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白嬤嬤先是一愣,轉(zhuǎn)而滿臉的歡喜,連聲命人拿對牌去庫房取人參鰒魚等湯底需要的食材。主子們恩愛,下人們心里跟著高興。 芳年莞爾,眼神掃了一眼灶臺上,看到新鮮的白菘香菌,把衣袖輕輕地挽了一下。 “王妃,這等粗活還是奴婢來做吧?!卑讒邒呖闯鏊囊鈭D,忙伸手制止。 “無事的,偶爾一次罷了?!狈寄暾f著,拿起了一棵白菘,開始剝除外面的老葉子,只留最里面的嫩芯。 如此剝掉十多棵,看著夠一盤子,才住了手。 白嬤嬤不能光看著主子動手,乖覺地在旁邊洗香菌。以前這樣的活肯定是輪不到她一個廚房管事做的,現(xiàn)在倒是做得心甘情愿。 準備食材時,另一個婆子已領回煲湯的底料,只因鰒魚要泡發(fā),今日來不及。請示過芳年后,就改百年老參燉黑鳳雞。 雞湯要慢火燉了一個半時辰,在此期間,芳年并未離開。白嬤嬤是個有眼色的,不停地說著一些趣事,倒頗有些意思。 芳年聽得認真,見她始終沒有提成玉秀半句,暗想著府里怕是除了劉伯,應該不會人知道前王妃尚在人世。 趁著有閑,芳年請教白嬤嬤,學做了幾個簡單出彩的菜。待雞湯熬好,撈起雞參,只余雞湯,再用細紗布濾凈,得了清亮如水的湯底。 這時候,芳年在白嬤嬤的從旁指引下,把白菘芯放進去,燙熟即可。 午膳時,她不無得意地向坐著男人說,桌上的菜都是她親手準備的。明明知道如此幼稚的舉動,實在是不符合自己的年紀。一說完,見他沒什么反應,不免有些羞赧。 掩飾般地幫他布菜,元翼先是看著她,然后垂下眼眸,只見碟子里的菜很快就堆得如小山般。 “王爺,您快嘗嘗,都是我特地和白管事學的?!?/br> 半晌,修長的手指默默地拿起筷子,微低著頭,在她看不見的時候,嘴角不自覺地往上揚。 世間夫妻,相濡以沫,大抵如此。 第63章 病重 這天夜里,臨睡之前,芳年聽到身邊的男人說:“本王要離開幾日?!?/br> 她嗯了一聲,問道:“王爺此去要多久?” “用不了幾天,到時候本王安排人接你。” 他們都要走?去哪里?芳年詫異。 還有他們一走,王府怎么辦?那心悅園的密室里還關著成玉秀和唐曄呢。萬一有人趁主子不在,亂闖進來,發(fā)現(xiàn)密室里關著的人,該如何是好? “王爺,我們都走了,王府怎么辦?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成玉秀和唐公子,如何是好?” “往年,本王一年之中,能有二個月留在府中已算是多的。至于心悅園那邊,密室建得隱秘,有劉伯守著?!?/br> 芳年一想也是,他常年不在府里。府里都沒出過亂子,想必是有十全的安排?;蛟S在暗處有許多像玄青玄墨那樣的暗衛(wèi)。 還有心悅園的劉伯,聽他的口氣,有劉伯一人守著足矣,可那劉伯有一夫當關之勢。但事無絕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要被人窺破秘密,必會引起軒然大波。 “王爺,萬一…” “沒有萬一,你可知道,唐昀是庶出?!?/br> 前世里,她從沒有聽說過唐二公子不是嫡子,國公府里瞞得可真緊。怪不得那唐二公子明明是個聰明的,偏偏裝作紈绔不成事的樣子,卻原來是礙于庶出的身份。 這一世,讓她吃驚的地方可真多。 難怪唐國公府尋了多年,一無所獲,以唐昀的狡猾,是不會讓他們找到嫡兄的。要是唐大公子還在,哪有他什么事?她想著,唐國公府一直未立世子,原因怕是就在此,身為嫡母的國公夫人必是百般阻撓。 上一世,唐國公在世時沒有上折請次子承爵,等他死后,唐昀接手國公府,卻一直沒有襲承國公的爵位。 她想通關竅,沒有繼續(xù)追問。轉(zhuǎn)而想起他們此次離京,不知去往哪里?國師手眼通天,她總覺得極其危險,一想到那陰冷的眼神,就令她不寒而栗。 若是國師要找的人真是自己,自己落在他的手中,兇多吉少。 可是,光躲著有什么用?總不能躲一輩子,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但除了躲著,眼下也沒有萬全的法子,國師命長得很,還有幾十年好活。 “王爺,我們是要避開京中的禍事嗎?要避多久?上次我在宮里見過國師一面,照相貌上來看,他不到四十的樣子,且有得活?!?/br> “自然不會躲一世,本王心里有數(shù),你安心等著?!?/br> “嗯?!?/br> 他要是都沒有法子,自己更束手無策。按前世來看,只要她避于內(nèi)宅,想來國師不會注意到她。前世里,她不就是安穩(wěn)地過了一生。今生,她就當不知道,循著本心,再活一輩子。 外側(cè)的男人轉(zhuǎn)了個身,面對著她,把她往懷里帶。 她聞著他身上清冽的冷香,仰頭問:“王爺,今夜可還要念佛經(jīng)?” “念吧?!彼驼Z著,把頭埋進她的頸間。 翌日晨起時,床側(cè)空無一人。三喜問了安總管,得知王爺已離了府,芳年悵然若失了半天。她呆坐在床上,直到三喜詢問是否要起身時,才恍若初醒。 “更衣吧?!?/br> 他說了,過幾天就派人接她。 三喜替她穿戴好,然后梳洗綰發(fā)。四喜則在整理著床鋪,看著依舊干凈的被單,陷入沉思。 芳年從鏡子里看到四喜發(fā)呆,眉頭皺了一下。心里隱有些不舒服,像是被窺破什么東西一般。 仔細深思,覺得是自己想多了。三喜和四喜都是自己的丫頭,前世里對她都是忠心耿耿。四喜雖嫁了人,卻去世得早,陪她終老的是三喜。是以,她對三喜更信任一些。 三喜抬一下眼,瞄了一眼鏡子,不露聲色地替主子綰好發(fā)。等私下里與四喜談心,不贊同地道:“主子們的事情,哪里輪得我們管,你早上是什么樣子?鋪個床都能走神,莫不是還想插手王妃的房里事?” 四喜白了一下臉,皺著眉,“你說話是越來越難聽了,我哪想插手王妃的事情。不過是替主子們著急,你看這都多少日了,王爺也見天的縮在玄機院,怎么就一直拖著沒圓房?你說王妃莫不是還惦記著裴公子?” “呸…快些閉嘴,這話叫別人聽了,可不得了。我可告訴你,小姐現(xiàn)在是王妃,你別再提起裴家大公子。以前你可沒少竄掇小姐…” “好你個三喜,我們可是自小長大的姐妹,你莫要紅口白牙地誣蔑我。我對小姐之心,可昭日月,都是為小姐著想,替小姐著急。” “你能一直這樣最好。”三喜說著,瞧見她發(fā)間簪著的珠花,紅艷艷的,眼神閃了一下。她記得,以前四喜每次跟小姐去見裴公子時,少不得要拾掇一番。那時候自己就提點過她,她說是幫小姐做臉面。 “三喜jiejie,你就是心思多。我可沒你那么多花花腸子,我就想一輩子侍候王爺王妃?!?/br> “我可告訴你,咱們做奴婢的,最重要的是忠心。給主子添堵的事情不能做,我言盡于此,你自己好好思量?!?/br> 三喜沒有點破她話的機鋒,小心地瞧著內(nèi)室,聽到芳年在喚自己,忙疾步走進去。 四喜在身后露出幽怨的眼神。 芳年喚三喜進來,是讓三喜把她的花繃子找出來。索性這幾日無事,不如做些女紅,繡些小玩意。 如此過了兩天,她覺得渾身不對勁,心里空落落的,一直提著。 她知道問題出在哪里,都和那個離府的男人有關。她不記得是否曾經(jīng)為裴林越這般牽腸掛肚過,今生的許多感受,與前世截然不同。 潛意識里,她不愿意承認,姓元的對自己的影響,比想象的要多。如果他們之間姑且稱之為男女情愛,那么她和裴林越的前世糾纏是什么。 或許僅能說是少女懷春,做不得真。仔細想想,前世苦熬的那幾十年真不值得。 她繡著手中的帕子,眼看著從幾根線變成了一幅美麗的花。在她安于一隅時,宮里面的爭斗,已經(jīng)撕開了猙獰的口子,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德妃所出的六皇子在御花園中玩耍時,失足落進池子中溺亡。冷嬪生的十一皇子正巧和六皇子一起玩,見皇兄落水,情急之下,跟著跳進去。 十一皇子嗆水少些,沒有當場溺亡,一直昏迷著,夜里起了高熱。高熱三天不消退,終是沒能救活。 百姓們?nèi)齼傻刈h論著宮里的事情,對于其它的流言反倒不那么熱衷。比如說七王爺新娶的王妃越病越重,已起不了身,看樣子,怕是活不了幾年。 這消息對別人來說,僅是說說而已。傳到傅府人耳中,除了邢氏早有準備,其他人反應不一。 傅老夫人怒氣攻心,差點暈過去。大房的衛(wèi)氏裝模作樣地來二房安慰一下邢氏,實則是來看笑話的。 邢氏扮作悲痛萬分的樣子,當場表示要去王府看女兒。傅老夫人點頭同意,本要一起去的,被邢氏制止了。 “娘,兒媳豁出去,拼死要見芳姐兒一面。您年紀大了,經(jīng)不起折騰,還是兒媳一人去吧?!?/br> 傅老夫人想到七王爺下的禁令,任何人不許去探望芳姐兒。自己一把年紀,確實丟不起人,于是點了點頭,反復交待二兒媳婦。 邢氏紅腫著眼,備了一些藥材補品什么的,乘轎子來到七王府門口。 門口的侍衛(wèi)自然搬出他們王爺?shù)拿睿豢戏判?。邢氏命自己的婆子上前說好話,給守門的侍衛(wèi)各自塞了一張百兩的銀票。 侍衛(wèi)們不為所動,僵持不下之時,安總管聞聲出來。 邢氏忙表明身份來意,好話歹話說了半天,口都說干了。安總管才勉為其難地放行,許她半個時辰。 她千恩萬謝,急匆匆地跟進王府。 隨著王府大門關上,安總管換了一副面孔,畢恭畢敬地把邢氏引到玄機院。芳年早就聽到動靜,知道娘上門來看她,就等在玄機院的門口,親自迎接。 邢氏遠遠地看著亭亭玉立的女兒,心道王爺說得不差,女兒確實沒事。 “娘…”芳年喚著,忙把邢氏拉進屋子。 屋子里,四角的炭爐燒得旺,熏得暖烘烘的。 邢氏一進屋子,先是仔細端詳女兒,見她氣色紅潤,深感欣慰。這才有心思打量屋里的布置,干凈溫馨,徹底放心。 “娘,女兒好想你們?!?/br> “多大了,都嫁人的姑娘,還撒嬌?!毙鲜相恋?,拉著女兒的手,一起坐下。 芳年略有些臉紅,自己一大把年紀的,還撒嬌是有些說不過去。于是正了正色,問自己的親娘,“娘,最近你和爹身子還嗎?兩個弟弟學業(yè)怎么樣,祖母的身體還硬朗嗎?” “你呀你,一口氣問這么多,也不讓娘喘口氣?!?/br> 旁邊的三喜立馬替她斟了一杯茶,再退出去。 屋內(nèi)就剩母女二人,邢氏才開口道:“你祖母擔心你,身體還算好?!?/br> 外面的那些傳言,女兒怕是不知情的。邢氏想著,就不說出來給女兒添堵?!斑€有最近幾日,娘尋好一處宅子,過不了多久,我們二房就要搬出去,另立門戶?!?/br> “祖母能同意嗎?”芳年問道,上一世時,兩房是分了家,不過是在祖母去世以后。 邢氏點頭,“是你祖母提出來的,說是樹大分枝。你大房的大哥都開始議親,再一起住著怕是多有不便。” “也好?!睂τ诜旨?,芳年是萬分贊同的。就大伯大伯母那個性子,怕是更捂著嘴偷笑。 既然大家皆大歡喜,早分早好。 “娘想著,你二姐的親事,就等搬家后再辦?!?/br> “娘,不知二姐的親事定在什么時候,我怕到時候…可能去不成。”芳年想的是,王爺過幾日接她走,不知道他們會在外面住多少天。要是形勢不太對,怕是要住上一年半載,二姐成親肯定趕不回來。 邢氏拍著她的手,外面都傳芳姐兒病得快要不行,就算是有空,也不能去給茜姐兒送嫁。 “娘明白你的難處,你不用回去,心意到了就行?!?/br>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