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怎么了？

    “然后也不知為什么，殿下突然就惱了，用力摔了那書不說，還大聲呵斥了我一番?！泵贤皴钟行┎豢斓孛蛄艘幌麓?，“我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br>
    陸季遲不近女色，對姑娘家沒有風(fēng)度的事兒大家都知道，聽了這話，眾人無不同情孟婉妍，就連明榮郡主也憐惜地看了她一眼：“大概是你無意中說的什么話戳到他肺管子了，不必管他，他不會拿你怎么樣的?！?/br>
    孟婉妍苦笑，自認倒霉似的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行了，都回家吧，改天有時間咱們再聚?！?/br>
    明榮郡主說完這話就走了，孟婉妍也與友人一邊低語一邊下了樓，姜姮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也慢悠悠地回家了。

    ***

    陸季遲回到晉王府的時候，孫先生正一臉愜意地在院子里喂鳥，因深得原主信任之故，他一直住在王府里，享受著半個主人的待遇。

    陸季遲后腦勺還火辣辣地疼著呢，一看這場景，心里頓時就噌噌地冒起了火——要不是這些個王八蛋在背后興風(fēng)作浪，他哪兒用得著這么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哪兒用得著一天到晚的拼演技，哪兒用得著挨方才那一下？結(jié)果看看人家這日子悠閑的，再看看他……

    心里的火越燒越旺，完全不需要魏一刀二次煽風(fēng)，陸季遲橫眉豎目，抬腳就朝孫先生走了過去。

    “殿下？您回來……”

    孫先生話還沒說話，陸季遲已經(jīng)重重一腳踹在他腹部：“你推舉的好王妃！”

    猝不及防的孫先生頓時慘叫一聲，踉蹌著摔倒在地。

    “殿下？？??！”

    孫先生完全懵逼了，發(fā)生了什么事？！

    陸季遲是個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的，踢完這一腳心里已經(jīng)舒服很多，但這個時候他必須“還在氣頭上”，因此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無情地走掉了。

    留下魏一刀“同情”地扶起孫先生，小聲兒地與他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殿下在文淵閣見著孟二姑娘了，原本都好好的，可誰知孟二姑娘突然說了一句話，惹怒了殿下……”

    “什……”孫先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陸季遲這結(jié)結(jié)實實的一腳踹得他差點背過氣去。半晌，他才終于緩過來，急急地問道，“什么話？她說了什么話？”

    第26章

    “她說論才德與為君之道,　別說從前,　就是后世也一定沒人能比得上當(dāng)今圣上?！?/br>
    “就……就這樣？”

    “這難道還不夠？”魏一刀按照陸季遲的吩咐，一臉嚴肅地忽悠道,　“殿下對宮里那位一直存有心結(jié)，也最討厭別人說自己比不上他，孟姑娘這種態(tài)度,　殿下怎么可能不生氣？要知道殿下可是拿她當(dāng)未來王妃看待的,　這做妻子的，怎么能不和夫君一條心,　反而對他的敵人多有贊賞呢！”

    也對,　那小鬼本質(zhì)上就是個還沒長大的死孩子,　因為這么一句話就大發(fā)雷霆什么的,　雖然腦殘了點，但也不奇怪……

    可還是好氣??！

    他什么時候受過這樣的折辱！

    還是以這種四仰八叉摔倒在地,　風(fēng)度全無的狼狽姿態(tài)！

    孫先生臉色發(fā)青，卻不得不努力壓下心中的惱恨：“到底是怎么回事，孟姑娘為什么會突然說那句話，可否請魏兄從頭到尾,　仔仔細細地與在下說一遍？”

    “這個沒問題,　當(dāng)時是這樣的……”

    確定孟婉妍只是無心之失，發(fā)現(xiàn)陸季遲生氣后也第一時間做出了補救,　孫先生的臉色稍微好了一點：“那魏兄可知對于孟姑娘,　殿下現(xiàn)在是怎么打算的？”

    “你說呢？”魏一刀瞅了他一眼,　努力背著陸季遲交代的臺詞,　“你也知道殿下的脾氣，除非孟姑娘有法子叫殿下消氣，不然這王妃的人選只怕是換定了。”

    成功就在眼前，卻突然橫生枝節(jié)，這感覺簡直就是嗶了狗??！孫先生額角直跳，一時也顧不得去安撫陸季遲了，故作鎮(zhèn)定地將魏一刀打發(fā)走，之后便捂著隱隱作痛的腹部秘密出了府。

    一直躲在暗處盯著他的魏一刀見此兇獰一笑，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

    半個時辰后。

    “殿下，那老孫子進了城東一家名喚迎客來的小客棧！”事情終于有了進展，魏一刀很興奮，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他進去沒多久，就有個小二模樣的人往左相府去了?！?/br>
    陸季遲已經(jīng)消氣，正窩在榻上吃水果，聽見這話，頓時就滿意了：“威脅孟婉妍的人和孫先生背后的黑手果然是一伙兒的?！?/br>
    “那接下來咱們……”

    “按計劃行事，”陸季遲說，“左相膝下只有孟婉妍一個還沒出嫁的女兒了，他們的目標(biāo)既然是把左相府和咱們晉王府綁到一塊兒，那肯定不會輕易放棄孟婉妍。你說的那個小二應(yīng)該是給孟婉妍送信施壓去了，孟婉妍收到信之后就會想辦法接近我討好我，以彌補之前的‘失誤’，我也會慢慢做出軟化的樣子，免得他們見勢不妙，狗急跳墻。至于你們，就趁著這個機會去查越王妃，現(xiàn)在她才是我們最重要的線索?！?/br>
    “但這時間上……”魏一刀遲疑地問，“萬一咱們還沒揪出越王妃的狐貍尾巴，那些個孫子先按捺不住了怎么辦？殿下不是說他們很急嗎？”

    “這個沒事，我本來也沒打算一直拖著他們?！彼兔贤皴葸@場戲，不只是為了拖延時間，更是想釜底抽薪，徹底粉碎幕后之人目的不知為何的計劃。

    魏一刀一臉茫然地“啊”了一聲。他是后來上樓的，沒聽見陸季遲和孟婉妍說的話，因此還不知道其中的深意。

    這位大兄弟是他目前唯一能用并可以相信的人，陸季遲沒打算瞞他，簡單地把藏書室里發(fā)生的事情和自己的計劃概括了一遍，之后才笑道：“要是順利的話，過幾天孟家二姑娘就會‘急病而亡’了。沒了她，我看他們的破計劃還怎么繼續(xù)！”

    魏一刀十分震驚，好半天才啪的一拍手：“妙計！妙計??！”

    “……別學(xué)孫先生他們說話，別扭?！?/br>
    “哦，這主意真他娘的好！”

    陸季遲：“……”

    “不過殿下，孟姑娘那邊靠譜嗎？左相可是個軟硬不吃的老頑固，你讓孟姑娘跟他坦白一切，萬一他這暴脾氣一上來，把事情鬧大了怎么辦？不是說現(xiàn)在還不能讓背后之人知道咱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們的秘密了么？”

    “那老頭兒只是脾氣不好，又不是傻子，這事兒關(guān)系到左家的名聲，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比我們還著急把它按下去。”

    至于怎么按，一個是他最疼愛的小閨女，一個是他看著長大的弟弟，只要事情不被爆出來，他就是再氣也不可能要了他們的性命。相反，他會比正常情況下更快地同意孟春林和孟婉妍詐死離京，遠走高飛的請求，并幫他們把屁股擦干凈。

    這也是為什么孟婉妍會面露喜色的原因——她早就想和孟春林雙宿雙棲了，只是一直沒找合適的時機跟家人坦白，所以才拖到了現(xiàn)在。陸季遲這個計劃不僅能護住她和孟春林之間的秘密，幫她擺脫越王妃的掌控，還給她提供了一個堪稱完美的時機，她怎么能不高興？

    因此陸季遲并不擔(dān)心她會臨陣倒戈或是不盡心。

    魏一刀明白了，目光炯炯地豎起大拇指：“殿下真聰明！”

    那肯定比你聰明一點兒。陸季遲哼哼一笑，想說什么，青年又納悶地撓了一下頭，“不過我好像變笨了，以前殿下說什么我都能馬上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在怎么感覺有點兒跟不上了呢……”

    “……”陸季遲一本正經(jīng)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年紀大了都這樣，多吃點核桃補補腦就好了?！?/br>
    頓覺扎心的魏一刀：“……哦?！?/br>
    ***

    做好后續(xù)安排，又吩咐魏一刀盯好孫先生之后，陸季遲就進宮給老媽請安去了。

    剛踏進壽寧宮大門就聞到一股熟悉的rou香，陸季遲愣了愣，臉色微變的同時轉(zhuǎn)頭就要跑，被方珍珠身邊的大宮女玉容給攔住了。

    “殿下，太后請您進去?！?/br>
    陸季遲試圖掙扎：“本王突然想起府里還有事情要辦，還是明天再……”

    “殿下，過門不入，太后會傷心的?！?/br>
    陸季遲：“……”

    玉容忍著笑做了個請的姿勢。

    陸季遲嘴角微抽，半晌到底是認命地嘆了口氣：“母后今日又做了什么菜？”

    “菜名喚作鴻運當(dāng)頭，具體的……”玉容輕咳一聲，“您進去看看就知道了?！?/br>
    陸季遲頓時眼皮直跳。

    方珍珠是個熱情好動的人，和溫吞寡言的佘太后完全不一樣，初來乍到那會兒她還能忍耐，時間一長她就憋不住了?？扇嗽O(shè)不能崩得太快，再加上這里是深宮后院，也沒有什么好玩的娛樂活動，于是她琢磨了一下，最終決定靜心研究美食，努力洗去“廚房殺手”的污名。

    陸季遲當(dāng)時差點給他媽跪下，求她打消這個念頭，被方珍珠一句“不孝子你想看老娘得抑郁癥嗎？”懟得閉了嘴。

    至于其他人，雖說這年頭出身高貴的女子一般都不會親自下廚，最多就是在旁邊看著，具體的讓下人們?nèi)ヅ?，但佘太后出身低微，向來不太拘泥這些，因此當(dāng)方珍珠卷起袖子往廚房里去，說想親手給最近消瘦了不少的昭寧帝做菜補身的時候，玉容等人雖然驚詫，卻也很快就接受了。

    在陛下面前，太后向來都只是一個平凡的母親。

    昭寧帝聽說這事兒之后也是驚訝又動容，當(dāng)天中午特地空著肚子來了壽寧宮，準(zhǔn)備嘗嘗母親親手做的愛心午飯。

    那天陸季遲也在，方珍珠邀請他留下來一起吃，昭寧帝起初還有些不贊同——太后身份尊貴，他這個親生兒子也就罷了，陸季遲哪里有資格品嘗她親手做的飯菜？

    等吃完之后……

    “朕近來國事繁忙，怕是沒有太多時間過來，阿遲既然不愿上朝想躲懶，那就替朕多陪陪母后吧?！?/br>
    “？？?。　?/br>
    陸季遲差點沒把手里的玉碗扣他臉上。

    倒是方珍珠高興極了，連聲道好，一副很高興有人來捧場的樣子。

    昭寧帝微笑地看著她，余光掃過雖然臉色發(fā)苦，但還是把菜都吃完了的陸季遲，心里頭一次對這熊弟弟生出了欽佩之感。

    不過所謂能者多勞，陛下覺得，把陪母后用飯的任務(wù)交給他，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因著這事兒，陸季遲有了每天進宮陪方珍珠吃飯的理由，只是……

    “親媽啊，我求您了，咱今天休息一天行嗎？”看著盤子里黑乎乎一團，根本看不出來是什么東西的所謂鴻運當(dāng)頭，陸季遲喉嚨發(fā)苦，忍不住低聲求饒。

    “不行，我都燒好了，不吃多浪費?。　狈秸渲橥肜飱A了一筷子，信誓旦旦地說，“你嘗嘗，雖說賣相不咋地，但這回味道真的不錯，老王都夸我有進步呢！”

    老王是陸季遲從御膳房請來給他媽當(dāng)老師的御廚——他還想多活幾年，不想被她的黑暗料理毒死。

    “真的假的？”陸季遲不是很相信，但看老媽滿眼期待，到底還是捏著鼻子把那筷子黑乎乎的玩意兒放進了嘴里……

    “怎么樣怎么樣？”方珍珠一臉期待地問。

    陸季遲沒說話，半晌甩著發(fā)麻的舌頭冷冷一笑：“看起來挺老實嚴肅的一個人，居然也是個會溜須拍馬的，本王要炒他魷魚！”

    “你的意思是我半點兒都沒進步？”方珍珠不高興了。

    “那還是有一點的?！?/br>
    “什么？”

    “今天分量少比昨天少。”

    方珍珠：“……”

    ***

    雖然很嫌棄老媽的手藝，但吃了那么多年，陸季遲其實也習(xí)慣了，再加上從小就被老媽灌輸不能浪費食物的觀念，因此不管多難吃的東西，只要點了，他都會硬著頭皮吃完。

    放下碗筷，陸季遲有種死里逃生的感覺，正準(zhǔn)備和老媽說一說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玉容又端了一個小碟子進來。

    “這是什么？”

    “白玉糕，哀家今早剛學(xué)的，十一帶回去做點心吧?！?/br>
    陸季遲嘴角抽搐，本能地想拒絕，老媽出品，必定難吃，這是鐵律。然而見那糕點白白胖胖的外表看著不算特別糟，他忽然心中一動，壞壞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