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節(jié)
平安的腳步一頓,但馬上又恢復如常,像是沒事人一樣跨進了燈光明亮的屋內(nèi)。 慕欽揚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眼睫微垂,抬眼時依然春風拂面般:“請他過來吧?!?/br> 不出三兩分鐘,慎行便帶了蕭煜祁過來,而原本空空如也的石桌上謹言也已經(jīng)擺放好了水果點心之類。慕欽揚正拈起一顆葡萄往嘴里送,看著蕭煜祁走近,笑了笑:“表哥深夜來訪,可是來嘗嘗表弟這里的瓜果新鮮不新鮮?” 蕭煜祁施施然坐了下來,醇厚的嗓音從他性感的雙唇中溢出:“我前來是想和你說一聲從明天起怕是要失陪一段時間了?!?/br> “不是說過兩天再南下的嗎?”慕欽揚問,“怎么突然間改了行程?” “嗯,赫海那邊局勢漸漸緊張了起來,此次怕是非得我親自前往了。”蕭煜祁淡淡道。 慕欽揚看了他一眼,笑道:“在畫水縣城你都能遇襲,此次南去肯定危險重重,也只有你才能如此淡定地將生死置之度外,連我都不禁有些佩服你了?!?/br> 蕭煜祁接過孫力勤遞過來的茶水,面不改色道:“身在其位必謀其職,沒辦法。赫海的老百姓全都指望著我。不去不行?!?/br> “表哥,何必事必躬親呢?你就是因為這樣才被人家抓住了空子。讓手下人等去做,你自己端坐在蕭府,我倒是看看誰有那么膽子竟敢行刺到永安侯府中來!”慕欽揚不忿地說。 蕭煜祁刮了刮茶碗蓋子,淺啜一口香茶,才淡淡然道:“聽說你新帶回來一個小廝?” 慕欽揚笑笑:“什么都瞞不過表哥的法眼??!是的,表弟我確實帶回來一人,但卻不是小廝,而是表弟的貼身書童,不如叫了她出來在表哥面前混個眼熟?” 蕭煜祁將茶碗放在桌上:“那倒不必。好了,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你早點休息?!?/br> 慕欽揚卻不依不撓地朝屋子里頭叫了一聲:“顧平良,剛才力勤拿給你的衣服有沒有換好?別給本公子穿著一身污漬油漬的粗布衣裳出來丟人現(xiàn)眼!” 平安在屋子里頭沒好氣地回答了他一句:“沒換好!” 蕭煜祁聽到她的聲音,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心中不自覺一緊。 “你看,表弟我平時一副囂張跋扈樣兒,這是老天都看不過去了,指派了這么個下人前來收拾我呢!一個小小書童也敢這么惡聲惡氣對主子說話,膽子真是大得包了天了!表哥,你先回去休息,看等下我怎么收拾這沒規(guī)沒矩的東西!”說著他還故意將他那廣袖往上擼了擼,做出一副正準備動手的樣子。 周成面無表情站在他身后,嘴角卻不自覺顫了顫:公子,您這形象……也太奇怪了些吧? 平安其實在屋內(nèi)將他們之間的談話聽了個八、九不離十,她匆匆忙忙系好腰帶,將頭發(fā)像普通書童那樣扎起來用簪子固定好,這才大步往門口走??傻搅碎T口,卻又換做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強自按壓住心中翻涌的情緒,神色淡如水般出了門:“顧平良見過蕭世子?!?/br> 她行的禮一板一眼,幾乎和周成一模一樣。 蕭煜祁看了她一眼,沒出聲。 “表哥,你看看,這是不是人要衣裝?”慕欽揚說,“這身打扮的顧平良可比咱們在‘醉清風’見到的后廚幫工要體面多了吧?” 314你的心里只能有他嗎? 蕭煜祁看著一身墨藍織錦的平安,雖然她的衣服上十分簡單沒有任何繁復的花紋,但是他又怎么看不出這身織錦價格昂貴呢? 他點點頭,嗯了一聲。 就是這樣的調(diào)子,讓平安的心下一顫!一股暖流激蕩著她的心扉。他曾經(jīng)對著自己不知多少次說過這個字,淡漠的,寵溺的,郁悶的,高興的……此時再聽,竟恍如隔世般遙遠。 平安頓時覺得心中又苦又澀又酸,呼吸也漸漸沉重起來。 慕欽揚卻笑得很開心:“表哥說好那自然就錯不了了!畢竟是貼身的,以后還得時常帶著她出去見見大世面。” 蕭煜祁的目光一直未曾從平安臉上移開,此時竟像是失了神般喃喃道:“我們之間曾經(jīng)是不是發(fā)生過很多事情……” 一句話說得一直堅強不肯示弱的平安竟然雙腿一軟,仿佛脫力一般,險些站不住。眼睛驀然就蒙上一層薄霧。 “你……可是想起來了?”平安的聲音很輕很輕。 蕭煜祁卻猛然回神一般,朝慕欽揚說:“如此相貌行止,自然是帶得出去的。”說完,他不自覺又看了平安一眼,“更深露重,早點休息。” 這話像是說給慕欽揚聽,卻又更像在說給平安聽。 平安只覺得一顆心像是被狠狠捏了一把,一時間疼痛不已,險些掉下淚來。 此次南去,千萬小心…… 她看著他離去時頎長的背影,默默在心底說。 她真想一直恨他一直恨他,可是,卻因為他簡單的八個字而潰不成軍! 平安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快步朝屋內(nèi)而去。卻聽得慕欽揚在她身后叫她:“顧平安!”平安仰頭看了看屋檐,使勁眨了眨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才慢慢轉(zhuǎn)過身子:“公子有何吩咐?”眼睛卻不敢看他。 “你的心里只能有他嗎?”慕欽揚問。 平安低頭看著自己的新鞋子,黑色緞面上繡著簡單的菱形花紋,很中性,很柔軟很舒適。自從穿越到這里之后,她還從未穿過這樣的鞋子過,也從未穿過這樣昂貴的衣物。這一切……都是慕欽揚給的! “我不知道……”平安輕聲道。 慕欽揚一時間心中復雜難言定定看了她許久,最后原本想要輕嘆一口氣,卻在開口時生生變成了笑聲:“也好,你不知道總比給我一個肯定的回答好。是不是,我能將你的不知道變成知道,最后變得你的心里也會有我一席之地呢?” 平安抬頭看著他,見他神色恍惚,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憧憬。終是難過地咬了咬牙,行了個禮轉(zhuǎn)身進了屋子。 晚上,兩個人一個里間一個外間,可不知為何卻都難以入眠。 平安想著今晚的一幕,心里除了難過,更多的是擔心。若是他這一回去了赫海便回不來了,自己還會像這樣一直和他慪氣嗎?自從云慕山腳撿了他回來,她的兩世人生才仿佛絢爛了起來。 自己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吶,是不是已經(jīng)變成阻礙她前行尋找自己幸福的絆腳石? 可轉(zhuǎn)念一想,自己與他之間的身份,又是悵然……若是知道他的住處,她恨不得現(xiàn)在就起身去找他,告訴他她也要和他一起前去赫海!可,她不知道!她也不能去。就這樣輾轉(zhuǎn)反側(cè),一直鬧到四更天才昏昏沉沉睡了過去??梢蝗胨瘺]多久,卻又夢見蕭煜祁滿身是血的樣子,夢見無數(shù)人追殺他,而她自己卻只能一旁看著,心焦心痛像是巨浪一般席卷了她。 “大麥!大麥!”她大聲呼叫著醒過來,已經(jīng)日上三竿了。 里間的床鋪上已經(jīng)收拾得干干凈凈,被子疊得分外整齊。平安用冷水洗漱好,將自己快速拾掇清爽開了門出來。 院子里只有慎行在打掃著樹下的落葉,平安走過去問:“慎行,公子呢?” 慎行話不多,看了她一眼,一邊繼續(xù)埋頭掃地一邊說:“應該是前去給蕭世子送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