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節(jié)
可他等了一些日子,也未等到那位據(jù)說最為古板的陳御史有任何風(fēng)聲,他又上不了朝,更不好當(dāng)面去見陳御史。 陳御史到底有沒有參趙世碂,他依然不得知。 好在寶寧公主這些日子一直在家中,許久不曾出門,他還真怕哪回在街上遇到公主,再被帶回公主府。他的姨父姨母倒是又問過他幾次,問他進宮時,陛下都跟他說了些什么。 他胡亂編了些話用以搪塞。 他的姨父姨母倒好,高興道:“這一回,陛下也不叫你離京,怕是真要招你做駙馬的。你那個宅子燒了,可也是個好兆頭,紅紅火火嘛!” 易漁語塞,宅子被燒,還能是好事?他在京中,行事也謹慎,又不好隨意給人送禮送金銀,只能無所事事。他的姨父姨母惦記著要他做駙馬,張羅著主動出錢給他修宅子,他住在這兒也煩悶,索性搬了出去,借督促修宅子為名,住在燒了一半的宅子里頭。 宮里頭,趙琮專門抽出一天的時間,欲同趙世碂出宮去公主府,好說那孫竹蘊的事。偏偏他出宮前,永興軍處有急信傳來,據(jù)聞跟西夏的馬匹有關(guān)。趙琮無奈,只好先去崇政殿。 原來是自西夏使官回國后,恰好也到了往大宋運送馬匹的時候,本也沒差錯。只是這回的馬匹,送得格外多。知軍一問,是大皇子的意思。 趙琮暗自罵,大皇子真是蠢貨。他跟李明純私下保守秘密,大皇子自己先跳了出來,這分明是猜到自己怕是要繼承皇位,嘚瑟了,也開始拿好東西來討好。 錢商問道:“陛下,這到底是——” 趙琮將信放下,微笑:“怕是哪處出了錯?!?/br> “據(jù)聞這回的馬匹之事,是由大皇子負責(zé)?!卞X商還挺高興地說,“陛下,大皇子此人沒有大智慧,好掌控,若是他能繼承皇位,真是再好不過了。” 李明純辛辛苦苦地掩飾,不就是為了保全各個兒子的命? 趙琮立即道:“皇位之事,倒不好說,先來說說其余的事?!?/br> “其實臣有些擔(dān)憂,這回西夏使官來咱們大宋,可曾與陛下商談合約的事?明年就將到期……” 趙琮頭疼,立即知道,今兒是沒法出宮了。 他將趙世碂叫到一邊,交代道:“你出宮吧,把朕的意思跟她講明白?!?/br> “陛下,錢商——” “你放心,朕心里有數(shù)。” 趙世碂點頭,想到自己出宮還要做的事兒,到底是獨自出宮去。 他自己出宮,就無需再乘馬車,他騎著馬直往公主府去。 街上人多,他不得不放慢速度??斓街烊搁T時,他要拐彎往公主府去,卻不料差點踩著一位小娘子。 趙世碂趕緊拉住韁繩,低頭看向地上躺著的驚慌女子。 “十,十一郎君——” 趙世碂挑眉,竟然還認得他?不過他也沒多想,他名聲在外,又不是大門不出,怎能阻止他人認識他。到底是他撞人在先,認識他的人也多,他不想得個鬧市縱馬撞人的名聲,否則又要有人參他,趙琮得不高興了。 他朝身后的吉利道:“問清楚是哪家小娘子,回頭送禮上門?!?/br> “是?!奔粝绿幚?。 趙世碂說罷,便往公主府趕去。 易渝扶著女使的手起來,被吉利問是哪家人,心直跳。 她囁嚅了會兒,說道:“我,我是揚州人,剛來開封不久……”她不敢說她住在林府,她送了那么多東西給趙世碂,要是這樣說出來,太羞了。她也不敢說自己是易漁的meimei,雖說不是有意為之,在鬧市區(qū)這般總歸有些丟人,她怕連累哥哥。 她家宅子反正多的是,她名下也有很多,她隨口說了個,吉利記在心中,點頭就走了。 他們走后,易渝松了口氣,她的女使小聲道:“三娘子,咱們成日在十一郎君常路過的地方等他,好不容易見著一面,您怎不說實話呢!他還是不知道您是誰!” “羞,我也不想連累哥哥。” “也是。” “走吧,咱們找哥哥說的那本書去?!?/br> “是?!?/br> 易渝說完又笑:“不過,能見著他就已很好了!雖說,他并未佩戴我送的東西……” 趙世碂那日之所以穿戴了一回,也是因為難得在宮外住,回宮自有宮女給他準備衣飾。 女使笑道:“往后總能瞧見的,三娘子再多做些吧?!?/br> “嗯!哥哥給了我許多料子!” 她們倆雖被撞,到底是高高興興地走了。 朱雀門邊上這一幕,卻被許多人看到眼中。本來么,英俊郎君,美貌佳人,很能被人記住,更何況那郎君還是趙世碂。 易漁知道這事兒之后,可樂壞了,趕緊找人往外放消息。他只盼著趙世碂趕緊跟他meimei搭上眼,只要搭上,他就不必做駙馬。 但這些暫時還是后話。 經(jīng)過朱雀門后,趙世碂到公主府,見趙宗寧能吃能喝,臉色甚好,就知道關(guān)禁閉這事兒于她而言沒甚影響。 見他過來,有“共患難”情誼的趙宗寧還招呼他趕緊一塊吃剛出鍋的松糕。 “軟軟甜甜的,可好吃了。配這果子汁,快嘗嘗!”趙宗寧往他跟前推。 趙世碂吃了幾口,說正事:“本來今日,陛下也要一同出來的?!?/br> 趙宗寧臉色一暗:“哥哥沒來,是還生我的氣?” “永興軍有急信,陛下要處理事兒才沒來。陛下早沒生你的氣,今日出宮也是想結(jié)束你的禁閉?!?/br> 趙宗寧面上再一松。 “除此之外,也有其他要事?!?/br> 趙宗寧再度緊張起來。 趙世碂見天不怕地不怕的趙宗寧這般,便想笑。 他跟趙宗寧一樣,只怕趙琮。 他也不賣關(guān)子,把趙琮的意思一說,問她:“你覺得如何?” “孫竹蘊做我的駙馬?!”趙宗寧訝異地指著自己。 “是,你哥哥覺得他很合適?!?/br> “這——”趙宗寧低頭,不說話。 “你要是不喜歡,那就不要他。” “也不是——” “那到底?” 趙宗寧嘆氣:“我對孫竹蘊只是尋常心思,但他的確是個很不錯的人。” “能被你稱為‘很不錯’,實在是很不容易。既然你覺著他很不錯,就收了?” “唉……”趙宗寧再嘆氣。 趙世碂悠閑地喝了口茶:“你好好想,回頭你哥哥應(yīng)當(dāng)還要親自問你。” 趙宗寧沉默了好一會兒,問趙世碂:“成親,是什么樣的?” 什么樣的?趙世碂也未成過親,但他想到那日,后背那樣疼,腦中一團亂,趙琮卻說心中有他。該如何說?說得坦率一點,他愿意拿兩輩子的一切,去換那一瞬間,只要那個瞬間就已足夠。 若是真到成親時,生生世世也愿換吧。 “算了,你比我還小,我問你有什么用?!壁w宗寧縮回榻上,迷茫道,“成親這事兒吧,從前我常說要江謙做我的駙馬,也只是說說,真要跟他成親,我反倒不知該如何相處。孫竹蘊?似乎不行,可也想不到哪處不行,他說話輕聲細語,還能逗我笑?!?/br> 趙世碂輕聲道:“你好生想著,若是不喜歡,沒人逼你?!?/br> “嗯?!壁w宗寧的聲音有點兒蔫。 趙世碂又與她說了片刻的話才離去。 趙世碂離開公主府后,立即回到自己家中,洇墨已經(jīng)將那些書冊拿了出來,遞給他看。 從吉利手中拿過他帶出宮的易漁家的書,與楊淵的這些書冊比對,果然是一模一樣的。趙世碂叫吉利去后院看錦鯉去,喜好這些的吉利點點頭,還挺高興地走了。 洇墨湊上前,仔細看了看兩冊書,驚訝道:“郎君您看啊,這本,還有這本,都是一模一樣的!” 可不是,趙世碂坐到桌旁,不禁擰眉。 他知道易漁心思深,卻未想到易漁的心思深到這個地步。 洇墨又道:“照這般來說,賄賂楊淵的人,的確是此人?與鄭橋聯(lián)合起來陷害杜譽杜相公與林白師徒的,也是他?”洇墨不解,“只是婢子不解,易漁為的是什么?鄭橋陷害杜相公,婢子能明白,只有拉下高位上的,他才能上位。易漁呢,他為了什么?” 雖說有些可笑,趙世碂能想到的唯一答案便是:“朝中有人好做事?!?/br> 洇墨微張嘴唇,好一會兒才感嘆道:“他這給自己鋪路,鋪得真是早。” 趙世碂冷笑:“按他的打算,有他的那門技術(shù),怕是以為陛下要留他在京城的。朝中有人,他自己再‘上進’,再是狀元郎,還怕不好上位?只是他失算了,陛下將他派去了揚州。” “郎君,難怪他好端端地要回開封呢!” 趙世碂也點頭,之前他便覺得易漁回來得有些過于巧合。 鄭橋判刑判得極快,殺得也快,易漁回來的時間,剛好夠消息傳到揚州,他再趕回??梢娛且诐O害怕自己暴露,才急急回來,想要親自收尾。 “有錢總歸是能使鬼推磨的,有幾個人能不被金銀迷了眼?不知朝中是否還有人被易漁用金錢買了去?”洇墨問。 “看他這些時日的行為,明顯是慌了。朝中宰相,正副加起來那么多,他之所以瞧得上鄭橋,也不過是只鄭橋有貪心罷了。其余幾人,他想買通?除了宰相之外的人,易漁估計還不屑買通。此人目的十分明確?!?/br> 洇墨好奇道:“他會否也買通錢商?” 趙世碂再冷笑:“他可沒那個本事,錢商身后的來頭比他大。” 洇墨點頭:“咱們現(xiàn)在如何行事?可要告知陛下?” 趙世碂嘆氣,當(dāng)初在淮南時,他隱瞞了楊淵的賬冊與箱子的事兒?,F(xiàn)在他要如何與趙琮說? 是以才說,謊言總是越圈越廣,哪怕他其實早就不想再說謊。 洇墨見他面上苦惱,又問:“郎君,公主當(dāng)真看上了易漁?” “怎么?外頭還有人傳?” “本來么,公主與狀元郎就是一段佳話,多少小曲兒就愛唱這個。如今有這現(xiàn)成的,您也知道,這東京城里的百姓,成日里就愛喝茶說這些的。就是咱家的茶樓,也天天有人念叨這些事兒?!?/br> 這么一說,趙世碂倒是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兒。 趙世碂原本以為易漁很樂于當(dāng)駙馬,現(xiàn)在知道這些,易漁那樣渴求往上爬,想必很怕成為駙馬。如今城中人人瘋傳他要當(dāng)駙馬,不知他又要做出什么事兒來? “你叫咱們茶樓里頭的人別再傳駙馬的事兒,也花些銀子不許別的茶樓、酒樓再傳?!?/br> “啊?”洇墨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