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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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公館還是那么闊氣,只是下人被遣散了許多。虞冬榮進去坐了一會兒,又叮囑孩子出生時要告訴自己,這才默默嘆著氣走了。 出了門,小玉麟正在車里等他,又是一副腦子里不知道在轉著什么的樣子。虞冬榮看了他一眼,見他難得用一種成熟的口吻嘆了口氣:“女人真是不容易?!?/br> 虞冬榮也輕輕嘆了口氣。 中元節(jié)要到了,按照本地風俗,藝人們要扮成種種神鬼,在節(jié)日當天迎接城隍出駕巡城。中元是鬼節(jié),而這些年因為戰(zhàn)亂,死去的人特別多,所以祭祀又格外重大一些。 慶華班本來受邀在祭祀典禮上唱戲,可本地名流讓王德全做說客,另邀了秦梅香去唱一場私人的堂會。秦老板原本不想去,一頭是公家的,一頭是私人的,想也知道是哪頭要緊??赡沁厛猿忠垼瑐淞穗p份的包銀,說不得,只得答應下來。 于是白天在篷車上且舞且歌唱了一路,到了晚上,才喝了幾口水就又被接走了。 秦梅香坐上車,見前面人打扮,覺得有些不對,于是向王德全悄聲問道:“那位羅先生,難道是袍哥會的人?” 王德全點頭,小聲道:“背后的長老之一。”幫會勢力在本地人眼里,倒還比上面的官老爺們要緊一些。大小生意,都有賴他們保護,有了矛盾,也是要他們做中間人調和。秦梅香與他們交往,倒是一向都彼此客客氣氣的。江湖有江湖的規(guī)矩,他是知道的。 只是因為慶華班受邀的只有他一個,不免有幾分奇怪:“班底請的是哪個?旁的角兒呢?” 王德全欲言又止:“您到了就知道了?!?/br> 去了一瞧,大宅子燈火通明的,只是沒幾個人。一個枯瘦的老人把他們領進去,彎彎繞繞地走到了四周點著燈籠的戲臺上——影子幢幢,卻都是白燈籠。再往戲臺下一看,那一把一把排得整齊的太師椅上,全是靈牌。 王德全擦著臉上的汗,把頭深深低下了。 秦梅香靜默半晌,突然開口:“化妝間呢?” 行頭都是他自個兒帶的,上妝,梳頭,像平日演出一樣一絲不茍。等收拾好了,穿著麻衣的本地樂隊已經(jīng)等在戲臺邊兒了。他同拉胡琴的略交代了兩句要唱的戲目。那邊點一點頭,樂聲響了起來。 左右臺上也沒別人。他一個人就把所有的角兒都唱了,忽男忽女,忽老忽少,上一刻嫵媚佳人,下一刻風流男兒,前一刻耄耋老漢,后一刻垂髫小兒。偌大中庭風生水起,仿若五蘊十色,三千世界,萬丈紅塵,都在這區(qū)區(qū)一方戲臺之上了。 不知何時,庭中起了風??膳_上人兀自唱著自己的戲,仿佛他對著的不是牌位,這里甚至也不是戲臺。他腳下踩著大地,婉轉悠揚的清音卻飛去了九天之上。這一刻,一招一式,神威朗朗;下一刻,一眼一袖,百媚俱生。 如此這般,把拿手的幾出戲都唱了,又把壓箱底的游園驚夢放到最后做了大軸。自掌燈到入夜,一刻不停,只唱得汗出如雨。 末了神魂思歸,終于收了裊裊戲音。平息許久,只聽得遠處有成片的叫好聲。原來庭院周圍,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了好些人。 他按照女子舊禮向臺下福了福,慢慢下了場。 那位羅二爺站在廊柱之下,不住贊嘆:“確是天音?!彼磉呉粋€熟悉的聲音道:“如此,想必您是心服口服了?!眳s是許久不見的顧廷安。 秦梅香唱得失魂,此刻身子尚是飄的,尤有一多半兒的神沒有回過來。卻聽見那羅二爺?shù)吐暦愿郎磉吶耍骸叭ジ嬖V了那位,既然技不如人,還是好自為之?!?/br> 說完又沖尚在發(fā)愣的秦梅香和氣地笑。下人很有眼色地把紅布上放的包銀送過來。是先前談的兩倍。 秦梅香茫然地把東西接過來,又茫然地往外地走了幾步。羅二爺沖他略一欠身:“未提前相告是給泉下之人唱戲,羅某人在這兒致歉了。” 秦梅香下意識笑了笑:“今日中元,原本就是要給泉下之人唱戲的?!?/br> 羅二爺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贊道:“妙人!妙人!”言罷神色爽朗地轉身去了。 秦梅香愣了一會兒,終于徹底回過神來:“現(xiàn)在幾時了?” 顧廷安看了眼表:“快十一點了?!?/br> 秦梅香急道:“賞孤的供奉還沒燒,河燈也還沒放!” 顧廷安本來有許多話要同他講,見他這樣急,只得安撫道:“還來得及,馬上過去就是了。” 好在羅家祠堂離東門橋不太遠。河岸上和水面上都有零星的火光,是善心人來為陣亡的將士燒供奉和放河燈的。 秦梅香也買了些香燭,在岸上焚了。他沒來得及卸妝,身上仍然穿著戲服。但這身裝扮,在這中元節(jié)的夜里,卻奇異地沒有什么違和感。 顧廷安看著他如描如畫,不見歲月的側顏,輕聲開口道:“這么久不見,你就不問問我?” 秦梅香翹了翹嘴角:“我心里知道,何必再問呢?” “若我想問問你呢?” “顧少心里也知道,又何必再問呢?”秦梅香看著地上的供奉化作灰塵,火星往天上飛去。 顧廷安嘆了口氣:“我要走了。去旗國。” 秦梅香終于抬了頭:“不會回來了,對么?” 顧廷安點頭:“是?!?/br> 秦梅香笑了笑。供奉化干凈了,他劃著火柴,把十幾盞蓮花燈一一點了,一只接一只放進河里。 “我來是想問……” “茨菰葉爛別西灣,蓮子花開猶未還。”秦梅香起身,看向顧廷安:“顧少,謝謝你。往后……愿你一生順遂平安?!?/br> 顧廷安靜了片刻,苦笑著搖了搖頭。 秦梅香不再看他。河燈順水去得遠了,他靜靜望著,在心里悄悄念道:“妾夢不離江水上,人傳郎在鳳凰山?!?/br> 第50章 秋末的時候,小玉麟的身體漸漸回到了往日的狀態(tài),可以加碼演些做工繁重的武戲。慶華班的新戲上了長坂坡,周老板挑梁演趙云,秦梅香給他配麋夫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上過戰(zhàn)場淬煉的緣故,他如今演這種一身是膽,威武剛猛的大將軍,比從前要游刃有余得多了。本地人愛看三國戲,又逢這種特殊的時候,對于英雄懷有一種特別熱烈的感情。所以這出戲打一上臺起就很受歡迎。有了這出戲,周老板算是正式復出了。 秦梅香與他兩個人照舊搭班唱戲,偶爾跑一跑警報。有一次警報來得晚,響起來時戲正演到一半兒。但是座兒懶得動身,班子也就不敢動。有膽小的演員撐不住跑了,秦梅香和小玉麟還在臺上唱。唱完一場落幕,聽到外頭的飛機聲,才想起來還是要跑一跑的。于是隨著人流往防空點跑,把戲服也扯破了,頭面也弄丟了。一番折騰下來,損失不小。 那一回轟炸得最厲害,市中心斷壁殘桓的,商業(yè)街虞家的鋪面毀了一多半兒。一直花天酒地,把兄弟老婆都冷落許久的虞五少爺破天荒上門來,向虞冬榮借了一筆錢。說好是有借有還的,結果一直拖拉著,每次還錢的日子到了,送回來的錢少得可憐。虞七少爺一番打聽,發(fā)現(xiàn)他五哥又討了第三個小老婆,似乎別的方向已經(jīng)放棄,唯有在老婆數(shù)量上打算與虞司令一較高下。 虞七少爺也沒說什么,只給鄒二小姐的孩子,他來人世不久的小侄兒送了一套金首飾。那只長命鎖是特地請巧匠打的,里外一共三套。最小的那只小巧玲瓏,是尋常戴在脖子上驅邪避禍的,外頭兩套大的又沉又大,用來做什么不言而喻。鄒二小姐心領神會,又紅了眼圈。 虞宅的日子平平淡淡。忙生意的忙生意,唱戲的唱戲。小少爺虞少榮早早開始上學,于是院子里從此除了綿綿戲音,又多了朗朗書聲。生活平靜如水,若硬要說有什么波瀾,大概是苗氏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位追求者。這位威爾斯先生曾經(jīng)是小玉麟的醫(yī)生,據(jù)說當時在醫(yī)院中就對苗氏的體貼溫柔十分難忘。多方打聽之后,終于鼓足勇氣上門來,邀請苗小姐共進晚餐。 他當然吃了個閉門羹。苗氏被嚇壞了,淚眼朦朧地向虞七少爺反復解釋自己絕無有損婦德之行。虞冬榮自己倒不覺得這事兒有什么,他爹那些小姨娘們陸續(xù)都再嫁了,只有苗氏因為帶著孩子,成日把自己困在這一方深宅里。但是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活法,他也不好說什么,只得安撫一番,由她去了。 史密斯先生眼見直接無用,只得采取了迂回戰(zhàn)術。云纓,現(xiàn)在叫密斯唐了,轉日不情不愿地上門來,代為鴻雁傳書。虞冬榮請她進來喝茶,這一次她沒有拒絕。繁華如夢,往事如煙,密斯唐居然已經(jīng)結婚了。丈夫是醫(yī)院里管后勤的一個文員,文文弱弱的本地人,性情倒是很好,也并不在意云纓的過往。倒是唐女士自己有點兒放不下。不過這也難怪,再是風花雪月,那畢竟也夾雜著許多傷心往事。好人家的女兒流落到那種地方,總歸是要浸著無數(shù)淚水的。 冬末時物價暴漲,什么都缺,買個油鹽醬醋都困難。虞家這樣有門路的,日子過得也清湯寡水的。好在熬著熬著,倒是也慢慢過去了。他們給燕都的故友寫信,才知道那邊已經(jīng)唱不了戲,有點兒名氣的角兒,基本全都閉門了。 而蓉城的日子被撕裂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屬于刺耳的防空警報,另一部分則仍然屬于花與茶。電影院開得越來越多,竟然有紅火過戲園子的勢頭。小玉麟拍了一段俊扮的武戲短片,上映后很受歡迎,便想著拉秦老板一起好好拍一出大戲。只是湊來湊去,老是湊不到滿意的班底。最后湊到了,也費了很大力氣去拍,可是上映前存膠片的地方被飛機炸了,所有的心血立刻化為烏有。 這事兒讓大伙兒沮喪了好一陣子,覺得仗只要一日不打完,后頭是沒辦法安安心心地搞藝術的。 秦梅香嘆過了氣,轉頭又多灌了幾張唱片。 勝利的消息來得很突然。那一日他在臺上唱著唱著,就聽見下頭亂糟糟的,座兒都往外跑,頃刻間戲園子就空了。秦老板光顧著唱戲,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是后臺的同行沖上來拉他:“別唱啦!鬼子投降啦!” 秦梅香半晌會神,終于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隨著眾人也往外跑。外頭是個難得一見的大晴天,滿街滿巷都是人,笑著叫著,拿著紙糊的小旗大聲唱著亂七八糟的歌。小販把攤子丟下了,孩子們也從學堂里跑出來。認識與不認識的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有人草草在被單上寫了慶祝的標語,拿長竹竿往窗外一掛,就當是慶祝勝利的條幅了。藝人們夾在歡呼的人群里,領頭載歌載舞,仿佛要把這些年的缺失的歡樂都彌補回來。 秦梅香懷著欣喜和忐忑交織的心情等待著,一天,兩天,許多天過去了,仍然沒有許平山的消息。虞家大少據(jù)說帶著身邊人已經(jīng)回渝州了。外面的人仍然沉浸在勝利的喜悅里,只有他的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但是照舊要唱戲的。因為人人都在慶祝,戲班這這種熱鬧之下是絕不可以缺席的。于是只得打起精神硬撐著,在眾人跟前掛出一點兒笑來。 這一日的戲是兩出。一出是春閨夢,紀念犧牲的將士。一出是浣紗溪,臺下的要員點的。至于為什么不點臥薪嘗膽,這就不得而知了。 秦梅香下了戲,疲憊至極。他這些日子老是從噩夢里驚醒,夢里全是從前孤身一人走過遍野橫尸的情形。醒了就睡不著,睜著眼睛,一夜一夜,直到天明。 后臺很空,下了戲的都早早回家和家人團圓去了。他一個人回到化妝間,側身在竹榻上躺了,打算小憩一會兒再回去。不知過了多久,聽見門吱呀響了一聲。秦梅香半夢半醒,還以為是清場的工作人員,含混低柔道:“我歇一歇,這就回去了……” 腳步聲漸漸近了,最后在他身邊停了下來。片刻之后,有粗糙的手指摸上了他的唇,接著熱乎乎的濃烈氣息排山倒海地壓下來。秦梅香一驚而醒,只呆滯了片刻便奮力掙扎起來。然而來人力氣實在太大,他唇舌被堵得無法發(fā)聲,只得奮力一咬。上頭的人終于松開了他,笑著往地上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你這脾氣是真的越來越大了?!?/br> 秦梅香驚魂不定,望著那熟悉又陌生的臉呆立許久,顫聲道:“你……你是人是鬼?” 許平山拉著他的手往底下摸,低沉而不懷好意地笑:“鬼有這個好東西么?”說著又抱住他,痛快淋漓地親起來。秦梅香腦子里昏昏沉沉的,直到那混賬把自己往肩上一扛,才如夢初醒,在他肩膀上歇斯底里地踢打起來。 許平山由著他把力氣耗光,扛著人大步流星地出了門。 當夜虞宅雞飛狗跳,秦梅香慷慨激昂,連踢帶踹,罵了許平山幾千幾萬句。到最后似乎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嘴,屋里的燈熄了。 苗氏弄了兩團棉花,把小少爺?shù)亩淙藗€滿,早早關好了自己的房門。 虞冬榮目瞪口呆:“香官兒的脾氣什么時候成了這樣?”又狐疑地看向小玉麟:“該不是近你者黑吧?” 周老板一挑眉毛:“關我什么事?”他有點兒青澀地梗著脖子:“再說了,我只對你這樣?!?/br> 虞冬榮假意哭慘:“你聽聽,人家多好……我這是什么命攤上了你……” 小玉麟盯著他瞧了一會兒,突然伸手把虞冬榮耳朵堵住了:“你不許聽!” 然而外頭動靜太大,想不聽而不能。周老板最后只得把人攔腰一抱,滾進床里,也落了帷幔。左右夜還長,不是你吵我,就是我吵你。 總算云開月明,歡騰之后,另有許多要緊的大事。 許平山退伍了,報的是因為腿傷。因為級別在,回來上頭給他安排了一個經(jīng)濟部門的閑職。但他并不打算去赴任。按他自己話說,看得太多,實在是夠了。眼下局勢瞧著喜慶,可苦日子離結束還遠著呢。鬼子投降了,革命黨可還在呢。 虞冬榮也知道一些。雖然他總是樂觀地覺得,反正這些年來回也是打,總不會比現(xiàn)在更壞了。蓉城已經(jīng)呆習慣了,但他隱隱約約地,還是有點兒思念燕都。 幾個人七嘴八舌。許平山突然想起來:“媳婦兒,給你的那一箱子黃貨還在么?” 秦梅香本來含笑聽他們聊天,聞言斟酒的手一頓,有些心虛:“那個啊……” 虞冬榮嘆氣:“你干嘛要給他管錢呢?他能給你把家管飛了?!?/br> 秦梅香辯解道:“也沒有亂花,那不是都捐給醫(yī)院了么……”他有些歉疚地看了許平山一眼:“我再賺就是了……” 誰知道許平山哈哈大笑:“早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這千金散盡還復來的勁頭,倒是和老子一模一樣?!彼攘艘淮罂诰?,又笑起來:“本來從前也什么都沒有。這下也算是把舊事徹底翻篇兒了?!?/br> 虞七少爺悠悠抿了一口酒:“我話還沒說完。香官兒雖然是個沒算計的,但我虞七作為朋友,卻不能看他老無所依。所以倒也不是什么都沒留下……” 他們說話間,大門忽然敲響了,小玉麟起身去開門,卻見門口站了一隊兵。為首的長官人面帶風霜,瞧不出年紀,氣派倒是很足。小玉麟警惕道:“您找誰?” 那人上下打量了幾眼:“虞冬榮是住這里么?” 屋里一聲瓷碗碎落的聲音,虞七少爺奔出來:“大哥!” 那人嚴肅的臉色登時一變,露出一點含蓄的笑:“小七?!?/br> 是大少爺虞春榮回來了。一家人相見,自然又是一番忙亂。 大少爺回來卻不是閑話,而是有要事的。他打算帶全家離開。老二和老五都不同意,只有虞冬榮的心思還沒定下來。 這事太大,一時自然不能有回應。虞冬榮說要想一想。晚上休息,他另外收拾了一間房出來,把自己的那間讓給了他大哥。 誰知道要睡覺的時候,虞春榮突然道:“你身邊那個,是你什么人?” 虞冬榮愣了一下,冷汗本能地下來了,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但早晚都要有這么一關的。他鼓足勇氣,低聲道:“愛人?!?/br> 虞家大少沉默地與他對視了一會兒,突然暴喝一聲:“不學好!”虞七少爺屁股上挨了一記雞毛撣子,立刻慘號起來。小玉麟聞聲不對,沖過來把人護在身后,怒道:“你怎么打人?” 虞春榮解開袖口,冷冷地望著他:“我管教自己弟弟,沒你的事兒。” 虞冬榮把長嚎憋回去,推搡著小玉麟出了門:“祖宗,不要給我惹事了。”說著把門關了起來。 屋里很快鬼哭狼嚎起來。虞家上下都驚到了。半晌,聽見雞毛撣子落地的動靜,和虞春榮威嚴的數(shù)落:“沒出息!將來怎么辦?死了連個上墳的都沒有?!?/br> “死都死了管那么遠呢……再說二哥生了好幾個了……虞家也不缺我這一個半個的……”虞冬榮氣息奄奄:“大哥,你是長子,該結婚了……嗷!” “輪不到你來逼老子的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