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他頭一回覺得趙世碂有些可怕。

    當(dāng)初察覺到趙世碂裝傻騙他時，他都未覺得可怕，他一直以為自己足夠鎮(zhèn)定，即便喜愛上不該喜愛的人，盡管這人興許也對他有意，甚至與他曖昧。

    他雖有些不知如何應(yīng)對，卻是足夠放心的。就如同他的天下，他以為都能掌握在手中，好好地處理。

    可是趙世碂這樣的言語與行為，突然讓他有些慌張。

    好像有些事情，是他自己也無法掌控的。

    好像，喜愛也不僅僅是喜愛。

    他也不知，喜愛到底能到達何種地步。

    若是有一天喜愛延伸到他再也收不回的程度，他該如何是好。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一郎：悄悄抱一下～

    陛下：嚇?biāo)懒薵t_lt［故作鎮(zhèn)定］

    第128章 “自然是喜愛你的?！?/br>
    翌日清晨, 他們出發(fā)去洛陽。

    只去一日, 又僅是看花，趙琮也未帶太多隨行人員。侍衛(wèi)帶了二十人, 宮女太監(jiān)共十人, 到汴河碼頭上船, 便往河南府去。汴河也方醒，朝時霞光坦然而柔和地灑在水面上, 趙琮坐在窗前看, 這是與江南截然不同的景色。

    他正看著，身后有人進來, 他的后背一僵。

    來人自是趙世碂。

    趙世碂比汴河水面的霞光還要坦然, 他邊走來, 邊道：“陛下，窗邊涼，晨時水上風(fēng)大?！?/br>
    昨日，趙世碂一直仿若攬著他一般給他揉著額頭, 他不敢動, 只好裝睡。哪料他裝睡后, 趙世碂又把他給抱了起來?。∷桓覄?，趙世碂將他抱到內(nèi)室中床上讓他睡。他哪里睡得著？躺在床上，左等右等，等到染陶進來，他才松了口氣。

    幸好趙世碂晚上與上峰一同出去吃酒，他才趕緊溜回福寧殿。

    真的是“溜”, 雖看似平靜，他其實心中慌極了。

    趙世碂的舉動越來越夸張，他不敢問。問了的話，趙世碂若承認(rèn)是曖昧，他該如何回應(yīng)？若是否定了，他才是沒面子！

    他慌張，趙世碂卻這樣坦然。趙琮心中便不平，他暗自呼出一口氣，才敢轉(zhuǎn)身。

    趙世碂今日總算是不再穿他的官服，可他穿了一身天青色的長衫！

    袖口掐了祥云紋，腰間是月白色腰帶，繡的也是祥云紋。從前趙世碂還小時，他最愛看他這樣穿。如今回來，孩子長大了，不愿再穿。不穿便罷，偏偏他今日穿了！

    趙琮暗自咬牙，趙世碂是不知道自己穿這身到底有多耀眼？趙世碂一定知道，他是故意的啊。

    趙琮心中氣，卻又不舍得移開視線，連連看了許多眼。

    趙世碂笑著，大方走到他面前坐下，還低頭給他看：“陛下，發(fā)簪是你在杭州買的。我戴了?！?/br>
    “……”

    幸好趙世碂低頭，趙琮趕緊狠狠眨了好幾下眼睛，才能平靜道：“很合適你?！?/br>
    趙世碂抬頭，笑道：“我也覺著，陛下給我的東西，都是合適的。陛下喜愛看我穿天青色衣衫吧？天漸暖，夏日里頭我會多穿的?！?/br>
    “……好?！壁w琮覺著自己的心直跳。

    天地良心，雖說糊里糊涂也活了兩輩子，這真的是他的初戀哪！

    心動是頭一回！

    迷茫也是頭一回！

    面對這種狀況，他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趙世碂再道：“陛下的手可涼？”他說著，又要伸手。

    趙琮手快地趕緊拿起茶盞，避開趙世碂的手，低頭喝茶。

    趙世碂垂眸微笑。

    趙琮聽到他的笑聲，愈發(fā)心慌，放下茶盞，立即岔開話題，問道：“昨日與誰一同去吃酒？”

    “說了陛下也不認(rèn)得的，秘書省的一些同僚，范十悟也在。我提前把陛下的打算與他說了。”

    趙琮點頭：“也好，今日也有人要去他府上告知的。”

    “陛下，范十悟家有個外甥女兒?！?/br>
    “……”趙琮立即抬頭看他。

    趙世碂依然垂眸，慢條斯理地為趙琮倒茶，說道：“他與我提了幾句，說他外甥女兒很好，陛下也是知道的，他的外甥女便是劉家——”

    趙琮伸手搶過他手中的茶壺，陰著臉自己倒。

    “陛下？”

    趙琮來氣，一會兒與他曖昧，一會兒又在這兒說這些，有什么意思？！

    “陛下——”

    趙琮將茶壺放到桌上，沉聲道：“你的婚事自有朕做主，你才多大？那些人瞧你是朕的侄兒，個個想巴結(jié)你！你知道什么？老實著！”

    “陛下，范十悟想將他的外甥女兒說給蕭棠，來問我的話音?！?/br>
    “……”趙琮的臉?biāo)查g便漲紅了。

    “陛下，我不娶妻的?！壁w世碂再保證。

    可趙琮還是聽到了他話音中的笑意，趙世碂很得意吧！

    小兔崽子！比他還小，還敢這樣逗他！

    趙琮氣得喝盡一盞水，再抬頭，只見趙世碂眼中全是笑意，并仔細(xì)地看著他。他就知道，趙世碂一定是故意的！就算他是在玩曖昧，誰還不會了？

    趙琮冷笑，迅速平靜下來，說道：“蕭棠是染陶的，其他人不許肖想?！?/br>
    “陛下，其他人也肖想不了我的?！壁w世碂趕緊道。

    趙琮再笑：“你家中有美妾，尋常小娘子自是不敢肖想你的，畢竟那樣貌美的少見，便是朕也不敢隨意為你賜婚的，生怕不如你的美妾們?！?/br>
    “……陛下。”

    趙琮擺手：“朕要與你說正事?！?/br>
    趙世碂也知道自己有些過了，立即老實下來，乖道：“陛下說?！?/br>
    “朕派杜譽去太原府，河?xùn)|本就接壤于西夏與遼。其實朕一直有個懷疑?！?/br>
    “是何懷疑？”

    “當(dāng)時你還小，尚不知。實際西夏的那位皇子李涼承，五年多前便曾與朕有聯(lián)系。他當(dāng)時不過不受寵皇子，卻能使動使官為他傳信。他對朕的性子十分了解?！?/br>
    “陛下是懷疑大宋有他的細(xì)作？”

    “細(xì)作本尋常，咱們也有細(xì)作在他國。只是什么細(xì)作，甚至能明了你的性子？”

    趙世碂不解看他。

    “你怕是不知，今年元月的大朝會，李涼承親自過來。他來討好朕——”

    “討好？”趙世碂的聲音不知不覺便陰沉下去。

    趙琮訝異看他一眼，趙世碂趕緊又笑道：“他如何討好陛下？”

    趙琮挑起嘴角，似笑非笑：“他效仿你，討好朕。”

    趙世碂皺眉。

    “當(dāng)時人人都以為你已死，他卻效仿你來討好朕。目的，你當(dāng)能猜到。”

    “他想當(dāng)西夏皇帝，只是他的大哥如今掌權(quán)，且圈禁他們兄弟幾人。他要討好你，獲得你的支持?！?/br>
    “朕在意的是，他為何知道你的性子？你當(dāng)時還小，成日里在宮中，少見外人，甚少有人知道你的脾性?！?/br>
    趙世碂上輩子與李涼承打過照面，知道此人并不簡單，但上輩子亂得早，戰(zhàn)火四起。李涼承當(dāng)時也的確一心向帝位，他登基后，也派人給他送大禮，指望他的支持。

    只是他從來不知，李涼承還有這能耐。

    明明上輩子時，李涼承并不了解他，也從未派人來摸他的脾性。

    這輩子又出了偏差，是誰連這細(xì)枝末節(jié)的地方都能注意到？

    他想到趙琮方才的話，抬頭看趙琮：“陛下是擔(dān)心姜家與西夏勾結(jié)？”

    趙琮原本還因方才的曖昧與趙世碂的“捉弄”而氣，一聽這話，反倒是一愣，隨后便暢快笑出聲。

    他命中注定就要喜歡上小十一的吧。

    他不過說了這么幾句話，小十一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這樣的話，他也只能與小十一說。

    他的眼神立刻就柔和下來，不復(fù)方才的氣惱與躲閃，而是直視趙世碂：“姜家駐守河?xùn)|百年，你也知道，孫家、姜家與我們趙家一同打江山。最后天下落到趙家手中，他們?nèi)羰欠?，孫家為何出了兩位皇后還不夠，還覬覦皇位？姜家在太原府這百年，心中能安？李涼承能這般知曉你與朕的性子，朕只能想到他們姜家。姜家女，是魏郡王府世子妃。且姜家與孫家關(guān)系也匪淺?！?/br>
    姜家的確心不服，但是姜家無有這個能耐。趙世碂是知道的，畢竟上輩子，姜家窮途末路時，所依靠的根本不是西夏與遼國。

    依趙世碂看，另有他人與西夏勾結(jié)。

    只是他也未說出口，一來，這輩子本就有許多不同，姜家到底如何，他并不敢肯定。二來，他無有證據(jù)，不如便聽趙琮的。

    他看向趙琮，撫慰般地笑道：“陛下，即便真是姜家，也無礙。杜譽是個聰明人，再者這五年你已在分姜家的權(quán)?！?/br>
    趙琮與他說這些，總是很暢快，又感興趣地說：“你說，朕要幫李涼承搶皇位，還是幫遼國的皇子搶皇位？”

    “陛下心中怕是已有論斷。”

    “你猜一下?！壁w琮是高興的，他說什么，小十一都知道。這件事，他也非要小十一再說一遍，似要應(yīng)證他們之間的默契。

    “西夏?！?/br>
    “嗯？”

    “陛下要幫李涼承?！?/br>
    趙琮笑得眼睛彎起來，高興道：“你從何得知？”

    “陛下不喜李涼承此人，若不愿幫他，早在五年前便會一口回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