第31節(jié)
“這趟回去之后,我肯定在短時間內(nèi)不能拋頭露面,整個筢子行就全看你了,真希望你能快點成長起來,這樣就不用我和八爺cao心,可以安心養(yǎng)老了。” 玉姐說著疲憊地垂下眼簾,靠在枕頭上發(fā)出輕微的鼾聲,我也不敢再打擾她,悄悄離開屋關(guān)上了門,就看見紅鯉的身影正站在走廊的另一端,依著窗戶,手中把玩著什么東西。 我長長地伸了個懶腰,邁步朝著紅鯉走了過去,當(dāng)她看見我的一剎那,趕緊將手中之物揣回了懷里,我見狀笑著說:“咋啦,小情人送的???” 紅鯉白了我一眼并沒有理我,轉(zhuǎn)過頭看向窗外,嘴里喃喃地說:“你知道龍泉莊的事情是怎么解決的么?” 我才想起來這次江西之行的主要目的,當(dāng)時從井中出來的時候好像籠罩在龍泉莊的迷霧已經(jīng)變得非常淡了,而且有著越來越稀少的趨勢,而我和玉姐也一直都在井底下面,沒做過什么,不由得心生好奇問道:“你知道?” 誰知紅鯉苦澀道:“連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不是你和玉姐做的?” 我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說是吧,有點吹牛逼的味道,畢竟自己除了在下面稀里糊涂結(jié)了個婚別的什么也沒做,可要是說不是吧,萬一是玉姐做的呢,在她下來之前,或者是我昏迷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把問題解決了,這么說豈不是湮沒了別人的功勞。 想來想去只好說:“管他誰干的,事情解決不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嘛?!?/br> 紅鯉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說:“真羨慕你?!?/br> “羨慕我啥。”我好奇道。 “準(zhǔn)備一下吧,明天就回成都,你們兩個消失的這幾天,筢子行怕是已經(jīng)亂了套,需要有人回去主持大局了?!?/br> 紅鯉撂下話之后轉(zhuǎn)身就走了,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我有些發(fā)呆,筢子行亂了套?就算我大哥又突然消失,不是還有姚二爺鎮(zhèn)著么,怎么會亂套? 帶著滿肚子的疑惑,在第二天的下午,我們?nèi)艘约芭阃尼t(yī)護人員帶著玉姐乘飛機趕回了成都。 玉姐的傷勢是醫(yī)院無法救治的,回去之后便同我一起回到了長生當(dāng),一推開門,就見老黑蹲在門口的椅子上,滿臉怒氣地盯著我,仿佛跟我之間有什么血海深仇。 我這會兒沒空搭理它,將玉姐扶在椅子上坐下之后就開始去燒水做飯,可是沒想到老黑竟然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眼中的怨念極深,我想了想這幾天一直都不在家,也沒什么地方得罪它啊。 然后在它的帶領(lǐng)下,當(dāng)我看見擺在樓梯口處的空盤時,才一拍腦袋,娘的出門的時間算錯了,貓糧沒留夠。 我見狀一邊點頭道歉,一邊趕緊跑屋子里給它重新裝滿了貓糧,看著它趴在那里狼吞虎咽的樣子,搖了搖頭,心說這貨肯定不是黑老太爺。 那我身上黑老太爺?shù)臍庀⑹菑哪恼磥淼?,這老黑雖然通曉人性,可是單憑這餓瘋了都不知道自己去找食吃的智商來看,跟呼風(fēng)喚雨的黑老太爺八竿子也打不著關(guān)系啊。 見老黑吃飽之后嚴(yán)重怨氣稍減了一些,一扭身跳到玉姐腿上瞇著眼睛打瞌睡,我才又重新回到廚房忙活起來。 做了幾道玉姐愛吃的菜,正準(zhǔn)備端上桌,手機卻響了。 我這個電話知道的人寥寥無幾,每一個對我來說都是極其重要的人,一聽電話響我趕緊把菜放回桌子上,拿起一看是一串陌生的電話號碼,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通了。 “喂,你不是想找那照片上的神廟嗎,我過陣子要回趟老家,你要是感興趣的話可以和我一起?!?/br> 電話聲音是個既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女聲,一開始沒想起是誰,可是當(dāng)聽她提到老家和神廟字眼的時候,急忙道:“你老家在哪,什么時候回去?”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才說道:“半個月后,你要是方便的話打這個電話跟我聯(lián)系,我會告訴你地方?!?/br> 和上次一樣,說完之后又匆忙掛斷,我拿著電話心里開始覺得電話里的那個女人不太對勁,好像是在故弄玄虛,又在刻意隱瞞自己的身份,不過是一個破廟而已,至于搞的這么神秘么。 想了想暫且把這事扔在一邊,端著盤子和玉姐坐在店鋪門口一邊吃飯一邊聊天,聊著聊著話題就又重新回到了龍泉莊身上,我將紅鯉提出來的疑問跟玉姐說了一遍。 玉姐抿了口茶說:“其實龍泉莊的事情本來并不應(yīng)該有這么復(fù)雜,不管是不留行還是妖物出世,隨便一樣都造不成這么大的陣勢,只是碰巧兩樣撞在了一起,就變得有些棘手了。” “那邊到底出了什么妖物,肯定不是貓老太,是井底的那個影子么?”我疑惑道。 玉姐點點頭,“浮龍井真正的主人一時半會兒還離不開那個地方,只是自身散發(fā)的氣息引發(fā)了妖畜躁動,龍泉莊發(fā)生的那么多事,都是不留行和它引來的妖畜在作祟,跟它其實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br> 我有些驚駭,腦子里不自覺地回想起那晚漫天的迷霧和在黑暗中此起彼伏的吼叫聲,心神不由得一晃,光是它引來的玩意兒都這么厲害,它自己得是什么實力了。 想到這里我試探性地問玉姐,浮龍井的東西,和三岔灣的那個東西,究竟誰更厲害一點。 玉姐想都沒想就說道:“不可同日而語。” 我一聽就蒙了,這不跟沒說一樣嘛,可是玉姐似乎不愿意在這個話題上過多解釋,吃飽之后擦了擦嘴說:“我困了,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找吳老大來問問這些日子筢子行有沒有出什么事,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心里有點空嘮嘮的,?!?/br> 玉姐嘟囔了一聲就上樓回屋休息了,我想了想還是沒有把紅鯉當(dāng)時跟我說的話跟她講,收拾了碗筷正準(zhǔn)備打地鋪,就見老黑一下子躥到我面前,幽幽的盯著我看,我有些好奇地也盯著它說:“咋啦,又餓了?” 老黑這次沒有開口,靜默地看了我一會兒開始甩著尾巴往樓梯后面走,一邊走一邊回頭看我,像是想讓我跟過來。 依照老黑這么高冷的性格,肯定不會是帶我去看它抓的死耗子之類的東西,按下心頭的疑惑跟著它來到樓梯的背面,隨手拉開了燈繩,在昏黃的的燈光下,就看見在樓梯的背面的角落里,堆滿了殘破的紙人。 第五十三章 喜帖 那些紙人和平時在參加葬禮時見到的那種被燒掉的紙人一樣,臉色慘白,兩腮處涂抹著一團嫣紅,夸張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帶著瓜皮帽和黑色馬褂,再在燈光的映襯下,冷不丁一看,白毛汗都給我嚇出來了。 可是等穩(wěn)下心神再看時,卻發(fā)現(xiàn)這些紙人沒有一個是完整的,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只有腦袋沒有身子,亂七八糟地堆在一起,跟他娘的車禍現(xiàn)場似的。 我在那里傻站了半天,看看紙人,又看了眼老黑,咽了口口水:“你干的?” 老黑很有靈性地點了點腦袋,我抹了把汗說:“老黑不帶你這么干的啊,就算是我沒給你留夠吃的,你也不能搞這么多這玩意兒往家里拽啊,多不吉利啊,而且要是被玉姐看見,肯定繞不了你?!?/br> 老黑不為所動的一下子跳到紙人堆里扒了半天,然后嘴里叼著一張紅紙出來站在我面前,我愣了愣,將紅紙拿在手中,赫然在上面發(fā)現(xiàn)了兩個大字:喜帖。 喜帖? 我微微一怔,將紅紙翻至背面,就見上面寫了一段話。 吳山點點愁,月明人依樓;寒鴉棲江頭,娶君至渡口。 我看著上面的字張大了嘴正要叫玉姐下來,可又趕緊將嘴閉上,以玉姐目前的狀態(tài)不能再為這種事勞神傷體,而且在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前,還是自己先摸摸虛實再說。 將喜帖攥在手里,我看著老黑顫聲道:“這張喜帖,是這些紙人送來的?” 老黑黑點了點頭,然后伸出爪子露出鋒利的指甲做了一陣抓撓狀,我當(dāng)下明白這些碎紙都是怎么來的,摸了摸老黑的頭,然后繼續(xù)問道:“那這張喜帖是送給誰的?” 老黑自然是不會開口說話,只是蹲在那里一雙眼睛一直盯著我不挪開,看的我心里咯噔一下,只感覺嗓子眼發(fā)緊,驚恐道:“送,送給我的?” 老黑這又才點了點頭。 我的媽啊。 我拿著喜帖一屁股坐在地上,長這么大以來我也從來沒覺得自己長得帥啊,屬于扔人堆里連親媽都很難找出來的那種,可是這陣子是怎么了,先是被貓老太逼婚,現(xiàn)在又來了個莫名其妙的請?zhí)?,還成了搶手貨了。 看著堆成小山一樣的紙人,心說不管怎么樣這些東西不能被玉姐發(fā)現(xiàn)了,便將喜帖揣進兜里準(zhǔn)備將這些紙人抱出去燒了,可是剛一轉(zhuǎn)身,就看見玉姐穿著睡衣站在身后,面沉似水。 “東西拿出來?!庇窠闵熘终Z氣冰冷地說道。 我見也瞞不過了,就將紙人扔在地上從兜里掏出喜帖交到玉姐手上,玉姐瞇著眼睛看了看這喜帖,忽然噗嗤一樂,笑道:“看不出來你這么搶手,美女都追到這來請你做上門女婿了。” 我苦著臉說:“玉姐您就別擠兌我了,這可怎么辦,也不知道誰送的請?zhí)?,還用紙人送,還好那幾天不在,要不然都不用等日子到,直接嚇?biāo)劳昊榈昧??!?/br> “沒出息?!?/br> 玉姐哼了一聲,看著手上的喜帖,喃喃道:“吳山,月明,寒鴉,渡口……” “有什么問題么?”我緊張道。 “嗯,這上面寫有接親的時間和地點,寒鴉是一種喜寒通陰的生物,在每年的冬至?xí)r節(jié)會在黃河銜沙再飛往北方砌巢過冬,時間應(yīng)該就是在今年的冬至,月明指的是時辰,至于吳山和渡口,我還得好好研究研究?!?/br> 說著又笑著看著我說:“不錯啊,還是個大才女,看來到時我得好好給你準(zhǔn)備一份彩禮才行,你好歹是八爺?shù)拈T生,可不能落了他的臉面啊。” 我被玉姐說的一個頭兩個大,可是見她絲毫沒有為這事?lián)鷳n的意思,就諾諾地問道:“玉姐,你是不是已經(jīng)有什么辦法了?” 誰知玉姐一攤手說:“沒有,只不過時間還早,船到橋頭自然直,等那個時候八爺肯定早就回來了,有他在,你有什么好怕的?!?/br> 我一聽也是這么回事,甩甩手說那就這么辦唄,玉姐也是笑了笑說:“把這些紙人拿出去燒了吧,燒的時候多說點好話,免得他們以后再來?!?/br> 玉姐說完拿著請?zhí)只氐搅藰巧希冶鸬厣系募埲?,不知道腦子這么抽風(fēng),看著老黑問了一句:“這些玩意兒以后還會來么?” 老黑聽了居然點了點頭,我見此感到一陣無力,抱著紙人出門來到了大馬路上,一邊說一邊念叨,引得路人經(jīng)過都對我流露出了節(jié)哀的眼神。 那天晚上我也不知道怎么睡著的,臨睡前之際,就看見老黑蜷著身子睡在大門后面,是不是地抬頭張望,忽然就覺得,老黑之所以不愿意跟我們?nèi)ソ?,會不會就是想留下看門,守著這些紙人? 可惜老黑雖然通人性,就是沒法說法,這個想法也無從得到驗證。 第二天一大早玉姐就跟吳老大聯(lián)系,讓他過來匯報一下最近筢子行發(fā)生的一些情況。 可是吳老大支支吾吾半天就是不肯來,玉姐一怒之下掛掉了電話想直接去找他,看著玉姐蒼白的面孔色我攔下她說:“回來之前你也說了,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根本不適合拋頭露面,如今師傅不在,我大哥又音訊全無,要是再讓外人瞧見你這個狀態(tài),恐怕北邊那群人不會安分,到時麻煩會更大?!?/br> 玉姐皺著眉說:“那怎么辦?” 我拍了拍胸脯說:“當(dāng)然我去啊,反正就是去看看情況,別的也沒啥,再說我遲早不都得獨自去面對這些事情,就當(dāng)是提前鍛煉了?!?/br> 玉姐張了張嘴還想說什么,到最后無奈地嘆了口氣,“那你萬事小心,有什么不對立馬回來,咱們再從長計議?!?/br> 我應(yīng)了一聲直接打車來到城郊,吳老大的宅子處在西郊附近,而且好像在這盜門中有頭有臉的人都愛把住址選在這種遠離喧囂,山清水秀的地方,多少有一股世外高人的味道。 來到院子門口,發(fā)現(xiàn)大門虛掩,里面不時傳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十分慌亂,像是出了什么事。 在聯(lián)想?yún)抢洗笤陔娫捓锏臓顟B(tài),我也顧不得敲門,直接把門推開走進院子,可是一進門,一股濃烈刺鼻的中藥味兒差點把我熏的扭頭就走。 我一邊捂著鼻子一邊在院子里觀瞧,發(fā)現(xiàn)院子里人不少,每個人都跟腳底踩了風(fēng)似的,在正堂屋里進進出出,端著盆拿著碗披著毛巾,一趟又一趟的在正堂和一間偏方里來回穿梭。 我見沒人理我,就自顧自地往正堂里走,越靠近屋子,那股中藥味兒就越濃,等到門口的時候眼睛都被辣的冒眼淚,我站在那里緩了緩神,深吸了口起,就一頭扎了進去。 正堂很大,目測最少得有六七十平米,可是卻一把椅子一張桌子都沒有,只有一個被兩支長凳架起的木板橫在屋子當(dāng)中,一圈的地面上放滿了盆,木板上不斷有黃褐色的液體滴落,而且之前的刺鼻味道并不是中藥,而是從這些液體上散發(fā)出來的。 我捂著鼻子往前走了兩步,目光中一個濃眉大眼,太陽xue橫鼓,看著十分孔武有力的中年男子躺在病床上,脖子以下都被一張紅布罩著,僅露出來的下巴上,像是在硫酸里泡過,慘不忍睹。 我趕緊將視線從他下巴上挪開,盯著中年男子的眼睛越看越眼熟,看著看著就想起一人來,滿臉震驚地走上前,不可思議道:“吳老大,你怎么搞成這副樣子?” 第五十四章 立威 吳老大沒了標(biāo)志性的大胡子我剛一下子沒認(rèn)出來,再等認(rèn)出來之后,看著他身上被蓋著的紅布,心里咯噔一下子,伸手就想掀開。 “住手!” 門口傳來一陣急呼打斷了我的動作,就見一個年紀(jì)跟我有些相仿的年輕人走了進來,疑惑地看著我說:“你是誰?” “哦,我叫白小乙,是玉姐讓我來看看吳老大的?!蔽一卮鸬馈?/br> “白小乙?” 年輕人皺了皺眉頭,接著恍然大悟說:“你是少東家?” 我對這個稱呼極不習(xí)慣,正要推辭,就見那人臉色一變,道:“請你出去,我們吳家不歡迎你!” 我聞言一愣,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那人陰沉著臉指著門外說:“你個廢物把我們吳家害成這個樣子還有臉過來,請你立刻出去,要不然我可要叫人了。” 門口站著的一干人等眼神在此刻也都落在我這個不速之客的身上,面露不善,還有幾個躍躍欲試,只等那年輕人發(fā)話就要沖上來。 雖然不太清楚他們?yōu)槭裁磿ξ疫@樣,但是心中也隱隱猜到了幾分,便不動聲色地說道:“難道吳老大就是這么管教下人的么?” “哼,他怎么教下人還輪不到你插嘴,你只管回去舒舒服服的躲在長生當(dāng)里當(dāng)你少東家就好了,我們吳家的事用不著你cao心!” 見那人說話越來越難聽,我皺了皺眉頭正要開口,就聽見身后傳來一陣沙啞的嗓音:“勇兒不要胡鬧?!?/br> 我一聽是吳老大的聲音,連忙轉(zhuǎn)過身走了過去,看吳老大已經(jīng)微微睜眼,低聲問道:“吳老大,到底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