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可落在他們手里的時間越長,喬微就越受罪。 他眼睜睜看著那一輪太陽徹底升起來,夾在黑壓壓的云彩里。 放在手邊的電話終于響了。 一個本地的陌生號碼。 霍崤之心頭一跳,接起來之前,先看了一眼那追蹤地址的技術人員,瞧見對方確定的手勢,他才微顫著手,按下接聽鍵。 第81章 part 81 “人在我手上?!睂Ψ浇?jīng)過處理的聲音雌雄難辨,隔著電流顯得格外陰沉。 “你想要什么?” “22號庭審,我要證人當庭推翻證詞,承認偽造證據(jù),對媒體澄清,承擔作偽證的責任。” 霍仲英的案件一開庭,那個助理的證詞便是證據(jù)鏈最關鍵的一環(huán)。 倘若這次因為證人推翻證詞,判延期審理,等下一次再開庭,那幫人有了時間運作,許多罪名很有可能不了了之。 “可以?!?/br> 二十二號,那是一個星期以后。 要等到那一天,意味著喬微還要在他們手上多呆一個星期??苫翎胖X得自己一分鐘都等不了了,每一秒鐘于他而言都是煎熬。 “你先讓我聽聽她的聲音?!?/br> 一陣混亂的聲響后,霍崤之聽到了一段錄音。 那邊在劇烈咳嗽,確實是喬微的聲音,她凌晨的時常常被胃疼折磨醒,要吃藥喝溫水。 霍崤之聽著那聲音,心像是被人攥作一團,緊緊跟著她的咳嗽起伏。 “她得吃藥了?!?/br> “只要你照要求辦到,庭審之后,人自然會原封不動還給你。” “好,原封不動?!被翎胖畯娬{,桌子下的手收緊握成拳,青筋畢露,“她剛做完化療,要定時吃飯喝水吃藥。熱了冷了都有可能病倒?!?/br> “我要的是個完完整整的人,如果出什么意外,我保證你們什么也得不到?!?/br> 他壓低的嗓音,如同十二月化不開的冰雪,冷厲駭人。 …… 掛掉電話,對面那人沖霍崤之無奈地搖了搖頭。 “是二環(huán)附近的一個公用電話亭,沒有其他線索。” 誰也不能保證,二十二號之后,對方就真的會放人,霍崤之不可能傻傻等到那一天,喬微等不起,她的身體也等不起。 “……霍少,林教授給您電話。”助理小跑著拿著座機過來。 “我問過可渝了,她說只看見喬微被人帶上了一輛商務車,從二號門外面走的……” “顏色和車牌呢?” “她說沒注意。” “沒注意?” 事實上,這點內容,也是林以深好不容易問來的。 人命關天,他甚至打了meimei一巴掌。 林以深離家早,就是在他看不見的時候,小時候抱著他的腿撒嬌的meimei,已經(jīng)越來越肖似父母,成為了他最討厭的那類人。 自私自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他失望之極,卻又無可奈何,他不知道怎么才能改變她的想法,叫她變好。 “崤之,對不起。”林以深的聲音里充滿歉意。 他的年紀較霍崤之要長些,相交多年,從前總覺得他還是個孩子心性,隨心所欲,漂浮不定,永遠是副吊兒郎當?shù)哪?,能讓他放在心上的事情少之又少?/br> 就是從喬微出現(xiàn)后,霍崤之開始變了,做了許多他從前沒做過的事,走上一條他們從前根本都意想不到的路。 可即便他知道好友此刻該有多著急,這點線索能提供的幫助也微乎其微。 …… 喬微是在一片漆黑中醒來的,她反應了半晌,才想起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幕。 大概是那帕子上的味道太猛,她喉嚨干渴,仿佛被火灼過,依稀還記得自己在夢中咳了很久。 床很硬,不知道是誰在她身上胡亂扔了床被子,喬微覺得冷,想把被子拉上來些,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一只手被拷在床頭。 房間是漆黑的,窗簾布把光線遮得嚴嚴實實,幾乎辨不清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 空氣里安靜至極,只能聽到外面嗚嗚的風聲,好似隱隱夾雜著海聲。 側耳去聽,這個聲音并不陌生,喬母名下有幢海景別墅,從前每年過去住幾天,喬微都是伴隨著這樣的風聲入睡,就是前不久去北河旅行的時候,每天也是在海浪拍岸的聲音中醒來。 這房子大概是座海景房。喬微猜測。 不知道這些人綁了她究竟想做什么,說不害怕是假的,惶惶提著一顆心,她又想起醫(yī)院樓下等著她的霍崤之來。 天氣悶熱,她在被子里躺了一身汗,剛動,門便響了,有光線落在喬微臉上,她趕緊重新閉上眼睛。 “哥,人還沒醒呢,咱們的藥放得重,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不管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你就把吃的和水都放床頭,等她醒了自己會吃?!?/br> 聽上去是帝都口音。 身側的腳步放大,又漸漸遠去,門咔嚓一聲重新被合上了,喬微這才松開全然僵硬繃緊的神經(jīng),撐著床緩緩坐起來。 太久沒有進食,胃里有些犯惡心,但喬微沒有多少食欲。 可活動范圍不過是床頭周圍一圈,黑暗中,她努力睜大眼睛,瞧清了手銬的模樣,試著掙了掙。 喬微的骨架小,她本來就生得瘦,生病以后便更瘦了,加上衣服穿得厚,對方大概沒料到有人的手腕能比床頭的鐵桿還細,沒有卡到到最里扣,留下了一點活動空間。 她拉開幾層衣袖,收縮掌心,皮膚火辣辣地被刮了一下,竟也順利地便從手銬里脫了出來。 喬微不可置信地抬起手又看一次,這才確認,這幅手銬是真的沒鎖住她。 也許知道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秧子,跑一百米都喘氣,這幫人根本沒把她放在心上。 門外那對兄弟說了一會兒話,隔得太遠,喬微聽了半晌,只能隱約聽到一些。 “……咱們先走吧,不就是場臺風,吃的也留夠了,總不至于把她餓死?!?/br> …… “誰他媽這時候會來這兒……” 后面便聽不到了,她努力悄無聲息將耳朵貼在門板上,等待半晌,終于聽清楚了最后一句。 反應過來的瞬間,頓時渾身劇震。 “出事又怎么樣?得了吧,你還真以為結束她就能活下來。省省心,顧你自己才是要緊的?!?/br> …… 直到樓底下傳來一陣遠去的車響,喬微才緩緩扶著門板站直,試著開了開門,毫不意外,擰不動,臥室的門被反鎖了。 她又跑到床邊,掀開窗簾。 長期不見光的眼睛適應了一陣才反應過來,眼前逐漸清晰。 這確實是一套海景房。 眼前是房間落地的玻璃大窗,正對大海,能見度很低,周邊幾乎沒有建筑物,海灘上空無一人,只余一道遠去的車影。 遠處的天又灰又暗,還有白色羽毛狀的卷層云,刮著巨風,自然的咆哮叫人恐懼,幾乎生不出反抗之心。 臺風要來了。 難怪他們敢這樣膽大,這是個再安全不過的地方了。怕是誰也沒想到,綁匪會在這時候把她藏在海邊。 喬微沒地方呼救,縱使有機會,也不敢逃,因為臺風來的時候,只有躲在屋子里還有一線生機。 好在那幫人,暫時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她沮喪地嘆了口氣,回到床頭坐下來。 手背上被剛剛的手銬擦破了一塊油皮,滲著小血珠,怕再流血不止,她只能想辦法撕了塊床單裹上止血。 整間臥室只有一個沒通水的洗手間,一張床,一個床頭柜,柜上擺著半箱礦泉水和些塑封袋裝著的面包,留給她活命的,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窗外的風越刮越猛,越刮越駭人,連落地窗都似乎開始沙沙作響。 喬微不是第一次經(jīng)歷臺風,可這樣一個人在海邊,看風沙和石子直接被席卷著砸在玻璃上,確實還是第一次,更可怖,也更殘酷。 人類在大自然面前渺小至極,那風聲的嘶鳴叫人渾身發(fā)顫。 她聽得害怕,干脆把墊棉被子都卷成一團,裹進衛(wèi)生間攤好,狹窄的空間總算叫人生出一絲安全感。 …… 另一邊,霍崤之已經(jīng)焦頭爛額,他就差把整個g市掘地三尺了,也沒有得到喬微絲毫的消息。 席越當天照例來醫(yī)院,卻始終不見喬微的蹤影,瞧著護士慌亂的表情不對勁,他最后又才從醫(yī)院負責人的口中得知喬微被人綁走的事,當即便恨不得與霍崤之打一架。 “你他媽憑什么連累她?怎么不是你被綁走?” 他解開領扣,扔掉外套快步走過來,揪著霍崤之的衣領就要給他來一拳,情緒激動,全然沒有了平日溫和有禮的樣子。 “誒誒誒,有話好好說,你別激動啊,席越,又不是崤之想這樣的——”嚴坤忙勸,卻又被霍崤之打斷。 “行了。” 霍崤之冷冷看了半晌,一把推開席越的手,一字一句咬牙道,“我也情愿那幫人綁的是我,百個、千個愿意,可他們偏不?!?/br> “微微要是出了什么三長兩短,我這輩子都和你勢不兩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