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兄妹兩個之間打趣著鬧了一會兒之后,蕭燕綏倒是瞬間恍然,意識到,蕭恒如今的心態(tài),大概就和她剛剛知道高考成績那會兒一樣——反正之前就已經(jīng)確定保送了,連大學(xué)的專業(yè)也都確定好了,再去參加高考,純粹是跟高中的同學(xué)一起湊個熱鬧,至于這個成績,早就不在乎了…… 也是在得知了蕭恒的成績之后,蕭燕綏才意外的發(fā)現(xiàn),唐朝這會兒,前三名就是前三名,并且,只有狀元之稱,至于榜眼,似乎多為民間稱呼,到了探花么,這會兒還是兩名,并且,還是杏花園里舉行探花宴時玩耍的戲稱…… 第55章 科舉考試的成績公布開來之后, 不消幾日,那些及第的進士們便被請到了一起, 隨后就要開始接連舉行多大數(shù)次的宴集“關(guān)宴”。 至于其中最重要的一場探花宴, 則是在進士發(fā)榜后,所有及第的士子聚在一起,在杏花園中參加的第一次聚會。 說白了, 這個“探花宴”其實就是考試之后的官方大型聚會,并且,參加聚會的所有人員全部榜上有名…… 唐朝這會兒所謂的探花郎,其實就是從及第的進士里面,挑選出兩個最為年輕英俊的, 作為“探花使”,然后, 由這兩人策馬踏花游遍整個曲江以及長安城的各大名園, 將沿途新鮮漂亮的鮮花采摘下來,以此來迎接狀元,若是想要采摘的鮮花中途卻被別人折了去,那就是游戲失敗, 還得受罰…… 蕭燕綏擺弄著蕭恒手里的請柬,扭頭仔細打量了一圈自家兄長, 然后晃悠了了兩下手里的東西, 笑瞇瞇的打趣道:“探花郎?” 蕭恒一笑,也跟著揶揄道:“這可是要騎馬跑來跑去四處尋找漂亮鮮花的‘苦差事’。” 所謂“探花”,最初的含義很簡單, 其實就是“摘花”的意思。 由此而來,探花使的意思,自然就是摘花的人了。 “誰叫你長得好看呢!”蕭燕綏特別順溜的說道,明明是笑著吐槽,卻愣是還帶著毫不掩飾的夸獎意味。 蕭恒搖了搖手中的折扇,沒辦法的指了指蕭燕綏,然后又輕輕的點了點掌心。 蕭燕綏見了,又忍不住的笑道:“外面天氣還冷呢,扇子都拿上了?” “好在屋子里還是暖和的。”蕭恒倒是不以為然。 蕭燕綏聽了,不置可否,翻了翻手中燙金的請柬,又笑著說道:“談話使乃是兩名,一名是你,另一名是誰?” “趙君卓?!笔捄汶S口說道。 蕭燕綏微微怔了一下,覺得這個名字仿佛有點耳熟,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了,下意識的道:“誰?” “不是長安城的年輕小郎君,你沒聽說過也是自然。”蕭恒不疑有他,只是隨口笑著回答道:“其實大家的本意是要選杜二郎作談話使的,只不過,之前在科舉考試的時候,杜二郎便偶感風(fēng)寒,生了一場大病,考試之后便一直在養(yǎng)身體,雖然早就病好了,卻也懶懶散散的,并不想再騎馬在長安城中跑來跑去的采摘鮮花這般辛苦,所以,他自己把探花使的任務(wù)推脫掉之后,又推薦了同他私交甚篤的趙君卓?!?/br> 當(dāng)然了,杜二郎話是這么說的,可是,蕭恒的心中卻有數(shù),不過是感冒發(fā)燒而已,杜二郎一個從小金尊玉貴著養(yǎng)大的世家公子,身體底子擺在那里,偶感風(fēng)寒罷了,病著的時候或許兇險,可是,好了之后,這種病癥還能算是什么大事? 更何況,探花使雖說辛苦了些,那也只不過是和在杏花園中坐等的諸位士子相比而已,真要說起來,無非就是在長安城中策馬觀花,偶爾采摘些許鮮花罷了,哪家的小郎君初春踏青的時候沒干過這種事情,如今頂著探花使的名號,再這么做,只會更加吸引旁人的注意力倒是真的…… 探花使乃是美名,要有才學(xué),面貌生得格外英俊,還得年紀(jì)輕輕,每年及第的進士數(shù)量雖有有限,但是,還真沒少到從里面尋個探花使還捉襟見肘的地步。 今年的探花使之名起初會落在蕭恒和杜二郎的身上,除了考慮到了他們本人的才學(xué)樣貌之外,其實,未嘗沒有對他們背后的蘭陵蕭氏、京兆杜氏的推崇之意。說得再直白點,這份面子情,其實也是給蕭嵩和京兆杜氏身居高位的長輩看的。 如今,杜二郎會主動推脫探花使這一身份,哪里是什么大病初愈后身體慵懶,無非就是有意將這份名聲送給趙君卓罷了。 畢竟,趙君卓雖然本身極為出色,可是,他背后的洛陽趙氏其實已經(jīng)漸漸遠離了長安城最核心的權(quán)勢圈子,并且,他從小是在洛陽城長大的,在這一點上,本身就比在長安城中與眾人熟識的蕭恒、杜二郎差上了一截。 當(dāng)然了,蕭恒和杜二郎在長安城中,除了占據(jù)地理優(yōu)勢以外,同樣也面臨著,家中但凡有政敵,他們也肯定會被人明里暗里的針對,有利就有弊,世間緣由,莫不如此。 對于蕭恒和杜二郎來說,探花使的美名,無非是錦上添花,多它一個不多,少它一個缺也不少,頂多就是逢年過節(jié)、談天說起的時候,再多一個由頭而已。 可是,對于同樣出色,卻初來長安城、因此對這里并不熟悉的趙君卓而言,成為探花使,卻是讓他順利的以一種較高的姿態(tài)進入長安城中許多人的視野、以此打開局面,結(jié)交新朋友的最好方式…… 杜二郎待自己看得上的朋友之心,其真摯細致,當(dāng)真沒有半點可挑剔的。 “明日的探花宴,你要不要過來玩?”蕭恒從meimei的手中拿回請柬,隨手輕輕的將其按在桌面上,笑著問道。 “我也能去?”蕭燕綏略帶驚奇。 “為什么不能?”蕭恒不答反問道。 兄妹兩個對視了一會兒,素來喜歡在家里宅著鼓搗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卻從來不愛出門的蕭燕綏當(dāng)即作出決定道:“去!” 畢竟她以前還沒圍觀過進士及第的士子呢,多少有點好奇=v= 蕭恒見狀,不由得一笑,又忍不住囑咐道:“探花宴是在杏花園中舉辦的,可能會在外面多停留一段時間,記得穿的暖和些?!?/br> “嗯,”蕭燕綏立刻點頭應(yīng)下了,又好奇的問道:“除了新科進士外,探花宴上,還有哪些人會參加?” “圣人興許會看一眼,不過這個還不一定,”蕭恒一條一條的細數(shù)過來,“今科的考官肯定會來。” 說到這里,兄妹兩個又對視了一眼,蕭燕綏眨了眨眼睛。 ——考官就是李林甫,她以前在皇宮里的宮宴中也見過的。按照祖父蕭嵩的說辭,兩個人暗地里有點不對付,李林甫一直有些忌憚蕭嵩,但是,要說針鋒相對的敵視,卻也不至于。 “然后是幾位公主……”蕭恒說著,話語間突然微微一頓,“玉真公主好詩文,有雅興,肯定會來湊這個熱鬧。” 蕭燕綏跟著點頭。 自從上次玄都觀隔壁、玉真公主的“別館”見聞之后,蕭燕綏也就對這位玉真公主有所了解了,畢竟,玉真公主的入幕之賓幾乎全是文豪,人家就好這一口的,尤其她還是玄宗的親meimei,又早年出家不曾嫁人,除了給玄宗引薦幾個人才之外,從來不會擅自干預(yù)朝政,這樣乖巧柔順的meimei,玄宗對她自然頗為疼惜。 等到蕭恒全都說完,蕭燕綏單手托著下巴,略微一琢磨,登時便發(fā)現(xiàn)了,等于說,這個探花宴,說是進士及第之后的第一個聚會,可是,實際上卻是,皇帝百官、公主郡主、皇子王孫、豪門貴女、世家公子,想要湊熱鬧去玩的都可以參加。 甚至于,因為探花宴不僅僅只是局限于一座杏花園中,兩位探花使可是要在長安城中各處采摘鮮花的,便是平民百姓,喜歡熱鬧的也可以在路上、樓上、或是別的莊園外,跟著湊些熱鬧。 唐朝人喜歡聚會,喜歡飲酒,說白了就是喜歡熱鬧,誠不我欺。 翌日清早,裴氏的院子里,一家人湊到一起吃了個早飯之后,還要去學(xué)院讀書的蕭悟便一臉懵逼的看著平時在家里從來披頭散發(fā)頂多扎個馬尾的蕭燕綏難得認真的把頭發(fā)梳起來了——當(dāng)然了,依然是最簡單的發(fā)式和最輕巧的珠玉簪子,然后,穿了一身輕便柔軟的衣裳,待到用完飯之后,還批了件厚厚的披風(fēng),再然后,竟然是和蕭恒一起出門了! 蕭悟下意識的看向裴氏,裴氏柔聲解釋道:“今日是探花宴,三郎和六娘說,要去杏花園中游玩。” 蕭悟:“……”他當(dāng)然知道自家兄長是今科的探花使。 道理我都明白,可是,為什么出去玩不帶上我一個qaq!?。?/br> 另一邊,毫不猶豫的拋下了排行中間的蕭悟,卻沒有半點心理壓力的兄妹兩個,已經(jīng)乘馬車到達了今天的目的地。 蕭恒先下了馬車,然后又伸手扶了蕭燕綏一把。 兩個人一高一矮一起往杏花園中走去的時候,蕭燕綏還壓低聲音,若有若無的笑著問道:“也不知道今日這般熱鬧,萬安公主還會不會出現(xiàn)……” 短暫的停頓后,蕭恒若無其事的低聲回應(yīng)道:“想來是不會了?!?/br> 畢竟,雖然玉真公主“別館”中發(fā)生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可是,今日在場的這些人,恐怕卻是大部分都聽說過萬安公主當(dāng)年的風(fēng)流軼事。 尤其今日本就是適合玩鬧的場所,若是在別處,大家可能還會拘著些,在這里,萬安公主倘若親自前往,有人看到她了,再一想起來,說不定就會私下里再向旁人講述一下當(dāng)年的艷事。 正好,就在一樹雪白杏花后面,杜二郎和趙君卓正站在一起低聲交談。 蕭恒也不想meimei總是執(zhí)念于萬安公主此人,便順勢道:“那人便是趙君卓了?!?/br> 蕭燕綏看過去,剛巧,不遠處的趙君卓也聞聲抬頭,兩人的目光有一瞬間的相交。 蕭燕綏眨了下眼睛,“咦?” 第56章 看到蕭燕綏的目光一眨不眨的落在了趙君卓身上, 蕭恒可不會覺得,這是因為自己才提到了趙君卓這個人, 所以, 蕭燕綏才會多注意他。 尤其,剛剛蕭燕綏那一聲略帶著驚訝的輕聲,擺明了她的情緒。 “六娘?”蕭恒也往趙君卓和杜二郎那邊看了一眼, 注意力卻依然放在了meimei的身上。 “居然是他,長安城可真小?!笔捬嘟椂Y貌的沖著同樣望過來的趙君卓微微笑了一下,很快便收回目光,小聲和蕭恒說了前不久的上元燈市上,蕭悟曾經(jīng)不小心撞到趙君卓的事情, 只不過那會兒,不管是蕭燕綏還是蕭悟, 都還完全不認識他。 不管蕭燕綏是何種心思, 可是,對于杜二郎和趙君卓而言,蕭恒出現(xiàn)在了杏花園中,他們兩個卻總是要過來打個招呼的。 所以, 當(dāng)蕭燕綏小聲和蕭恒說完之后,一抬頭, 就看到, 杜二郎和趙君卓已經(jīng)近在咫尺了。 “蕭三郎,”杜二郎笑容春風(fēng),尤為和煦的主動開口道, 然后目光又落在了蕭燕綏身上,不用多想,也能猜到,“這位便是蕭六娘了吧?” 蕭恒笑道:“正是舍妹。” 蕭燕綏也跟著點了點頭。 趙君卓的目光仍舊看著蕭燕綏,和上次在上元燈市上,裹著披風(fēng)、只在腦后扎兩個馬尾的隨意模樣不同,今天蕭燕綏的衣著打扮,還是比較符合當(dāng)時其他年輕少女的風(fēng)格的,不過,給人的那種隱隱約約的奇妙感覺,卻依然還是帶著和其他人明顯的不同。 半晌,趙君卓微微頷首,他并沒有露出明顯的笑容,只是有意的眼神微垂,使得看上去神色間似乎略微柔和了幾分罷了。 “又見面了?!壁w君卓的聲音也隨之放輕。 杜二郎仿佛發(fā)現(xiàn)了什么驚奇的事情一般,來回打量在和身邊的趙君卓和面前的蕭燕綏,當(dāng)即笑著驚訝道:“君卓和蕭六娘竟然也是舊識?這可是真的巧了?!?/br> 蕭燕綏聽了,卻并沒有笑著應(yīng)下,而是略微挑了挑眉,反而是和meimei亦步亦趨的蕭恒,看著杜二郎,微微正色,波瀾不驚的回應(yīng)道:“舊識倒是談不上,六娘剛剛才和我說,不久前她和五郎在外面走路的時候,五郎不小心碰到了君卓,巧倒是確實有些巧了?!?/br> “……”杜二郎瞬間變得訕訕的,輕輕的“哎呀”了一聲,略帶遺憾道:“原來是和蕭五郎撞上了??!” 這明顯撞錯人了不是o( ̄ヘ ̄o#) 蕭燕綏:“……” 她免不了有些驚訝的看著杜二郎,對于這位京兆杜氏年輕一輩的小郎君,以蕭燕綏這么個不愛出門做客的性子,都在皇宮宮宴里見過幾次他,以前卻一直都沒發(fā)現(xiàn),這人其實竟然是這般性子??? 趙君卓什么都沒說,倒是十足的一副溫文爾雅的安靜模樣,蕭恒乜斜了杜二郎一樣,唇角露出一點淺淺的微笑,只是,這笑容卻是無論如何也稱不上溫柔了 “我們進去吧?”最后,竟然還是蕭燕綏這個過來湊熱鬧的人主動開口,把這三位新科進士給請到了杏花園里面了。 雖說杏花園里熱鬧非凡,除了今年及第的新科進士外,也有很多如蕭燕綏這般過來湊熱鬧的人,不過,蕭恒、杜二郎、趙君卓他們這些今科的士子,依然還是當(dāng)之無愧的眾人關(guān)注的重心便是了。 尤其是今年被選為探花使的蕭恒和趙君卓兩人。 蕭恒也就罷了,以他蘭陵蕭氏嫡長的出身,又從小在長安城中長大,知道宰相徐國公蕭嵩的人,一般也都見過他,同理京兆杜氏的杜二郎,相較之下,反而是來自洛陽城趙家的趙君卓,因為大家以前都沒見過,所以,大家反而更加好奇些。 蕭恒是知道蕭燕綏肯定不喜歡被人一直盯著的,便和杜二郎,趙君卓打了個招呼,直接將她帶到了旁邊一處看似較為僻靜、實際上卻視野頗為開闊的地方,然后又問道:“六娘你在這里等我?” “可以,”蕭燕綏點了點頭,不過,略微一頓之后,蕭燕綏又瞬間改口道:“哥,我記得你說的,探花使等會兒是不是還得騎馬出去,圍著曲江周遭繞一圈,然后采摘鮮花回來?我就一直在這里等你嗎?” 聽蕭燕綏這么說,蕭恒也略微露出了些許的遲疑之色,他想了想,仍舊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我倒的確是這么想的,畢竟,我和趙君卓晚些時候必然還會回到此處,不過,你若是覺得無聊的話,讓我想想” 他親自帶著meimei去采摘鮮花,這肯定是不行了,或者說,不管是蕭恒還是蕭燕綏,肯定都不想因為這種事情出個大風(fēng)頭。 結(jié)果,還沒等蕭恒想清楚,蕭燕綏卻是一抬頭,突然看見了另一個熟悉的身影,瞬間作出決定,沖著蕭恒擺了擺手,干脆道:“我就在這里等你了!” 蕭恒沒立刻回應(yīng),而是轉(zhuǎn)過身來,順著蕭燕綏的視線望過去,正好就瞥見了李倓的身影。 只不過今日,卻是只有李倓自己一個人,經(jīng)常和他一起出現(xiàn)的李俶和李文寧今日竟然并未出現(xiàn)。 被兄長發(fā)現(xiàn)了之后,蕭燕綏也不介意,甚至還大大方方的悠哉道:“我找到認識的人一起待著了!” 因為蕭燕綏和蕭恒這會兒所在的位置并不突出,所以,剛剛出現(xiàn)的李倓也并未注意到他們這邊的身影。 “……”然而,比起蕭燕綏的悠然閑適,蕭恒想的就有些多了,他那張英俊的面孔上,不易被人察覺的微微擰了擰眉,不由得略微沉吟道:“太子?xùn)|宮的人?” 蕭燕綏一開始根本就沒想那么多,畢竟,曾經(jīng)的武惠妃和李林甫一系和東宮爭斗得再怎么厲害,也波及不到徐國公府上,不過,聽到蕭恒語氣里的遲疑之后,蕭燕綏也立刻便意識到,近來朝堂上很可能發(fā)生了一些她并不知曉的之情,以至于,讓蕭恒對于東宮有了些別的看法…… “怎么回事?”蕭燕綏壓低了聲音,少女的聲線柔和,刻意放輕之后,還帶著若有若無的微渺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