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那個司機實際上不是連夜跑了，是死了？還有饒良，也不是車禍死的？”程錦他們互相看了看，大家都十分驚詫。

    “大家是這么猜的，到底怎樣……只有當時在場的人知道……”

    “嗯?！边@事得好好查一查。

    離開胡家時，天色已經(jīng)有些暗了。

    萬宗能干巴巴地道：“沒想到還有這么件事，這些村民瞞得可真緊?！彼苁洌思乙粊砭桶l(fā)現(xiàn)了問題，這效率是自己拍馬都趕不上的。但因為先前多少有心理準備，倒也沒有太痛苦。

    陳暉道：“一直沒人敢說，應該是怕當了‘叛徒’后，會被大家排斥吧。大家在這生活了半輩子，下半輩子也要繼續(xù)在這里生活下去?！?/br>
    萬宗能嘆道：“強龍不壓地頭蛇，這里的地頭蛇兇得很?。　?/br>
    楊思覓落后程錦半步，程錦覺得他現(xiàn)在似乎不太高興——這是一種直覺。他思索著發(fā)生了什么事，大概是：剛才楊思覓表現(xiàn)了一下，而他卻沒有任何表示。嗯，疏忽了。

    程錦稍停了下腳步，攬住楊思覓，笑道：“謝謝，你幫了大忙了。”他琢磨著，他要是不夸楊思覓，估計他幫忙的興趣得下降甚至消失，最不妙的是轉(zhuǎn)化為破壞力，這真不行。

    “哦？”

    “嗯，你非常厲害?！?/br>
    楊思覓眼睛亮了起來。

    程錦本來還想順帶說一句：如果不那么“傷人”，會更好。最終還是沒說。

    他攬緊楊思覓，兩人的腦袋靠在一起，蹭了蹭。

    萬宗能心道，這位程組長倒是沒架子，和組里的人關系這么好，這點自己就做不到。唉，人家年輕是年輕，但很多方面真是比自己強。

    陳暉看到的東西和他們?nèi)f隊長不一樣，他推了推眼鏡，這兩位的關系不一般啊……

    去鎮(zhèn)上的葉萊他們已經(jīng)回來了。葉萊在收拾“兇宅”，小安和游鐸和某些公司的工作人員一起去裝監(jiān)控了。

    步歡和韓彬也回來了，步歡在幫葉萊打掃衛(wèi)生，而韓彬去小安和游鐸那邊了。

    兇宅的門窗全部被打開，好讓房間散味。

    葉茉正在屋里擦拭家具，步歡在外面打水——這里人用的是壓水井。

    看到程錦等人回來，步歡停下了壓水的動作，水聲干擾大，說話會聽不清。他壓著聲音道：“老大，有發(fā)現(xiàn)?！?/br>
    “什么？”程錦拉著楊思覓快步走過去。

    步歡拿出手機，翻出照片讓大家看，“那樹林中很多這種帶刺的藤……”

    程錦道：“這是金櫻子?！?/br>
    “對，是叫這個名字，剛才我查了。這東西刺特別多，我們發(fā)現(xiàn)有條藤上勾住了一些衣服纖維，最重要的是，我們發(fā)現(xiàn)了刺上有血——噴上魯米諾試劑有反應，應該是刺破了誰的皮膚。在旁邊我們還找到了一根長頭發(fā)。”

    昨天遇害的那姑娘正好是長頭發(fā)。

    萬宗能心里咯噔一下，嚴肅地道：“昨天我們仔細檢查過，沒發(fā)現(xiàn)血跡?！?/br>
    “就刺尖上有一點點血，而且是在很低的位置，靠近地面，被草蓋住了，沒發(fā)現(xiàn)很正常。稍等，我讓你們看照片?！辈綒g在手機屏上滑動了幾下，翻出一張照片：地面上滿是雜草，藤蔓枝條垂落在雜草地上，有只手正伸進畫面里小心地拎起了一條帶刺藤蔓?！熬褪沁@里?！?/br>
    “做得好?！背体\先肯定了一下，然后又道，“不過現(xiàn)在還無法確定這些線索是否和昨天的案子有關，先送去檢驗再說。”

    “已經(jīng)送去了。我和韓彬剛才去過一趟鎮(zhèn)上，讓刑警隊的人幫忙送去縣里了。我發(fā)過信息給你，你沒看到？”因為不是緊急的事，所以沒打電話。

    程錦拿出手機看了下，社交軟件上是有新信息?！皠偛旁诿?，沒注意。我們這邊也有些發(fā)現(xiàn)，一會兒和你們說?！?/br>
    第48章 血路5

    萬宗能問：“要去她家看看嗎？”

    他說的是昨天遇害那姑娘，她姓王，父母健在，有個弟弟。剛才已經(jīng)去胡姑娘家，那是否要去一趟王姑娘家？

    “昨天你們?nèi)ニ視r，情況怎樣？”

    “她父母也想不通為什么會那樣的飛來橫禍。他們沒和誰有深仇大恨，認為兇手應該不是出于私仇報復。至于村里的那些事，他們沒提?！?/br>
    程錦想了想，“先不去了她家了。我們先把隊長饒永貴家的事查清楚，看看他大兒子到底是怎么死的?！?/br>
    “把他找來問問？”

    “不只要問他，還要問他的‘助手們’，把他們都帶回派出所，分開詢問，總會有人愿意開口?！敝皼]法對付這些人是因為沒有找對切入點，想知道答案卻沒問對問題，現(xiàn)在不一樣了，他們已經(jīng)窺見了私密一角，只要咬死不放，就能揭開這層黑幕。

    “是不是要先查清楚那次車禍的事？”就是胡爸說的兩個司機一死一重傷那個車禍。

    “這些車禍資料你們那不是都有？”

    “是有，我再核對一下?！比f宗能不再多問，“那我就先回鎮(zhèn)上去了?！?/br>
    “好，辛苦了。車你們開走吧?！?/br>
    萬宗能點點頭，和陳暉一道走了。

    其實萬宗能心中很意外，他本以為接下來的調(diào)查程錦會自己親歷親為，沒想到卻是直接放手讓他們?nèi)ゲ椤麑λ麄兊故欠判摹?/br>
    程錦那邊，卻是在說：“萬隊長和我們沒默契。”要費這么多口舌。

    步歡暗中翻白眼，“你是用我們用得太順手了?！?/br>
    “確實，有對比才發(fā)現(xiàn)還是你們好用?！?/br>
    步歡，“……”只是好用？呃，不，以前你都不覺得我們好用？！太讓人生氣了！

    “思覓，我們?nèi)タ葱“菜麄冄b監(jiān)控?！背体\沒心沒肺地拉著楊思覓走了。

    “……”步歡有氣無力地提著水回到屋內(nèi)。

    葉萊看了看他，“怎么了？”

    “沒事，又只剩我們倆在這打掃衛(wèi)生了?！?/br>
    “就快好了?！?/br>
    “哦。”

    從小路出來走到外面的水泥主干道上，程錦看到游鐸正在路邊的電線桿子上忙活，韓彬和幾個工作人員在下方說話，周圍有些小孩子在看熱鬧，大人們倒是事不關已地默默避開了。

    程錦道：“思覓，你說他們知道游鐸在做什么嗎？”

    “這個村有一千人。”

    “是啊，這其中應該有懂行的人?！背体\看看周圍，“小安呢？”

    “轉(zhuǎn)身?！?/br>
    程錦轉(zhuǎn)身往后看，路邊有個居民房改造成的小店，靠水泥路這邊是店面，里面有個中年女人在看店，后面是居住區(qū)，連著一片沒有圍墻的院子——或者說是空地，再外延是菜園，更遠處是農(nóng)田。此刻，小安正蹲在人家院子里看人家洗菜……嗯，晚飯時間到了，該投喂了。

    不過小安不是饞人家晚飯，是在和人家聊天。

    正在洗菜的人是個穿得很樸素的大男孩，小安問出他叫沈飛，就是他姐嫁給了饒友平的兒子，不過他姐沒有在滅門案中被殺，因為她死得早，死因是難產(chǎn)，她當時懷的是雙胞胎，后來孩子只活了一個，她自己也死了。

    小安大大咧咧地問沈飛，“為什么會死于難產(chǎn)？是選擇了保小孩嗎？”

    她是陌生人，本不應該多話，會惹人厭的，但沒辦法，她是來查案的，該問就得問，臉皮一定要厚。

    沈飛洗菜的手停了停，他看了看小安，又看了看小安身后更遠處的程錦他們，然后收回目光，繼續(xù)洗菜，“當時我在學校，我爸在外面做事，我媽病了在家，是我姐夫他們在醫(yī)院陪我姐的，我也不知道是因為他們選了保小孩，還是有其它原因……反正，現(xiàn)在他們都死了，已經(jīng)沒法問了?！?/br>
    “以前沒問嗎？”

    沈飛道：“問了，他們不可能承認的……我姐死后，我們兩家就翻臉了?！?/br>
    “你小外甥女，也是他們害死的嗎？”

    沈飛詫異地看了眼小安，然后他垂下頭，看著面前的水盆，“這也不至于……小孩子，養(yǎng)著就是了，也費不了什么。你們城里養(yǎng)一個小孩可能花費很大，但我們這里不是。不過，沒媽的孩子總是……她奶奶又只顧著忙自己的事，沒心思照顧她……”他閉緊了嘴，抿成一條線。

    小安看了看他，換了個話題，“你不讀書了嗎？”

    “……不讀了?！?/br>
    “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呢？”

    沈飛眼神茫然，“我也不知道?！逼鋵嵰矝]得選。

    “可以申請獎學金啊，我?guī)湍闵暾埌桑　?/br>
    沈飛看著眼前這個漂亮女孩，忍不住道：“沒這么容易吧？”

    小安眨眨眼，“我后臺很硬的！你等我的好消息?！?/br>
    “……”

    “好啦，我走了，有空再找你玩?！毙“脖钠饋?，然后轉(zhuǎn)身跑開了。

    沈飛看到她跑到路邊那兩個男人身邊，仰著頭，笑嘻嘻地和他們說著什么。他低頭繼續(xù)洗菜，洗好后，把盆里的水倒掉，用壓水井重新壓了一盆水。

    小安跟程錦和楊思覓是這么說的：沈飛跟他姐夫家算是有仇，男孩還是很記恨他姐夫一家人的，他有沒有可能去滅了他姐夫一家，不好說，他看起來性格不錯，感覺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至于體力方面，應該合條件的，男孩雖然還沒完全長結(jié)實，但力氣已經(jīng)很大了，之前小安看到他搬貨，輕輕松松就把幾袋大米堆好了，如果讓他去用斧頭劈人，大概也能勝任吧。

    程錦笑道：“我還以為你是去和人家交朋友的?！?/br>
    “是啊，但認證一個朋友是需要時間的，反正我不是那種一見鐘情的類型，等他通過了時間的考驗，我們再正式成為朋友也不遲嘛?！?/br>
    程錦搖頭，交朋友也能用一見鐘情來形容？

    “你太精打細算了。如果他自尊心很強，他是不會愿意和你交朋友的。”

    小安歪著頭，沉默了兩秒，“那就算啦。”說完她便丟下這事，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后盯住水泥路的前方，“游鐸已經(jīng)去那邊啦？我過去看看。”她跑開了。

    程錦看著她的背影，“思覓，你影響了她很多?！?/br>
    楊思覓轉(zhuǎn)動了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

    程錦笑道：“她像你一樣沒心沒肺?！?/br>
    楊思覓攬住程錦的脖子，貼近他耳邊，“我是會對人一見鐘情的類型?！?/br>
    “……”程錦當然不信，但耐不住心里還是高興。甜言蜜語這東西，戀人都愛聽，他也不能免俗。

    他笑道：“我倒是真的只因為見過你一面，就記了很多年?！?/br>
    楊思覓懶洋洋地道：“我很記仇，你如果不記得我——”他沒繼續(xù)往下說。

    程錦失笑，摸了摸楊思覓的背。

    楊思覓并不記仇——也不是不記仇，他是很“隨性”。不過對象要是程錦，再怎么記仇也不過分就是。

    這時，遠處開過來幾輛車，是公安局的車。

    程錦道：“萬隊長來‘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