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他其實是在表白。 這兩天余源也會沒事干刷刷絕地求生的論壇,知道這是在某個神似微博的短動態(tài)博客網(wǎng)站,一個id叫“大師兄_朱炫”的大佬寫的段子,結合了情感雞湯以及絕地求生奧義,文藝哀愁,充滿著人生哲理。 但此情此景此人,配上這些段子,卻讓人想笑得在地上打三個滾。 余源努力轉過眼不去看彈幕里的狂歡,搭起噴子就是一槍—— 碰。 一記子彈落在了秦知遠腦門原本位置后的圍墻上。 秦知遠敏銳地一低頭,嘴上忙說:“別打別打別打,一家人?!笔稚蠀s很誠實地扶起了槍頭,嘗試著探頭瞄準。他手中的m416切到連發(fā)模式,一開匣便如同倒豆子般一股腦傾瀉到了街的對面。余源趴得及時,大多數(shù)子彈都只烙在了粉墻之上。 一來一回,大家都是殘血,各自拂去面上的雨水保持警惕。 將重心換至另一只腳,余源把scar切成單點,微微瞇眼避免面上的雨水侵入。他的睫羽微微顫動,闔目時,余源自雜亂的雨聲中剝離出了上彈的聲響—— 直身扶槍,他在開鏡的瞬間單點將街那頭的綠油油的腦瓜子爆頭。 你使用scarl擊殺了東林秦三。 余源冷靜地收槍,對直播間的觀眾解釋道:“吃雞面前無好友,雞屁股都別留。我們要做沒有感情的殺手?!?/br> 內心卻是又興奮又頭疼——興奮的是秦知遠剛起槍來壓迫感十足,在低端局游蕩了幾天,他很少碰見這樣的對峙局面,一時被調動了情緒。至于頭疼…… 他面癱久了,心中百折千轉,臉上依舊穩(wěn)穩(wěn)地保持著凜然正氣的神態(tài),連不給彈幕多加猜測的機會。余源連盒子都不想去舔了,只想快點走人,直覺告訴他某人也許正在醞釀什么驚天之舉。 但他晚了一步。 雨漸漸大了,寂靜的街道那一側又響起了青年幽幽的、糙啞的歌聲,自帶一股凄涼哀傷:“也不是ak不要你,而是那個夏天,那個午后,那個警察局的二樓,他正好不在那里?!?/br> 余源手中的槍差點走火。 背著歌聲,他木著臉離開,腳步快得像是在倉皇奔逃。 …… ………… 白銀局吃雞后已過六點,余源簡單跟一票觀眾作了告別,就下播了。 直播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你不但要兼顧游戲,還得擔心節(jié)目效果,尋找笑料玩梗,特別傷害腦細胞。余源記得自己上輩子直播的第一個月就開始瘋狂掉頭發(fā),第一份禮物分成全投去買生發(fā)水了。但此刻這具身子明顯抗壓、更具朝氣一些,一頭寸短的頭發(fā)根根都墨黑油亮,摸上去倒不會茬茬的,反而很柔軟。 悶在感應服里的身子出了一身汗,他把清理功能打開祛汗味后,才往浴室里去洗了個熱水澡。一出來正好接到了一通陌生電話。 把通話轉成純語音模式接通,余源光裸著身子翻箱倒柜地想找條舒適點的貼身衣物。不知道是不是他重生后這具身體變得更為有力的緣故,余源竟然發(fā)覺自己似乎長高了,原主那對單薄得可憐的衣服穿在身上總覺得略短。好在簽了直播平臺,他也算有了收入,等到了周末休播的時候就可以出去逛逛,把這些衣物換掉。 “余源——” 他失神思索的時候,一聲飽含怒氣的呼喚成功勾回了他的注意力。余源忙把音量調低,畢竟這些棺材房的隔音效果很差,他不想打擾到隔壁的人。 然后他回頭看了看光屏,半晌才想起來了畫面中那個眉毛都擰斜的男人是誰。 ——上次給他打電話的原主他哥,余潛。 被拉黑了號碼,這人大概是換了個新手機號才千辛萬苦地找來了。 “下午直播平臺的新人,是不是你?”余潛氣得發(fā)抖。 余源很想掛電話,但此刻他剛好找到了一條心儀的短褲,正要穿上,騰不開手。只能敷衍的嗯了一聲當做回答。他不驚訝余潛會直到這件事——畢竟絕地求生與其他游戲不同,他的直播平臺只有官方一個,每一位新主播的出現(xiàn)都會引起一陣熱度。而他出場的方式又那么的特別,那么的沖擊,只要是稍微有關注絕地求生直播的人,都會有所聽聞。 但這短暫地一個鼻音輕而易舉地激怒了電話那頭的男人:“你穿成那樣!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人挖出了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怎么了?”余源奇怪。 “怎么了!余家!我們余家的臉面往哪放!” 短褲很合身,余源舒了口氣重新披上微潮的浴袍,打開了攝像頭。 余源洗澡喜歡用極燙的水把渾身搓得通紅,此刻浴袍領口內還透著一抹淡淡的粉色。他頭頂掛著一條毛巾,眼尾鼻尖都微微泛著一點紅,仿佛渾身攜裹著溫氣吹得人頭昏腦漲。室內沒有開燈,未免有些昏暗,那雙往日里金燦燦的眼瞳底沉淀了一抹幽深,抬眸探看時那股深沉就凝練成刃,鋒利得讓人想要轉眼避開鋒芒。 余源上上下下將電話那端的景致打量了一番——和他眉眼有幾分相似卻趨于平庸的年輕男人,二十歲出頭,偏愛往鼻梁上架個黑框眼鏡偽裝穩(wěn)重,卻連眼中的怒氣都遮掩不了。他的身后是金碧輝煌的裝扮,暗金色的墻面上懸掛著一幅巨大的古畫,如果余源沒有回憶錯,這張畫應該存在于“余家”的書房。 余家,可以算半個大家。 余潛是他大哥,同父異母的,素質值7.5,就讀于薩克斯第一軍校。是余家家產(chǎn)的預定繼承人。換句話來說——連繼承人都這么菜,這余家是得有多沒落啊。 余源不知怎么的下意識就響起那晚酒吧中的一瞥,秦知遠往那兒一坐,全場半數(shù)人的視線就凝固在了他身上。那種存在于描述之外的氣場,才是余源幻想之中家族狗血劇里的扮演者們所該有的。 “你必須改變你的直播形象,”余潛說,“明天會派人去接你回家?!?/br> “不了,直播?!?/br> “你——”余潛氣極,他本想再說些什么,卻見原本興致缺缺的余源忽然抬了下眼眸。 “我。”余源輕輕偏了下頭,目光冷淡中鑲著不耐煩,“我怎么?” 那眼神凍得像霜。電話那頭的人怔了怔,面色竟不可抑制地煞白了一下。 余源一攏領口,重新垂下目光,“月底的周末我會回去一趟。”然后跟你們斷絕關系,老死不相往來,你們過你們的好日子,我做我的小主播。 “掛了?!彼麖街卑聪聮鞌?,小聲嘟囔,“什么辣雞人。還臉面,我呸呸呸?!?/br> 不知想到什么,余源忽然點開搜索百科,輸入一個秦字。 秦家是盤踞在歷史里的一條沉默的黑龍。它的本家坐落在一座獨立的山頭上,居高臨下,像是在俯瞰這座城市的所有人。 一輛低調的黑色轎車轉過少有人煙的岔口,尋上精修的盤山道盤旋而上。后座,秦知遠打了個噴嚏,一臉困惑地往黑漆漆的車窗外看了一眼。 夜晚伸手不見五指,唯有車燈打成的那束光亮照耀前路。 “好像感冒了?!彼嗳啾羌猓荒樐涿?。 被他隨手熄滅的屏幕上,名為“麻辣小芋圓”的話題熱熱鬧鬧,話題封面里的青年一身紅裙,面若桃花。 話題關注人數(shù):兩萬人。 第10章 他是一個護短的人。 第二天余源起的很早。 剛起床時睡意未泯,直播狀態(tài)肯定算不上好。所以前世他就養(yǎng)成了開播前玩幾把順順手的習慣。進入游戲后他下意識看了眼好友欄,意外地發(fā)現(xiàn)秦知遠竟然在線。 對方很快發(fā)來一個組隊邀請,余源稍稍猶豫就同意了。 “早早早?!?/br> “早?!庇嘣纯此ヅ潆p排,并沒有拒絕,只是問:“這么早起來玩游戲,東林不用上課?” 秦知遠努力抑制住哈欠,“老爺子有點事,我這幾天住家里,就不去基地了?!?/br> 兩人閑聊的空檔,匹配就已完成,進入了游戲。 低段位的雙排對余源而言還是比較輕松的,他大多數(shù)的時候都在觀察秦知遠——從這幾盤來看,這個青年進步很大,游戲意識也提升了不少,讓人懷疑他是不是通宵苦練了一番。而且,這人今天的神態(tài)總有點兒奇怪。 每當轉過身去,余源就會感受到一股視線緊緊地黏在身后,一回頭往往卻只看見秦知遠那張若無其事故作漫不經(jīng)心的面孔,只不過青年握槍的手似乎有點過分用勁了,幾乎爆起了青筋。這種怪異的氛圍并不影響兩人的cao作,余源今天手感不錯,兩人連排三盤,便吃上了一次雞?;氐酱髲d后他一面等待匹配一面逛起了外觀,忽然聽見秦知遠短促地“啊——”了一聲。 “?”余源轉頭看他。 “快九點了,你的直播……”話音未落,代表匹配成功的電子音滴地閃爍了一下,他們被丟到了飛機之上。 被迎面的疾風吹得有點頭昏腦漲,余源垂頭看了眼腕帶,八點五十六,距離開播只有不到四分鐘的時間了。他為難地皺了下眉,飛速掃了身側眼巴巴的秦知遠一眼:“你……”他頓了一下,“怎么知道我直播的?” 秦知遠后背一涼。 但余源顯然沒往深處想,只是略感抱歉地偏過頭:“我先走了,下次一起吧。” “好的好的。”秦知遠不敢挽留,猶豫了一下,“其實芋圓,我想告訴你我——” “——哇,秦三哥,好巧好巧?!?/br> 余源點向退出虛擬鍵的手指一頓。 在轉頭的瞬間,飛機艙門外橙黃色的陽光擠進了視野,在機艙內刻出一道分明的光影交界線。秦知遠的面孔被晝光照得仿佛在發(fā)亮,青年對著他時往往揚成一道揮開的直線的眉輕輕地落了下來,頓時顯得冷肅。在陰影中,六個少年嬉皮笑臉地挨在一起,他們穿著統(tǒng)一的制度,胸口繡有薩克斯第一軍校的徽記,惡意的目光向秦知遠匯聚。 秦知遠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真不幸。” “有過節(jié)?”余源將控制面板關閉,低聲問。 “他們……”秦知遠想起什么似的,“說來話長。沒關系沒關系我能處理,你快去直播吧別遲到了?!?/br> 這就是的確有過節(jié)的意思。 余源只思考了兩秒,就做個個決定。 “跳n港?!彼诘貓D上標了個點,隨手打開了直播功能。 九點整,麻辣芋圓準時開播。 直播間頓時涌進了一大群人,有的是昨天的老觀眾,有的是在社交網(wǎng)站上被吸引慕名而來的新人,各色的彈幕交疊在一起。主畫面中,余源正解開馬尾辮,將金發(fā)披散。 “早上好,各位。”他用平靜無波的雙眼注視著虛空,“今天請來了一位嘉賓玩玩雙排。” 畫面驟然轉開,忽然閃現(xiàn)在屏幕正中的高大青年還呆呆地望著余源的方向,表情有點兒傻,帶著隱隱的討好意味:“……???” 碰—— 三大軍校,在理論課上偷偷摸摸看直播的一群人,不由自主地將腕表摔到了地上。 他們只覺得自己產(chǎn)生錯覺了,那一瞬間,學員們仿佛看見兇名遠揚的秦三長出了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正豎起來,對著漂亮的女裝主播瘋狂搖擺。 …… ………… 余源預料的不錯,那幾個薩克斯的學員的確是正好遇見秦三,想找找麻煩。 雙排嘛,六個人就是三隊,若是合伙的話秦知遠1v6肯定要跪。這人好歹也是他唯一的好友了,雖然居心不軌動機不良,但的確是對他很好了。 余源這人吧,脾氣還好,就是稍微有些護短。 一面跳傘,余源一面觀察四周。n港距離航線有一段距離,只跳了一個隊,而那六個人卻沒跟著一起來。他落地便和秦知遠一齊解決了n港的其他玩家,一面搜物資一面和觀眾對話。 “謝謝二蛋的禮物。” “秦三?偶然認識的,普通朋友。” “今天,心情不錯?!彼麑⒌厣系?8k背上后背,隨口說道,“準備一波cao作猛如虎讓你們清醒一下。” 第一個毒圈刷在偏下的位置,余源叫上秦知遠開了輛車,按照這個尿性,后邊的圈極有可能刷到機場。 他不想被堵橋,那就只好早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