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四個剛一坐下，就有話筒伸到跟前。

    第一個提問的是星娛傳媒的記者，她臉上帶著笑，開口問道：“幾位剛剛進門的時候，似乎發(fā)生了一點小插曲。能和我們說說嗎？”

    丟臉的事再次被提起，商言很自覺地接過話筒，解釋道：“剛剛進來的時候我不小心被門檻絆倒了，多虧秦老師眼疾手快地扶了我一下?！?/br>
    說完她又很俏皮地眨了眨眼，笑著補充道：“不過我要是開機第一天就掛彩了，我們導演可能會想揍我?！?/br>
    開拍第一天女二號就受傷，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這些記者幾乎都知道陳浩生導演有些迷信，聽了她的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連一向嚴肅的導演都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笑過之后，氣氛活躍了不少。幾家媒體就電影的內容創(chuàng)作提了一些挺正式的問題后，就開始挖掘廣大網友喜聞樂見的八卦了。

    青檸周刊的一個年紀看起來比較小的女記者站了起來，把話筒對準季蕭蕭，問道：“瀟瀟，前段時間關于你點贊的事上了微博熱搜，網上傳言你和商言不和已久，請問這件事是真的嗎？”

    聽完這個記者的提問，商言忍不住眉頭輕蹙。

    關于她和季蕭蕭不和的事情，是傳言嗎？這難道不是圈里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事嗎？！她們的關系難道不是已經發(fā)展到你搶我一個影視資源我搶你一個代言的地步了嗎？！

    她剛在心里吐槽完，就聽見季蕭蕭不緊不慢地開口回答：“最近一段時間我一直比較忙，我基本上沒有時間用微博，所以我的微博其實是我助理在負責打理。你說的那次點贊，可能是我助理一時手誤，說明不了什么?！?/br>
    她側過頭，笑著看了商言一眼，接著道：“商言是一個很努力的女演員，我一直很欣賞她，我們的關系其實挺好的，并不像是外界傳言的那樣?！?/br>
    季瀟瀟一說完，所有的注意又都投到商言身上了。

    看著那些記者殷切又焦急地等待著八卦的目光，她不得不從季蕭蕭手中接過話筒，臉上維持著更假的笑，說著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是啊，在我剛開始拍戲的時候，我就認識了季瀟瀟?！?/br>
    呵呵，那個時候就結下了梁子，互相看不順眼了。

    “這些年我們時常還會聯系?！?/br>
    早八百年前我和她就微信拉黑互刪了吧，先前那些黑我的通稿，肯定有一半都是出自她的團隊。

    “這是我第一部 電影作品，說起來，季瀟瀟比我的經驗要豐富許多，日后我還有很多要向她請教呢。”

    請教她？！那我腦袋肯定是被門擠了！

    盡管她在心底吐槽的很歡快，面上還是維持著笑嘻嘻的樣子。說完之后，記者對著他們“咔咔咔”一通拍照，她覺得她可以和季瀟瀟一起拿一個最佳塑料姐妹花獎了。

    采訪一結束，商言就火速回了酒店房間，換衣服卸妝拉窗簾關燈，動作一氣呵成，然后戴上了自己的眼罩，一秒睡過去。

    手機設置的鬧鐘響了三次，她才從睡夢中醒來，感覺像是睡了一個世紀那么久，再看看時間，其實也不過三點鐘，她才睡了五個小時。

    她的第一場戲份是在晚上八點，算上化妝做造型和熟悉臺詞的時間，她五點鐘起床就完全可以了。

    可是這是她第一次拍電影，而且還是和影帝男神搭戲，秉持著“就算不給男神留下特別驚艷的印象，至少也不要在他面前丟臉啊”的想法，她覺得自己還是早起一點趕快把這場戲的臺詞多過幾遍吧。

    晚上她去拍攝場地時，秦穆已經等在那里了。

    他穿著黑色的西裝，低頭專注地看劇本，左手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一直黑色水性筆。明亮的光影下，他手指頎長，骨節(jié)分明，又撩人又禁欲，勾得人想犯罪。

    商言愣了片刻，想起微博上網友曾評選娛樂圈男神最逆天的部位，秦穆的手就赫然排在第一位。他的粉絲還把他每部劇里面手的特寫剪輯成了了一個視頻，投在b站上，很快觀看量破百萬。

    而且彈幕紛紛是――

    “啊啊牽不到秦穆的手，我這輩子還有什么盼頭！”

    “天了嚕！作為一個手控，我表示我已經窒息了！”

    “嘻嘻嘻想要男神用這雙手給我寬衣解帶，然后對我做羞羞的事?。?！”

    羞羞的事……商言想到這條彈幕，臉不禁有些發(fā)紅，恰在這時，秦穆抬起頭，四目相對間，商言朝他擺擺手打了個招呼：“嗨，秦老師?！?/br>
    秦穆一挑眉，隨即唇邊漾開了一個笑：“你好?！泵髅骱芷胀ǖ膬蓚€字，用他低沉磁性的聲音說出來，就顯得格外的蘇。

    她順勢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沒話找話：“我記得這好像是你第一次接諜戰(zhàn)題材的戲啊?！?/br>
    秦穆放下筆，點頭?？聪蛩?，又問道：“你看過我演的其他作品？”

    “那肯定??！”商言如忙不迭地點頭，就像是考試的時候發(fā)現最后一道大題自己昨晚正好復習過一樣，神色中有掩蓋不住的激動！

    “秦老師，你的每一部劇我都看過，像《殘夜》《蝕心者》，還有最近獲獎的那部《林深霧路》，我都看了好幾遍了！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那部古裝劇《長門》，雖然你在里面飾演的是一個挺渣的男主，不過你一出場的樣子簡直帥死了！你在里面彎弓射箭的樣子簡直太蘇了，我看了之后少女心都要炸裂了！”

    她還在繼續(xù)說著，可秦穆卻有一瞬間的晃神。

    眼前的這個人，已經扮作戲里舞女的模樣。頭發(fā)燙成舊時上海灘流行的波浪，嘴上涂著艷麗的口紅，穿著木堇色的旗袍，一眼望去，風情搖曳。

    可她說這話時，坐得端端正正，眼睛就這樣一眨不眨地望著他，認認真真地模樣像是在回答老師問題并期待得到表揚的小學生一樣。他覺得很有趣，突然就有些想笑。

    于是，他也就真的笑了一聲。輕輕的一聲，卻讓商言止住了話。

    商言低頭輕輕咬了下嘴唇，暗自埋怨自己，自己見到愛豆實在太不矜持了，這樣很容易把男神嚇跑的！并暗暗告誡自已，一定要冷靜冷靜再冷靜，做一個理智粉。

    再抬頭時，她流露出些許抱歉的神色來：“那個，我一激動話就比較多。秦老師，我是不是打擾到你看劇本了？”

    “沒有?！鼻啬驴隙ǖ鼗卮稹?/br>
    過了一會兒，他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又補充了一句：“我覺得，你挺有趣的?！?/br>
    咦？商言一愣。

    有趣差不多是可愛的近義詞吧，四舍五入可以相當于他對我有好感了吧！她瞬間滿血復活，又繼續(xù)和秦穆歡快地聊起來。

    沒多久，秦穆的私人助理林信過來，對他們說：“穆哥，商姐，機位打光都調整好了，導演叫我過來喊你們去拍戲?！?/br>
    商言站起來，伸了伸懶腰，就要和秦穆離開時，又被林信叫住了。

    他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商姐，我侄女特別喜歡你和顧星河一起演的那部《深情陷阱》，所以想，想……”

    商言一下就明白了，“想要簽名，是吧？”

    “是是！”林信忙不迭地拿出準備好的照片。

    他，作為影帝秦穆的私人助理，一個三十歲一米八五的大男人，第一次找女明星要簽名，還真覺得挺難為情的。

    而且對方還是那位日常懟天懟地懟娛記，時不時上熱搜的女星。要不是小侄女在他面前撒嬌賣萌鬧脾氣，他壓根就不會答應。

    商言接過照片，刷刷簽好了名，還十分貼心地寫了句激勵她好好學習的話。

    重新遞給林信時，她說道：“我那里還放著好幾張當時拍劇的定妝照，我和顧星河的簽名都在上面，你要是需要，下次我就要小雅拿給你?！?/br>
    “好嘞，謝謝啊?！绷中拍弥灻?，心底開始納悶：她改戲路了？開始走溫柔大方，平易近人的路線了？！

    第三章

    這一場拍的是秦曼煙和方明新初見的場景。

    年少的富家公子被同學慫恿，一起來到舊上海最熱鬧繁華的百樂門歌舞廳，恰好撞上有人欺負剛入行不久的秦曼煙，便出手替她解了這一場圍。

    “1，2，3，開始！”陳導剛喊完，劇務“啪”的一聲打響場記板，所有人各就各位，迅速進入了狀態(tài)。

    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百樂門里，秦曼煙剛剛在臺上唱完今晚的最后一首歌。一下臺，就被一位來這兒消遣的中年富商堵在了走廊上。

    迎著男人猥瑣的目光，她心里泛起一陣惡心，面上卻又不得不堆砌起笑容，溫言細語地開口道：“先生，我已經收工了，您要是喜歡，明日再來捧我的場吧。”

    富商色咪咪地打量她，“你在這唱一首歌多少錢，我出十倍，只要小美人啊，今晚肯陪我一次?！闭f完，就對著她上下其手。

    “我只賺唱歌的錢，先生若是想找人陪，恐怕是找錯人了。”她邊說邊要掙脫。

    這一舉動卻惹怒了眼前的男人，他將手中端著的紅酒猛地朝她臉上潑去，嘴上還不干不凈地罵著：“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天底下哪有這么容易的事！”

    秦曼煙看著他揚起手，閉上眼準備生生受住這一巴掌，恰在這時，方明新路過，手緊緊攥住富商的手，越攥越使勁，富商終是忍不住，疼得叫出了聲。

    “哎喲！你誰啊？敢跟老子過不去，信不信我明天就找人做了你！”

    “呵。一個大男人，欺負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算什么本事?！狈矫餍聯P眉，松了手，冷笑一聲：“你若是不服，明天自可來方公館找我?！?/br>
    “方公館？你，你是方家二少爺！”像是意識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富商嚇得面如土色，連滾帶爬地跑走了。

    紅酒順著臉頰慢慢滑下，弄臟了原本精致的妝容，秦曼煙知道自己此時看起來有多么狼狽，她低著頭，用手胡亂地擦拭著，怯怯地道了一聲謝。

    一滴眼淚從她眼眶里掙落，快速地滴落在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她閉上眼，將更多的眼淚逼了回去。

    “給?！狈矫餍聦⒁环礁蓛舻氖峙吝f到她眼前，語氣里帶著憐惜和不忍。

    秦曼煙睜開眼，愣了一刻，接過手帕后，她抬起頭，對上方明新溫柔的眼神，緩緩地，艱難地攢出一個笑來：“多謝方先生了?！?/br>
    一眼萬年，或許這一刻，秦曼煙就已經淪陷了。

    “卡！這條過了?！标悓Ш暗?。拍戲順利，他心情也愉快，說話時臉上都是笑瞇瞇的表情。

    秦穆曾斬獲許多大獎，演技功底自然無可置疑。讓他驚喜的是，商言剛才表現得也有很多可圈可點之處。她最后的那一個笑容，把秦曼煙受人欺辱后的委屈與對方明新的愛慕，表現得很到位。

    如果說他當時選商言是看重她本身的話題度，那么她現在的表現就相當于買一贈一的意外之喜了。

    小雅走到商言身邊，手拿著紙巾小心翼翼地擦著她的臉。她的戲份還沒有完，所以還是要頂著這張被潑了紅酒，花了妝的臉繼續(xù)演下去。

    “言言姐，你剛剛破了自己ng次數的記錄??！”小雅一邊擦著，一邊贊嘆地說道。她記得原來商言拍的最順利的那次也ng了兩次，今天一次就過了，果然應了那句話，近朱者赤，和影帝搭戲就是不一樣。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把今天的這場戲看了多少遍。”

    說完，她余光一瞥，看見秦穆正坐在一邊喝水休息。他扭開蓋子，仰起頭“咕嚕咕嚕”地灌水的時候，喉結也隨之微微地顫動。

    商言目不轉睛地盯著看了好久，覺得這……真是性感的不要不要的??！果然好看的男人干什么都像是要勾人犯罪。而且秦穆明明已經三十歲了，現在演十七八歲的富家少爺依舊完全無壓力?。?/br>
    “言言姐！你在看什么啊？”小雅在她眼前擺了擺手，召喚她的注意力。

    “小雅，我手機你帶著了嗎？”她回過神，問道。

    被突然一問，小雅一愣，不解地回答道：“我一直都是隨身帶著的啊?！闭f完就從上衣口袋里面掏出一部手機。

    “那你等我一下，我馬上過來?！彼焓帜眠^自己的手機，踩著小高跟“噠噠噠”地快步走到秦穆的跟前。

    秦穆抬頭，不解地問道：“有什么事嗎？”

    “我想我們，”商言低頭看著他，剛開了個頭，突然意識到現在這種站著俯視的姿勢不太好，旋即半蹲下身子，仰著頭望他。咦？似乎還是感覺不對啊。

    “麻煩你先等等啊?！闭f完，她四處望了望，伸手把不遠處的一個小板凳搬了過來。

    秦穆看她急匆匆地做完這一系列的動作，再開口時，唇邊就不自覺地染了笑意，語氣也變得親近了些：“有事？”

    因為緊張和激動，商言攥著手機的右手微微有些發(fā)抖。她現在的心情，跟小迷妹第一次找自己的偶像要簽名差不多，緊張，興奮，又特別開心。

    “我就是想說，我們都在一起拍電影了，接下來還有很長一段相處時間，要是沒有彼此聯系方式的話，我們溝通起來很不方便啊。要是我們沒辦法好好溝通的話，拍的戲就要被影響。到時候可能進度推遲，導演生氣，后果嚴重！所以，要不我們加個微信吧？”

    其實劇組的主要演員加上導演和負責人都在一個大群里面，她本來可以直接戳中秦穆的頭像，然后申請加為好友。只是莫名地，她覺得自己親自開口要來的和直接發(fā)送好友申請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秦穆對上她亮晶晶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忽然間思緒飛轉，想起了小時候養(yǎng)過的一只英格蘭小貓，它平時上躥下跳鬧騰的不行，只有當他拿小魚干喂它時，它才會有片刻的乖巧，然后望著他的眼神，就和她現在一模一樣。

    他嘴唇微抿，沉默著沒說話。

    商言沖他眨眨眼，他沒有反應，再眨眨，依舊沒有反應。這，應該就是無聲的拒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