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節(jié)
這會兒事已辦妥,他動身回開封。 臨走前,他交代杜譽許多事,更叫他小心完顏良。 雖說趙琮有種預感,完顏良不會如此鼠目寸光,暫時還不會現身。 這回謝文睿帶了新武器來,其他不好說,最起碼對完顏良還是有一定震懾作用。 他也暗示杜譽,三年滿后,便召他回京。 經此一事,杜譽反倒無所謂宰相之位,陛下太過機敏,近身為官,壓力才大。他已當了近十年的宰相,如今倒寧愿在太原當知府。他面上也很平靜,一路將趙琮送到城外。 這一兩日,趙琮十分忙碌,出了城,染陶才得空悄聲道:“陛下,那位肖扶,不見了。” 趙琮緩緩睜眼,半晌露出一抹笑容。 本也沒指望他久留。 回京的路上,一路平穩(wěn)。 他剛在太原殺了那么多人,事情已傳了出去,誰還敢這個時候惹他。 眼看這一日,過了衛(wèi)州,歇過一晚,明日就能到開封。前方忽然有幾匹馬急速而來,并停在趙琮的車隊前。親衛(wèi)們查看了對方身份,速來稟報:“陛下,福祿福大官來了!” 趙琮一愣。 有什么事,值得福祿親自來。 “叫他過來?!壁w琮睜眼,坐直。 福祿迅速跑來,鉆進馬車,滿身塵土來不及斂去,便急急跪下道:“陛下!十一郎君去廣南了!” “廣南?!” “十一郎君的生母被趙廷抓去,帶到廣南西路,趙從德也終于探出了頭!正與五姓蕃在宜州處不時生事?!备5撘粴鈱⒃捳f盡。 “不是早已派人去杭州捉拿趙廷?” “具體的,小的尚不知,郎君給陛下留了信!郎君得到消息,等了一日,等不到陛下回來。那處又急,郎君說恐將有戰(zhàn)事,將公主從洛陽召回,不等公主到宮中,就急急點了一些禁兵先往廣南西路去了!” 福祿說得急,趙琮聽得云里霧里,公主為何又在洛陽? 但他也來不及細問,先抓緊問道:“帶了多少人去?” “怕是有一千人!” 趙琮想到姜未那番舉動,審問時也有人提及趙從德,當時就知道趙從德遲早要生事,沒料到生得這樣快。 怕是真要起戰(zhàn)事。 趙琮雖說常與趙世碂開玩笑,說將來讓他當大將軍,可是哪里真想過叫趙世碂去打仗?他寧愿自己親征,也不愿叫趙世碂上戰(zhàn)場,刀劍無眼。 他到底是穿越過的人,本就多活一次,實在死了就算了。 可是趙世碂才十六歲啊。 趙琮越想,心中就越慌。 他真不是慌張之人,可他現下慌得張口就道:“一千人哪夠,真要打起來,一千人頂什么用?!” 染陶寬慰道:“陛下,禁兵都是精兵,再者,西南各部松散得很,趙從德怎能輕易調動?!?/br> 趙琮深吸一口氣,吩咐道:“今夜不休息,夜間務必趕至開封!” 關鍵時刻,無人敢勸,紛紛應是。 趙世碂早做好這輩子還要去西南處打仗的準備,但也沒想到來得這樣突然,他甚至來不及與趙琮當面說一聲。 趙琮派人去抓趙廷,他便放了心。 再者,這陣子京中事多,許多人都要盯著,穆扶也不在,也少了人往他遞消息。再往他遞消息時,就是他娘被趙廷發(fā)現并抓去的事兒,他大驚,且大怒。給他傳消息的兩人,當場就被踹了出去。 孫筱毓偷偷給他傳的信緊接而至,他才知道具體境況,一切都是巧合。 趙琮派人去捉趙廷,誰料趙廷靠著易家的東西發(fā)了筆橫財,就索性坐船去臨近州府兜了一圈,趙琮的人趕緊跟著他往其他州府去??蛇@個時候趙廷已經把東西全賣了,又大賺一筆,并已回到杭州。 兩廂錯開了。 他娘雖不愛出門,但也總有出門的時候,不防有一回出門,就叫剛回來的趙廷給看到了。趙廷是認得她的,眼睛一轉,逼著孫筱毓帶著首飾上門,扮作銀樓的掌事娘子。 孫筱毓好歹前國公府千金,舉止形態(tài)都很好,看起來并不惹人生疑,單娘子還挺喜愛她。孫筱毓被趙廷下了毒,壓根不敢說實話,邀請單娘子去銀樓中挑首飾。 單娘子喜愛她,帶著兩位女使就去了。 家中護衛(wèi)們在外嚴防,哪里知道雅間里頭單娘子被迷暈,直接就給帶走了。 趙廷也不敢多留,銀子反正是已經賺到,聽聞他爹在廣南西路出沒,帶上人就朝廣南西路趕去。 大戶娘子們看首飾,聊得盡興了,在雅間里頭待上一兩個時辰實屬正常。 也怪這些人在杭州向來當老大當慣了,根本沒想到有人趕在他們頭上動刀,發(fā)覺不對勁時,人已經不見了。 他們一面派人追,一面派人往京中報信。 與此同時,趙琮的人也是如此。 趙世碂在趕往廣南西路的路上,面上無奈有之,更多的是焦急與擔憂。 那是他親娘。好不容易這輩子能過上好日子的親娘。 他帶了一千禁兵,看似很少,心中卻不為兵力慌張。 上輩子的時候,他帶了三千禁兵,都能打贏翻身仗。這一世的禁兵與上一世可不同,上一世即便是禁兵也疏于訓練,根本不頂用。這一世趙琮重新編過的禁兵,說句一個人當五個人用也不為過。 況且上一世那場仗,叫他弄清了西南各部落的狀況。 再言之,他自己還有幾萬人藏在杭州呢,這些都是底牌。 林白也在融水縣,那處的萬安軍、昌化軍以及廂軍都不是上輩子那些能比的。他之所以只帶了一千禁兵也是防止過于高調,真不是他瞧不起趙從德,他還真不覺得趙從德能如何。 這個仗也不一定打得起來,他若是帶了太多人去,一路行過,恐叫人恐慌。 總之他心中有溝壑,萬不會丟了性命。 人手都安排好了,他們一路往廣南西路趕去。 一切都好,只除了一點—— 實在是太過想念趙琮。 他們趕了三天的路,不得不休息片刻,人不休息,馬還得休息。 趙世碂靠在樹下,手伸進袖袋中摸著那只荷包,其中有趙琮的發(fā)絲。他抬頭望向空中倒掛星河,心想,不知趙琮是否看了他單獨置在床榻上的信,不知趙琮是否會理解他。 趙琮回到開封,來不及對眾人解釋,先回福寧殿看趙世碂留下的信。 趙世碂將這回去廣南西路的緣由仔細寫下,交由福祿,再由福祿親自給他看。 趙琮將信看完,心中憋悶。 許多時候,他們忽視的一點小人物,亦或小事情,竟然就這樣扭轉了整件事的勢頭。 誰能想到,這個趙廷也能做出這樣的事兒。 他能理解,單娘子是趙世碂的親娘。若是親娘有難,趙世碂還冷淡無比,他也會對趙世碂失望的。 可他心中難受。 不待他難受完畢,福祿又道:“陛下,至于易漁一事,已辦妥。他的家人已全部回揚州老家?!?/br> 趙琮隨口道:“小十一辦的?” “陛下從太原傳了旨意回來,十一郎君便按旨處死了他?!?/br> 趙琮心中大驚,但他面上平靜,接著道:“嗯,如何處置的?” “接到旨意后,十一郎君按旨意行事,將易漁的罪狀告知于眾人,也將陛下的意思告訴眾人,易漁已在牢中被處死。尸身抬出來的時候,人人都瞧見了?!?/br> 趙琮的右手暗暗緊握:“人們如何說?” “他犯的罪太多,證據確鑿,人人都道陛下處置得好?!逼鋵嵾€是有些疑問的,質疑為何突然就死了,但是福祿沒說,這個時候何必說出來惹陛下不高興。 “旨意呢?” 福祿去書房取來,遞給他:“十一郎君宣過后,又帶了回來,在這兒。” “你出去吧?!?/br> “是?!备5摬灰捎兴D身出去。 趙琮望著桌面上卷著的卷軸,忽然不敢打開。 他腦中也閃過自稱“肖扶”的太監(jiān),他自然不信那個太監(jiān)來自高麗。其實他心中已有考量,他覺著那個太監(jiān)是西夏派來的。 但凡有關西夏的舉措,似乎李涼承總能迅速知道。 例如這回他去太原,李涼承都能知道。 是誰通風報信?知道這些隱秘之事的,無非就那么些人。 趙琮越想越深,臉上甚至生出一絲脆弱而又殘忍的絕望。 哪怕所有人騙他,背叛他,他也不覺著如何。 只求,他的小十一,還是他的小十一。 小十一剛回來的時候,他曾說過:若要騙,就要騙一輩子。若要瞞,更要瞞到天荒地老。 他壓下百般情緒,鋪開那卷紙,上頭的字,連他自己都分不出來到底是出自誰之手。 與他的字一模一樣。 趙琮這一刻,比任何一刻都清晰地意識到,小十一真的長大了。 長大到,已能模仿他的字跡親手寫下這連他都辨認不出的旨意。 握著小十一的手教他寫字,仿佛還是昨日。 他突然生出一個念頭,小十一這般,是真的廣南已經危及至此,還是其他原因?五年多年前,小十一走的時候,也是拿他娘當借口。 小十一這一走,還會回來嗎。 第208章 吾愛宗寶,等吾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