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辦法啊。誰讓寶玉的那塊石頭都傳到宮里去了。我不過是復(fù)述某位娘娘的話罷了。就是因?yàn)檫@塊破石頭，宮里都傳遍了，說我們賈家內(nèi)宅極沒規(guī)矩。我在宮里見人就矮一截，見人就跪，還受了這么大的氣，還不許我回家發(fā)發(fā)我的小脾氣啊？”

    說得邢夫人先笑了起來：“可不是這話。既然回了家，很該松快松快。”又道：“三丫頭跟寶丫頭是來看二丫頭的吧？那你們先去二丫頭屋里玩，回頭在我這里用了飯?jiān)倩厝?。鴛鴦，老太太那邊，還請你多多美言一二。”

    鴛鴦哪里敢阻攔，連忙應(yīng)了，將箱子交割明白，這才帶著人回稟賈母。

    這里賈琰跟探春、薛寶釵三個(gè)告了罪，目送邢夫人回了房，這才往賈琰這邊過來。探春之前還真的從來沒有來過賈琰這邊，如今繞過照壁，看見院子里姹紫嫣紅的小花園，看到那涼亭上面掛著的妖嬈女蘿，涼亭里還有一方石桌子四個(gè)石墩子，還有滿院子屏聲息氣的丫頭婆子，忍不住道：“二jiejie這里好生自在?！?/br>
    賈琰笑道：“這就是有親爹疼的好處了。若不是我父親惦記著我這個(gè)女兒，我就只能指望著將來老太太能夠垂憐，從公中漏那么一點(diǎn)兩點(diǎn)的，好讓我不致于那么寒酸?！?/br>
    “二jiejie說得哪里話？”

    探春嘴上這么說著，可這心里卻是咯噔一聲。

    探春是個(gè)精明的，要不然，她也不會牢牢地巴著王夫人，因?yàn)樗蕾Z政是靠不上的、她的將來全都拿捏在王夫人的手里。所以她不得不討好王夫人，做王夫人手里的一桿槍，哪怕要踩著自己的生母和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也不遲疑。

    就是因?yàn)樗?，所以賴家和周家被抓進(jìn)了京兆府大牢等著官賣一事，她已經(jīng)知道了。她還知道連賴家那個(gè)沒上奴籍的賴尚榮都被打入了奴籍等著發(fā)賣。

    她甚至還見過王夫人私底下的暴跳如雷。

    賴家對賈母的重要性就跟周瑞一家對王夫人的重要性一樣，更別說賴家在賈家?guī)资甑捏w面，王夫人為了周瑞一家子的事兒暴跳如雷，還在私底下咒罵說絕對不會放過賈琰，探春因此推斷，賈母也不會輕饒了賈琰。

    探春一直在等待賈母發(fā)作賈琰，卻沒有想到，賈母只是把賈赦賈政兄弟倆叫到跟前吩咐了幾句之后就完了，甚至在看到甄家送來的禮單之后，還把其中顏色鮮亮的都挑出來給了賈琰。

    探春當(dāng)時(shí)都懵了。這也是她為什么會在聽說賈琰回來之后就跟薛寶釵一起來拜訪賈琰的原因。

    不過，聽到賈琰這么說，探春也反應(yīng)過來了。賈家給庶女的陪嫁是有定例的，五千到一萬兩銀子。這公中東西多呢，自然多得些東西的可能性也就好一點(diǎn)，陪嫁自然也跟著豐厚一點(diǎn)；若是公中的情況不好，就是五千兩也要被克扣掉一半呢！

    探春只管愣愣地出神，薛寶釵卻正色道：“二meimei，這話可不是你我該說的。”

    賈琰笑道：“寶jiejie說什么？什么是我不該說的？”

    薛寶釵道：“自然是將來的事兒?！?/br>
    賈琰愣了一愣，繼而大笑：“寶jiejie想到哪里去了？！我說的是那些蛀蟲的事兒！”說著，就指著由那些婆子們抬進(jìn)來的箱子，道：“以前啊，我們家養(yǎng)著不知道多少蛀蟲，但凡好一點(diǎn)兒的東西都被他們摸過了，就是我這個(gè)正經(jīng)的賈家女兒也只能撿他們剩下的。在今日之前，我們姐妹何嘗想過這滿滿的緞子往屋里搬？也就家里的蛀蟲被掃干凈了，我們才有好日子過?！闭f著，又沖著薛寶釵眨了眨眼睛，道：“對了，該不是這次進(jìn)宮一事黃了，寶jiejie心憂前程，這才不小心失了口？”

    薛寶釵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然后變得緋紅。

    只見她強(qiáng)作鎮(zhèn)定地道：“二meimei知道？”

    賈琰道：“當(dāng)然，宮里選人，無論是宮女還是宮妃，都要求家里必須干凈清白。偏生寶jiejie的哥哥在這個(gè)當(dāng)口兒出的事兒，還讓金陵府定案把你哥哥定為罪人。寶jiejie怎么可能還能進(jìn)宮呢？所以，我一開始就知道寶jiejie這次是竹籃打水一場空?！?/br>
    “所以，干脆利落地拒絕讓你的嬤嬤指點(diǎn)我也是這個(gè)緣故？”

    “沒錯(cuò)?！?/br>
    第36章

    鶯兒一聽，大急，忍不住插嘴道：“二姑娘，難道我們大爺?shù)陌缸訑噱e(cuò)了？”

    賈琰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徑自帶著探春薛寶釵二人往屋里去了。

    鶯兒才要跟進(jìn)去，就被薄荷拉住了。

    薄荷把鶯兒跟侍書兩個(gè)拉到廊下，方才對鶯兒道：“都說寶姑娘寬容，我看寶姑娘對你真的是太寬容了！在我們姑娘面前輪到你說話么？也虧得你不是我們家的，若是你是我們家的，讓兩位奉儀知道了，有你的好果子吃?！?/br>
    侍書道：“薄荷jiejie，畢竟他們薛家如今就這么一位大爺，鶯兒會擔(dān)心也是自然的?！?/br>
    連探春都要讓著薛寶釵、由著薛寶釵踩著她的名聲，更何況是侍書？就是心中有無數(shù)的不滿，在這種場合，侍書就要維護(hù)鶯兒，哪怕她心里有許多的不情愿。

    薄荷笑笑，在美人靠上坐下來，又招手讓侍書鶯兒兩個(gè)也坐下，方才道：“就是因?yàn)橹肋@個(gè)，我們姑娘才沒有生氣。不過，你們薛家真的要問這種事情，也該是寶姑娘跟我們姑娘開口，要不，你來跟我們開口才是。你倒好，大大咧咧地直接問上我們姑娘了！”

    鶯兒連忙賠不是：“原是我一時(shí)心急，還請jiejie見諒。只是，我們不去屋里伺候，這，不大好吧……”

    薄荷笑道：“怎么，怕我們姑娘委屈了你們姑娘不成？放心，就是白術(shù)jiejie要接收那些緞子，也有連翹和蒼耳兩個(gè)呢?！?/br>
    侍書道：“蒼耳？該不會是我想的那個(gè)吧？哪里有給女孩子取這樣的名兒的。”

    蒼耳，因?yàn)楹苋菀拙驼吃谝路?，?dǎo)致衣服損壞，因此還有狗屎粘的別名，意思就是跟狗屎一樣討厭。

    薄荷道：“你懂什么！白術(shù)、連翹、蒼耳，還有我的薄荷，都是藥名兒！尤其是蒼耳子，那可是預(yù)防、治療瘧疾的一味極重要的藥材。去年的時(shí)候，京里不是鬧過一次瘧疾死了很多人嗎？聽說就是因?yàn)闆]有足夠的藥材，尤其是蒼耳子不夠才會死那么多人。我們姑娘便是因此記住了蒼耳子這味藥，還特特地把這個(gè)名字留了下來?！?/br>
    賈琰成了縣君，她身邊的丫頭自然是跟著水漲船高。以前賈琰在賈母屋里的時(shí)候，她的丫頭們自然不會對探春的丫頭不客氣的，不過，如今不同了，如今的薄荷等人可不會盡讓著侍書翠墨這些人，相反，因著探春讓著薛寶釵連帶著侍書等人都要讓著鶯兒，薄荷幾個(gè)不爽很久了。

    探春落了自己的身份不要緊，連著賈琰和惜春也跟著跌了身份就不行！

    鶯兒道：“原來是這樣。到底是府上的姑娘，就是慈悲。只是我們大爺?shù)氖聝?，jiejie能否指點(diǎn)一二……”

    薄荷微微瞇眼，略帶探究的眼神掃過鶯兒，把鶯兒看得心里直打鼓，小心翼翼地道：“jiejie這樣看我，可是我有什么不對？”

    鶯兒最怕的，就是薄荷把她跟薛蟠攪和在一起。而她最擔(dān)心的，就是薄荷跟薛寶釵一樣，有事兒沒事兒就把別人家的姑娘往那終身大事上扯。

    雖然是個(gè)丫頭，可鶯兒一樣知道，正經(jīng)人家的姑娘，哪怕是個(gè)丫頭也不能把這種事情掛在嘴邊，更別說拿這種事情打趣人。

    薛蟠在薛家的地位，鶯兒一清二楚。如果被人認(rèn)定了她對薛蟠有意，薛姨媽絕對會把她給了薛蟠，可薛蟠那個(gè)樣兒，哪里是良配？她還指望著能夠跟著薛寶釵嫁給賈寶玉做妾呢。有賈寶玉這個(gè)溫柔體貼又出身高貴的貴公子，誰會看上薛蟠那個(gè)呆子？！

    可是這了解事情的始末的機(jī)會都擺在她面前了，如果她不問清楚，回去以后肯定是會受罰的。而這個(gè)懲罰，很有可能就是給薛蟠做妾。

    鶯兒很清楚，對于薛蟠來說，只要是漂亮丫頭就行，無論是那個(gè)剛進(jìn)來的香菱還是她黃金鶯都沒有差別。如果她去伺候了薛蟠，自然是香菱上來伺候薛寶釵。

    她不想給薛蟠做通房丫頭。

    薄荷道：“我只是覺得奇怪。按理說，姨太太也是王家出來的，怎么二太太都玩得那么溜兒的事兒姨太太怎么跟一點(diǎn)兒都不知道呢？難不成姨太太跟我們二奶奶一樣都是打小沒娘教的，還是姨太太是庶出的？看我，這嘴又快了。還請兩位meimei忘了這糟才好?！?/br>
    鶯兒和侍書連忙說不敢。

    侍書道：“好jiejie，這原是我們求著你開口的，就是有了不是，我們也跟你同罪。若是我在別人面前多嘴了，日后叫我穿腸肚爛！”

    作為探春的丫頭，侍書很清楚探春的身份和地位，也知道探春是多么的努力上進(jìn)?？墒翘酱航K究是庶出，有的事兒探春就是再努力再上進(jìn)也摸不著。如今這現(xiàn)成的機(jī)會就在面前擺著，能夠讓她們了解外面的事兒，侍書如何不知道把握？侍書知道，真要從薄荷嘴里挖出什么事兒來，事后只有她的好處。

    鶯兒也連忙跟著發(fā)了一個(gè)毒誓。

    薄荷道：“罷喲，兩位meimei怎么發(fā)下這樣的毒誓來！這倒是我的不是了！”

    “還請jiejie教我?！薄斑€請jiejie教我?！柄L兒和侍書異口同聲道。

    薄荷這才略略壓低了聲音道：“這事兒啊，原是周瑞在外頭做熟了的，如果不是我們老爺發(fā)現(xiàn)不對親自去查也不會發(fā)現(xiàn)二太太拿著這府里的帖子在外頭包攬?jiān)V訟，而這跑腿送信兒的人便是周瑞。就跟薛家大爺類似的事兒，周瑞原來就辦過好幾回。據(jù)說，周瑞辦事兒是按著銀子分級的，他拿多少銀子就盡多少的心。就拿你們大爺?shù)倪@種事兒來說吧，舊年也有一家類似的，那犯事兒的家里給了一萬兩銀子，周瑞就跟當(dāng)?shù)氐闹?lián)合起來，說死了的那個(gè)抬回家的時(shí)候還是好好的，不過是折了腿受不得昏過去而已，會死是他們家就這么一個(gè)獨(dú)苗，有人看上了他們家的田地這才故意害死了那人然后嫁禍給別人。到最后，那打人犯事兒的人屁事兒都沒有，不過是罰了點(diǎn)銀錢就完事兒，反而是死了人的那家連族里都倒了霉被抓了好幾個(gè)人，連其中兩個(gè)有功名的秀才也遭了難被革了功名?！?/br>
    侍書都聽傻了，作為一個(gè)丫頭，她知道的也不過是內(nèi)宅的事兒，哪里聽說過外面的？而且還是這么勁爆的。

    鶯兒更是愣愣地道：“這是一萬兩的，難道還有別的不成？”

    因?yàn)槭茄沂巧虘羧思?，所以薛家不像賈家那樣看不起讀書人，相反，薛家上上下下對于有功名的讀書人還是存著敬重的。鶯兒非常清楚那些有功名的讀書人在外面是如何受人敬重的。她可從來沒有想過，賈家竟然有這么大能量，就這么輕輕易易地把別人十年寒窗得來的功名給抹了去。

    以前她只是知道賈家富貴而已，可是這一次，她看到的是賈家的權(quán)勢。

    這讓她真正對這座榮國府起了畏懼之心。

    當(dāng)然，伴隨著畏懼之心的，還有向往之心。

    在她看來，賈家人欺負(fù)林黛玉，也不過是欺負(fù)人家的父親不在罷了，跟這樣隨隨便便能夠把那些秀才老爺舉人老爺?shù)墓γ麛]了，那才叫有權(quán)！

    薄荷道：“還有五千兩和三千兩的。五千兩呢，就是弄一兩個(gè)家奴抵罪，反正事兒都是家奴冒名兒做的，跟家里的哥兒不相干。案子完了，犯事兒的人在律法上還是干干凈凈的。三千兩的呢，就是買個(gè)人鴨送去砍頭。其實(shí)人鴨再貴，五百兩也就頂天兒了，周瑞分些給那些牢頭，他跟二太太最后還能夠得兩千兩呢！要不然，你以為我們老爺那些日子為何那般生氣？連我這個(gè)丫頭也能夠說出這么一番話兒來？”

    見侍書和鶯兒兩個(gè)都懵了，薄荷這才總結(jié)道：“你們別看都是替人辦案子，這里面的區(qū)別可海了去了呢！尤其是你們薛家的案子，辦成什么了？薛大爺在律法上成了死人，將來如何說親？就是你們姨太太堅(jiān)持那是她親兒子，可在律法上，她如今就剩下你們姑娘一個(gè)女兒了。就是薛家有錢，為你們大爺娶了媳婦生了兒子，那戶籍上也做不得數(shù)！也就是說，姨太太若是想要孫子，還必須過繼！過繼又有過繼的律法，若是不成或者有人作妖，這親孫子到最后說不定就只能拿賤籍放良的文書！”

    賤籍放良文書就是她們這些丫頭們將來贖身嫁出去給良家子做正妻時(shí)拿的文書。

    第37章

    薄荷侍書鶯兒三個(gè)就在廊下說話，與套間里面的賈琰探春薛寶釵三個(gè)就隔著一片直欞吊搭窗。賈琰又是個(gè)喜歡敞亮通氣的，就是三九寒冬里她也要定時(shí)開窗換氣，更別說如今這春暖花開陽光明媚的春日里頭。

    因著賈琰的習(xí)慣，這窗屜子早就支了起來，就是里面的雕花窗都開了。套間的窗子底下正好放著一座大大的羅漢榻，賈琰自己往東首坐了，讓探春坐在了炕桌對面的西側(cè)，至于薛寶釵，可不是只能坐在另外挪過來的靠背椅上了。

    如此一來，賈琰和探春背對著外頭，薛寶釵卻是臉對著窗外，把薄荷的話聽得個(g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血色剎那間從薛寶釵的臉上褪盡，就好像是三九寒冬之中被人用冰水從頭到腳淋了個(gè)瓷實(shí)，凍得她連心都冷了，又好像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扒光了衣服恨不得地上有個(gè)洞讓她鉆進(jìn)去。

    一時(shí)之間，薛寶釵的心都木了。

    “寶jiejie？寶jiejie？”

    薛寶釵茫然地回過神，見賈琰略帶驚訝地望著自己，然后微微側(cè)過臉，好像才注意到薄荷就在窗外一般，這才露出正常的、客套的笑容道：“丫頭不懂事兒，就知道沒事兒顯擺說新聞。還望寶jiejie海涵?！?/br>
    賈琰的每一個(gè)表情都被薛寶釵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她哪里不知道，這個(gè)叫薄荷的丫頭說的字字句句是沖著自己來的？

    因著出身商戶人家不想在榮國府里丟臉，薛寶釵在探春和惜春面前一直是擺著“我年紀(jì)比你們大、是家里精心調(diào)教了準(zhǔn)備送進(jìn)宮里去的，我比你們更出色懂得更多我來指點(diǎn)你們”這樣的高姿態(tài)，而探春又要討好薛寶釵，惜春年紀(jì)又小，加上賈家還有一群或者畏懼王夫人王熙鳳的權(quán)勢或者急于討好王夫人王熙鳳的奴才，因此這些人把薛寶釵捧得高高的，別說是把探春和惜春比到了泥地里，有的甚至還把薛寶釵跟賈琰相比了——跟原著里不同，這里的林黛玉窩著守孝，因?yàn)橘Z寶玉的關(guān)系，連探春等小姐妹的探望都被邢夫人賈琰兩個(gè)給攔了去，因此榮國府里的丫頭婆子十有八、九都不知道這位表小姐，自然是不會拿林黛玉跟薛寶釵來比較了。

    薛寶釵見那么多人說她跟賈琰差不多，也頗為自得，更別說她也是生得花容月貌的模樣，因此就打上了賈琰的主意。

    薛寶釵知道她通過采選進(jìn)宮的打算是黃了，不過她還知道，將來賈琰進(jìn)宮是可以帶陪嫁丫頭的，因此她打上了賈琰的陪嫁丫頭的主意，想到時(shí)候跟著賈琰一起進(jìn)宮。

    在她看來，自己跟賈琰一般年紀(jì)，等賈琰進(jìn)宮的時(shí)候，她也不過十五六歲，跟當(dāng)初賈元春進(jìn)宮的時(shí)候差不多大，正是進(jìn)宮的好時(shí)候。

    之所以會戴上那個(gè)金鎖，完全是因?yàn)橥醴蛉擞H自來游說她母親薛姨媽，她這幾年又要在榮國府里住著，因此不想得罪了王夫人。更別說大戶人家的姑娘小姐，隨便哪個(gè)都有金項(xiàng)圈、寄名鎖這樣的東西，有的還不止一件，到時(shí)候撇干凈也容易。

    這半個(gè)多月來，賈家那些奴才把薛寶釵捧得飄飄然，幾乎讓薛寶釵都相信，自己除了出身之外，其余的地方樣樣都不比賈琰差了。

    可是現(xiàn)在薛寶釵才知道，賈琰自己根本就沒有開口，直接借著一個(gè)丫頭的嘴巴，就把自己的尊嚴(yán)還有多日的經(jīng)營都撕碎了、丟在了地上！

    這哪里是丫頭無知不講禮數(shù)！這分明是賈琰借著這個(gè)丫頭的嘴巴指著她薛寶釵的鼻子告訴眾人：

    大家閨秀的事兒，那你薛寶釵不過是學(xué)了個(gè)皮毛而已！正經(jīng)的事兒你知道幾分！

    更讓薛寶釵倍覺丟臉的是，這還是當(dāng)著探春的面！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宮里是不是記住了她呢？

    薛寶釵最害怕的就是這個(gè)。賈家人知道她家里的事兒跟宮里記住了她薛寶釵是罪人之妹這是兩個(gè)概念。賈家人知道她們薛家的事兒無非是丟臉而已，可如果宮里記住她薛寶釵是罪人之妹，那么她至今為止所有的盤算怕是都要落空了。

    可是薛寶釵敢跟賈琰生氣嗎？

    不，她不敢。

    她甚至還必須感謝賈琰只是在自己的屋子里縱著自己的丫頭沒在賈母跟前、沒在大庭廣眾之前扒了她的面子里子。

    薛寶釵原是個(gè)極聰明的，聽完這些話，她哪里不知道王夫人是拿了自家五萬兩銀子卻沒有辦事兒呢？

    再往下一想，越發(fā)坐不住了。

    讓薛寶釵坐不住的，還有“犯事兒的人在律法上還是干干凈凈的”這句話。無論是受了一萬兩的還是五千兩的，那犯事兒的人都是干干凈凈的，可是她哥哥薛蟠呢？在律法上不但是個(gè)罪人，而且還是個(gè)死人，跟那五千兩的一樣！

    也就是說，王夫人拿了她們薛家五萬兩銀子，卻把事情辦得連五千兩都不如！

    這叫薛寶釵如何能甘心？

    她就這么一個(gè)哥哥，她們薛家還指望著這個(gè)支持門戶傳宗接代，如今可好，哥哥在律法上成了死人不說連她的前程也賠了進(jìn)去！

    薛寶釵會好受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