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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擷香在線閱讀 - 第71節(jié)

第71節(jié)

    “不餓。”酒喝得太多,實(shí)在吃不下東西,“倒是渴得厲害。”

    “哥哥喝醉了,都是倒頭就睡,你倒是不一樣?!边@一點(diǎn),怡君也是很服氣的。最怕的就是男子酒后失態(tài)。

    程詢就笑。這樣的日子,怎么樣的人才能睡得著?他轉(zhuǎn)頭看一看窗戶,“今日天氣很好,月色很美?!?/br>
    今日是十六,月正圓。怡君隨著他的手勢望過去,看到的卻是貼著大紅喜字的窗紗。

    程詢放下水杯,下地,“去外間看看?”

    “好啊?!?/br>
    攜手走到外間,程詢開了窗,又讓她站到身前。

    夜風(fēng)徐徐入室,含著花香。

    皓月當(dāng)空,清輝籠罩庭院。

    花樹隨風(fēng)搖曳,發(fā)出細(xì)微的沙沙聲響。

    程詢擔(dān)心她冷,將她披著的斗篷裹緊,再將她擁住。

    她安靜地看著眼前一切,感受著他給的溫暖,唇角不自覺地上揚(yáng)。

    “在想什么?”他問。

    她雙手伸到斗篷外,覆上他交握的手,“人長久,共嬋娟?!?/br>
    他低頭,下巴摩挲著她的發(fā)絲,“一定會?!?/br>
    .

    一大早,程夫人就喚紅翡去請程清遠(yuǎn)。新人早間要過來請安、敬茶,他不露面可不成。

    過了些時候,程清遠(yuǎn)回來了,跟在身后的小廝,捧著兩個錦匣。進(jìn)門后,程清遠(yuǎn)示意之下,小廝把錦匣放到炕幾上,隨后躬身退下。

    程夫人命人上茶點(diǎn),和聲道:“今日大喜的日子,還望老爺給我?guī)追煮w面?!?/br>
    程清遠(yuǎn)從容落座,笑著頷首,“只管放心?!庇种敢恢笌Щ氐臇|西,“我給長媳準(zhǔn)備的,敬茶時賞一件,認(rèn)親時再賞一件。你看看?!?/br>
    程夫人逐一打開錦匣來看,都是程家歷代相傳的寶物:一顆翡翠白菜,一對兒紅寶石手鐲。

    她目光微凝,蹙了蹙眉。

    “怎么了?”程清遠(yuǎn)問道,“不妥?”

    “不是。”程夫人嘆了口氣,“我記得,阿詢四五歲的時候,有一次,你帶他去庫房,他很喜歡這兩樣?xùn)|西。你就跟他說,這些早晚都是你的,等你娶媳婦的時候,一定賞你?!?/br>
    “對,我還記得。”程清遠(yuǎn)笑容里有了淡淡的諷刺,“既然記得,就不食言。”

    程夫人深深地凝了他一眼,沒再說什么,心里卻有些難過。

    他也曾做過慈父,也曾打心底寵愛過孩子,也曾以長子為榮。而到如今……

    “這樣的日子,別想那些有的沒的?!背糖暹h(yuǎn)說完,端茶呷了一口。

    不可否認(rèn),這個人的涵養(yǎng)極佳,只要可能,就會把場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憑誰也挑不出錯。

    “的確?!背谭蛉嗣虺鰝€笑容,不消片刻,便神色如常。

    程詢與怡君過來請安。

    程清遠(yuǎn)與程夫人到廳堂落座。

    程清遠(yuǎn)留心打量了怡君幾眼,樣貌沒得說,最難得是那份兒高雅從容的氣質(zhì)。多才多藝或飽讀詩書的女子,因著性情、城府的深淺,氣質(zhì)有很大的不同,有些書卷氣濃厚,有些則因自恃過高變得傲慢。像他這兒媳婦,該是心思靈活、反應(yīng)敏銳之人,而這樣的人,大多性情復(fù)雜,但處事圓滑通透。如今欠缺的,只是年紀(jì)不大,少了一些閱歷。

    一事歸一事,他得承認(rèn),程詢眼光的確很好。

    程夫人的視線則梭巡在小夫妻兩個之間,越看越是歡喜。這樣的一對璧人,著實(shí)賞心悅目。

    怡君遵循著規(guī)矩,畢恭畢敬地給公公婆婆敬茶。

    程清遠(yuǎn)和程夫人分別賞了見面禮。這時候,程譯、程謹(jǐn)過來了——程府迎娶長媳之故,姜道成給學(xué)生們放了三日假。兄弟兩個給雙親請安之后,又與大哥、大嫂見禮。

    怡君落落大方地還禮。

    幾個孩子落座之后,程夫人問兄弟三個:“用過早膳沒有?”

    “當(dāng)然沒有?!背淘兎磫?,“您用過了?”他是覺得,除了成親相關(guān)事宜,該一切如常才是,包括只要有空就陪母親用飯。

    程譯接道:“我也是餓著肚子來的?!?/br>
    程謹(jǐn)一向有些怕嫡母,便只是點(diǎn)一點(diǎn)頭,表示自己跟兩個哥哥一樣。

    程夫人笑嗔道:“說的什么話?我是想說,不管用沒用早膳,等會兒也要陪著我吃一些?!闭f完,望向怡君。

    怡君笑著點(diǎn)一點(diǎn)頭。

    用飯的時候,婆媳兩個一桌,父子四個一桌。

    雖然奉行著食不言的規(guī)矩,程夫人還是很周到的照顧到了怡君,以眼神示意她嘗一嘗哪種早點(diǎn),眼神透著慈愛。

    怡君欣然接受了婆婆的好意,亦不著痕跡地留意,做到一起放下碗筷。畢竟是第一次坐在一起用飯,做派都不大可能如平日。

    有那么一刻,她想到了母親。今日,父親、哥哥一定會陪著母親用飯。希望母親不會難過得掉眼淚。

    她壓下了那份酸楚,強(qiáng)迫自己專心應(yīng)對眼前事。

    飯后,程清遠(yuǎn)與程譯、程謹(jǐn)相形去了外院。

    程夫人笑著對怡君、程詢道:“先回房去安排一番吧,午間再過來用飯,我們說說話?!?/br>
    兩人稱是,笑著行禮道辭。

    怡君要見一見分來靜香園當(dāng)差的下人,分別打賞。

    回到房里,程詢?nèi)〕鲆豁撤饧t、幾個錢袋子,交給怡君時道:“早就備好了,雙份兒的,等會兒一并賞下去。”

    怡君想都沒想就說:“不用。”

    “要用誰的?”程詢?nèi)嘀哪槪绑w己銀子只管留著,我養(yǎng)得起你?!?/br>
    “怎么這么愛揉人的臉?”怡君皺著眉掰開他的手,“本來挺好聽的話,這一鬧,我都懶得夸你了?!?/br>
    程詢笑出聲來。

    怡君安排諸事的時候,他到了外院書房。

    程祿進(jìn)門,笑嘻嘻地看著他,問:“大少爺,今日要聽外面那些事么?”

    程詢睨了他一眼,牽了牽唇,“你說呢?”

    程祿笑道:“那您還是聽聽吧,省得回頭發(fā)作小的?!闭f到這兒,斂了笑意,正色道,“凌婉兒那檔子事有后續(xù)了。是在昨日傍晚,馮仁宇以為一切如常,到白云庵接她,連夜趕往地方上。長興侯世子和英國公世子兩位的眼線徑自稟明舒大人,舒大人當(dāng)即派出錦衣衛(wèi)抓人。人已抓到?!?/br>
    看起來,朱鴻、顧景年是真把凌婉兒收拾服帖了,不然的話,不會有昨日的事。程詢頷首,“仔細(xì)說來聽聽?!?/br>
    第54章 百宜嬌

    054 百宜嬌(二)

    開春兒起,朱鴻、顧景年就被安排到錦衣衛(wèi),成了錦衣衛(wèi)小旗謝正的跟班兒,平時不過是做些打雜跑腿的事,沒正式入職,連俸祿都沒得拿。

    一次,錦衣衛(wèi)指揮使蔚濱陪著皇帝說話,提了提這兩個世家子這檔子事。

    皇帝就奇怪,說你這不是欺負(fù)人么,難為長興侯和英國公也肯受著。

    蔚濱就說了說兩個世家子常犯渾惹得長輩跳腳的事。

    皇帝這才想起來,兩個少年都曾進(jìn)宮做過御前侍衛(wèi),卻都不是能當(dāng)差的料,沒多久被罷免差事,就說這樣也挺好,你要是能把兩個人管教出來,朱家、顧家也不至于毀在他們手里。

    蔚濱領(lǐng)命,之后便提點(diǎn)了舒明達(dá)幾句,舒明達(dá)又吩咐謝正,不要手軟。

    從那之后,朱鴻、顧景年平日被謝正軟硬兼施地調(diào)/教著,一度恨不得哭天搶地,但是,熬得日子久了,也就認(rèn)頭了。再說,不管怎樣,在錦衣衛(wèi)的見聞都不同于別處,一來二去的,竟真的喜歡上了這差事。可也有自知之明:不是習(xí)武之人,沒有好身手,在錦衣衛(wèi)注定是一段歲月的事,這輩子長期的飯碗,還不知道在哪兒。

    上一次,他們見到凌婉兒,她強(qiáng)撐了幾天,之后整個人垮下來,瀕臨崩潰。是以,有問必答,有的沒的全說、全認(rèn)。

    那時朱鴻就說:“這人還是不成,骨頭軟,心性不堅定。”

    顧景年斜了他一眼,“做賊心虛罷了。別看不起人了,換了你跟我,照樣兒是這德行。”

    惹得朱鴻跟他爭辯許久。

    隨后,兩個人一本正經(jīng)地整理出供詞,讓凌婉兒簽字畫押,轉(zhuǎn)頭請舒明達(dá)過目——凌婉兒招認(rèn)的事情,大多是與他們不相干的,拿回家給自己爹看的話,除了挨一通罵,落不著別的——換誰看了也會想,他們得是有多眼瞎啊,結(jié)交過那樣一個女子。

    舒明達(dá)看完,索性一事不煩二主,讓他們繼續(xù)著手去辦。也是看得出,兩個人很迫切地想把凌婉兒收拾掉,就此落個清凈。

    朱鴻、顧景年針對凌婉兒與馮仁宇之間的來往擬出章程,問舒明達(dá)是否可行。

    舒明達(dá)挺滿意的,叮囑幾句,并且撥了兩個人給他們。

    近幾個月,朱鴻和顧景年又找過凌婉兒兩次,都是全然照搬上次的刑罰。

    凌婉兒怎么可能受得住,在他們說出全部打算的時候,忙不迭答應(yīng)下來。凌家的人去白云庵探望的時候,見她瘦弱不堪、形容憔悴,問緣故,她都守口如瓶,只說是身子骨不好,平日病痛不斷。真是嚇怕了、受夠了。

    白云庵住持那邊呢,先后受了程詢的人和錦衣衛(wèi)的警告,曉得若繼續(xù)照著次輔的意思行事,自己便會成為佛門中的敗類,不但自己身敗名裂,且會連累整個白云庵,自是唯命是從。

    馮仁宇也去過白云庵幾次,起初厲騫作陪,后來便與主持遞了話,轉(zhuǎn)頭告訴馮仁宇,日后只管單獨(dú)前去。

    馮仁宇見凌婉兒日益憔悴下去,所思所想與她親人相同,她給的答復(fù)也完全相同。他便不時派人給她送一些上好的補(bǔ)品過去。

    之所以這樣待凌婉兒,一來是他迷戀凌婉兒的樣貌,二來是身邊有一個通房,是她給他物色的。那名通房最得他喜歡,又常吹枕邊風(fēng),讓他搭救凌婉兒,他自然愈發(fā)上心。

    九月初,馮仁宇再去白云庵的時候,與凌婉兒約定:九月十六,他帶她離開庵堂。選這一日,是因當(dāng)天次輔家中娶長媳,定是熱鬧非凡,京城有頭有臉的人都會前去道賀,那幾個讓她遁入空門的人,更沒有不去的道理。

    凌婉兒是在白云庵修行,并不是被關(guān)在那里,要走出去并不難。

    馮仁宇是覺得,帶她離開京城,安頓下來易如反掌,之后只要她及時給家中傳信,得到凌家的允許,這事情就會被淡化為微不足道的小事。白云庵那邊,雖說是不見了一個人,但凌家一定會好生打點(diǎn),也不會聲張。

    要說顧慮,不過是程詢、黎兆先、舒明達(dá),但是他想,那三個都是京城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一定沒空注意已經(jīng)微不足道的凌婉兒。就算注意到也沒事,厲騫自會幫忙善后——若是沒有厲騫上門找他去廖家提親,沒言之鑿鑿地說有朝堂重臣會幫襯,便不會有后來的事,他也不敢篤定這打算。

    便如此,他帶著凌婉兒離開了,被錦衣衛(wèi)攔下馬車的時候,滿臉驚詫,更讓他驚詫的事情在后頭:

    凌婉兒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面上多了兩道長長的傷口,鮮血汩汩沁出。一見到錦衣衛(wèi),她便跪倒在地,哭泣著喊“救命”。

    錦衣衛(wèi)問她怎么回事。

    凌婉兒說,自己是被馮仁宇騙出庵堂的,發(fā)覺不對時,已被強(qiáng)行帶上馬車。她一路哀求,他卻如何都不肯放她回去,一味說要她還俗,日后做他的妾。她除了自毀容貌以證清白,別無他法。

    馮仁宇險些當(dāng)場氣暈過去。

    錦衣衛(wèi)當(dāng)即把二人帶回錦衣衛(wèi)所,因著凌婉兒一口咬定先前的說法,馮仁宇百般開脫而不能如愿,態(tài)度強(qiáng)勢地要見厲騫,說厲騫自會為他證明清白無辜。

    錦衣衛(wèi)才不理他,直接動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