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羽回到房間抱著貓呆坐，許久抬頭去看鏡子。鏡子里的人，眉眼的神情似乎極力抑制著沮喪低落，卻失敗了。

    賀羽還沒想好在姬清的面前，自己是個什么人設(shè)好。猝不及防卻發(fā)現(xiàn)，對方可能做了跟自己的新人設(shè)一樣的選擇。

    在姬清眼里，搞不好他們兩就是一對自覺懷才不遇，接受了金主潛規(guī)則的妖艷賤貨，一不小心，還彼此心照不宣了。

    賀羽不覺得尷尬，只覺得心塞難受。

    那樣的少年，完全不應(yīng)該被人這樣對待。那個房子的主人，是個什么樣的人？

    懷里被迫不能逃離的黑貓無聊的喵了一聲，賀羽卻已經(jīng)沒心思懲罰它了。

    想到那個少年，也可能因為不乖被人像寵物一樣懲罰……

    賀羽搖搖頭擺脫腦子里的胡思亂想，一次開了兩個罐頭給那喀索斯。

    “如果你的主人對你不好，要不要考慮，換一個……”

    ……

    賀羽去劇組的拍攝很順利，除了聽說女主也換了一個新人演。

    謝云缺入戲的速度，對劇情的掌控力，超乎所有人意料。就像是所有的故事都在他的心里了，心隨所動，自由調(diào)閱。

    跟他戲外石頭一樣冷漠堅硬的表情性格一比，簡直就像是開掛的天才。

    拿到完整版劇本的賀羽，對自己扮演的人物也感興趣起來了。

    他半蹲到謝云缺面前，刻意放低姿態(tài)，可以說是很符合乖巧懂事的金絲雀了。像對著一個掌控生殺大權(quán)的老總，生怕一言不合就被對方怎么了似得。

    “謝先生，請問，我扮演的這個角色本來叫什么名字？”

    年紀(jì)輕輕就被人煞有介事的恭敬，劇組其他人即便知道了謝云缺也是投資人也是老板，但投來的目光還是有些怪異。

    謝云缺毫無所覺也不在意，他除了對戲時候，一直在想姬清在車?yán)飳λf的話。

    “傻云缺，好好演，仔仔細(xì)細(xì)的感受清楚，換了賀羽跟我有什么區(qū)別。我等你殺青?！?/br>
    即便沒有姬清的話，謝云缺也會仔仔細(xì)細(xì)的感受，換了賀羽和當(dāng)初的姬清比較，到底有什么區(qū)別。

    聽到賀羽的疑問，謝云缺語氣平平：“誰飾演了他，就叫誰的名字?！?/br>
    謝云缺有意把故事里的那個人和姬清徹底撕裂，也不想叫任何人知道那個人本來的名字。也許正是因為當(dāng)初姬清和那個人擁有一樣的名字，才會有之后人戲不分的錯認(rèn)。

    賀羽遲疑猶豫：“可我聽說，這個劇本是由一本古早的漫畫原著改編的?！?/br>
    謝云缺看他：“擔(dān)心收視率？這是投資人關(guān)心的，你只要負(fù)責(zé)演戲?！?/br>
    賀羽像是緊張了一下，仍舊溫和的笑：“我只是想更多了解一點，那個人是個什么樣的人，如果有原著的話……”

    謝云缺目光一瞬冷硬：“不需要你了解，劇本講得就夠了。如果你想演得像一點，在劇組的時候就試著入戲，你現(xiàn)在的樣子的確一點也不像。”

    賀羽臉上的神情依舊維持著金絲雀的人設(shè)，眼底卻是曖昧的意有所指：“如果我在戲外也一直是角色的樣子，謝先生就不怕自己人戲不分？”

    謝云缺直直的看著他：“不會。”

    致命的錯誤，犯一次就夠了。

    賀羽笑著退走，你看，就是這樣有趣。

    這位謝師弟，就好像愛著那個角色一樣，容許別人喜歡，卻不容許太喜歡。不能好奇，不能接近，只屬于他。

    賀羽雖然扮演著這個角色，謝云缺也似乎滿意他的表演，但是戲里的感覺不會騙人。

    謝云缺入戲時候，眼里沒有賀羽，跟對戲的人不在一個時空似得。

    賀羽和周圍的劇組工作人員在現(xiàn)場演戲，謝云缺的神魂在那個故事里的世界；

    賀羽在對謝云缺說話，謝云缺自己在對故事里的那個人說話；

    賀羽的存在就像一個通靈的媒介，只負(fù)責(zé)勾連謝云缺和那個世界。

    詭異而奇妙。

    對戲的人演技如果稍差一點，就很容易形成被謝云缺吊打的局面。

    要不是謝云缺現(xiàn)實里的性格差太遠(yuǎn)，賀羽簡直覺得，他不是在演戲，而是在真情實意本色帶入。

    這種種的一切，讓人對故事里那個人的好奇更多了，這里面一定隱藏著一個秘密。

    至于原著，雖然早已絕版。在網(wǎng)絡(luò)發(fā)達(dá)的現(xiàn)在，想要找到很費事，但只要有足夠的錢，任何事情都有可能。

    ……

    與此同時——

    “師弟回學(xué)校嗎？能不能幫我捎一份文件……”

    “今天回來的早，想起上一次的甜點你說不錯，幫你帶了一份，算是謝禮……”

    “這么熟了叫師兄太見外了，畢竟半個娛樂圈都能這么攀關(guān)系，就叫我名字吧……”

    “今天可能回來的晚，那喀索斯能放你這里嗎？晚上我來接……”

    “姬清，菜做多了，你要不要來幫我吃……”

    “姬清……”

    隨著拍戲一同進(jìn)行的，是賀羽靠著一次次麻煩姬清，終于把自己從普通路人，變成熟悉的不同系的師兄，再變成友好的鄰居，最后變成朋友。

    以往賀羽的交際能力，一般可以從第一步直達(dá)最后結(jié)果的。但是面對姬清，他總覺得就像面對一只若即若離不可捉摸的貓。就算表面看上去再柔軟，如果對方不主動打開門接納的話，無論他再怎么親近都沒有用。

    他的直覺是對的，這么久，姬清終于第一次主動給他打電話了。

    雖然說得只是：“今天會做飯嗎？那喀索斯和我都餓了?！?/br>
    賀羽就像看到了，第一次試探著攤開肚皮給他看的那喀索斯。

    他臉上的笑容情不自禁的擴大，心底越發(fā)小心，回話的語氣卻溫暖隨意，就像在隔空順毛安撫：“會早點回來的。想吃什么？發(fā)訊息給我。”

    ……

    謝云缺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賀羽的神情，有一瞬間覺得這畫面有些熟悉。

    但他忘了是在哪里見過，只是忽然想起了許久都沒有再出現(xiàn)的姬清。

    不是重生之后見到的姬清，而是上一輩子記不清多久之前的姬清。

    那時候的姬清，不是現(xiàn)在這樣，笑得甜蜜好看卻又冰冷危險。

    而他，不知道為什么，竟然才意識到。

    第106章 重生后被踹開的人渣原配6

    接下來要拍的戲, 是謝云缺和身在國外的賀羽視頻聊天。

    這是劇本里作為回憶出現(xiàn)的, 故事開始之前, 兩個人的過去。

    謝云缺飾演的展希宇，望著視頻另一面的賀羽……

    那個人戴著他送的白色的面具，只有眼底有一滴墨滴，穿著特質(zhì)的淺色的衣服, 遮掩隱藏著他被火摧毀的缺陷。

    安靜、溫柔、敏感、遙遠(yuǎn)。

    明明沉默著不說話, 只是聆聽，注視著自己的眼睛卻那樣專注溫和，完全能感受到自己被他放在心上，就像一起躺在微風(fēng)和煦的草葉上囈語發(fā)呆。

    性格張揚熱烈，看上去粗枝大葉的展希宇, 內(nèi)心其實是完全明白的，感受到了那個人對自己的珍視和溫柔。

    因為有自己, 即便這樣遙遠(yuǎn)的距離, 即便那個人只身在外，但是卻并不讓人覺得孤單。

    所以, 謝云缺一面眉飛色舞興致勃勃的講述著自己的事情, 話癆一樣分享給視頻后的那個人自己的快樂和經(jīng)歷，一面心底卻是分出了一絲小心，裝作不經(jīng)意的觀察在意那個人的反應(yīng)和他的情緒。

    還有，因為知道他不喜歡被自己看見，每一次都刻意不去讓目光停駐，但心底卻在回憶想象那個人面具下的臉。

    然而, 謝云缺突然卡了。站在攝像機面前久久不做聲，就像突然按了暫停鍵的機器人。

    這條顯然作廢。

    賀羽雖然在另一個機位，隔著視頻卻是看得清楚。

    謝云缺前面的發(fā)揮幾乎完美，他不明白，最后收尾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這個人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接不下去了？

    賀羽沒有摘下面具，直接走到了謝云缺面前。

    “剛剛是哪里有問題嗎？”

    這一次，賀羽沒有故意做小伏低，也沒有叫他謝先生。因為，此刻他還在戲里，不是金絲雀賀羽。

    謝云缺眉眼冷漠，神情恍惚的望著賀羽，隔著那張面具，他看到的是故事里的那個人。

    但是，就和剛剛在戲里一樣，他眼里心里浮現(xiàn)的面具下的那個人，長著姬清的臉。

    果然還是分不開嗎？

    就因為第一次是姬清扮演了那個人，就因為姬清本來就巧合的與故事里的那個人同名，所以，即便換了賀羽來，也不行嗎？

    面具后的人凝望著他：“你現(xiàn)在的感覺不對，望著我的眼神不需要復(fù)雜。因為你還沒有動心，在你眼里我只是個普通好友，只是你下意識覺得我需要你溫柔對待……”

    謝云缺神情不穩(wěn)，明顯不對勁：“不要用他的口吻對我說話！”

    賀羽愣了下，摘下面具，啼笑皆非：“可是謝先生，我并沒有說話啊?！?/br>
    旁邊隨時待命的御用編劇，主動上前一步，手指推著眼鏡小聲道：“他就開頭問了句哪里有問題，之后好久都沒人說話了?！?/br>
    謝云缺站直了身體，環(huán)顧了一圈左右，所有人都很正常，沒有任何問題。

    這里沒有姬清，也不可能有故事里的那個人。

    是的，謝云缺想起來了。剛剛那一幕，是當(dāng)初第一次拍攝的時候，他同樣在這個地方卡了，姬清走過來對他說話的情景。

    謝云缺捏了捏額頭，面無表情：“不好意思，是我昏了頭……”

    助力小跑著過來：“謝先生，有你的簡訊?！?/br>
    知道謝云缺私人號碼的沒有幾個，助力并沒有權(quán)限處理。

    謝云缺打開，通訊錄里的名稱是般若，簡訊里的頭像也是，一半猙獰的惡鬼一半絕色的美人。

    【般若：戲演不下去了嗎？這都是因為，你許久之前撒了謊?！?/br>
    謝云缺看了幾秒，什么也沒有做，只是按滅了屏幕。

    這明明只是個唯美純愛的古早校園少女漫偶像劇，不知道為什么，賀羽卻嗅到了一縷懸疑詭異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