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這些日子以來,她不愿與阿姊多說話多見面,并不是因為她嫉恨阿姊。甚至她每次見到阿姊,心中還會覺得愧疚。 而且每回見到阿姊,她都會想到懷軒表哥,想到他說心中已有喜歡的人了,他雖未明說,可那個人就是阿姊??!她一見阿姊心中就覺難受無比,這才一直避開她。 文玹聽她這番話,才知小丫頭并不是記恨自己,她只是又愧疚又傷心,不知道該怎樣面對自己才好,才會一直回避。她微笑著搖搖頭:“娘親早就知道我與阿裴之事,讓詠夏跟著我是遲早的,不能怪你?!?/br> “可是啊,你那天偷跑出去是真不應(yīng)該,若只是我或其他人白白奔忙一場也就罷了,這都是小事??扇f一你要是攔車傷著了,或是懷軒因為你受傷了,又或是你沒能見到懷軒,反而遇到壞人的話……你做得最不該的就是不愛惜自己!” 文玨慚愧地點點頭:“阿姊,我記住了?!?/br> “行啦,這些話我也不多說,你能牢牢記在心里就好。你還有功課要做吧?我回自己那屋了。”文玹站了起來。 文玨吐吐舌頭,調(diào)皮地笑道:“我方才說有功課是假的,今日學(xué)里留的功課少,我已經(jīng)做完了。” 文玹好笑地瞥她一眼:“就知道你是找借口!” 姊妹倆把話說開了,原來的心結(jié)與隔閡也消除了,都覺得心情也輕松起來。文玨方才撞到后窗,最想聽見的那句答話沒能聽到,便問:“阿姊,懷軒表哥走了嗎?” 文玹輕輕搖頭:“沒走,娘親留下他用晚飯。” 文玨心頭一喜,又看向文玹,欲言又止。 文玹見她那對烏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轉(zhuǎn)著,直對著自己看卻不說話,稍一思忖便猜出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我不去前頭用飯,今天我一早就出門辦事,夏先生那兒雖然請了假,可她留了許多功課給我,不抓緊些做不完呢。” 文玨舒了口氣,又覺得自己這樣實在不好,囁喏道:“阿姊,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你也去一起用晚飯好了……” 文玹淺笑著搖搖頭,雖說懷軒好意上門提醒,他又沾親帶故的,娘親留下他用晚飯也是人之常情,可她總覺得娘親似乎另有用意。她更沒想到懷軒竟然答應(yīng)留下了! 既然她無意于他,又何必給他留下希望,她避開他不僅是為了文玨,更是為了他好。 · 劉嘉懿跟著孟裴回到內(nèi)城,既知自己上了當(dāng),他便吩咐車夫,不要再跟著前面那車,下一個道口便轉(zhuǎn)彎回國公府去。 孟裴的車卻突然停下了。 劉嘉懿一楞,急忙吩咐車夫加快從他的車旁邊過去。 前車的車簾一掀,孟裴從上面一躍而下,接著便朝著劉嘉懿的車走過來,眸光冷冽凜然,如寒星賽玄冰,竟像是能穿透車簾一般,牢牢鎖住車內(nèi)的劉嘉懿,讓他不由自主心驚rou跳。 車夫見狀,顫顫巍問道:“公子?” 劉嘉懿眼神一厲,咬牙道:“別停!沖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梔子:每次都是我倆背鍋…… 阿虎:別提了,貓的宿命…… 梔子:哥,你嘴里咬的是啥? 阿虎:要吃自己抓去。 梔子:這不是隔壁張娘子家里養(yǎng)的畫眉鳥嗎? 阿虎:…… 阿虎:給,分你一半。 梔子:三分之二。 阿虎:…… 第148章 車夫大吃一驚:“公子, 前面這不是端王二公子嗎?” 劉嘉懿吼道:“你敢違令不遵?我叫你沖過去!照做就是!他難道不會躲開嗎?” “是!是!”車夫不敢明著違逆,口中唯唯諾諾答應(yīng),但也不敢讓馬匹加速往前沖, 趁自家公子不留神的時候, 還悄悄收緊了馬嚼子。 劉嘉懿看著馬車不快反而漸漸慢了下來, 心火一起,自己爬上車夫所坐的轅座, 搶過車夫腰間的馬鞭, 狠狠抽了馬背幾鞭子。拉車的馬匹本已慢了下來,屁股上一吃痛, 又撒開蹄子拼命跑了起來, 徑直向孟裴沖過去。 車夫頓時嚇得臉色發(fā)白:“公子, 使不得,使不得?。 ?/br> 孟裴一挑眉,眸中寒光更盛,他不躲也不閃,就站在路中央,馬車疾馳方向的正前方。 劉嘉懿咬牙死盯著車前的孟裴,不斷抽著馬背, 他就不信孟二郎不怕死, 他不是學(xué)過武么?他定然是想攔到最后一刻再躲開, 就看誰最先服軟!他就不信孟二郎不會躲! 車夫后背上滲出一層油汗,手心也是滑膩膩的,心中暗暗叫苦, 只是馬鞭在公子手里,他只能一疊聲地相勸,劉嘉懿卻似充耳不聞。 馬車疾馳,馬與人的距離迅速縮短。 劉嘉懿的小廝可嚇壞了,真要出了事,公子也許不會有什么大礙,他們這些隨行的仆役就要倒大霉了!定然會落得一個jian奴攛掇主人的罪名,被打都是小事,就怕性命難保啊! 他驚慌地扯著劉嘉懿的衣袖,急切地勸道:“公子,公子!他不讓開??!真要撞上啦!真要出人命了,端王爺怎么可能放過你?。 ?/br> 劉嘉懿心底一寒,終于叫道:“停!停車!快停下!” 車夫急忙高喊“吁——”因為情急聲調(diào)都顯尖利,同時他不斷收緊馬嚼子,奈何這兩匹馬被劉嘉懿狠狠抽過鞭子,吃痛之下發(fā)狂疾奔,跑得興發(fā),一時半會兒哪里收得???! 可車前的白衫郎君卻如屹立崖邊的雪松般巍然不動。眼看就要撞上了,劉嘉懿絕望地朝著他嘶吼:“讓開?。⊥2幌聛砹?!” 車夫亦大喊:“馬瘋了!快讓開!” 孟裴緊緊盯著越來越近的奔馬,眼看著噴著炙熱鼻息的馬首離他不過尺余,高高揚起的馬蹄亦到了他身前。他驟然一個側(cè)身,立身于兩匹馬中間的空隙,疾伸右手,握住了橫架于兩匹馬頸上的粗長衡軛,上身隨馬匹前沖之勢向后仰倒,雙足用力蹬地,順勢騰身而起,半空中一個翻身,馬匹仍在向前疾馳,他已越過馬背與轅架,直接落在在了劉嘉懿的車前轅座上。 劉嘉懿驚恐地尖叫一聲,急忙轉(zhuǎn)身朝車內(nèi)逃,卻哪里來得及逃進去,當(dāng)即被孟裴掐住脖子,猛然按倒在轅座的坐板上,腦袋撞在木板上,發(fā)出“咚”的一聲重響。 同在轅座上車夫嚇壞了,手足無措,按情理他該趕緊救自家公子,可眼前這位端王二公子他更惹不起啊! 孟裴冷冷看他一眼:“快把車停下,別傷了路人。” “是,是。”車夫咽了口口水,不再看被他按在坐板上的自家公子,用力收緊馬嚼子,口中不斷呼喝,終于讓馬慢慢停下了。 劉嘉懿的頭狠狠撞了一下,眼前金星直冒,耳朵里嗡嗡作響,但這都比不上被死死掐住的脖子讓他恐懼,他只覺氣都透不過來,想呼救卻叫不出聲,想掙扎卻全身無力,捶在孟裴身上的幾拳都和敲背按摩差不多,雙腳亂踢亂蹬,幾乎都踢在車夫身上。車夫一邊控制馬車,一邊躲著公子的飛腳,心中叫苦不迭。 孟裴嘴角微彎,子夜般深黑的瞳仁中卻毫無溫度:“劉大郎,你想撞死我?” 劉嘉懿想說不是,卻吐不出半個字,想搖頭,卻動不了分毫。 孟裴將左手舉在他面前,只見鮮紅血液順著白皙如玉的左手掌緣蜿蜒淌下,連衣袖邊緣亦洇上一朵殷紅的血跡,在雪白的衣袖上宛如紅梅一般鮮艷刺目。隨著他的動作,甚至有滴血落在了劉嘉懿的臉上。 劉嘉懿害怕又厭惡地瑟縮了一下。 孟裴瞇眼輕嘖了一聲,搖頭道:“當(dāng)街這么多人瞧見你甩鞭抽馬,駕車朝我沖過來,還傷了我,我可是手無寸鐵,孤身一人站在街上??!皇伯父、皇祖母要是知道你意圖謀害我性命,不知會作何感想?國舅公怕是日子不會好過……更不用說我父王知道此事之后了……” 劉嘉懿有出氣沒進氣,更不要說出言辯解了,一張本來如冠玉般白凈俊朗的臉漲得血紅,眼珠都瞪出來,只能不斷拍著孟裴的手,用哀求的眼神乞望著他。 他的小廝哭嚎一聲,想要撲過來救主,被孟裴利刃般的眼鋒一掃,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頓時如皂泡一般消失,又縮了回去,只是不住哭求道:“孟公子你松松手吧,在這樣下去公子就要不行了,真要出了人命事情就大了!” 孟裴低頭看了看劉嘉懿,見他開始翻白眼了,便稍稍松了手上的力氣,但仍未放開他脖頸。 劉嘉懿已經(jīng)眼前發(fā)黑了,感到脖頸上的桎梏乍然松開,他什么都顧不上,像離水垂死的魚一樣張大了口,只顧拼命地喘氣,好不容易眼前不再發(fā)黑,能夠看清周圍事物了,便見孟裴俯身到他耳邊。 他的聲音冰冷而沉郁,一字一頓:“離她遠點!” 劉嘉懿想開口答應(yīng),咽喉卻疼痛得無法出聲,連點頭都困難,只能倉皇地連連眨眼表示知道了。 孟裴松開他,一躍下車,回到自己的馬車上,冷聲道:“回府。” 劉嘉懿喘著粗氣,勉強撐起綿軟的半身,只見周圍聚了好些看熱鬧的路人,雖然有看他被掐得這么可憐,報以同情的,但因有不少路人瞧見事發(fā)全過程,只覺得這位是自取其辱,更多望向他的目光中帶著譏笑與嘲諷。 汴京人向來好看熱鬧,京城中這些顯貴佳公子的逸聞本就是他們茶余飯后的重要談資。之前劉嘉懿催馬沖向孟裴,路人皆提心吊膽,屏息觀之。 眼看那清俊如玉好看的不像話,偏偏又眼神犀利鋒銳,如一柄曠世寶劍的白衫公子就要血濺當(dāng)場,讓人不忍目睹! 卻見他于千鈞一發(fā)之際,從兩匹馬中央間不容發(fā)的空隙中縱身躍上馬車,姿勢還特別瀟灑飄逸,真?zhèn)€是玉郎騎白鶴,羽衣輕似雪啊! 當(dāng)場就有好事之徒擊掌大聲歡呼的,只覺今日看到了比勢均力敵的相撲角斗更精彩的場面。待到藍袍公子被掐脖子教訓(xùn),眾人只覺大快人心,巴不得事情鬧得越大越好,又紛紛互相打聽,這兩位公子都是哪府的郎君,以往有何恩怨糾葛,今日又為何當(dāng)街爭鋒相斗。又猜度白衫公子湊近藍袍公子耳邊后,說的倒底是句什么話,打聽來的消息再加揣測想象,添油加醋,今晚回家自己便定然是街坊鄰里間眾星拱月的中心人物了。 劉嘉懿本來已經(jīng)漸漸退去紅色的臉皮頓時又漲紅了,這回卻是因為羞恥惱怒:“走,快走!” 他四肢仍然無力,小廝趕緊過來扶他。他在小廝的幫助下爬進了車廂,車夫趕緊催著馬拉車離開。 劉嘉懿無力地斜靠在車壁上,抬起顫抖的手,輕輕撫摸依舊生疼的脖頸,神情沮喪。這個孟二郎要發(fā)起瘋來,真的惹不起! · 孟裴剛上車沒多久,就見后頭成然追了上來,便命車夫放慢車速。 成然幾步趕上,一縱身便上了車,正見孟裴取出巾帕,準備用單手包裹左手上的傷口。他接過巾帕,先看了看他傷口,見只是淺淺一道,也已經(jīng)上了傷藥,此時已不再流血,這才稍稍舒了口氣,一邊替他包扎,一邊不贊成地搖著頭道:“公子為何要如此涉險?” 他趕過來時剛好見到孟裴翻身躍上疾馳的馬車一幕,若是讓他早一分看見,絕不會讓公子如此冒險! 孟裴微微一笑,不答反問:“她回到家了?” 成然一滯,懊惱又無奈道:“到了。屬下告知文小娘子事由,她讓屬下轉(zhuǎn)告公子,她與弟弟meimei都已平安回家?!?/br> 孟裴點點頭。 成然吐口氣,低聲道:“屬下離開文府不遠時,見到了鎮(zhèn)國公府的馬車?!?/br> 孟裴微微一怔:“懷軒?” 成然點了一下頭:“謝公子進了文府。” 孟裴目光一時凝滯,轉(zhuǎn)瞬便恢復(fù)平靜:“回府吧……” · 謝懷軒答應(yīng)盧筱留下用晚飯。文玹陪坐一會兒后,便以功課多為由,告退回內(nèi)院去了。 盧筱眼見謝懷軒眸中失落之色一閃而過,便微笑道:“懷軒,你之前常來的,這段時日不來,我還真挺想你的,以后和阿瑩常來看看我。” 謝懷軒吸了口氣,調(diào)整心緒,亦微笑著點點頭:“好?!?/br> 因為來了客人,晚飯便安排在東花廳。謝懷軒陪著文夫人聊了會兒后,就見文玨從里面出來。 盧筱瞧見文玨前額新剪的頭發(fā)時,不由小小的吃了一驚,但轉(zhuǎn)眼便猜知,多半是她在后窗撞到額頭了。還別說,這樣子雖然標新立異了些,卻還挺好看的。 文玨臉蛋微紅,卻不是因為抹了胭脂,行完禮之后羞澀地走到盧筱身邊坐下,不時抬眸望向謝懷軒,每見他微笑,便心跳不已。 · 晚飯用完,謝懷軒告辭離開。盧筱安排處理好一應(yīng)事務(wù)才回到內(nèi)院,見文玹立在院子中央,一見她便道:“娘親,我有話和你說?!?/br> 盧筱點了一下頭,與她到了自己房里,屏退侍應(yīng)諸人。 文玹開門見山問道:“娘,你為何要留謝公子在家用飯?還邀他常來?” 盧筱微笑道:“阿瑩是你親表妹,懷軒好歹也算是你表哥,我們兩家來往是尋常事啊!他又是那么好的一個孩子,我真的挺喜歡他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