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說這么多做什么,就在這里把這妞辦了,直接扔到金碧輝煌,不更干凈利落?!庇谢旎熳呱锨埃咀≡S留春校服襯衣領猛地一扯,露出的半邊雪肩看得后邊人眼睛一亮。 “是啊,反正去了金碧輝煌還不是得先□□□□,不如便宜了我……”有人搓手。 “你下得去嘴?”混混頭目明顯見多識廣,剮了另幾人一眼。 許留春身材倒是有點看頭,可那幾天沒洗的大油頭和瓶底厚的眼鏡把本來只有五分的樣貌又拉低了大半,顯然不能讓人滿意。 “我保證!明天,明天一定讓林芝把錢還給你們!”許留春哆哆嗦嗦抖個不停,揪著衣領哀求。 “如果明天還是……” “不會的!她一定會還錢的!”許留春叫聲尖利,倒把混混們嚇了一跳。 是這樣啊…… 林芝有些木然地靠在隔間墻壁,慢慢松開了緊握的手機。 金碧輝煌是什么地方,x市無人不知,許留春為了不讓自己陷入泥潭,便選擇把她推進去。 那天許留春與混混說了些什么已不可考,但有一點再清楚不過,是她讓這些人把憤怒發(fā)泄到了自己身上。 林芝不知發(fā)了多久的呆,直到混混們拳打腳踢出完了氣離開,許留春嘩嘩放水沖洗傷口才清醒過來。 “林芝真該死!說話不算話!”許留春啐了口血水,狠狠將擦過血跡的紙巾摔進水池。 隔間內,林芝握緊拳頭,怒意同樣在胸口翻騰。 沒有曾經的暴力傷害,她就不會因受到重創(chuàng)而導致習慣性流產。 不在今天碰到付遠澤,她就不會沒頭沒腦地掉進他的溫柔里。以至于幫著他把家中掏空,讓父母連治療絕癥的醫(yī)藥費都付不出,早早離開人世…… 她的人生,就因為許留春的一個惡念,全然改變了方向。 正想推門走出,走廊突然響起的一陣腳步聲,打斷了林芝拉門的動作。 看到廁所外人影晃動,許留春早嚇得猛退了一步,生怕是混混們去而復返。 外面天色已黑,走廊燈光照進沒有開燈的廁所,拉出細窄一道光亮。 少年走入光亮中長身而立,黑發(fā)白衣,眼神凜冽看來,眸中仿佛閃著星子。 許留春看清來人樣貌,提在胸口的一口氣頓時散了。 這樣好看的人,就算是混混也沒關系…… 透過隔間縫隙,林芝已經認出來人。 付遠澤……果然算計著時間,來了。 看到衣服凌亂,一臉紅腫的許留春,付遠澤目光轉向空蕩蕩的廁所,皺了皺眉。 “你還好嗎?我在樓下聽到動靜,上來看看。這里就你一個人?”付遠澤伸手扶住湊近身前的許留春,眼神四下掃視。 看到許留春點頭,付遠澤臉上布滿了失望。 “我送你去醫(yī)務室吧。”在人前,付遠澤向來會維護形象。 許留春感激點頭,聞著付遠澤身上傳來好聞的香皂味,幾乎連身上的痛都忘記了。 “原來你是轉學生……我也是高三五班的……沒什么,同學間的口角,不用告訴老師……謝謝你……” 聽到兩人腳步聲遠去,林芝深吸了口氣,拉開隔間門走出。 第003章 重見付遠澤,林芝居然沒覺得有多憤怒。 剛剛想要沖出去跟許留春理論的沖動也消退了。 成功躲過了這次事件,這兩個人就與她再無干系,與其糾結從前,不如著眼未來。 目送遠澤攙扶著許留春下了樓,林芝決然離開。 下了公交車,林芝站在鋼窗廠老家屬樓前,望著暮色中的綠瓦紅墻發(fā)怔。 門前的花壇還沒拆,高大樹木遮擋著三層小樓,和記憶中的模樣分毫不差。 林芝十四歲時,林父從國外離世親戚遺囑里接過幾乎不需要怎么費心就能持續(xù)盈利的大企業(yè),一躍成為了x市隱形富豪中的一員。 林父生性不愛鋪張,且還沒學會怎么合理運用財富,所以一家子還是住在他單位的老房子里。 除了幾家走得近的親戚,沒人知道林家的巨變。 一向都穿著名牌衣服,對外表丁點不含糊的林芝,進高中后全身上下檔次直線下降,反讓人以為林家為了湊足林芝進第一高中的贊助費掏空了底子,才處處節(jié)省。 可實際上,林芝只是為了不讓自己太過顯眼,才舍棄了對外在的追求。 林母是全職主婦,做飯很有一套,特別會燉靚湯,正處在生長發(fā)育期的林芝一進高中,便被她以學業(yè)太累為由,變著花樣從偏胖補成了很胖。 成績跟不上,人又吹了氣地胖起來,在以成績論成敗的第一高中,林芝這種妥妥拉低班級平均分的人,穿稍微用心一點,都會收到許多鄙夷眼神。 慢慢林芝上學只用兩套校服替換,偶爾不得已穿穿私服,也都是跟著許留春一起淘的地攤貨,盡量做不到引人注目。 這樣霉頭土臉的她,居然得了付遠澤青眼,林芝一直覺得是老天爺因為那件事給自己的補償。 只可惜,她臨死前才知道,付遠澤早清楚林家身家,遠遠在宴席上看過她一眼,覺得是個好糊弄的,就存了心思。 說一千道一萬,她就是蠢氣四溢,才招惹了這種逐臭之蠅。 “芝芝,這么晚才回呀?你爸媽剛剛出去找你了?!编従觿⒁虪恐鴮O子路過。 林芝道了聲謝,轉身就往院外跑。 “上哪???打電話不就回了嗎?!眲⒁桃荒樏H弧?/br> 小孫子含著手指,回味晚餐,“林jiejie身上的rou一抖一抖,好像皮凍。” “小孩子不要亂說話?!眲⒁桃怀缎O子,想了想又說:“就算是真話也不要亂說?!?/br> 肺里火辣火燒,每喘一口氣都如刀割,林芝才跑出三百米,背上的汗就流成了溪水。 活了半輩子,她從沒花費過這樣大的力氣奔跑過。 遠遠望見公交站臺上兩個焦急身影,林芝咬緊牙關,喘著如牛的氣息沖了過去。 “芝芝?你怎么從這邊過來?” 林母被林芝一頭撞了個滿懷,懸著的心刷地放回原處,半是怪責半是欣喜叫了起來。 “頭發(fā)都汗?jié)窳?,怎么跑成這樣?不是跟你說過走路要慢慢的嗎?”林父掏出手帕,心疼地幫林芝把汗?jié)竦陌l(fā)絲抹到耳后。 “mama……”林芝緊緊錮住母親松軟的腰身,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林父林母血壓陡然上升。 “怎么了?有人欺負你了??” “跟爸爸說,誰惹你了!看我不教訓他!” 兩人攬住林芝,急得手足無措。 這么多年壓抑的酸楚無法控制地溢滿胸膛,明知道自己這樣突然的爆發(fā)會讓父母擔心不已,可林芝就是哭得收不住。 回想起綴著無數白花母親的靈堂,父親自暴自棄沉浸在酒中,遭遇車禍后被撞得支離破碎的軀體,心仿若滴血一般,寸寸碎裂。 父母急切的勸慰在耳邊回響,林芝哭得眼前漆黑,腦中陣陣暈眩。 “有什么事咱們回去說,乖啊,別哭呀!” “警告!警告!宿主情緒過于激動,將會影響系統(tǒng)恢復。警告!警告!” 林芝哭得不能自己,父母的話和腦中急促的提示音都不能打斷她情緒的宣泄,一直到哭暈在公交站臺旁。 等醒來時,林芝已經躺到了床上。 “我看還是得送醫(yī)院?!绷指竿蛄帜?。 “媽……”林芝趕緊撐起身體。 “mama在這!”林母推開林父,一屁股坐到床邊。 “怎么回事?受什么委屈了?只知道哭,有話要說出來??!”林父湊不過來,扯著嗓子急。 林芝按按額角,只覺得腦子像被子彈打穿了一樣,疼得非同凡響。 “是不是同學欺負你了?今天為什么沒坐車回?跑那么快,有人在后頭追你嗎?”林母放輕聲音,伸手理著林芝頭發(fā),小心地問。 “……今天考砸了,只做了選擇題,別的都沒填?!?/br> 林芝攪起流動遲緩的腦漿,為剛才那場不合理的痛哭找了一個借口。 林父恨鐵不成鋼地跺跺腳,“這有什么?不是說過成績怎么樣不要緊嗎?爸爸送你去第一高中,只是聽人說那里伙食好,食堂干凈,不是要你搞學習去的!” “虛榮!聽人家說第一高中好,就非得把孩子塞進去,看看,有壓力了不是?說什么食堂,再好的食堂有家里的飯菜營養(yǎng)嗎?中午回來多好?!绷帜负莺莸闪肆指敢谎?。 “當時,你不是也同意了的嗎?!绷指敢荒樞奶?。 “真的是因學習的事?”林母不鳥林父,轉向林芝不放心地問。 林芝只能點頭。 “交白卷也沒什么,別聽你爸說什么不會也要填滿,圖個好看,有什么好看的?想上大學,咱們再交贊助費就好了,又不是交不起。” “你想讀哪個大學爸爸都能找得到關系。錢爸爸有,不是事?!绷指岗s緊表態(tài)。 “爸,你怎么一點追求都沒有?!绷种ビ悬c無奈。 曾經的她,習慣于這種溺愛,混完了高三,看到付遠澤考進了全國最好的b大,就吵著鬧著也要跟去。 父親再有人脈,也是求爺爺告奶奶,還給了學校一筆巨額捐款才把事辦成。 一想到那數字,林芝都覺得肝疼。 “你從小身體就虛,mama抱著你跑醫(yī)院多少回?學習什么的咱們別多想,安安生生把身體保養(yǎng)好就行?!?/br> 看到林芝突然有了對學習的追求,林母如臨大敵。 林芝是早產,一歲前醫(yī)院的地都快被一家子鞋跟磨穿。 因為一直注重營養(yǎng),其實到了小學林芝身體底子已經打堅實了。 可在林母心里,林芝還是那個吹個風都能燒上一個星期的嬌弱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