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趙琮身子不好是出了名的，漸漸地，大家反倒理解他為何不召人侍寢。

    趙十一也暗地里好奇過，難不成趙琮當(dāng)真身子骨差成這樣？

    不過這些都是題外話，況且趙琮也是常給各位妃嬪賞賜東西的，淑妃那處賞的最多，其他三位美人都是賞一樣的東西。

    今兒這場熱鬧就因這賞賜而起。

    晨時趙琮用早膳時，忽然想起已有四五日沒給后宮中那些也不容易的小娘子送東西，正好正吃著的芙蓉餅味道不錯。

    芙蓉餅是蒸出來的，做成芙蓉花的形狀，其中裹有拌了桂花糖的紅豆粒。

    紅豆是煮糯了的，卻又沒有碾成豆沙，裹在餅里頭。趙琮喜好吃剛出鍋的東西，咬一口這剛蒸好的芙蓉餅，將化未化的紅豆既有些流成沙，又有些依然是顆粒。吃到嘴中，還有桂花清香，外皮又是軟軟糯糯的，這口感與味道別提有多享受。

    趙琮倒不是嘴饞之人，只是難免有個喜好的東西。

    喜好的總要多吃些，他吃了仨，說道：“這味道不錯，給四位娘子那處都送些?！?/br>
    染陶應(yīng)了是。

    賞吃的，也不能只賞吃的，配套的碗碟自然是要挑那好的。淑妃那處除了吃食外，還得再添些東西，染陶常打理這些，挑了根芙蓉花的金簪裝進(jìn)錦盒中，轉(zhuǎn)身便要送出去。

    不想里頭陛下叫她有事，她只好把東西給下頭的小宮女，令她們送去。

    忙中難免出錯，小宮女們把東西送混了。

    錦盒被送到了戚娘子那處，戚娘子一看到芙蓉花金簪，大喜的同時，便趕緊派身邊的宮女去嫣明閣內(nèi)其他兩個娘子那處打聽。

    一打聽，旁人都沒有，就她有！

    她本就是有大志向的，上回宮女沒見著陛下，她消沉了些許時日。陛下待她們幾人與淑妃娘子明顯不同，她既氣，卻也不敢生事。

    如今可好。

    她喜得滿臉紅光，挑了好一番衣服，專門挑了一身繡有芙蓉花的榴花紅色衣裳，披上石英紫的披帛，帶著宮女，斗志昂揚(yáng)地去了福寧殿。

    趙十一到的時候，戚娘子正在哭。

    他在游廊上時，便瞧見前方似有不對，茶喜都道：“怎么了這是?！?/br>
    待他們走近，才瞧了個仔細(xì)，一位佳人正在哭，哭得梨花帶雨。

    福祿身邊那個叫作路遠(yuǎn)的太監(jiān)無奈勸道：“娘子，您快別哭了，您哭成這樣，陛下也心疼不是？”

    戚娘子身邊的小宮女不敢說話，戚娘子哀聲道：“既知陛下會心疼，為何不幫我通傳？！”

    路遠(yuǎn)頭都大了，真想說聲，姑奶奶您也不瞧瞧這是什么時候了！

    謝六郎與孫太后的人一同去遼國，陛下正cao心此事呢，連淑妃娘子都不見，怎還會見你？

    但他不能如實(shí)說呀，偏偏這樣的人，又不是他們能說得、訓(xùn)斥得的。

    路遠(yuǎn)只好再勸：“娘子，陛下確是有事，您瞧您先回去成不？回頭，小的一定向陛下稟告！”

    回去？回去不得被其他三人瞧笑話？

    堅(jiān)決不能回去！

    戚娘子哭得愈發(fā)悲切，她哭著的時候，趙十一愈走愈近。

    許是聽見腳步聲，戚娘子哀哀地抬頭看了眼，趙十一瞄了她一眼，的確是位佳人，卻又是與錢月默絲毫不一樣的佳人。

    茶喜還記得這位戚娘子，也是好心，便勸道：“戚娘子，您先回去吧，今兒日頭也曬，小心曬傷了?！边@些養(yǎng)得嬌的小娘子，面皮薄，一曬便容易起紅，茶喜是當(dāng)宮女的，自然知曉。

    哪料戚娘子卻怒道：“連一個宮女都敢笑我！我要見陛下！要陛下為我做主！”

    “……”茶喜頓時便愣住。

    趙十一暗想，孫太后果然是個能人，這么蠢的妃子，不知從哪個角落尋來的。

    戚娘子還有話要說：“我是太后娘娘指給陛下的，你們存心阻攔我，不讓我見陛下，我告訴太后娘娘去?！?/br>
    趙十一本就因她訓(xùn)斥茶喜而不喜，再聽到孫太后的名字，他原本已經(jīng)準(zhǔn)備進(jìn)去，一聽這話，回頭就瞪了戚娘子一眼。

    戚娘子被唬到，哭聲一頓，接著更是悲傷：“陛下賞給妾一支芙蓉花簪，妾想給陛下謝恩，你們竟是也不愿通傳嗎？怎有這般的道理？”

    趙十一厭煩，不愿與她計(jì)較，也不想再聽，直接往殿內(nèi)走去。

    戚娘子卻不依不撓：“為何他能進(jìn)去！我卻不能！他也未得陛下召見，你們也未給陛下通傳！”

    路遠(yuǎn)實(shí)也是不知該說什么是好。

    人家淑妃娘子頭一回來福寧殿，便對小郎君好言好語，次日更是派貼身宮女來送禮。就是嫣明閣其他兩位娘子也送過禮品來，這位戚娘子卻似乎連小郎君到底是誰也不知。偏偏福大官與染陶jiejie都在殿中伺候陛下！只能由他出面打發(fā)這位。

    趙十一卻更為厭煩，怎么這些女娘，一個比一個煩！

    當(dāng)初那個孫筱毓煩得很，這個戚娘子卻是更煩！

    他上輩子一直未成親，登基后連皇后也未來得及去立，后宮里頭妃子倒是不少，只是忙得也沒去看過幾眼。今日他算是見識到了，他有些理解謝文睿為何寧愿斷袖，也不愿成親。

    實(shí)在是不可理喻！

    除非找到個似錢月默那般不討人嫌的，否則還真不如斷袖呢！可世上又能有幾個這般的人？

    因羊湯、夢遺而對趙琮以及正殿產(chǎn)生的幾絲尷尬與膽怯之意，瞬間便沒了，趙十一大步走進(jìn)正殿。

    趙琮的確在忙，這回出使遼國，他的人就謝文睿一個。

    雖知謝文睿有分寸，他卻依然有些擔(dān)憂。

    此時他正坐在書房內(nèi)寫信，昨兒交代了那么多，卻還有些遺漏。他這封信是要福祿待會兒便送出宮去給謝文睿的，趕在他們離開東京城之前。

    他寫信寫得認(rèn)真，倒沒聽到院中風(fēng)波，況且戚娘子也不敢真鬧出大動靜來。

    將要寫完，福祿將他的印奉上，他正要接過去，卻聽見屏風(fēng)外染陶道：“小郎君來啦！哎——”

    趙琮抬頭，看到氣鼓鼓走進(jìn)來的趙十一。

    “怎么了這是？”趙琮詫異。

    趙十一可不知道他現(xiàn)在是一副氣鼓鼓的模樣，因他畢竟是個孩童的長相，生起氣來，能有多少威嚴(yán)？自然只是一副氣鼓鼓的孩童模樣。

    趙十一不說話，趙琮便問茶喜：“你說?！?/br>
    茶喜低頭小聲道：“嫣明閣的戚娘子，在殿外要求見陛下您，路閣長說陛下在忙，請她先回。她便哭了……”

    “……”趙琮頗為無語。

    “她說陛下賞了她一支芙蓉花簪，要來謝恩?！?/br>
    趙琮迷茫地回頭看染陶。

    染陶輕聲“哎呀”，急道：“芙蓉花簪是給淑妃娘子的呀！”說罷她便立刻明白過來，愧疚地對趙琮道，“陛下，許是小宮女們弄錯了！都是婢子的錯！”

    這都什么跟什么呀！

    趙琮頭疼，對染陶道：“快出去把這事兒給解決了。福寧殿是街市嗎？誰都能來哭幾嗓子？”

    染陶急急地行禮，轉(zhuǎn)身走出去。

    趙琮又問：“那小十一怎么如此不高興？誰欺負(fù)他了？”

    茶喜囁嚅道：“不是……是戚娘子見小郎君不需通傳便進(jìn)來，說了小郎君幾句，還說……”

    “還說什么？”

    “說她是太后娘娘指給陛下您的，還說她要去找太后娘娘做主，小郎君便不大高興?！?/br>
    趙琮再回頭看趙十一，心中又是一陣妥帖，當(dāng)真沒白養(yǎng)！還知道為他抱不平。

    他道：“你放心，朕以后會給你指個合你心意的女娘，萬不會這般的。指之前，還讓你偷偷看幾眼，心悅的，咱們再娶?！?/br>
    趙十一心中不滿，提到指婚，趙琮倒是精神得很呢！

    他以為，趙琮還是先去管管他自己后宮里的蠢妃子吧！

    第53章 他想著，嘴角不由便翹了翹。

    趙琮說罷, 便在給謝文睿的信上蓋了印, 封好后交給福祿，道：“快送去吧?！?/br>
    福祿拿了信走出書房, 茶喜非常識趣地也跟著一道出去。

    趙琮這才指了另一張高椅, 對趙十一道：“坐。”

    待趙十一坐下后, 趙琮再寬慰他：“小娘子們在家中養(yǎng)得嬌，初入宮怕是不適應(yīng), 她們說的話你別放心上。美貌卻又不失溫和的小娘子, 多得是呢?！?/br>
    他還真怕趙十一小小年紀(jì)，被這些兇悍的小姑娘給嚇著, 長大了畏妻可不好。

    趙十一暗自冷笑, 趙琮倒好, 不管教那些不懂規(guī)矩的妃嬪，還知道替那脾氣極為不好的戚娘子說話呢！他其實(shí)還是好奇趙琮為何不召嬪妃侍寢的事兒，但他怕他說了，趙琮又要說他小小年紀(jì)不學(xué)好。他頗有些嫌棄地低頭, 控制著自己的手, 別去多寫字。

    可趙琮這副處處袒護(hù)那娘子的模樣, 哪里似是不喜歡的？

    趙十一不停腹誹，卻還不自知。

    趙琮要知道他這番心理活動非得郁卒，對孩子本就該進(jìn)行愛的教育，更何況外面那些小姑娘也就是十五六歲的年紀(jì)，能懂什么事？

    錢月默與趙宗寧那樣聰穎都是少見的，放到他上輩子那時候, 都才是初中生高中生，很多正是叛逆、暗戀隔壁班男生時，難不成他要因?yàn)檫@種小事兒去處罰人家一個小姑娘？

    沒他的話，這些小姑娘也不必進(jìn)宮來過這種日子。

    趙十一光顧著腹誹，也未動。

    直到趙琮伸手來推了推他的肩膀，他才回神，一抬頭便對上趙琮擔(dān)憂的眼神：“想什么呢？”趙琮的聲音無比柔和，眼神更是如同他幼年冬季時，窗外那塊恰好被月光籠罩的雪地，趙十一莫名地又想到那個有些詭異的帶有鮮血的夢。

    他頓時就不敢再看趙琮，有些閃躲地避開趙琮的視線。

    而趙琮心里其實(shí)也在忐忑。

    他是想到了拉攏趙克律的法子，但是得靠趙十一。趙十一于繪畫上頭有天分，趙克律更是繪畫大家，他還收有幾個徒弟呢，他收徒不以家世論，只看天分。但據(jù)聞趙克律也曾感慨，趙氏一族竟無后生有此天分。他的兒女當(dāng)中，無一個令他滿意的。

    可是趙十一完完全全滿足趙克律的收徒要求。

    有天分，還小，又是趙家人！

    但這么一來，他就利用了趙十一這個小朋友。盡管跟著趙克律學(xué)畫兒，對趙十一也有好處。但是趙十一什么都不懂，他將這個孩子拖進(jìn)來，到底于良心上有些過意不去?？芍皇＿@么一個法子。

    此刻趙十一也在出神，眼神飄忽，偶爾瞄他一眼，愈發(fā)看得趙琮不好意思將話說出口。

    趙琮心中糾結(jié)了再糾結(jié)，還是開口道：“過幾日是中秋，朕要在宮中擺宴?！?/br>
    趙十一總算回神，卻因?yàn)槟莻€夢有些心虛，低頭不敢看趙琮。

    趙琮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到底說道：“屆時宗室都將來宮中赴宴。魏郡王府、惠郡王府等，都要來。”他頓了頓，繼續(xù)道，“朕知道你同你大姐感情好，他們家也將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