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她好奇地打量著文玹:“文姊姊,你原本不是住在京城里的對不對?你住哪兒???” 見文玹略作遲疑,孟裴便代她答道:“她原本住在臨汝?!?/br> 孟韶叫了聲:“??!姨姨不也是住在臨汝的嗎?” 孟裴點頭笑道:“是,我就是去看望姨母的時候,在臨汝遇見文小娘子的?!?/br> 文玹朝孟裴輕輕點了一下頭以示謝意,他回以一笑。 孟韶又道:“文姊姊,這些鸚鵡說來說去就是那幾句,我們?nèi)ハ缕搴貌缓茫俊?/br> 文玹訝異,笑問:“你也會下棋么?” 孟韶小嘴一咧,嘻嘻一笑:“當(dāng)然會啊。下棋多簡單?!?/br> · 直到女使們在亭子里擺開棋盤,布上棋子,文玹才知道六娘說的下棋,并非圍棋,亦非象棋。 那棋盤大如桌面,分成左右兩邊,上鑲青玉,每一邊都被十二條黃玉欄桿分隔成一道道。棋子則是像雞蛋般大小的馬匹,分別用羊脂白玉與上好墨玉雕成,分成幾列,整齊地列在黃玉欄桿內(nèi)。 孟韶問道:“文姊姊,你喜歡白馬還是黑馬?” 文玹好奇地打量著棋盤,拿起一匹墨玉所雕之馬瞧了瞧,非但玉質(zhì)溫潤剔透,雕工也十分精巧。玉馬雖小,卻眼鼻口耳俱備,神態(tài)生動,連頸子上的鬃毛與馬尾都刻出一絲絲的紋理來。甚至每一匹馬動作神態(tài)都有所不同,若非作為棋子,簡直可做精美的擺設(shè)或把件了。 “黑白倒是無所謂?!彼畔履耨R兒道,“我從未下過這種棋,六娘可要先教教我怎么玩?!?/br> 孟韶眨巴了一下眼睛:“我喜歡白馬,你要是不選,我就選白馬了。我會下棋,可是不會教人。讓二哥教你吧。他最喜歡教訓(xùn)人了。” 文玹差點沒忍住,含笑瞥了孟裴一眼。 他倒是淡然無所謂的樣子,仿佛壓根沒聽見自家六妹的最后一句,只對文玹道:“這叫雙陸棋,你既執(zhí)黑馬,便往右手邊走,繞棋盤一圈,白馬則與你所走方向相反。輪流執(zhí)棋,先把所有馬走出棋盤者為勝?!?/br> 他取過一旁的七彩琉璃碗,遞到她面前,碗里是兩枚瑩白的玉骰子:“擲骰子點數(shù)決定走棋步數(shù),你先丟骰子吧?!?/br> 文玹取出骰子,在手心里顛了顛,往碗里輕輕一撒,骰子咕嚕嚕轉(zhuǎn)著,很快停了下來,一顆五點,一顆六點。 孟韶驚嘆道:“文姊姊你運氣真好呢!” 文玹卻在心中暗嘆一口氣,從六叔那兒學(xué)來的手法,她還是練得不夠精到啊。 孟裴微笑道:“一五一六,可以任選一馬,躍過十一欄,亦可選二馬,分別躍五欄與六欄?!?/br> 第55章 文玹打量著棋盤, 見白馬與黑馬并不同列,但每人十五馬卻在棋盤中交錯分布,頓時明白了, 這雙陸棋看來類似飛行棋, 而雙方所走的方向正好相反, 必有交匯之時,多半是可以吃子的。否則單靠丟骰子, 把所有的馬走完棋盤一圈, 那也太無趣了點。 她算了算棋盤上棋子布局,取一馬正要走, 孟裴出言提醒道:“對方只有一馬在欄才能吃?!?/br> 她回頭笑道:“是要趁其落單之時乘人之危么?” 孟裴眉梢輕揚, 笑著糾正道:“是乘馬之危?!?/br> 文玹看回棋盤, 自己方才拿的一馬,若非他提醒,不管是走五步六步還是十一步,都會沖進(jìn)白馬群里去,還落了單,恐怕下一輪就要被白馬圍攻給吃了。 于是她放下這匹黑馬,換了另外兩匹馬走。 孟韶倒也不介意她臨時換馬, 伸出一只rou嘟嘟的白皙小手, 抓起骰子一丟, 竟給她丟出兩個三來,頓時歡呼一聲:“雙三啦!文姊姊,我能走兩輪哦!” 文玹笑嘆道:“看來六娘才是真的運氣好呢?!?/br> 孟韶伸手點著欄數(shù), 拿起一匹白玉馬,連走十二步,放在文玹方才走的黑馬一欄,叫了聲:“吃了你啦!”說著將文玹的黑馬放到棋盤中央的區(qū)域,那一塊地方用白玉鑲嵌,顯然是個特別的區(qū)域。 孟裴告訴她,馬被“吃”并不算完,還能繼續(xù)進(jìn)入棋盤,但只能從起點重新開始,也就是等于之前的步數(shù)都白走了。且若是有馬進(jìn)入白玉鑲嵌區(qū)域,下一步就一定要走這個區(qū)域的馬才行,不能讓馬滯留其中。 文玹不由暗笑,這還真是古代版飛行棋啊!也或許飛行棋是受此啟發(fā)而成的也說不定呢。 這么走了十?dāng)?shù)步,文玹已經(jīng)熟悉規(guī)則,這雙陸棋雖然靠擲骰子走馬,有極大的運氣成分,但走步時,如何選馬,如何設(shè)法吃掉對方棋子而不被對方吃,也是需要些許技巧與計算的。 孟韶一個剛學(xué)會兩位數(shù)加減法的八、九歲小娘子,能不算錯步數(shù)已經(jīng)很不錯了。文玹哪里好意思去贏她,有時候便故意讓幾匹馬落單,讓孟韶吃回去。 孟涵很快就看出來了,偷偷朝二哥看了眼,見他眸中微帶笑意,心想她都看出來了,二哥也定然能看出來,只不過都不說破而已。 孟韶連吃文玹兩匹馬,玩得興起,輪到她丟骰子時,用力一擲,骰子在碗里滑了一圈后,竟又從碗沿飛了出去。 孟涵輕輕驚呼一聲。 文玹近在側(cè)旁,眼明手快地伸手一抄,已經(jīng)將兩枚骰子撈在手中。 卻不料站在她身旁的孟裴亦伸手過來捉骰子,他離骰子稍遠(yuǎn),只比她晚了一瞬,這一下便將她的手整個握住了。 文玹一怔之間,他已經(jīng)把手放開了,像是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般,朝著孟韶微笑道:“六妹,你是和這碗有多大的仇,要這么用力擲骰子扔它?” 孟韶聽了咯咯直笑:“二哥,我和這碗沒仇,我就是想再丟個雙六而已?!?/br> 孟裴搖頭輕嘆:“你要丟出雙六,難道便是靠著力氣大么?” 孟韶嘻嘻笑著,轉(zhuǎn)向文玹,雙眸灼灼發(fā)亮:“文姊姊,原來你也練過功夫?我以為二哥會抓到骰子,想不到被你搶先了。你是不是比我二哥還厲害?” 文玹將骰子丟回碗里,微笑道:“我哪里有孟公子厲害,我只是離得近,先發(fā)制人而已?!?/br> 孟涵瞧瞧文玹,又瞧瞧二哥,什么話都沒說。 又下了會兒棋,文玹見娘親與端王妃過來了,孟赟亦在她們一旁。她這會兒不再心虛,也就不再低頭回避,立在原地等著她們過來。 孟涵孟韶亦瞧見了,迎上前去向端王妃與盧筱、孟赟行禮問好,盧筱微笑著點頭應(yīng)了,接著對文玹道:“時候不早了,玹兒,我們該回去了?!?/br> 端王妃笑著嘆了口氣:“哎,若是被人知道文夫人到了我家里,卻只是坐了坐,連頓飯也沒吃過,可不是要說我太不會待客了嗎?” 盧筱亦笑道:“娘娘太客氣了,我和玹兒過來是為了致謝,實在不好太過打擾。加之出來沒什么準(zhǔn)備,家里還有婆婆在,不好留她獨自在家太久?!?/br> 端王妃又挽留幾句,才送盧筱母女出去。 · 孟赟與孟裴遠(yuǎn)遠(yuǎn)地走在女眷們的后面,一同相送。 孟赟一路都望著前面文玹的背影,忽然對孟裴道:“二郎,我總覺文小娘子看起來有些……似曾相識之感,不像是第一次見到她的樣子,可偏偏記不起來哪里見過。你是在臨汝遇見她的?她一直都在臨汝長大,沒去過其他地方?” 孟裴淡淡道:“是啊。大哥五、六年前不也去過臨汝么,也許那時候見過吧?!?/br> 孟赟蹙眉想了會兒,回憶在臨汝時去過的地方見過的小娘子,卻怎么也想不起是在哪里見過,想了會兒也就罷了:“算了不想了,五、六年前她還只是女童呢,即使見過她,我不會記得清楚,也或許只是相像之人罷了?!?/br> · 文玹跟著娘親回到家中,便立即讓阿蓮幫著磨墨,鋪紙練字,文成周布置的二十大頁小楷可不會因為她今日去過端王府就免了。 只是抄著抄著,她就有點心不在焉起來,想起臨出端王府前,孟赟盯著她看了幾眼,心中總覺的有點不安。又想起孟裴說孟赟是認(rèn)不出她的,便又稍微安心了些。接著自然而然想到了他說她今天打扮的很好看,還特地加了一句說他是說真的。 她忍不住擱下筆,走到銅鏡前照著,端詳著鏡中的自己,嘴角不禁彎了起來,這樣子打扮起來,真的很好看嗎? 他看著她的眼神,確實是欣賞而真誠的。所以并不是客套話,而是他真的這么覺得吧…… 她照了會兒鏡子,忽然意識到自己在浪費時光,再這么神不守舍,今日的二十頁字就來不及寫完了,急忙回到桌邊,提筆繼續(xù)抄寫。 這么全神貫注地寫了一會兒,她便完全沉靜下來,心無旁騖。 · 這天夜里,文玹有些睡不安定,反復(fù)做噩夢。 她一會兒夢見大風(fēng)寨被破那日,山寨里血流成河。一會兒夢到孟赟帶人跟蹤阿關(guān),竟找到了張大風(fēng)藏身之地,將他抓了回去。一會兒又夢見自己和小酒、六叔一起,從端王府里救出了張大風(fēng)。 他們坐在門板上,順著長草往山下滑。 山風(fēng)獵獵,吹著她的頭發(fā),鼓起她的衣衫。她回頭去看追兵有沒有追上他們,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后坐著的人竟不是小酒。那人長眉如劍,墨眸清湛,分明是孟裴啊! 她倒抽一口冷氣,猛然睜開雙眼,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在做夢。且夢得顛三倒四,亂七八糟,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她擔(dān)心孟赟認(rèn)出她來,也擔(dān)心張大風(fēng)繼續(xù)再滯留在京城內(nèi)會有危險,這才會把這些都串在了一起。 可最后居然夢見孟裴了這究竟是什么鬼! · 文玹既醒了,一時也無睡意,起床走到桌邊倒水喝。然而涼水一喝,她更無睡意。 晴夜氣清,月明如鏡,不用點燈屋里頭也看得清清楚楚。 她就在桌邊順勢坐下,心里頭還在琢磨方才夢里的情景,耳朵里卻隱約聽見兩聲模糊的呼喚,像是從文老夫人屋里傳出來的。 她走到窗前凝神細(xì)聽。 “阿梅……阿梅……”還真的是文老夫人在輕聲叫阿梅過去。 文老夫人習(xí)慣了一個人睡,屋里要是多個人她就難以入眠。年紀(jì)大了睡眠淺,就更不能屋里有別人了。阿梅夜里便睡在老夫人臥房對面的另一間臥房,中間隔著個廳,便于老夫人起夜時隨叫隨到。 文玹聽到是老夫人叫阿梅,便不當(dāng)回事,準(zhǔn)備回床上去繼續(xù)睡,但走了幾步后又聽見老夫叫了兩聲阿梅,阿梅卻既沒應(yīng)聲也沒開門過去。 她覺得異樣,隨手抓了件褙子披上,便推門出去,往老夫人那屋快步趕去,沒想到當(dāng)她到了院里,老夫人反而不叫阿梅了。 文玹有些猶豫地放慢了腳步,別是老夫人亦在做夢,說起了夢話吧?她貿(mào)貿(mào)然去敲門或詢問的話,豈不是反而吵醒了老太太。老太太本來就看她不順眼了,若再是被半夜吵醒的話,豈不是更厭憎她?怕是要把她罵個狗血淋頭了。 她心中才糾結(jié)了一下,就聽屋里傳出一聲嘶啞的驚呼,緊接著是“咚”的一聲悶響,同時有木杖落地的清脆聲響。 她知事情不妙,顧不上其他,兩步并做一步?jīng)_至門前,用手試著推了推,發(fā)現(xiàn)門沒閂著,便直接開門進(jìn)去。一進(jìn)廳堂,她就見老夫人臉朝下摔在地上,雙手捂著額頭,口中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她急忙過去查看,借著月光,就見老夫人捂著額頭的指縫中有血流出,不覺心中一沉,只怕老夫人這交摔得頗重。因不清楚她是何原因摔倒,亦不知除了額頭她還傷了什么地方,文玹不敢馬上去扶她起身,而是先去點起燈,同時朝著門外大叫了幾聲:“爹!娘!婆婆摔倒了!” 她喊了這幾句,另一邊阿梅睡的屋里便立即有了動靜,不一會阿梅慌慌張張地推門出來:“老夫人怎么了?”再見老夫人倒在地上,不由驚惶,急忙奔到老夫人身邊,就要扶她起來。 “阿梅別動!不可扶婆婆起來?!蔽墨t喝止住她,舉著燈回到老夫人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文玹:孟公子,我昨晚夢見你了。 孟裴(嘴角勾起):……哦? 文玹:不過我做的是個噩夢,最后夢見你的臉,就嚇醒了。 孟裴(黑線):……我在你心目中就是如此形象么? 文玹:自家的婆婆,我還是敢扶的哈哈。只不過扶人起來之前,要先明確摔倒的原因,有些情況下急急忙忙把對方扶起來反而會加重傷情或病情,還是要先觀察倒地者癥狀并采取對應(yīng)的急救措施。 第56章 見老夫人除了額頭外, 身上沒明顯傷勢,文玹便把燈放在地上,先幫著老夫人翻過身來, 同時讓阿梅去拿藤床上的靠枕, 墊在老夫人頭下面, 問道:“婆婆,你摔著哪兒了?知不知道怎么會摔的?” 文老夫人聲音顫抖, 邊緩緩道:“撞著頭了……阿梅, 扶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