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既然取回了風箏,他們便穿過林子,回到之前放風箏的那塊空地。 文玹先回到那棵櫻樹下文家馬車邊,文瑜遠遠地瞧見她,飛奔著跑過來,一路叫著:“大姊你去哪兒啦?我和蕓巧、來升到處都找不到你!只好再回這里等你?!?/br> 文玹歉然道:“因為風箏掉在林子里,我去找了,你等得久么?父親和二姊呢?” 文瑜搖頭:“他們還在秋千那兒,二姊等了許久,才輪到她玩呢,我就先回來了。也沒等多久,蕓巧才給我吃了兩塊綠豆糕你就來了。大姊你吃不吃糕?” “我這會兒不吃。”文玹搖搖頭,剛想說風箏的事,文瑜已經(jīng)瞧見她手里破損的雁子風箏。 他眸中閃過驚訝,小嘴癟了癟,滿臉都是失落之色,卻沒哭也沒發(fā)脾氣,只道:“風箏壞啦,大姊,我們?nèi)ネ鎰e的好了。” 文玹笑瞇瞇道:“雁子風箏雖然壞了,但是有人賠給我一個好的,我們還是能去放風箏?!?/br> 文瑜驚喜地問道:“真的?在哪兒?” “真的?!蔽墨t回身讓他瞧站在十數(shù)步外的單向彥:“瞧見沒有?就是那個手里拿著金魚風箏的朗君?!?/br> 文瑜一眼認出了大眼金魚:“就是這條壞金魚橫沖直撞,差點撞到我的雁子風箏?!?/br> 文玹道:“這位是單公子,他知道錯啦,說要把金魚風箏賠給你。三郎最懂事了,就原諒他好不好?” 文瑜點點頭,朝著單向彥跑去。 單向彥見他過來,便很是鄭重地朝他行了一禮:“文小郎君,對不住你,把你的風箏碰壞了,這只風箏賠你。還請文小郎君見諒。” 文瑜急忙停住腳,也向他端端正正地還了一禮:“單公子請勿多禮,爹爹說,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只要改了就不必放在心上。” 文玹看著這一大一小正兒八經(jīng)地行禮對答,本來就想笑,再聽文瑜后面半句,更是忍俊不禁,她家三郎雖然年紀小小,已經(jīng)很有文氏風格了。 單向彥本是爽朗的脾性,道歉也十分坦然,但被文瑜這么一說反而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抬頭看看文玹,心道文相家里的人,果然和別家不太一樣啊。 文玹又向文瑜介紹孟裴:“這位是孟公子,就是他送我回東京的?!?/br> 文瑜便又朝孟裴鄭重行禮:“孟公子,多謝你送我大姊回家?!?/br> 孟裴忍著笑,向文瑜回禮道:“文小郎君無須多禮,君子行其當行,事其當事。我只是為所應(yīng)為之事而已,不必為此謝我?!?/br> 文玹道:“你們一個個都掉起書袋來,還放不放風箏了?” 單向彥與文瑜異口同聲道:“放!” · 單向彥帶出來的可不止一只風箏,除了大眼金魚之外,還有一只金雕風箏,翅展足有五尺余寬。他拿了這只金雕風箏出來,要與文玹一決高下。 文瑜一見這只金雕風箏,眼睛就移不開了。 這根本不是他原本那只雁子風箏或是單向彥賠給他的金魚風箏可比的!這只風箏不僅是大,且金雕繪得栩栩如生,雙眸有神,金鉤利爪,威風之極。 文玹看出他喜歡,便對單向彥道:“單公子,光是比拼輸贏沒什么意思,不如博個彩頭?” 單向彥眼睛一亮:“好??!博什么彩頭?” 文玹指著他手中的風箏道:“若是我的風箏沒有單公子放得高,我就把金魚風箏還你,若萬一我僥幸贏了,單公子就把這只金雕風箏給我如何?” 單向彥卻搖頭道:“不好,這金魚風箏本就是我賠給文小郎君的,怎能再用來作為你我之間的彩頭?這樣吧,若是我輸了,金雕給你,若是我贏了,我也不要金魚風箏,隨便你給我個什么都行?!?/br> 單向彥此言一出,孟裴只想踢他一腳,這不是擺明了向文玹要信物么? 沒想到文玹立即便答應(yīng)了:“可以,就如單公子所言。” 作者有話要說: 何如:會吃醋了啊…… 孟裴:閉嘴。 何如:竟敢對執(zhí)掌爾等生殺大權(quán)的作者如此無禮,來人啊,拉下去,從下一章開始不給出場。 孟裴:成然! 成然:是! 何如(躲遠):你你你想干什么? 孟裴:把你訂閱得到的營養(yǎng)液全給她。 成然:…… 哈哈哈哈?。?! 第62章 文玹聽單向彥答應(yīng)賭風箏, 立即道:“可以,就如單公子所言?!?/br> 單向彥朝她點點頭:“一言為定,駟馬難追!” 孟裴看看這兩人, 都是一臉的慷慨激昂, 誓要贏過對方的架勢, 忽然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單向彥除了多帶風箏,還多帶了幾個線軸以備用, 這幾個線軸都是一樣長短。為求公平, 他們先把風箏都換上一樣的線軸。 接著便開始正式比賽。文玹找準風力,很快將風箏放起來, 轉(zhuǎn)眼一瞧單向彥, 他也是輕輕松松地就將風箏放起來了。 因兩人都不是新手, 線又是一樣長的,風箏一旦到了高空中,真有數(shù)尺差距也極難看出來,其實比的就是誰先把線放完而已。 兩人都盡可能快地放線,與此同時要避免風箏線放得太急,太過松弛導(dǎo)致風箏墜落。 單向彥一邊放線,一邊留意著文玹手里的線軸, 見她幾乎放得和自己一樣快, 心中不由焦躁起來, 不停地回頭去看。 文玹卻不看他,只看著空中的風箏,根據(jù)風力大小一張一弛地放線。 很快兩人手中線軸都只剩兩三圈線了。 單向彥又看了眼文玹手中線軸, 在察覺到自己手中的風箏線變得緊繃后,一口氣將剩下的兩三圈線放完,高呼一聲:“贏了!” 文玹不為所動地按自己的節(jié)奏把線放完,只比他晚了數(shù)息。 單向彥笑嘻嘻地望著她,拱手道:“承讓了!” 文玹瞅了眼空中,亦朝他淡淡笑道:“承認了?!?/br> 單向彥不由一愣,忽然察覺手中線軸上并無多少拉扯之力,他線放完后太過興高采烈,立即便去看文玹有沒有放完線,竟沒留意到此。再看空中,他那只金雕風箏已經(jīng)搖搖欲墜,便急忙轉(zhuǎn)動線軸收線,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金雕風箏還是搖搖晃晃地墜落下去。 文瑜簡直比他還急:“快去接住??!要摔壞了?!?/br> 文玹微笑著道:“三弟別急,單公子是個守信之人,真要摔壞了,一定會再做個一模一樣的新風箏給你,絕不會拿壞風箏搪塞混充的?!?/br> 聞言孟裴輕笑出聲。單向彥也只能苦笑著拼命收線。他的小廝則急急忙忙地向風箏落下的方向奔去。 不一會兒風箏拾回來了,文瑜急著迎過去,看到金雕風箏并無損壞,這才放心笑了出來。他從小廝手里接過風箏,向著文玹跑了過來。 因他個子矮小,只能把這只比他整個人還大了兩圈的風箏舉在頭頂,才不至于拖到地上。跑過來時,幾乎是只見風箏不見人,就看見一只大風箏下面兩只小腳丫來回擺動。 文瑜跑到文玹身前,興奮得滿臉通紅:“大姊!” “哎。”文玹輕輕應(yīng)了一聲。 “大姊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我頂喜歡你了。”他從腰間解下整只糖袋子,送到她面前,“給你,這糖可好吃了!” 文玹忍不住笑了,從袋子里取出一顆來放進嘴里含著,再把糖袋子系回他腰間:“我吃一顆夠啦,其余的你留著自己吃吧!” 她蹲下身,輕捏一下他rou乎乎的小臉蛋:“一只風箏就能把你收買了?。√婺阙A只風箏就成了世上最好的人,那做好人也太容易了點吧?!?/br> 文瑜嘻嘻笑著:“大姊,我去放風箏啦!” 文玹笑著點點頭,目送他舉著風箏往空地上跑,心道這年紀的孩子還真是一喜一怒都形于色,心思好猜得很。 單向彥雖然愿賭服輸,痛痛快快地把金雕風箏給了文玹姊弟倆,但看著文瑜一點點大的小人舉著“自己的”風箏跑,眼看著風箏尾部就要拖到地上了,不由擔心風箏被刮壞了,一面大叫著:“小心尾巴,小心尾巴!”一面追了上去。 文玹笑著輕輕搖頭,這一個也是和她家小弟一樣地好猜啊!孟裴這人城府就深得多了,她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明明都是差不多年歲的少年人??! 她想到此處,不由回頭看了孟裴一眼,卻見他也正朝她看過來。 視線相對時,她禮貌地朝他微微笑了一下。本以為他看過來是有話要對她說,沒想到他又把視線移開了。 文玹默默在心中畫了個省略號,她果然猜不透他。 她再次看向文瑜,他已經(jīng)把金雕風箏放起來了,單向彥在他身邊說著什么,多半是在指點他。 她正微笑地看著他們,忽然聽見另一邊傳來一陣驚叫聲,她朝聲音方向看過去,發(fā)現(xiàn)是秋千架的那個方向,但那里本就聚了許多人,遠遠地望過去看不出發(fā)生了什么。 她想到文玨在那兒玩秋千,雖然有父親陪著,終究擔心,便朝孟裴說了聲:“孟公子,舍妹正在玩秋千,我過去看看?!闭f完也不等他回應(yīng),便帶著阿蓮急匆匆朝秋千架的方向快步過去。 “我和你一起過去?!泵吓岽蟛阶飞纤c她并肩而行。 文玹回頭看了眼文瑜,有蕓巧、來升陪著他,單向彥和他的小廝也都在旁,應(yīng)該不會有事,便還是決定先去秋千架那兒確認文玨的安危。 快要到秋千架所在地方的時候,她聽見有人議論,說是秋千上有個小娘子摔下來了,怕是還摔得挺重,也許摔斷了腿。她不由更加擔心,提起裙子就大步跑了起來。 很快她就到了秋千架旁,事發(fā)之處一群人圍簇在那里,她雖著急,也瞧不見里面到底什么情形,她叫著:“二妹!文玨!父親!” 一邊叫著她一邊環(huán)顧四周,卻既看不到文成周與文玨,也聽不到他們回應(yīng)自己,不禁更覺心焦。 孟裴低聲吩咐了幾句,侍衛(wèi)上前分開圍觀之人。 文玹急急忙忙跑進人群簇擁的中心,一眼瞧見地上坐著的,是個滿臉憂急的陌生男子,懷中抱著正哭泣的小娘子穿著嫣紅的衫子,并非文玨那件淺湖綠衫子,她這才松了口氣。 孟裴疾步走到她身邊,瞧她臉上神情也猜到了,卻還是問了一句:“不是令妹吧?” 文玹搖搖頭。 這會兒天清寺里的僧人聽聞有人從秋千架上摔下來了,便急忙從寺中出來,與僧人一同趕來的還有一名大夫。 每逢寒食節(jié)或其他節(jié)日,無數(shù)游人來此踏青玩樂,總少不了有飲酒過量的,或是突然發(fā)病的,或是意外受傷的。因此天清寺每逢這些節(jié)日,總要預(yù)先把大夫請來,在寺里留一間大客房,以備需用。 僧人們抬著那小娘子進入天清寺,她的家人亦跟著進去,圍觀眾人便陸續(xù)散了開去。 文玹環(huán)視四周,沒在附近瞧見父親與二妹,再往櫻樹方向看去,遠遠望見文成周的青衫一角,知父親與二妹是回自家馬車邊去了,也就安心了。 再看文瑜所在的方向,那小人兒手中拿著線軸,仰頭望著空中的風箏,滿臉認真小心。單向彥正蹲在他身后,比著手勢說著什么。 “你回家也有月余了吧?”孟裴望著她側(cè)臉輕輕問道。 文玹點點頭,時間過得還真快。 “你與他們相處得不錯?!笨此c文瑜說笑的樣子,想來她與家人之間應(yīng)該相處頗為融洽吧。 文玹本想笑笑說是啊,不知為何,話臨出口卻改了:“父母確實對我很好,弟弟meimei也都很好,可好得太客氣,好得小心翼翼?!?/br> “其實我也是一樣?!彼鬼鴾\笑著道,“二妹看中了多寶盒,我就送給她;三弟看上那只風箏,我就贏來給他;婆婆摔倒了,我就替她在屋里裝一套拉鈴,方便她叫阿梅過去。” 她緩緩搖頭:“我并不是真的待他們好,我只是設(shè)法討好他們,想讓他們喜歡我,想讓他們覺得我好。但越是這樣,我越是覺得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刻意。且不管做什么,始終是個外人,并沒有真正地融入進去……” 孟裴忽然打斷她,問道:“你若是待一個人好,并沒有懷著惡意,也沒有想要騙取什么,這樣的‘好’,有真假之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