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文玹拿眼一瞄:“爹,你剛才還真的是偷喝酒了?” 張大風(fēng)不由一窘,用手摸著下巴嘿嘿笑道:“這不還沒來得及喝么,不算數(shù)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孟裴:其實(shí)新學(xué)規(guī)執(zhí)行后,算算每個月我還能早退四次,定然要把可以告假的時間用足。 文成周:……看來五十次簽到還太少。我要再改學(xué)規(guī),請病假必須有大夫處方,請事假必須寫明事由,家長簽名蓋章。 孟裴(遞上告假條):事由:討好媳婦,終身大事。蓋章:端親王印。 端王:我的私印哪兒去了?! 第145章 聽了張大風(fēng)所言, 崔六哈哈大笑,他轉(zhuǎn)頭看向文玹,見她身穿件淺丁香色寬袖褙子, 系一條綴珠白紗裙, 細(xì)腰裊裊, 巧笑倩然,不由欣慰而歡喜道:“阿玄如今真是大戶人家的小娘子了, 真是女大十八變, 一轉(zhuǎn)眼就出落得跟仙女似的。去年還在山里下潭捕魚,鉆樹林套兔子, 跟個小子一樣呢!” 文玹輕笑道:“六叔你怎么光記著我胡鬧頑皮的時候啊!” 崔六又看向小酒:“臭小子長高了不少啊!都快趕上我了, 過來!陪大當(dāng)家還有你六叔一起喝點(diǎn)?!?/br> 小酒急忙擺手:“不喝不喝, 我喝了酒就頭暈?!?/br> 崔六嗤笑一聲:“你還叫小酒呢,酒卻喝不來?還算什么男兒郎?” 小酒卻不以為然地道:“我本來叫小九,小酒這名字還不是你們叫出來的?” 他頭一回喝酒還是在大風(fēng)寨,偷六叔的燒酒喝,味道沒覺得多好不說,沒幾口下去人就暈了,腳下踉蹌踩空, 從崖坡上摔了下去, 幸好落在厚厚的野草上, 非但沒摔傷,還因此發(fā)現(xiàn)了一條逃生之路。但他也因此嚇出了一身冷汗,之后再沒敢沾過酒。 他笑嘻嘻地往桌邊坐下:“酒我就不喝了, 陪著大當(dāng)家六叔你們聊會兒?!?/br> 文玹亦在小酒對面坐下,陪他們敘話。不一會兒酒菜端了上來,四人邊吃邊聊。 一口干了酒盞中的酒,張大風(fēng)對崔六道:“六弟,我和小酒如今就住在店里,你若是不嫌棄地方小,以后就也住店里,今晚先擠擠,明日再去買張床。這店只要開著,就有你住的地方。不瞞你說,這店是我借錢開的,所以得先還錢,等我還清了錢,這店就有你一半,以后我們兄弟同心,就在這京城落腳安家?!?/br> 崔六卻笑著搖搖頭:“大當(dāng)家,我是來看看你們的,過幾天我就走了?!?/br> 張大風(fēng)一愣,這就不太高興:“你大老遠(yuǎn)過來,怎么才住幾天就走?怎么?這里廟小容不下你?” 崔六急忙道:“不是,不是,大當(dāng)家你別誤會,我可沒有嫌棄這兒的意思,以前寨子里的土房子還不如這兒呢,山洞里都住過幾個月了,還能在乎這些?我要回去,是因為有人等我。”說著還有點(diǎn)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張大風(fēng)不滿道:“就算你非要回去,也多住些日子,在京城玩上三四個月,大老遠(yuǎn)來一趟京城不容易,干嘛這么急著回去?” 崔六笑得那對丹鳳眼都瞇了起來:“我渾家等我回去呢!我見你們都挺好就放心了?!?/br> 張大風(fēng)大吃一驚:“什么?!你娶媳婦了?”接著就大笑起來,“好家伙!這么一年來我和小酒就光顧著逃來逃去,你小子居然連媳婦都娶上了?有一手啊!” 崔六用手指磨著酒盞邊沿,一臉赧然道:“其實(shí)還不算是真的媳婦,我原先還被官府通緝著,說不準(zhǔn)哪一天看著苗頭不對就要逃走的,怎么能娶她呢?知道被赦免了,我才和她提這事的。” “汝州那里的皇榜還沒貼出來,我就先來京城看看你們,我本來答應(yīng)她,回去就馬上和她成親的,沒想到就算坐車趕路,光路上就花了快一個月,再回去又要一個月!我怕她以為我忘恩負(fù)義,到了京城花天酒地就忘記她了……” 文玹眼看著六叔三十多歲的硬朗漢子,臉卻紅了起來,還不是因為酒氣上頭。她覺得好笑的同時,也為他高興:“六叔,你怕六嬸擔(dān)心的話,先寄封信回去讓她安心,你也好多呆幾天。” 崔六聽她喊起六嬸來,那對神氣的丹鳳眼又笑得瞇成兩條縫,卻仍是搖頭:“寄信不頂事,我還是先回去成親,以后找機(jī)會再來看你們?!?/br> 小酒亦笑嘻嘻地側(cè)頭問他:“六叔,是不是田嬸?我走的時候就看出來了,田嬸對你有意思。要不我怎么放心把你留她家里養(yǎng)傷呢?” 崔六對準(zhǔn)他后腦勺揮手就是一下:“胡說八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走的時候才呆了幾天啊?三娘那是人善,心好,才容我留下養(yǎng)傷的。” 小酒哎呦叫了一聲,捂著后腦勺往后躲:“好好說著話呢,別突然打我!” 崔六瞪他一眼,又道:“你這臭小子我還沒和你算賬呢,就知道阿玄阿玄,你心里就只有阿玄,沒有六叔啊!說去找阿玄,一去就不回來了,我腿還帶著傷呢你就把我扔下了!幸虧是遇到三娘心地好,看到皇榜了也沒去告官,要不我就進(jìn)大牢里蹲著了,還不知有沒有命等到赦書下來了呢!” 他越說越氣,伸手又要去打小酒。小酒急忙從桌邊逃開,口中哇哇亂叫:“六叔你這不是好好的沒事么!要不是我把你留在那里,你能娶上這么好看,心地又好的媳婦么?你不請我吃頓好的就算了,還動手打我?!” 眾人都大笑起來,眼見著外頭大雨滂沱,店堂里卻是喜氣盎然,歡聲笑語不斷。 文玹與張大風(fēng)、小酒都說了些他們在京城里的有趣經(jīng)歷,又細(xì)問崔六這大半年都是如何度過的。 說說笑笑,這頓酒直喝了有一個多時辰,張大風(fēng)與崔六都喝得有些多了,提到死去的柳四不由傷感,接著便開始罵起古二來。 張大風(fēng)把酒盞往桌上重重一放:“當(dāng)初就是瞎了眼!看他功夫好,難得還識字,人又和氣好說話,還和他結(jié)拜,讓他當(dāng)了二當(dāng)家!呸!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被他背后捅刀子!” 說著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上面至今留著幾個大刀疤,每回洗澡都能看見,想起來就恨得牙癢癢。 崔六拍著桌子道:“我就知道這混賬東西是個狠角色,當(dāng)年上山不就是因為他殺了個大官么?” 他因為酒醉舌頭也有些大了,文玹沒聽清,急忙追問道:“六叔,你說什么?他殺了誰?” 崔六轉(zhuǎn)向她道:“大當(dāng)家沒和你說過?他殺了個大官,走投無路了才上山的?!?/br> 文玹搖頭:“爹糊里糊涂的,記不清當(dāng)年事了。六叔你和我說說他上山時的事,他是哪一年那一月上山的,殺的那個大官叫什么名字,在哪里當(dāng)官,是做什么的?只要你想得起來的都告訴我?!?/br> 崔六皺著眉回憶了會兒后道:“他是你來寨子里的前一年上山的,那就是延興三年,來的時候還是正月里,剛過了年,我記得挺清楚。他說自己殺了哪里的廂軍頭領(lǐng)大官……那官名一長串我哪里記得???是什么什么校尉來著……” 文玹追問道:“姓名呢?你還想得起來嗎?” 崔六又想了會兒:“真想不起來了。就記得那大官的姓和吃的有關(guān)?!?/br> 文玹琢磨著:“吃的?難道姓姜?還是馬,牛?楊,朱?唐?” 她連說幾個與吃的有關(guān)的姓,連諧音都算上了,崔六卻都搖頭,突然一拍大腿:“想起來了,菜,姓蔡!” · 午后雨漸漸止歇,青空如洗。 隨著雨勢減小,張家酒店里的客人逐漸多了起來,張大風(fēng)與崔六也不再談當(dāng)年事,只說些各自分別后的趣事,或別處聽來的異聞。 文玹看著時辰也差不多了,叮囑小酒看著張大風(fēng)與崔六,別讓他們喝得太多了,便離開酒肆去接二娘三郎。 孟裴帶著文瑜出來,遠(yuǎn)遠(yuǎn)見了她,未語先含笑,走到她近旁才道:“你六叔順利到了吧?!?/br> 文玹點(diǎn)點(diǎn)頭:“午前就到了。”一路送六叔來的就是孟裴安排的人,若不是這樣,路上不會這么順利。昨日也是他告訴她六叔已經(jīng)到了京畿,還有一天左右路程,今日她才特意向夏先生請了一天的假,去張家酒店迎接六叔的。 孟裴見她神情并不輕松,反而有幾分鄭重,便問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文玹讓文瑜先上車,與文玨等在自家車上,她與孟裴走去他的車邊,把崔六所說的關(guān)于古二當(dāng)年之事輕聲告訴他,又道:“如果真有武官被殺,知道大致的時間,我爹爹調(diào)案卷查起來應(yīng)該更快,不過他最近實(shí)在忙碌……” 白礬樓一事后,文成周曾明確表示文家沒必要趟這潭渾水,她也不知對他說了之后,他愿不愿意幫忙追查。 孟裴知道她為難之處,便只是微微一笑:“無妨,我安排去查就是了?!?/br> 文玹道:“我還是會和爹說一聲的,總之若有新的線索,你我及時互通消息?!?/br> 孟裴點(diǎn)點(diǎn)頭,又問她:“你六叔有地方住嗎?以后有何打算?” 聽他提及六叔,文玹笑了起來,把六叔急著趕回汝州成親的事告訴了他。 孟裴亦訝然,輕笑著感嘆:“你六叔是性情中人啊!他打算什么時候走?我派人送他回去,一路上也好快些。” 文玹喜道:“那就最好了!”赦書抵達(dá)各地的時候或早或晚,六叔若是自己回去,慢且不說,路途中萬一遇上什么意外,地方上若是還拿他當(dāng)通緝犯處置就麻煩了。 正說著話,一陣不大不小的風(fēng)吹來,把她帷帽上垂下的輕紗吹得飛起,甚至還搭在了帽檐上。 她小聲抱怨道:“這風(fēng)真是惱人,一陣一陣的,老是要把我帽紗吹亂。” 孟裴卻微笑道:“這風(fēng)真是有靈性,知道我想看你看得更清楚些?!?/br> 文玹噗嗤一笑:“天天見還見不夠么?”說著抬手,摸索著去整理帷帽上吹亂的輕紗。 孟裴亦想幫她整理,只是這大庭廣眾之下不便有如此親密之舉,抬了抬手還是放下了,只目注她帷帽下那對笑吟吟的剪水秋瞳,不覺情難自禁,低聲淺語:“光是看見怎么夠?” 文玹本是說笑,忽聽他語氣變了,不由心神一動,抬眸與他對視,就見那對俊秀無比的墨瞳深深地凝視著她,若靜潭深沉,又如湛海微瀾。 她不禁心頭怦然,可再思及目前情形,她卻不知該回他句什么,只好略略低頭避開他目光,放下帽紗輕聲道:“我該回去了?!?/br> 孟裴在心底輕嘆一聲,點(diǎn)點(diǎn)頭,微笑道:“走吧,我送你們?!?/br> · 劉嘉懿從國子監(jiān)里出來,剛跨出門口,便瞧見孟裴微笑著與一個帶著帷帽的小娘子說話,那小娘子身穿淺丁香色寬袖蝶戲水仙褙子,十二幅綴珠白紗裙。他下了臺階正要上前打招呼,卻忽然覺得她戴的這頂帷帽看起來有些眼熟,月白羅紗,邊緣繡著丁香色的精致花紋,頗像那日文小娘子出宮時戴著的。 一陣風(fēng)吹來,她紗裙飛揚(yáng),帷帽的薄紗亦飄飛起來,露出她半邊笑靨,玉顏光潤,姣若春花。她笑出了聲,對孟裴說了句什么,抬手去整理帷帽上的輕紗,寬大的衣袖滑落數(shù)寸,露出一截玉腕,半圈紫翡鐲。 真的是她!劉嘉懿猛然止步,心中發(fā)酸,金樨亭賞桂那天,除了第一眼之外她就沒正眼瞧過他,更不要說對他笑了,她這樣笑靨如花,明眸含情,卻都是為了孟二郎。 她怎會知道孟二郎在這里?對了,那日二郎說過他要準(zhǔn)備國子監(jiān)的月底私考,可就隔了這么十多天,她就與他這么相熟,還如此親密地說說笑笑? 小廝奇怪地問他:“公子?” 劉嘉懿擺擺手,突然醒悟過來,怕是他們兩個早就認(rèn)識了吧?那天在宮里卻裝作不識……她那時嘴角的輕笑,是笑他愚魯,還是笑孟裴的存心? 他定定站在門旁,直到她與孟裴告別,轉(zhuǎn)身上了車,而孟裴則一直望著她上車,才回到自己車上,兩駕車一前一后地同行而去。 他這才抬步,快步走向自己的馬車,上車后吩咐車夫:“跟著前面那兩駕車!別太近了?!?/br> 第146章 直到文府與端王府的馬車駛遠(yuǎn), 國子監(jiān)的琉璃牌坊下才走出一名俊美溫雅的年輕郎君,只是眉宇間微帶傷感愁緒。 他低低嘆了口氣,雖然刻意晚出來半刻鐘, 卻還是撞見文玹與孟裴立在車邊說笑, 他不得不立在牌坊后面等著他們上車離開。 只是他在等著的時候, 留意到門口有名年輕郎君,樣子有些古怪, 一直站在那兒不走, 并往街對面孟裴與文玹所立之處看。光是如此也算不上古怪,也許只是等人或車夫駕車來罷了, 但當(dāng)孟裴與文玹分別上了車, 這少年立即跟著快步離開, 這才讓他起疑。 起初看背影,謝懷軒還認(rèn)不出這少年是誰,當(dāng)他轉(zhuǎn)身之后看到側(cè)臉,才認(rèn)出他是淮安國公府的大公子劉嘉懿。 謝懷軒不由蹙起眉頭,他不是孟裴的表兄么?方才立在門口,是看孟裴還是文玹?亦或是看他們兩個?若不是另有隱情,他怎會久立門口, 卻不過去與孟裴打招呼?且他轉(zhuǎn)身一瞬, 謝懷軒瞧見了他臉上神情, 絕非輕松愉快,甚至可說是帶著憤恨之色。 他加快腳步走到門口,正見劉嘉懿匆忙上車, 且跟孟裴與文玹的車同向而行,便也立即上車,叫車夫遠(yuǎn)遠(yuǎn)跟隨在后面。 · 成然隔著車簾向后望了一眼:“公子,淮安國公府的車還跟著。” 孟裴淡然道:“放慢車速。” 車夫依命而行,后面跟著的馬車也隨之放慢了車速,卻仍然遠(yuǎn)遠(yuǎn)跟著。不久文府的車轉(zhuǎn)過彎進(jìn)了小橫橋巷,孟裴的車卻繼續(xù)往前而行,帶著后面的車過三四條街后右轉(zhuǎn)。 劉嘉懿的車亦跟著右轉(zhuǎn),走過一段路后再次右轉(zhuǎn),走了一刻來鐘后,前面孟裴的車再次右轉(zhuǎn),沒多久就到了舊宋門外,接著便直接回了內(nèi)城。 劉嘉懿這才發(fā)現(xiàn)孟裴這是回端王府去了,而本來還在他之前的文府馬車早已不見影蹤!只因他不敢跟得太近,視線又被孟裴的車遮擋,甚至沒瞧見文府馬車是什么時候不見的。 他氣得一拳捶在坐板上,那日賞桂回來,他請娘親去向太后娘娘說說情,娘親隔幾日進(jìn)了一次宮,回來后面色卻不太好,只叫他別再想這回事了。 他直到今日看見文小娘子與孟裴說笑的情形,才終于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孟裴是太后嫡親的皇孫,太后擺明了只會向著他,不會向著自己。 文相公住在哪里,他真要打聽又怎會打聽不到!這孟二郎太氣人!那天故意進(jìn)宮攪局不說,今日竟帶著他在外城廂繞了一大圈,再次把他耍弄了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