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許悅然這輩子做過最瘋狂的一件事——在大四畢業(yè)那年，她偷偷地，和陳東領證了。

    陳東是雍城人，確切地說，是雍城鄉(xiāng)下某一個農村出生的人。

    家境不好，父母都在家務農。

    許悅然知道沈莉絕對不可能同意她和陳東結婚，所以將這件事瞞得嚴絲合縫，也和陳東說好，暫時不見家長。

    大學畢業(yè)后，許悅然留在本校讀研，陳東則前往省會雍城，成為了一名帶編制的小學體育老師。

    雍城教師編制是有名的難考，許悅然覺得這樣的工作沒有前途，但陳東父母非常滿意，覺得穩(wěn)定又踏實。

    那時候許悅然和陳東爆發(fā)過激烈的爭吵，許悅然也是從陳東的工作開始，對自己的愛情產生懷疑。

    戀愛和婚姻不同，道理大家都懂，可沒親身撞過南墻，總有人不愿回頭。

    到研究生畢業(yè)那一年，許悅然對這段婚姻的厭倦已經愈發(fā)強烈，可不湊巧，她懷了孕，而她的身體狀況不允許她墮胎。

    彼時沈莉已經搭上霍振強，要她去帝都，說是給她安排了條件很好的相親。她借口在雍城電視臺找到一份實習工作，要緩一緩，暫時不能過去。

    那是她第一次正面反抗沈莉。

    在此前的二十多年里，她從來不敢對沈莉說一個“不”字。

    這次她說了，沈莉也沒什么特別的表示。

    只是掛斷電話之后，許悅然才發(fā)現(xiàn)，她忽然之間，失去了所有的經濟來源。

    沈莉不再給她生活費了。

    年輕氣盛的時候總是有股子莫名的傲氣，總覺得憑借自己的雙手也能掙到第一桶金。

    可當徹底脫離學校，走進社會，許悅然終于知道沈莉能給她的東西到底有多么珍貴，而陳東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學體育老師能給她的，又有多么貧瘠。

    她掙扎很久，終于打定主意，生下小孩就離開這座城市。

    可某次去醫(yī)院產檢的時候，很意外地，她遇上了許幸。

    ……

    ***

    深夜，綠島別墅區(qū)安靜得落針可聞。

    接到沈莉電話的時候，許幸指尖顫了顫。

    ——終于來了。

    “喂，許幸。”電話那頭沈莉的聲音一如往昔，平靜又溫柔。

    見許幸沒有應聲，她又說：“我們談談吧。”

    “你想談什么?！?/br>
    沈莉很淡地笑了聲，“當然是談談悅然，你的表姐?！?/br>
    許幸輕哂。

    沈莉渾不在意，“不管怎么說，她都還是你的表姐，一家人又哪來隔夜仇。當初你舅舅去世，我?guī)е鴲側浑x開，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畢竟……人總要往前看?！?/br>
    許幸：“你少惡心我?！?/br>
    “你不愿意認，那也沒關系。”沈莉似乎完全沒有被她氣到，聲音依舊溫溫柔柔，一副很講道理的樣子，“那你告訴我，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盡量滿足你的需求，只要你放過悅然?！?/br>
    聽到這話，許幸的聲音又帶上了些許諷刺意味，“這可真不像你能說出來的話，你什么時候這么關心許悅然了？”

    沈莉短暫地默了默。

    “讓我猜猜……是不是擔心許悅然的事情爆出來，攪黃了你嫁入豪門的好事？”

    很快，許幸又否定，“不……你這功力，許悅然怕是攪不黃你的婚事?！?/br>
    她似乎是刻意停頓，再開口時，語速也不自覺地慢了許多，“那再讓我猜猜，許悅然…是不是拿捏了你什么把柄？”

    聽到這句，沈莉的心臟似乎被鈍鈍地刺了一下，跳動速度加快。

    可不管心底如何慌張，沈莉表現(xiàn)出來的，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

    她又重復問了一遍，只是聲音疏離了些，“許幸，你到底想要什么。要知道，兩敗俱傷并不是什么明智的抉擇，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名氣，資源，只要你開口。”

    許幸一字一頓地說：“我要你和你的女兒一起去坐牢，給得起嗎？”

    沈莉那雙保養(yǎng)得宜的手忽地攥緊，一瞬間，青筋畢現(xiàn)。

    許幸：“當年許悅然瞞著你結婚生子，不小心被我撞見產檢，她害怕我把事情捅出去，生下孩子后第一時間就拋夫棄子，然后設局，找程宇剛強/暴我，想拿捏我的把柄，讓我閉嘴。

    “但其實她結婚生子這一系列的事情，根本就沒有瞞過你的眼睛，所以當她對我采取行動的時候，你添了一把火，打算直接要了我的命。

    “故意殺人，夠不夠你把牢底坐穿？”

    沈莉靜默很久，忽然問：“你恢復記憶了？”

    許幸沒有出聲。

    沈莉：“說話要講證據(jù)的，許幸，你現(xiàn)在做的事情根本就毫無意義，你自己也知道，即便你告了悅然，對我也不會有什么影響，又何必呢?！?/br>
    “何必？”許幸冷笑出聲，“沈莉，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你放心，你們欠我的，我一定會一分不少地討回來，你等著?！?/br>
    說完這句，許幸就利落地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