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君情薄如紙,看來假得可笑,只是卿卿不懂,是蕭瀅甘愿自毀為棋?還是燕皇將計就計?不過無論是誰設的局,她終究沒有逃過去,此時此刻心急如焚,真恨不得能分/身通風報信,告訴哥哥快點跑,千萬別被他們抓到。 忽然,一小太監(jiān)從門處急急地跑到李公公耳邊嘀咕幾句,李公公瞪大雙眼馬上變了臉色,他不顧燕皇捶胸頓足正值悲痛,忙上前稟奏要事。燕皇的悲色頓時凝住了,就似換了張臉轉(zhuǎn)眼驚喜交雜。這些眨眼間的事全都落在卿卿眼里,依稀聽見“青洛”二字,她不免吃驚,正欲回頭弄個真切,侍衛(wèi)就使勁將她拖出殿外,接下來的話半字都沒聽到。卿卿亂了思緒,懷疑自己聽錯了,這些與師父毫不相關(guān)的事,怎能把他扯進來?她焦心似火,死活要掙扎脫身,然而她臂上大手猶如銅鑄紋絲不動,直把她往天牢處拖。 “咦?這人好面善,長得像我徒兒?!?/br>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聽來就像玩笑話,卿卿如被人提筋怔在原處,左右侍衛(wèi)也不由自主地往周遭掃去。不遠處,一素衣男子正斜倚玉欄,手中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看來悠閑得很。這張臉從沒見過,兩侍衛(wèi)面面相覷一會兒,似是覺得此人無礙便繼續(xù)拖著卿卿前行。 這師父認還是不認?青洛憑空出現(xiàn)令卿卿驚訝萬分,而驚喜過后她又不知所措,腦子里盡是疑慮。千百個念頭在腦中過了一遍,最后她還是決定不認這個師父,咬牙當做沒看見他。 “笨徒兒,只不過一年多沒見,你就不認得為師了?招打!” 話落,只聽見“嘭”地一聲,一把扇子直直地敲在卿卿腦門上,差點沒把她的淚珠兒敲出來。見素衣男子一閃而來,如風似電,兩侍衛(wèi)大驚失色,急忙抽出佩刀防身,然而青洛就當他倆假的,板起面孔一本正經(jīng)地開始數(shù)落。 “好沒良心的徒弟!竟然不來看為師,別以為換了身衣裳,為師就認不得你了。瞧你這模樣,定是平日偷懶成性得罪了人,教你的東西都忘了嗎?” 青洛喋喋不休,娘們般的嘮叨勁兒倒讓侍衛(wèi)們開了眼,原本滿腔感激與重逢欣喜催得卿卿想落淚,可是聽到這番話半點都哭不出來了,她憋得滿臉通紅,心中念念著師父的怪脾氣,過半晌才吸下鼻子吞吐說道:“師父,徒兒眼拙,您別生氣。這段時日徒兒一直掛念您,今日一見,看師父也沒白浪費糧食,徒兒也白為您擔心了一場。” 此話發(fā)自肺腑,著實讓青洛“感慨萬千”,他輕笑幾聲,甩手收起玉扇,然后將扇柄抵上她的眉心。 “你真沒腦子!”他故作慍怒小聲斥責,話落又柔了幾分眼色?!安贿^沒丟為師臉面?!?/br> 聽到這話,卿卿驀然抬首,只見那雙異色眼瞳璀璨如星,溫暖入心。 “師父……”她忍不住張嘴喚道,無數(shù)感激含在口中不知從何說起。秋眸盈盈,似要淚涌,青洛望著頷首淺笑,似乎在說“我懂?!?/br> 這師徒重逢的場面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侍衛(wèi)回過神后又露出兇神惡煞貌伸手推開青洛,硬將卿卿拖下去。青洛一把拉住侍衛(wèi)肩處,笑咪咪地看著他道:“把我徒兒放了,呆會兒我會在陛下面前美言你幾句,否則你這條胳膊就別要了?!?/br> 青洛笑得親和,話卻如寒冰直刺人骨髓,侍衛(wèi)微微一怔,斜眼打量起他,雖說面露懷疑,但也不敢輕舉妄動,四人就僵在原處,直到李公公一邊擦著額汗一邊跑來請人,這才緩和了眾人神色。 “仙人,陛下有請?!崩罟姷角嗦瀹吂М吘?,青洛昂首抬頭斜睨侍衛(wèi),隨后冷聲說道:“我徒兒被扣著,怎么能好臉色見你們陛下?更何況是徒兒飛鴿傳書要我替貴君醫(yī)治,可國君并沒善待啊?!?/br> “仙人莫動怒,中間有些許誤會,陛下正請您二位一起進殿,請二位隨小的來?!崩罟皖^哈腰,一邊滿臉堆笑抬手請行,一邊拼命使眼色讓侍衛(wèi)放人。青洛眼眸輕瞥哼笑一聲,廣袖一甩便拉上卿卿昂首闊步往殿內(nèi)走去,卿卿暗暗地舒了口氣,能死里逃出全靠師父相助,感激之情自然不在話下,只是她不明白師父怎么會來得這么巧?而接下來他們該如何做?殿門逼近,她又不得不闖次地府,賭次生死。 “喲,皇宮果然氣派,和我那破地不能比。”一入殿門,青洛就像外鄉(xiāng)人進城東瞅西瞧,還不忘評頭論足,這番市儈模樣倒有些辱了那身仙姿,不禁另殿中眾人側(cè)目。卿卿是知道青洛脾性的,也習慣他的“不拘小節(jié)”,此時她的心思全都花在燕皇身上,剛才往里偷瞥一眼沒見到蕭瀅影子。 走近殿中,忽聞陣陣唏噓,簾后內(nèi)侍宮婢都是愁云慘淡,燕皇正坐在榻邊緊攏著一只泛青玉手,緊蹙刀眉悲痛異常。李公公上前,手擋唇側(cè)小心在他耳邊咕噥了句,燕皇立即抬頭,見到青洛剎那竟然沒有掩住眼底驚奇貪邪,回神之后他匆匆起身大步流星走了過去。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燕皇還沒走到他跟前,青洛便捧心鞠身施一大禮,他不是漢人,自然不必要用漢族禮節(jié),不過卿卿看來師父是故意為之,他壓根就沒把當朝圣上放眼里。燕皇見此并沒生氣,兩眼狠狠地將他打量了個透,似要看穿他的心肝皮rou,知道他是如何駐顏不老。 “久聞神醫(yī)大名,免禮?!毖嗷侍痔摲?,青洛身后的卿卿仍跪在地上沒有起身。青洛客套地笑了笑,又無關(guān)痛癢的寒暄幾句,然而當他提到徒兒時立即正經(jīng)起來。 “不瞞陛下,草民是收到徒兒的飛鴿傳書特意趕來,信中徒兒有道陛下您龍體不適,故求我為陛下解憂,可剛才不知徒兒犯了何事,需要五花大綁地押下去,徒兒學藝不精,如有得罪之處,還望陛下多多見諒。” 燕皇聽后神色微頓,眼眸半垂似在琢磨,不過是晃眼的功夫他又恢復常態(tài),也不知青洛是否留意。 “先前朕的愛妃喝了貴徒捧來的湯藥,剛?cè)肟诰推吒[流血,朕平日待她不薄,誰知竟然會出此事,一氣之下就命人將她打入大牢!現(xiàn)在想來的確事有蹊蹺,不該如此沖動。趙醫(yī)士,起身吧,剛才朕錯怪你了?!?/br> 卿卿謝恩起身,可心里仍在著急,說白了燕皇不過是借她之名對付安夏王,如今皇令以下,御林軍齊齊出動,安夏王和哥哥定是兇多吉少,她身陷此處卻又不得開口說起此事,若說了燕皇定會借題發(fā)揮,指不定還會連累師父,只能先沉住氣后靜觀其變。 青洛聽完燕皇這番話后擰起眉頭,玉扇一收朝手心輕敲幾下?!氨菹抡f娘娘是中了毒?若陛下不介意,由草民替娘娘診治可否?”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燕皇連呼,隨后忙不迭地邀他過去。先前卿卿硬塞得一顆丹藥頗有醫(yī)效,雖然毒未解,可延了蕭瀅的小命,青洛伸手搭上其腕脈,把了半晌眉頭越擰越緊,隨后煞有介事地搖頭咂嘴。 “此毒厲害,連我都不曾見過,陛下您平時可得當心?。 ?/br> 燕皇聽了臉色刷白,轉(zhuǎn)眼又怒意涌上,只是硬忍著沒有發(fā)作,李公公見之忙低首吸氣,不敢出聲。 “這還得要神醫(yī)費心,若你能救得了朕的愛妃,朕定會賞你黃金千兩,官居二品?!毖嗷书_了龍口,這般優(yōu)厚款待讓青洛倒抽了口冷氣,他雙目放光,目瞪口呆,看來十分受用。 “多謝陛下,陛下真是情深人善的明君,既然您如此優(yōu)待草民,草民定當全力以赴,不過賞賜就不必了?!痹捖洌嗦迦〕鲂渲屑氠樤剖捳褍x五根手指擠壓出血,隨后渾身上下摸了半晌。 “哎呀,糟糕!忘了帶紅龍草了,徒兒,你快去替師父取些來,手腳要快!不得誤了娘娘性命!” 紅龍草?從來沒聽說過!卿卿暗自驚詫,旁邊兩御醫(yī)也是面面相覷。燕皇聽后,忙命道:“快去陪趙醫(yī)士取來?!?/br> “對!讓她騎我的馬兒,這樣好快些?!?/br> 燕皇一愣,虎目幾乎瞪出眼眶,青洛見之連忙笑著解釋道:“紅龍草只有我那破地有,這來來回回也得幾日,可惜我正在替娘娘施針,這套針法還沒教過徒兒,無法親自去取,只能派她去了??吹贸霰菹聦δ锬锴樯钜庵兀菝褚驳帽M力才是,有我在此陛下您不必多慮?!?/br> “不必多慮”這四個字故意拉長了音,燕皇微瞇眼眸,嘴角獰笑冷得刺骨,這位神醫(yī)他可是花盡心思找了許久,如今送上門來自然不會放過,但他也沒想要放過安夏王以及他的幕僚。青洛難找,而那些個鼠輩很好對付,想來想去這比交易劃得來。過半晌,燕皇展眉笑道:“不老仙果然名不虛傳,朕自然相信你?!痹捖?,他稍頓片刻,隨后緩緩抬手下令:“派幾個人隨趙醫(yī)士取藥,吩咐他們路上好生照顧?!?/br> 師父竟然拿自己的命來換她?卿卿聽完他們一言一語如泥雕木塑定在原處,兩腳重如鉛□□絲毫動不了?!皫煾浮彼珕镜溃汕嗦逯涣粜挠谑挒]的指尖并沒理會這個徒弟,半天沒見人動,青洛不悅地皺起眉頭,嚴聲斥責道:“愣在這里作甚?人命關(guān)天,還不快去取藥?!” “師父……”卿卿眼露悲戚,情不自禁走上前去,這時,青洛突然起身把隨身折扇塞她手里?!皠e磨蹭了,早去早回,走吧!” 寬袖拂起,隱隱散出苦澀藥味,奇異氣味悄悄飄至燕皇等人鼻下,他們的目光瞬時煥散迷離。卿卿見之微瞪雙眼,趁眾人中迷藥之際含淚跪在青洛腳下重重一叩,卡著喉嚨切聲道:“師父,徒兒不走!徒兒在這里陪您?!?/br> 青洛匆忙四顧,一把將她拎起急急地往外推。 “他們奈何不了我,這老馬識途,你只要坐著其它莫想!” “師父……我……” “師什么師啊,滾!” 咬牙切齒地一個“滾”字過后,卿卿就被推出殿門外,而受了皇命的幾名內(nèi)侍早就整裝待發(fā),準備隨卿卿“取藥”。箭已上弦,卿卿也沒了回頭路,見底下三人冷眼相視,她便打起精神接過他們手中的斗篷披上,然后跨上青洛白馬輕叱而去。 第85章 各懷鬼胎 白駒如風似電,從皇宮宮道一路疾奔至城門, 身后三匹馬兒緊咬不放, 始終離其半丈之遙。卿卿不知道要去哪兒, 只是按著師父吩咐讓馬兒帶路, 或許是揚起的風沙太大,迷了雙眼, 淚驀然而下。 城中重兵重重,每條道兒堵得水泄不通, 見到揚起的黃令旗他們才打開城門放人出城, 想必御林軍已經(jīng)沖入安夏王府, 拿下了安夏王及其黨羽,哥哥也定在其中。若是他們都被逮住了, 一個人逃走又有什么意義?卿卿回首朝人多的地方望去, 想勒住馬兒讓它調(diào)頭, 可這頭犟家伙根本不聽她的話,一頭沖出城門朝未知的地方狂奔。 馬兒越跑越快將身后三人甩出大截, 或許是怕她溜了,他們一邊快馬加鞭一邊大叫“停下!”, 而前面的趙醫(yī)士根本沒理,馬首一轉(zhuǎn)就出了官道跑入道邊小徑,那身斗篷猶如展翅墨蝶迎風起舞, 似要乘風而去。 “快,拿下她!別讓她跑了!”三人之首見勢不妙,連忙甩鞭追上, 雖說白馬跑得快,不過始終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然而過了個彎卡,前方突然冒出一個黑漆橋洞,那身影一閃而入,轉(zhuǎn)眼就看不見了。三人狠踢馬肚揚鞭追上,穿過橋洞就見白馬往東而去,他們又拉緊僵繩調(diào)轉(zhuǎn)馬頭如影隨行。 馬蹄聲漸遠,幽幽小徑只聞溪水潺潺聲,捂在她嘴上的那只大手終于放下了,卿卿忙不迭地深吐口氣緩神。就在剛才馬兒橫沖直撞入了這偏僻小道,一時間心驚rou跳,她只好緊拽僵繩閉上雙眼。這時,突然有人掠空而過直接將她從馬上劫下,隨后就拉入這橋邊暗洞埋首躲好,馬蹄就像踩在耳邊,接二連三地從她頭頂踏過。 “卿卿,沒事吧?” 聽到熟悉關(guān)切男聲,卿卿頓時回了神,側(cè)首看去此刻抱著她的人正是哥哥,驚訝之余難免疑惑,他是怎么逃出來的?這話還沒有問出口,趙墨就拉她起身,輕輕拍去她身上塵土。 “此地不宜久留下,我們快走?!痹捖?,他拽起她的手入了旁邊密林,然后跨上隱在草中墨駒輕叱一聲往西而行。觸到他溫暖的胸膛,心中大石總算著了地,不過還有許多事沒有搞明白,她擔心師父安危,也掛念安夏王的生死,可如今就像落入一個奇怪旋渦,她無法掌控的旋渦。 馬兒跑了一天,近黃昏時便潛入山林在處小廟中落腳,一天的風塵染臟了衣袍,兩個人都是灰頭土臉。下了馬見哥哥像從洞里剛爬出來似的,卿卿不由覺得好笑,連忙從袖里掏出絲帕伸手拭去他額上臟灰,無意間,眼角余光瞥到個人影,她暗吃一驚立刻把手收回。側(cè)首看去,農(nóng)夫裝扮的安夏王正笑意盈盈地走來,身邊還多了個扎木合。他依舊沉穩(wěn)風雅,布衣寒衫也掩不了那份氣度。 “王爺?!鼻淝浜荏@訝,她以為安夏王已落入燕皇的手,沒想到他竟然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 安夏王頷首淺笑,看來親切和善?!斑@段時日辛苦你了,沒大礙吧?” “沒事,多謝王爺掛念,只是王爺您……” “呵呵,我也沒事,此次多虧了你哥哥,我們才化險為夷?!?/br> 卿卿聽后不禁側(cè)首朝哥哥看去,趙墨面色平靜,眼無波瀾,并沒因為安夏王這句感恩的話沾沾自喜。她不知道哥哥用的什么法子,他們幾人能平安無事地逃出來真算鴻運當頭,但是師父為了她卻身陷險境,想到此處眉頭又忍不住皺了起來。 她的一舉一動都落在安夏王眼里,見此安夏王也猜出幾分,他細細琢磨了番,然后輕聲安慰道:“趙醫(yī)士不必擔憂,你師父是絕頂高手,而且燕皇用得著他,他定不會有事的。” 話是這么說,可卿卿并不這么想,燕皇可是老謀深算,精到骨子里了,師父能逃出來談何容易?不過安夏王開口,她也只好努力扯出一笑,心里仍在為師父發(fā)愁。扎木合栓好馬兒之后說要找些東西裹腹,安夏王見天色不早就讓他們兄妹稍作歇息。趙墨說不遠處有條河,想要過去洗把臉,卿卿聽了也就跟在他身后往河邊走去。 趙墨在前面走著,走到林子深處他突然轉(zhuǎn)身將小妹攬入懷里低頭吻上她的唇。這意外之舉令卿卿措手不及,她不由瞪大雙眼四處瞟,生怕看到誰誰的腦袋冒出來。趙墨松開唇,輕笑著說了句:“沒人。”,然后更加用力地采擷她唇齒芳香。相思如水,奔涌而來,卿卿忍不住抱緊他緊實的身體回應他的溫柔。 “你還好吧?”深吻過后,他喘息問道,如畫的唇輕貼上她的額頭輕訴情思。 “沒事,危急關(guān)頭師父救了我?!被叵肽菚r心有余悸,青洛來得真是時候,可是卿卿不明白師父怎么會找到宮中,知道她有難呢?她忍不住問趙墨,趙墨聽后不由嘆息,將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訴了她。 “其實也這算是老天爺幫忙,那次我在都城無意中遇到了你師父,他問起你的近況,我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聽說你身處險境他就決定救你出去,還安排好了后路,此次能脫險全靠他相助,這救命之恩我磨齒難忘。” 聽來趙墨很是感激青洛,可青洛入的是皇宮又不是菜場,逃走談何容易?見小妹愁眉不展,他又柔聲說道:“不用太擔心,你師父已經(jīng)想好退路,而且他憑他本事,皇帝還舍不得動他,也動不了他,所以他一定沒事的?!?/br> 聽了此番話,見到哥哥誠懇的模樣,卿卿稍稍心安,隨后便牽著他的手走到河邊。夕陽西下,河面上金光跳耀,璀璨如星。她抬起頭巧笑嫣然,盈盈水眸瀲滟無邊,不經(jīng)意地將天邊霞光壓下大半。趙墨揚起嘴角輕笑出聲,然后低頭在她臉頰上落下柔柔一吻。春日的水仍是冰涼,他將濕透的巾怕在手心中暖上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拿起,替她擦去臉上落灰。 忽聞身后有腳步聲,卿卿一慌不禁回頭看去,扎木合正拎著幾只野兔走到河邊似乎準備放血洗洗,她不自覺地咬下嘴唇,看眼哥哥之后就避嫌離去。這人來得真不是時候。趙墨頗為不悅,不過另一方面卻在琢磨這扎木合是碰巧過來還是故意為之。他蹲身洗去手上灰塵,暗地里注意扎木合的舉動,平時與此人接觸甚少,有些摸不清他的門道,只知道他對安夏王一片忠心可昭日月。 “這次多謝你請來青洛,否則我們都不知道該如何脫身?!痹竞贤蝗慌驳剿磉呴_口謝道,也許他是故意挑小妹不在時才說出這番話。 趙墨勾起唇角莞爾道:“客氣了,我只是盡本分?!?/br> “趙校尉太謙虛,能找到青洛已是不易,能請他過來更是不易。” “這不過是碰巧罷了?!壁w墨搪塞過去。扎木合不語,笑著塞給他只兔子讓他幫忙一起弄。趙墨接過兩指輕捏,兔兒就沒了氣,接下來便利落地剝?nèi)ツ巧硗闷し叛磧簟?/br> “為何他們叫你鬼剎,這‘鬼’字從何而來?”扎木合笑問,與漢族不同的褐色雙眸看來干凈得很。不過趙墨只聽到這弦外之音,并沒見其眼中笑意。 “不知道。”他埋頭拉出兔腸扔到一邊,不善言笑的臉仍是溫柔如玉,看來沒多少威攝力。就是這副人畜無害的模樣令扎木合不安,他始終無法信任這個血盟暗衛(wèi)。既然他不上道,他也毫不吝嗇地點穿。 “聽聞鬼剎之所以為七剎之首,一是武功、二是為人;誰都知道青洛不喜歡管朝中之事,此次無疑是破了他的誡,定是你去找上門和他說了你meimei的事,他才會鼎力相助的吧?” 趙墨側(cè)首看向他,笑得溫雅無邪,絲毫沒有動手殺人時的那股子殺氣。 “我只是碰巧遇見他,而他也是副熱心腸,更何況沒了青洛前輩,我們二人也不可能在這里談笑風生?!?/br> “不過我有聽到風聲,燕皇受蕭家教唆以活人為藥引求長生不老,想必青洛去了正是羊入虎口的好時機?!?/br> “呵呵,您言重了,活人為藥豈不荒唐?青洛前輩定不會有事的?!?/br> 扎木合嗤之以鼻,碰巧哪有這么容易,他找了青洛幾年從未“碰巧”過,這趙墨定是利用青洛愛徒心切來換了自己meimei平安,云淡風輕的那幾句話聽來就是沒關(guān)心過別人生死,有此心計的人留在安夏王身側(cè)他怎能夠放心?洗了手中晚食,扎木合就借口離去,回到廟中只安夏王一人,卿卿還沒回來。 “找到幾只兔子,等會兒烤來吃。”扎木合邊說邊拿根木捧串上野兔,準備架火烤上。在安夏王面前他一向隨意,這兩人說是君臣還不如說兄弟恰當,之所以安夏王視他為心腹,也是因為他們從小玩到大,情誼深厚之故。 “剛才去找過趙墨了?” 安夏王看出他神色有異不禁開口問道。扎木合坦然大方點了下頭,然后手中木棍塞他手里。 “屬下認為此人不能用。” “為何?” “心計深,怕是頭喂不飽的野狼。” 安夏王聽后輕笑起來,果然是從小玩到大的,扎木合的顧慮和他先前所想幾乎無出入,他的擔心也正是他需要提防之處。 “不過目前此人少不了,有他在扳倒蕭家自然方便,這蕭家一倒燕皇江山也就垮了大半。而且這些時日相處下來,他算不上是忘恩負義之人,卿卿更是心地純良,這二人兄妹情深,我想只要有卿卿在,他壞不到哪里去。” 既然安夏王這么說,扎木合也就不多費口舌,不過他始終覺得趙墨難以捉摸,不敢輕易托付信任,聽到外面有聲傳來,他就收起思緒裝作無事地烤起兔子來。 第86章 千里請救兵 吃過烤兔,趙墨他們四人就在廟里安頓, 打算明天一早出發(fā)。他們走得是與西夏相完相反的一條路, 卿卿聽后覺得奇怪便問起哥哥, 趙墨說他們先不回西夏, 而是去大理穆府。大理穆府?卿卿沒聽說過,更不知道過去做什么, 不過哥哥這么說自然有他的打算。 走了一天,燕皇大概早就發(fā)現(xiàn)安夏王被調(diào)包了, 這招金蟬脫殼趙墨是準備了許久。在百花深處的那段時日趙墨不清閑, 靠著手頭的本錢以及春娘的人脈, 他假扮成富商公子混跡在大小商販之間,一方面是掩人耳目套得消息, 另一方面也是在暗中關(guān)注蕭家動向。在此之間他認識一位姓方的商人, 那人做得是皮毛生意, 相貌竟然與安夏王八成相似,自見到他第一眼起, 趙墨就覺得此人定能派上大用處。這次被燕皇叫到都城,臨走之時他就寫了封書信給方老板, 意思是有筆大生意想要與他洽淡但必須先看貨,地點在都城,雖然有些遠, 不過來回車馬費都會替他算上。那方老板接到信后自然樂不可支,心想如何這筆生意成了他便能在都城展開拳腳,沒有多思量就打點好一切按照信中所述時日去了都城。 蕭家雖然有眼線, 但安夏王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趙墨近些年埋下的人脈關(guān)系在都城內(nèi)有間宅子豈不容易?方老板一到就有管家親自相迎,畢竟是小商販見到青磚白瓦的氣派大宅,他只覺得是天上掉了餡餅絲毫沒起懷疑。趙墨易容之后就與他相談,席間又灌了他不少酒,方老板喝醉之后,他便連夜將他運到安夏王府,打扮成安夏王模樣,天天喂上蒙汗藥,就等著燕皇逮人的那天。之后沒過多久卿卿有說蕭瀅找過她,聽完她所述趙墨就覺得不對勁,隱約預感過幾天燕皇就會動手,所以趁此之前他想辦法找到青洛求他幫小妹脫身,接著就讓安夏王趕快離開。如今看來事情進行得頗為順利,安夏王是翻盤的本,他必須保住,但這些見不得光的事他不會讓小妹知道,他得做個好人,至少在卿卿眼里他永遠都是個好哥哥。 山里的夜有些冷,卿卿裹著斗篷輾轉(zhuǎn)難眠,趙墨一直向她保證師父不會有事,可她仍然放心不下,也許這其中也有蕭瀅的緣故。她不知道蕭瀅服得是什么毒,無色無味像是□□但脈像卻不是,念著往日情意她不希望蕭瀅死,也舍不得她死,不過她終究變了,若再重逢或許她仍想陷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