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耀庭在一旁安靜的思考著。

    皇上這是把良妃和寧嬪關(guān)在宮里了，惠妃傻乎乎的也跟著鬧騰，顯然同良妃和寧嬪一樣，不知道前面皇上這里出了什么事，想要探聽罷了。只不過她懷有皇上唯一的骨血，皇上現(xiàn)在對她就好像是保護瓷器一樣的保護著。

    但又不讓楚老太太和郭氏進宮？

    韓耀庭尋思了一下，便明白了。

    皇上怕他病情嚴(yán)重的消息散播出去，大長公主也不是省油的燈。

    處理了這件事，皇上繼續(xù)說：“這是其一。其二，晉王是皇族，對朕，對祖宗的江山社稷都是忠心耿耿，交托給你，是最合適不過的。朕雖然和晉王只相處了這大半年的時間，但能夠感覺的出來，晉王是平和理性的，明事理有分寸，這件事交給你，朕很放心?！?/br>
    “其三，朝中的大臣們雖然心思各異，各有想法，但你出面到底名正言順，比別人都有威信?！?/br>
    說到這里，皇上苦笑了一下，道：“威信這方面，咱們兄弟這一點都不太好。朕登基時間不長，你之前在京城處境艱難，三弟那個昏君欺負(fù)你，故意讓你沒有皇家尊嚴(yán)……”

    韓耀庭忙道：“皇上，臣必然殫心竭慮輔佐皇子……”想說只是的，但想了想還是沒說出來。

    皇上點頭道：“朕知道你的意思，情況會有很多的變數(shù)，慢慢的來商量，每一種情況該如何做，合適的機會，朕都會和你說的?！?/br>
    繼續(xù)道：“所以，從現(xiàn)在開始，晉王就要開始輔政了。”

    這個決定卻讓韓耀庭很意外，有些吃驚的看著皇上道：“皇上，您這是……讓臣輔政，只恐朝臣們不服?！?/br>
    “朕生病了，朝局尚未穩(wěn)定，昏君在位的時候只顧玩樂不處理朝政，這些年積壓了多少？朕這大半年能處理多少？一點點也積壓了下來，不處理如何能行？”皇上搖著頭道：“你不用擔(dān)心，朕下了旨，朝臣們不服的，只管來找朕分說?！?/br>
    “皇上龍體最重要，這個時候應(yīng)該安心的養(yǎng)病，跟這些人分說，對身體不好。”韓耀庭道。

    皇上想了想，道：“那就你去說。朕知道，晉王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任何事情你都分說的過，只是看你愿意不愿意說罷了。但是現(xiàn)在，這個擔(dān)子你不得不擔(dān)起來。”

    韓耀庭直覺著不妥。他的意思，不服的人會是誰？必定是梁啟明那些人啊，還能有誰？

    但皇上不知道是聽沒聽出來，亦或者其實就知道會是那些人，已經(jīng)想好了怎么應(yīng)對了？

    想了想道：“皇上，梁啟明和松濤都是儒士出身，這些人嘴皮子厲害，搬出來圣人先人的大道理來，皇上圣體違和，哪有那個精力和他們斗嘴？若是交給臣，臣倒真未必有這個把握能說服他們，只怕是他們厲害，反倒給臣扣什么帽子。臣的身份，若是被他們強行牽扯上了……什么野心什么的，更是難以辯駁?！?/br>
    皇上想了一會兒道：“如果那樣，只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朕明白你的意思，首先在朕這里，這種罪名朕就不會信?！闭f著停頓了半天，又道：“依然是那句話，晉王你是皇族，輔政其實名正言順，且即便出現(xiàn)最壞的情況，你好歹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朕不能一邊堅持讓你輔佐皇兒，另一邊卻又不給你權(quán)利，只給你最困難的局面，那樣朕心里也難安。”

    韓耀庭就明白了，皇上此意已決。只好有些疑慮的點點頭。

    皇上輕聲道：“朕知道，讓你現(xiàn)在出來輔政，朝里頭的大臣們就會心里有數(shù)，知道朕的身體必然是出了大問題的……不過，朕左思右想，只能如此，不然的話，你現(xiàn)在不輔政，等朕……你突然接手，那時候朝臣們心中不服的，只怕會亂起來?！?/br>
    看著韓耀庭道：“讓你現(xiàn)在輔政，就是將你至于了旋渦中心，你有疑慮，朕明白。”

    韓耀庭忙道：“臣已經(jīng)明白皇上的圣意了，臣遵旨。”他也不希望皇上一直的費神勸說自己。

    皇上點了點頭，道：“前天的時候，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遞上來折子，他母親病逝了，要回鄉(xiāng)丁憂，朕準(zhǔn)了。今天寫了一道旨意，高源為禁衛(wèi)軍大統(tǒng)領(lǐng)，一會兒晉王回去的時候，帶著圣旨去傳旨吧?！?/br>
    韓耀庭起身道：“臣遵旨。”

    皇上繼續(xù)道：“侍衛(wèi)營的指揮使，需要換人嗎？”

    韓耀庭明白了皇上的意思，道：“侍衛(wèi)營指揮使屈易擔(dān)任指揮使已經(jīng)好些年了，去年也是高源去說降的，當(dāng)時只說保得是太子爺，他便答應(yīng)了，正是因為他的幫助才奠定了勝局，所以此人堪用?！?/br>
    皇上便點頭：“那就好?！?/br>
    說著，沉吟一下，道：“之前說的，是一種比較好的情況，惠妃能安然產(chǎn)下龍子，那時候朕在與不在，有晉王輔佐，朕也放心了?！?/br>
    說著抬眼看韓耀庭道：“如果生下了是女孩，或者其他……朕也想好了，過一段時間看看朕的身體情況，再和卿細(xì)說。”

    韓耀庭便站了起來，道：“臣遵旨?！?/br>
    皇上便道：“你去傳旨吧，明日記著上朝。”說著還笑了。

    韓耀庭道：“是?！鳖D了頓道：“皇上，這些事情想想也就罷了，多數(shù)時間還是要休息，此病需要的就是休養(yǎng)，若是休養(yǎng)過來，也許會好的。”

    皇上慘然一笑，又點點頭道：“朕知道了。”

    大太監(jiān)去拿了圣旨捧給他，韓耀庭跪下接了過來，躬身退了出來。站在外面沉吟了一會兒，才出宮來高源的府里傳旨。

    高源的府里，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布置的花團錦簇的，就差把喜字到處貼了，大約的著實很想早點貼上，因此窗戶上面窗花倒是貼了不少，看起來喜氣洋洋的。

    從氣氛沉重的宮里出來，韓耀庭的心情也特別沉重，驀然的又來到了如此喜慶的府宅，他有那么一瞬間，仿佛是隔世了一般。

    只是高源府里一向冷清，突然的這樣喜氣，倒是挺好。

    韓耀庭在書房等著，心里還在想著剛剛皇上的話，皇上氣色，心情實在是難以平靜。

    高源急匆匆的換了朝服跑著進來，道：“王爺……您來傳旨？”臉上有些驚疑不定。

    韓耀庭點點頭，道：“接旨吧。”

    身為武將也就不那么講究，高源便過來直接跪在了地上。韓耀庭念了旨意，命他接了，供在了案幾上面。

    高源這才松了口氣。站起來道：“突然地怎么讓您來傳旨？著實不知道是兇是吉?！备咴凑f著，請王爺坐下，他坐在對面，道：“王爺，為什么突然來這么個旨意？皇上正經(jīng)托孤了？”

    韓耀庭點頭：“是啊，今天說了。皇上的意思，我從現(xiàn)在開始就要輔政，免得他突然駕崩，朝局必亂，即便那時候我出來輔佐小皇子，只是在朝廷里沒有威信，連朝臣們都拿不住?！?/br>
    高源一聽同樣也是大吃一驚，停頓了半天才疑惑的道：“不對呀……王爺，皇上為什么允許您現(xiàn)在就輔政，他還在……這不是……”

    韓耀庭點了點頭：“皇上一說，我也疑惑，就說梁啟明他們肯定不答應(yīng)。但是皇上的意思倒是很堅決……”

    高源想了想，很輕聲的道：“王爺，如果惠妃生的是女兒，或者皇上在生之前就駕崩了……是不是想傳位給你？”

    這話如果是別的人說，韓耀庭必然是會怒斥一頓，但高源說的，就和他自己說的一樣。

    韓耀庭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但皇上此意確實讓人意外?！?/br>
    高源就道：“皇上到底是明白人！如果孩子沒生下來，他就先去了……這種情況下，誰能保證朝局不亂？誰能保證就沒有一個有野心的人？即便是京城沒有，京城保持住了沒有亂，但外面各地藩王呢？藩王們就能眼睜睜的看著晉王您在京城翻手云覆手雨的？藩王們誰又會相信王爺您一片忠心的準(zhǔn)備輔助還沒出生的一個孩子？即使藩王們安分守己，但全天下就沒有野心之人？外面手握重兵的武將那么多，朝局不穩(wěn)，他們心難道都穩(wěn)穩(wěn)的？所以，如果真的是這樣的情況出現(xiàn)，皇上應(yīng)該預(yù)料的到，必有反的！到時候，天下必然大亂！”

    高源最后說出來關(guān)鍵：“所以，如果皇上等不到孩子出生，那必然是傳位給王爺。”

    韓耀庭先道：“此事千萬不可對人言講，不論是誰?！比缓笥值溃骸凹幢慊噬嫌写艘?，也未必能保證天下不亂?！?/br>
    高源點頭：“王爺放心，我絕對不會和別人說。”又道：“亂不亂的，到時候就是王爺您平定天下了！王爺，此事您要早做準(zhǔn)備?！?/br>
    說著站起來，跪了下去道：“王爺做什么決定，高源都誓死追隨！”

    韓耀庭嘆氣，道：“你先起來，還不到說這個的時候?，F(xiàn)在不可表露半點?！?/br>
    高源便起來了，坐下了道：“王爺，皇上讓您現(xiàn)在就輔政，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咱們能想得到，梁啟明那些人自然也想得到，他們心思更多，算計更多，知道了皇上的用意，只怕他們會用盡全力阻止這件事，咱們真的要有萬全的準(zhǔn)備，才能對付他們。”

    第172章

    高源說的很對，第二天上朝的時候，果然出了事。

    早上起來，皇上就來了口諭，宣晉王妃進宮勸諫惠妃娘娘、良妃娘娘和寧嬪娘娘。

    楚恪寧接到這個圣旨的時候，大致情況已經(jīng)了解，皇上的病情必然已經(jīng)引起來了梁啟明那邊所有人的注意，良妃既然在宮里，當(dāng)然是要想辦法查清楚皇上到底病的如何。

    惠妃跟著不安分，可是真的有點愚蠢了。估計是老太太和郭氏不讓進宮，沒人給她出主意了，她也不知道外面的情況，獨獨知道良妃和寧嬪鬧著要見皇上，惠妃應(yīng)該是怕吃虧，所以也跟著鬧。

    早上和韓耀庭出門，韓耀庭讓她一定小心：“惠妃現(xiàn)在是多少人盯著，今天梁啟明那邊的人知道了我輔政的事情，必然是會想的更長遠(yuǎn)，皇上病重，他們對惠妃動手也不是不可能的，讓惠妃對于這一點心里要有數(shù)。良妃和寧嬪，全都要注意。”

    楚恪寧點頭：“知道了?！庇謫査骸澳憬裉焐铣隙ㄒ膊粫p松吧？”

    韓耀庭笑了道：“也就是耍嘴皮子，又不是打架，沒事的?！?/br>
    夫妻倆到了宮門分開，韓耀庭進去，楚恪寧從西華門進宮，直接先來惠妃的儲秀宮。

    七夕的第三天，老太太那邊便知道了當(dāng)晚的情況，當(dāng)時便請召入宮，但那時候皇上病了，良妃想借此機會施展一下后宮之主的權(quán)利，沒允許，惠妃因此和良妃還爭執(zhí)了幾句，要不是顧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還有皇上生病的緣故，早堅持鬧大了。

    雖然忍了，但老太太還是要進宮的，因此過了兩天再次請召入宮，只不過這一次不允許的是皇上。

    不但是不讓人進宮了，良妃、惠妃、寧嬪都不讓出她們自己的宮殿。

    幾個后妃當(dāng)然是忍不住了。

    楚恪寧來到惠妃這邊，這也是這十天左右，頭一個進后宮的，惠妃對她雖然好些的不滿，但依然知道這是‘自己人’，所以，馬上請進屋里。

    一看見楚恪寧，惠妃就忙道：“晉王妃是奉召進宮的嗎？是皇上允許你進來了？現(xiàn)在皇上病情如何？本宮聽說良妃和寧嬪都不讓出她們各自的宮門了，你知道是為什么嗎？老太太什么時候……”

    楚恪寧坐下了，笑著道：“惠妃娘娘雖然身懷六甲，不過這關(guān)心的事情倒是真不少啊。”

    惠妃一下就停住了，閉著嘴巴看著她，半天才道：“我被軟禁在宮里，什么情形都不知道，難道這樣就好……”

    “軟禁？”楚恪寧蹙眉：“這個詞是誰說的？皇上傳旨了？”

    惠妃就閉嘴不言。

    一看她這副樣子，倒好像是憋著氣一般，只是不知道這氣是憋得皇上的，還是老太太的？

    惠妃難道不清楚她自己的位置？這兩位又有哪位是她能夠使氣給臉色的？

    楚恪寧看著她淡淡的道：“惠妃娘娘，你身處何處難道不知道嗎？又是什么情況，自己沒數(shù)？皇上現(xiàn)在會如何對你，你該清楚，說這些故意負(fù)氣的話，除了顯得你膚淺之外，毫無益處。”

    惠妃臉蛋慢慢的漲紅了，不過倒不見怒容，估計郭氏或者老太太教訓(xùn)她的時候，說的話更難聽，她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且對面前這位晉王妃有種懼怕，因此雖然惱羞，但卻不敢動怒。

    不過真的憋著氣，道：“我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可待在這深宮中，你們有事情更應(yīng)該趕緊的告訴我，而不是讓我一頭霧水的什么都不知道……因為不知道，做錯了事說錯了話怎么辦？后宮里面一步都不能出錯的地方，可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我這不是來告訴你來了嗎？惠妃為什么就不能沉住氣？既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一頭霧水，那就安安靜靜在宮里等著消息就是了，人家鬧著要見皇上，你也鬧著見，跟什么人學(xué)不好，偏跟著良妃學(xué)？你就不怕良妃故意做給你看的？”

    惠妃垂著臉，嘴巴緊緊地抿著，這會兒倒是不說話了。也說不出來什么。

    楚恪寧道：“自己對自己的處境要有清楚的認(rèn)識。后宮只有你身懷有孕，而現(xiàn)在皇上病了，封禁了后宮，皇上是為了保護你。你自己好好想想，住在后宮，吃的喝的，平常屋里屋外走動，但凡是有一個地方出了問題，就可能釀成大禍！而后宮的這些人，誰能清楚誰心里是怎么想的？誰知道誰到底是誰的人？”

    惠妃咬住了下嘴唇，聽了這番話又有些懼怕起來，看著她道：“我只是想知道……皇上到底如何了？”

    這個問題，韓耀庭還專門提醒過楚恪寧。

    惠妃現(xiàn)在倒成了關(guān)鍵人物了，所以對她的心情想法也要顧及。不讓老太太和郭氏進宮，皇上是怕這樣關(guān)鍵的人被大長公主給掐住了。大長公主手段多，且絕對不是和皇上一條心的，所以皇上對她的防備一點不比對別人的防備少。

    而惠妃承受能力有限，若是讓她知道了，皇上病重，所有朝廷內(nèi)外的人都盯著她的肚子，怕她就嚇得崩潰了。

    對肚子里的孩子不利。

    因此，不能說實話。

    這番說辭還是要商量好，因為不是只跟惠妃一個人說，還有其他的一些人，也需要用這樣的說辭打發(fā)，所以對過說法。

    “皇上病了。這一次的病情有些兇猛，但并無大礙。只是朝局不穩(wěn)，皇上這一病，自然有野心勃勃的人會蠢蠢欲動，皇上做的這些事情，也是為了防備這些人。”

    楚恪寧說著，看著她道：“皇上對后宮的處理，你應(yīng)該看明白。不讓你們出宮門，對良妃和寧嬪來說，是為了防止她們走動串通，趁著皇上病了的時候，對你有什么不利的舉動?！?/br>
    “而不讓惠妃出宮門，就是為了保護你。在這儲秀宮中，都是你的人，可保無事，但出了這個宮門，外面的人誰能保證？若是迎面撞過來一個魯莽的太監(jiān)怎么辦？走路上被人絆倒了怎么辦？這些惠妃難道都不想想？惠妃到現(xiàn)在不過才五個月，胎雖然坐穩(wěn)了，但也經(jīng)不住有人故意的做針對你的事情。所以，該小心的還是要小心。”

    惠妃聽到這里，已經(jīng)微微的松了口氣。

    楚恪寧繼續(xù)道：“惠妃現(xiàn)在只需要安心。儲秀宮的所有事情都是專門布置過得，所以在這里面你很安全。那么就寬心的在宮里好了，每天在園子走動走動，該吃吃該喝喝，這不就挺好的？非鬧著見皇上……你跟良妃她們鬧有什么好處??？她們鬧有她們的算計，你知道她們在算計什么嗎？”

    等了一會兒。

    惠妃閉嘴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