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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相女無憂在線閱讀 - 第138節(jié)

第138節(jié)

    單向彥一低頭,她在懷中仰頭望著自己,輪廓俏麗的臉龐沾滿灰土,但那對瑩潤的眼瞳仍舊黑白分明,清澈得好像晨間小溪,兩扇濃密的睫毛還忽閃了一下。

    他看呆了一瞬,接著急忙放開她,退了兩步,臉上亦浮起紅云,語無倫次道:“不,不用謝,我答應了文相公要護你安全的!再說我和孟二郎是好友嘛,你阿姊……不不,你就像我meimei一樣嘛……我……總之你不用謝我!”

    文玨沒想到他竟然比自己還要窘,好笑同時,亦覺心中暖融融的。

    回到鎮(zhèn)國公謝蘊身邊,文玨累得全身都像散架了一樣,只想靠在墻上或是倚在哪里,好好睡上一覺,但校場上此時哪兒還有可以靠坐的地方,大伙兒累了便是曲腿往地上一坐,或是隨便找塊殘骸來坐。

    “累了吧?快過來歇歇?!敝x蘊見文玨過來,便指指自己身邊,有塊木板墊著也好。

    文玨剛在木板上坐下,忽然瞧見謝懷軒向他們走來,她急忙坐正。方才那段時候,她忙于尋找救治傷者,安撫他們的情緒,起初還需單向彥指導,后來便越來越熟練地清理小傷口……身心完全投入的她,竟然徹底忘了懷軒表哥也在校場上!

    這會兒瞧見他了,她才意識到自己滿身臟污,發(fā)鬟散亂,恐怕完全不能入眼!

    她慌忙坐直身子,抬手整理凌亂的鬢發(fā),試圖用袖子擦去臉上的血污與灰塵,突然絕望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袖子早就臟污得不像話了,拿來擦臉的話,只會臟上加臟罷了。

    但懷軒表哥也不是平日那般清風明月不染濁塵的樣子,他也是滿身血跡灰塵,往常梳的整齊的發(fā)髻全都散了,便用看不出顏色的細繩將烏發(fā)隨意地束在腦后。然而遠遠行來卻泰然自若,依舊如往常那般瀟灑自若,衣袂帶風。

    謝懷軒早就見文玨與單向彥一起往來救治傷員,見她在此處休息,不由微笑:“二娘,累了?”

    文玨點點頭,又慌忙搖搖頭,站起身來道:“阿姊,阿姊去了疊瓊閣……”

    謝懷軒輕輕搖頭:“我不是找她,你坐吧,我去后頭找阿瑩。”說著便往后面走去。

    文玨悵然若失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低頭微不可查地輕嘆一聲。

    卻不知在不遠處,亦有人極輕地嘆息一聲。

    第188章

    在廢墟中搜救是高強度的勞作, 身心都壓力極大,即使如文玹這般體力,也覺累得夠嗆。孟裴看她步伐有些搖晃起來, 便勸道:“去休息會兒吧!”

    文玹放眼看去, 有許多官兵在進行清理廢墟, 同時救治傷者,校場上漸漸空了出來。她便點點頭, 磨刀不誤砍柴工, 稍作休息后,才能更高效地投入搜救。何況孟裴傷勢未愈, 腳上戴著沉重的鋼履, 他更需要休息。

    對于自發(fā)留下救助傷者的人, 賀皇后離開前安排專人,提供潔凈的熱水、飲食與休息場所,并送來了更多傷藥。

    孟裴熟悉此地,帶文玹去了清凈少人處,也能更好地放松歇息。那值守的內(nèi)侍見是孟裴過來,便打開閣門讓他們?nèi)雰?nèi)。

    這會兒已將近午時,文玹一停下來, 便覺得餓極, 對孟裴笑言:“我餓得能吞下一整頭羊!”

    阿蓮與詠夏打來熱水洗凈了手, 便去取飯菜。

    文玹用手蘸著水,將頭發(fā)上的塵土稍加清理后,重新扎了個馬尾。出來見孟裴亦洗干凈了臉, 頭發(fā)也重新整理過了。

    他正低頭解下腿上的鋼履,眉頭不易察覺地輕蹙了一下。

    雖然她在鋼履內(nèi)側(cè)墊了數(shù)層牛皮縫制的襯墊,再包上絨布來增加柔軟度,減少直接摩擦,但只能應付日常步行罷了,他像方才那樣大步奔跑,之后又在廢墟間來回攀爬,即使隔著靴子與長褲,小腿以及腳上的皮膚還是磨破了。

    他蹙眉只一瞬間,文玹仍是瞧見了,不由后悔,她早該提出休息的,至少讓他先休息,他自己也還是傷員呢!

    她柔聲問他:“磨破皮了吧?是我不好,我應該想到的?!?/br>
    孟裴輕笑:“好在這里不缺傷藥?!彼砥鹧澞_,露出修長的小腿,支架磨到的地方,都是一道道紅痕,有些地方已經(jīng)滲出鮮血來。

    文玹心疼地白他一眼,取出藥膏準備替他涂藥:“你自己不知道休息么?腿長在你身上,不知道疼么?為何不早點告訴我?”

    “告訴你,你還肯讓我陪你么?”難道他會讓她一個人在隨時可能坍塌的廢墟間爬進爬出么?

    “算你能忍疼?!蔽墨t無奈輕嘆,打開藥盒蓋,“你就舍得讓我心疼?!?/br>
    孟裴眼神閃了閃,一把捉住她的手,低聲道:“阿玹,我真等不及半年……”更別提下了草帖子之后還要換定帖、相看、議定禮、送聘禮……來回沒有一年成不了親,想想就覺得遙遙無期。

    他語氣熱切,嗓音低沉幽徊,文玹聽在耳中不由心跳快了幾分:“我爹應該是還有些事必須在相位上才能做,再說已經(jīng)過了一個多月,算來也沒有半年了……”

    孟裴雖情難自禁,最終只是捉著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她亦有些動情,翻過手掌輕撫著他臉龐,凝望著他俊秀而深情的眼眸。

    此時無聲勝有聲,相對無言,只默默含笑。

    猶豫了許久,她還是決定要說:“阿裴,趁著你我之事還沒正式定下來,我有些話要先說。”

    孟裴見她神情莊重肅然,不由微楞:“什么話?”

    文玹不答反問:“我爹待我娘如何?”

    孟裴稍作思忖已經(jīng)明了她意:“阿玹,我對你一心一意,絕不會再有其他人。你若不信我可以發(fā)誓?!?/br>
    文玹輕輕點頭:“我也不用你發(fā)誓,我信你此刻是情真意切,但人心易變,誰又能知道五年、十年之后的事?”

    “只不過我這人專獨,容不得與旁人分享,你若是娶了我,就只能有我獨一個。若是有了其他心思也無妨,直言告訴我便是,但我就是和離也不會與別人共侍一夫,不管那人是什么身份,做妾也好,為婢也罷,統(tǒng)統(tǒng)不行!”

    雖說這話說來煞風景,卻是她必須要事先說明的。即使這是古代男權(quán)社會,一樣也有像文成周這樣有財力納妾卻始終不納妾的。而她二十多年在現(xiàn)代社會形成的婚姻觀念,怕是改不了,她也不會改。

    再心愛的郎君,一旦心有他屬,她絕不會留戀,而若是心沒變,只是為了子嗣另納妾室,她一樣接受不了。

    “我對你一心一意,忠誠無二,你也要對我一心一意,忠誠無二。若是哪一天你我中有一個人做不到了,那就一拍兩散,沒有商量余地。俗語說丑話講在前頭,我也是先做聲明,免得以后你怨我?!?/br>
    孟裴起初還凝神聽著,待聽到最后一句,忍不住輕笑。

    文玹挑眉道:“你別笑,我是認真的。我趁著還沒正式定親就提這事,就是讓你有時間想清楚。”

    孟裴收斂起笑容,神情莊重:“君子守諾,一諾千金!你既然對我一心一意,我又怎會三心二意?”

    “你大約是見我父王那樣,以為我也會多納妻妾。但你不知,我見過母親因父王夜宿別院而黯然神傷,我也見過小高氏為爭寵而不擇手段?;什傅暮髮m就更別說了……我不是大哥,不是世子,沒有必要多子嗣,但我更不愿見你煩惱悲傷。你可以放心,除你之外,我絕不會再有第二個女子?!?/br>
    文玹在很早以前就一直在想如何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只不過一直沒找到機會,她也吃不太準孟裴對此是什么態(tài)度,但眼看兩人已經(jīng)快要談婚論嫁了,這種事還是早點說明白比較好。今日終于有機會說出來,也是了卻她一樁心事。

    想了想他說的話,她有些不放心地道:“你如今說是無需為了子嗣多納妻妾,可萬一要是你需要多子嗣了,或是我無后的話……”

    孟裴截住她的話:“阿玹,我有你就夠了,子嗣只是錦上添花,即便沒有,也是我命中注定。但對我來說,能認識你,能得你相伴,才是我一生之幸,我又怎會舍本逐末,為了別的人或事而傷你的心?”

    文玹聽得笑瞇瞇:“算你會說話!”看著阿蓮詠夏還沒回來,湊到他臉頰邊快速親了一下。

    她本想親一下就撤,孟裴哪里肯放過她,摟住她的腰攬進懷里,便往粉唇上吻去。

    文玹合起雙眸,溫柔回吻。

    四唇相貼,輕輕摩挲著彼此,深情而緩慢,唇上帶著難搔的癢意,胸腹間亦漸漸被挑起難以名狀的萌動……

    孟裴忽然放開了她,她有些意外地望著他,他俊臉微紅,呼吸略顯急促,望向她的眼神幽深,帶著一絲輕憾,停了一會兒才低聲道:“她們回來了。”

    文玹側(cè)耳細聽,過了片刻才聽見阿蓮與詠夏的說笑聲,不一會兒就見她們端著熱氣騰騰的菜點進來了。

    ·

    到了午后時分,終于將所有傷者安置妥當,大部分傷者都在初步的包扎與急救之后,送往城內(nèi)各家醫(yī)館,進一步醫(yī)治。

    文玹在回城的路上才有機會問含瑩,與懷軒他們失散之后她遇到了什么事。

    謝含瑩想了想,忽而嘴角含笑,慢慢地說了起來。

    孟裴離開他們?nèi)ソ討墨t。接著兩頭大象突然繞過看臺南端沖向他們,驚慌的人們四散奔逃,謝含瑩被人群推擠著,很快看不到謝蘊與謝懷軒,身邊只有兩名女使阿翠、阿玉跟著,正沒頭沒腦地跑著,忽然又聽見人嘶聲驚呼:“看臺要翻了!!”

    她驚懼地回頭張望,就見巨大的看臺整個豎立起來,遮天蔽日,把巨大的死亡陰影投向校場上的人們。

    她不辨東西,只顧向陰影外逃,終于躲開傾覆的看臺與飛濺的殘片,才剛喘了口氣,卻迎面遇上了一只狂奔而來的大象。

    她嚇得倒抽一口冷氣,回頭就跑,卻哪里跑得過發(fā)狂的大象,很快就被追上了。那只大象長鼻一掃,將她攔腰卷了起來,并高高舉起在半空中。

    謝含瑩雙腳騰空,又覺天旋地轉(zhuǎn),不由自主尖叫起來!女使們也跟著驚呼起來:“六娘!”“救命啊!”

    忽然象鼻一松,她又不由自主地摔落,地面急速向她逼近,她心中極度恐懼,只覺得自己這回是死定了!

    她緊緊閉著雙眼,恐懼地等待著,卻不料被人一把抓住,沒有摔在地上,反而落進了那人懷里。

    她驚訝地睜眼,卻只看見對方胸前的一塊衣衫,抬頭望去,陽光刺眼,又有塵土飛揚,逆著光她瞧見他臉側(cè)的那道硬朗輪廓,卻看不清他面容。

    他騎著馬,將她帶離象群奔騰的危險地帶,將她放下地。阿翠、阿玉迎上來,千恩萬謝,他只說了句:“不必言謝?!?/br>
    她腳軟得站都站不住,被女使攙扶著往校場外逃。再想回頭謝謝他,他卻已經(jīng)縱馬疾馳而去,她只瞧見馬背上的身影,一襲玄袍,挺直如松。

    文玹沉吟道:“阿瑩,這郎君不顧危險救你性命,說不定與你是舊識?”

    “不是?!敝x含瑩搖頭,“我沒看清他的臉,可以前應沒有見過。他的聲音挺特別,我若是聽過應該會記得,但我卻覺得十分陌生?!?/br>
    “特別?怎樣的特別?”文玨來了興致,好奇地追問道。

    “嗯……”謝含瑩回憶著,“有點低沉,不太像京城口音,但很好聽?!彼z憾道,“我想找到他,向他表示謝意??晌疫B他是誰都不知道?!敝笏谛錾蠋兔Γ蔡貏e留意過周圍的人,卻沒有再見到相同衣裝的人。

    “患難之中見人心?!蔽墨t不由感慨,“這一場大亂,既讓劉嘉煦那樣的卑劣小人現(xiàn)了形,也有許多無名英雄挺身而出?!?/br>
    她琢磨了會兒:“你沒看清他的臉,阿翠她們總看見了吧?而且不像京城口音,又騎著馬,難道是禁軍里的人?會不會是來參賀的使團里的人?”

    謝含瑩搖頭:“他沒穿禁軍軍服……看衣裳與大慶男子一樣。不過各國使團里都有穿大慶服飾的,真正穿胡服或是當?shù)氐姆椀臉O少?!?/br>
    阿翠眼睛亮亮地望著車頂上方,一臉憧憬道:“那郎君長得很俊呢!”

    文玨一聽,頓時雙眸發(fā)光的:“他是不是長得很好看?”

    阿玉急忙道:“不不,那郎君不是好看俊秀的樣貌,看起來很……威武……奴也說不好……奴那時候只顧著扶住六娘,只匆匆看了一眼,那時候灰塵又大?!?/br>
    文玹猜測著問道:“是英俊神武?”

    阿玉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英俊神武,奴說不出這樣的詞?!?/br>
    “他多大年紀了?留沒留胡子?”

    “他高大不高大?”

    “騎在馬上看不出多高啊……不過肩膀挺寬……”

    一群小娘子湊在一起,興致勃勃地討論起這位神秘郎君來,讓這回程之路變得輕松不少。

    作者有話要說:  逗比小劇場:

    孟裴:這日子真難熬,只能拉拉小手玩親親,連這樣都要偷偷摸摸的,我也是個有正常欲望的少年啊。快進到結(jié)婚成親的時候吧!

    何如(睨眼):你不知道晉江現(xiàn)在不能描寫脖子以下不可描述之親密了嗎?

    孟裴:拉燈下簾子,正好防偷窺。

    第189章

    初三這一日, 玉津園大亂,死傷者無數(shù),刺客趁亂刺殺, 圣上與端王都遇刺, 端王傷重垂危, 而皇城封鎖宮禁,內(nèi)侍進出臉色惶惶, 圣上情況到底如何, 所有人都被下了封口令。

    不久從端王府也傳出哭聲。所有使團被軟禁會館內(nèi)不得外出。三司會審調(diào)查玉津園案。

    夜深人靜,新月晦暗, 連星子都沒幾顆, 官道上人煙稀少。

    東京城東新曹門外最近的驛站便是曹門驛站。驛丞與兵士都睡了, 值夜的兵士卻聽見一陣不同尋常的動靜,側(cè)耳細聽,他不禁變了臉色,急忙入內(nèi)通報,有大隊人馬正從東南方向疾馳而來。聽聲音至少有上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