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堯天看見了，有點不爽，但隨即便移開目光假裝沒看到。

    程錦開了瓶水，喝了一口，然后遞給楊思覓，楊思覓并不接，就著他的手喝了口，喝完后還用程錦手背蹭去了自己唇上的水漬。

    伍堯天突然想起了這兩人的關(guān)系，他意外地想，居然還在一起啊，還是這么黏糊，也算是個奇跡了。這幾年間，伍堯天已經(jīng)結(jié)過一次婚又離了，所以他很難理解程錦和楊思覓這種感情狀態(tài)。

    “租車公司泄露顧客信息是不對，要嚴(yán)懲，但我認(rèn)為最關(guān)鍵的是要解決搶劫率持續(xù)升高的問題?！蔽閳蛱斓?。

    程錦點頭，沒錯，要從根上解決問題。

    伍堯天道：“就是這樣?！比缓鬀]話了。

    “那怎么解決呢？”程錦追問。

    伍堯天道：“這事就拜托你們了?！?/br>
    “……”程錦看了眼伍堯天，心道，你這臉皮也夠厚的。

    他只是過來查個搶劫殺人案，結(jié)果這位局長上下兩片嘴皮子輕輕一碰，開口就要他降低搶劫率，這才是真正的“敲詐勒索”，分局那兩警察和他們這位局長相比還嫩著呢。

    開玩笑，降低搶劫率又不是擦掉黑板上的大額數(shù)字重新寫個新數(shù)字就行，這事要有這么好干，那世界和平就不是夢了。

    程錦道：“搶劫率的問題肯定還是你們更了解情況，要怎么解決你們應(yīng)該有想法吧?！?/br>
    伍堯天搖頭，“沒想法。”

    這回復(fù)真是簡潔利落。程錦的目光落在伍堯天頭上，他鋼針般的灰發(fā)根根分明，像士兵們背著手站著挺拔的軍姿，風(fēng)吹不動，雨澆不趴。

    伍堯天道：“我信任程組您的能力，一直等著您蒞臨木倫指導(dǎo)工作?！?/br>
    “……”程錦自然不能信伍堯天真的盼望他來木倫，他想的是：這位伍局長真是能文能武，大概是知道不能從rou體上打擊他，所以就試圖從精神上折磨他——俗稱：惡心死你。

    楊思覓道：“該退就退，拉不出屎就不要占著茅坑?！?/br>
    伍堯天皺眉。

    程錦拍了拍楊思覓的手背，溫言道：“這么說不好?！?/br>
    “不會下棋就不要占著棋盤?！睏钏家掃w就地?fù)Q了一句臺詞，然后自己主動支取報酬——靠到程錦身上，還搖了搖程錦的肩膀，這是示意要抱。程錦攬住楊思覓，輕柔地摸了摸他的頭發(fā)。

    伍堯天道：“我要有占棋盤的能力那也就不會這么期待程組來破開僵局了。”

    什么意思？程錦想，伍局長是在承認(rèn)自己無能？這或許不一定，但至少是示弱。但為什么向他示弱？總不至于是怕他。他最近名聲是有點微妙，但怎么也影響不到木倫這邊吧。幾年不見，這位伍局長變得奇怪了啊。

    ……

    到公安局后，伍堯天如上一次一樣，給特案組準(zhǔn)備了一個會議室，然后把案件資料搬給了他們。

    伍堯天道：“差不多下班了，一起吃個便飯？”

    “不了，我們再看看資料?！?/br>
    “那就晚點再去吃，正好我也沒這么快走?！蔽榫珠L相當(dāng)執(zhí)著。

    程錦也不好一再拒絕，便道：“那行，一會兒見?！?/br>
    等伍堯天離開后，程錦問楊思覓：“他為什么想和我們吃飯？”

    楊思覓懶洋洋地撩了下眼皮。

    程錦立刻轉(zhuǎn)移了注意力，“怎么了，困了？”

    “不是，想活動一下。”

    哦。這可不好辦。在特案組辦公室，那直接去樓上運動就行，在外面出差那就沒這個條件了。程錦往窗外看了看，太陽已經(jīng)西沉了，陽光也由白轉(zhuǎn)橙，不再那么炙熱了，“要不要去做點戶外運動？跑跑步什么的？”

    楊思覓看了眼外面，“熱，晚上再去?！?/br>
    程錦稍微考慮了一下，道：“晚上再說吧?！彼X得楊思覓想晚上出門，大概是想去找樂子——找人打架，這種行為他當(dāng)然不能鼓勵，所以不能立即答應(yīng)。

    小安“善解人意”地晃著手上的手機(jī)道：“附近有健身房?！彼齽倓傆檬謾C(jī)搜索過了。

    程錦笑問楊思覓：“要去嗎？”

    “我陪你工作?！睏钏家捯桓薄拔胰チ四阍趺崔k”的遷就表情。

    “好。”程錦立刻得寸進(jìn)尺，“那來幫我看看案子?！?/br>
    楊思覓枕到程錦胳膊上，“看什么？”

    “先來看看袁勝的資料?！背体\還是對第一個遇害的被害人最在意，總覺得事情從他開始就有了變化。

    楊思覓沉默地點頭，下巴在程錦胳膊上戳了戳。

    小安在他們對面睜大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機(jī)，然后把它放到一邊，也拿起了案卷資料開始看。

    兩小時后，程錦道：“走吧，吃飯，誰幫我叫一下伍局長?！?/br>
    “真要帶他??？”步歡道。

    “答應(yīng)過了。”

    “那你打個電話得了?！?/br>
    也行。程錦便自己打了個電話問伍堯天去不去吃飯。

    伍堯天沒改主意，回復(fù)說馬上來。

    大家在樓下碰頭，伍堯天是一個人來的，不知道是其他人已經(jīng)下班了，還是他懶得多帶人。

    伍堯天看看特案組這伙人，也不知道要同他們聊什么，便問起了案子：“怎樣，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程錦看向葉萊他們，“誰有疑問可以現(xiàn)在問伍局長?！?/br>
    “……”伍堯天面無表情地道，“問吧?！?/br>
    小安第一個道：“一點監(jiān)控資料都沒有嗎？不可能吧。下午我們?nèi)ガF(xiàn)場看過了，雖然附近沒有攝像頭，但遠(yuǎn)一點的地方有啊，你們當(dāng)時沒有去查一下那些監(jiān)控嗎？或許能找到些蛛絲馬跡呢？”

    “是有一些錄像資料，但沒拍到什么東西，明天我讓人把那些錄像給你?！蔽閳蛱斓?。

    “好呀，謝謝啦。”

    “還有誰有問題？我一起替你們解決了?！蔽閳蛱斓?。

    韓彬道：“那個瘸子，只出現(xiàn)在了兩個犯罪現(xiàn)場？”

    “只在兩個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了那個瘸子的腳印?！币淮问菦]死人的案子，一次是死了人的——即袁勝遇害那次。

    “為什么偏偏是這個瘸子的腳印最清晰？”現(xiàn)場還有其它腳印，但特征都不是特別明顯。

    伍堯天腦子轉(zhuǎn)得很快，立刻應(yīng)道：“大概是他腿腳不便，所以沒怎么移動，在同一個地方站了比較久？”

    韓彬眉頭微沉，不是很滿意這個說法，但也沒再追問。

    伍堯天看向其他人。

    游鐸對上他的目光，提出了疑問：“為什么無法確定到底有幾個嫌疑人？前面幾次搶劫中的受害人不是沒事嗎？他們沒看到搶劫犯有幾個人？”

    “有的說兩個，有的說三個，他們被蒙住了眼睛，驚慌失措下，也分不清到底多少人?！?/br>
    游鐸不解地皺眉：“應(yīng)該能分清的?！?/br>
    步歡攬住游鐸的肩膀，勸道：“別用你的標(biāo)準(zhǔn)來要求普通人啊?！?/br>
    “哦?！庇舞I釋懷了。

    伍堯天挑眉，看向程錦：所以你組里的這幾位都不是普通人？

    程錦沒接收到伍堯天的信號，他正在同楊思覓說話，問他想吃什么。

    伍堯天心里有些不爽，就像是自己在努力工作時看到同事正在打游戲一樣，他插話道：“隨便吃點吧，早點吃完早點回家休息?！?/br>
    程錦點頭，“行啊?！?/br>
    他們在公安局附近隨便找了家店進(jìn)去坐下，很有效率地點完菜，然后大家坐等上菜。

    伍堯天還催了句服務(wù)員，“麻煩上菜快點?！?/br>
    服務(wù)員連聲答應(yīng)，“好的好的。”

    步歡張望了一下四周，“這里沒電視嘛?！?/br>
    “是哦?！毙“惨驳?。

    伍堯天道：“你們喜歡看電視？”

    “不是，是你們這里的電視節(jié)目比較有意思?！?/br>
    伍堯天聽不懂，暗自皺眉。

    不知道店家是不是認(rèn)識伍堯天，上菜果然很快，大家開吃，氣氛莫名地很平靜，沒人說笑閑聊，就像伍堯天是具備消音功能。

    吃了一陣后，有個服務(wù)員走到桌邊幫忙撤掉吃完的盤子。

    程錦看了看服務(wù)員，道：“麻煩再給我一個碗。”

    “好的，稍等?！狈?wù)員端著空盤子去廚房了。

    店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然后一群拿著砍刀和棒子的大漢走進(jìn)了店里，他們打量著店里的人，表情不怎么友好。

    店里的顧客們立刻快速有序買單走人，沒一會兒就只剩下程錦他們這一桌了。

    伍堯天臉色很不好，拿出手機(jī)按了幾下。

    程錦看了看店門方向，又看了看手上正捏著的大蝦，楊思覓正乖巧地看著他等著吃呢，他便低頭繼續(xù)剝了。

    其他人看程錦這么平靜，便都默默吃飯。

    大漢們走到程錦他們桌邊，看了看他們，問：“你們看到李彪那個癟三了嗎？”

    伍堯天道：“不認(rèn)識?！?/br>
    大漢們站著不動，來回看桌上的人，似乎想從中找出他們要的人。

    程錦把手上的蝦喂給楊思覓。

    大漢們看到程錦的動作后都盯著他看，眼神專注，像是在看驚險的雜耍表演。

    程錦也不知道他們在看什么，無語地拿起濕巾擦手，“你們找人？找他做什么？”

    大漢們愣了下，道：“沒事，就是有點賬要和他算算。”

    程錦看了看大漢們手中的砍刀和大棒，“要動私刑？”

    大漢們互相看看，瘋狂地使眼色：

    ——這人好像是個狠角色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