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言聊了幾句就要掛電話，徐苑余光瞥到，連忙喊住，接過手機，對著那邊說了句：“爸，我們端午回來?！?/br>
    徐福福愣住了：“不是還有考試嗎？”

    “這考試挺簡單的，下學(xué)期考也行。”徐苑笑了笑，說：“想回家看看新房子?！?/br>
    何不言聽到他的話，等他們結(jié)束通話才問：“你不是不想回去怕相處會尷尬嗎？”

    徐苑握著手機，背靠著椅子，意味不明地嘖了聲：“還是回去一趟吧，端午不回去暑假也不回去的話，他們估計要跑北京來找我們了?！?/br>
    何不言定定地看著他。

    徐苑轉(zhuǎn)眸，撞進他的目光里，一笑，“就不考六級了啊，下次再考?！?/br>
    何不言點頭，應(yīng)了一聲，“好。”

    徐苑買了禮物，一早坐車回去。

    徐福福帶他們來到新家，是小區(qū)套房，房子不算大，靠云城一中很近，家里已經(jīng)全部布置好，風(fēng)格簡約，干凈又整潔。

    何玲笑著說：“現(xiàn)在好了，你們再也不用擠一個房間了……”她打開右邊一間房，說，“苑苑這是你的房間，那邊是不言的?！?/br>
    徐苑嘴角笑意微僵，看著屬于自己的房間。

    單人床，鋪著淺灰色的床單。

    以前房子里的東西都搬了過來，書和衣服之類的也全都收拾好，整齊擺放著。

    地板一側(cè)放著籃球，何不言送給他的。

    他看著那顆籃球，沉默著。

    何玲在一旁，笑問：“喜歡嗎？”

    徐苑轉(zhuǎn)開視線，停頓幾秒才無聲地點了下頭。

    何不言沉眸看了看房間里面的擺設(shè)，眉宇間壓著一絲不耐。

    又去看另一間房間，何玲靠在門邊，笑容滿面：“不言，覺得怎么樣？”

    何不言收回目光，面無表情地說：“不喜歡?！?/br>
    何玲愣住，沒料到何不言會這么說，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何不言眼底卻沒有任何情緒起伏，語調(diào)平淡，再重復(fù)一遍：“我很不喜歡?！?/br>
    徐苑不動聲色地看向何不言，用眼神示意他不要這么說話。

    何不言讀懂了他的眼神，皺著眉，目光一掠，直接忽視。

    徐苑噎了半晌，只覺眉心隱隱有些作痛。

    何玲回過神才笑著問：“哪里不喜歡，是風(fēng)格布置還是家具擺設(shè)？”

    何不言懶得再看這個房間一眼，語氣也透著不耐煩，“哪里都不喜歡?！?/br>
    何玲一聽，知道他在耍小孩子脾氣，便收起笑容，擺出家長的架子，不容拒絕地說：“不喜歡也得住，不要無理取鬧?！?/br>
    何不言直接轉(zhuǎn)身走人，背脊挺得筆直。

    徐苑回頭，看到大門“砰”地一下關(guān)上，他想了想，還是追了出去，丟下一句話：“我去找他?！?/br>
    徐苑出來時，電梯門還沒關(guān)。

    他幾步跑過去，擠進電梯里，呼吸微沉，看向何不言。

    何不言臉色陰沉，白皙的面容透著些冷意。

    他轉(zhuǎn)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徐苑。

    電梯門合上，徐苑去按了鍵才暗暗深呼一口氣，擺出笑容，故作輕松，問：“想去哪？”

    何不言沒說話，依然定定地看著他。

    徐苑在心底嘆了一聲，聲音也軟了下來，“不言，你不要想多了?！?/br>
    他移開視線，看著不斷跳躍的樓層鍵，語氣恢復(fù)如常，說，“反正在家里也待不了多久，沒事的啊，回去跟mama道個歉，別鬧得不愉快。”

    何不言安靜了好久，直到電梯打開，他才開口，嗓音低?。骸皩Σ黄稹！?/br>
    徐苑“啊”了聲，不太明白。

    “我知道你也不好受?！焙尾谎源瓜卵垌?，一陣陣情緒涌了上來，聲音更加沙啞，“對不起，徐苑。”

    徐苑鼻子一酸，眼睛變得濕潤，壓在心底的所有情緒，無奈、恐慌、也有委屈通通像發(fā)酵了一樣，拼命地往外涌。

    他迅速抬手擋住眼睛，用力地摩擦了兩下，竭盡全力地忍住心頭的酸澀，才放下手，掌心染上幾分濕潤，卻看向何不言，揚起笑容，“說什么呢，我們?nèi)ツ陌?？要不去學(xué)校走走吧，正好這兒出了小區(qū)就是學(xué)校。”

    何不言沉眸，這次很容易就看出徐苑是在刻意轉(zhuǎn)開話題，他安靜片刻，點頭。

    正是假期，學(xué)校沒開門，不能進去。

    徐苑摸了摸臉，嘆了聲：“算了，這次和母校無緣?！?/br>
    王燦和李慕要考四六級，都沒回來，沒法聚一下。

    旁邊的商鋪還是老樣子，徐苑看到讀書時常去的早點鋪，老板還在賣煎餅果子，正坐在那兒打盹。

    徐苑過去買了煎餅果子，拿在手里邊走邊吃。

    在附近逛了圈，徐福福的電話打來，他們才不得不回家。

    何不言跟何玲道了歉，何玲笑了笑也沒說什么。

    吃了晚飯，徐苑就回到房間，坐在書桌前發(fā)了會兒呆。

    何不言在另一個房間里，給他發(fā)消息，“你在干什么？”

    徐苑回：“發(fā)呆。”

    何不言：“我也在發(fā)呆?！?/br>
    徐苑看到消息一下樂了，幾乎能立刻想象何不言此時的神情，他剛要回消息，門外突然傳來徐福福的聲音：“徐苑，門怎么鎖了啊？”

    徐苑趕緊把聊天關(guān)了，手機反扣著，才去打開門。

    徐福福進了房間，臉上掛著笑，“咱們來聊聊?！?/br>
    “聊什么？”徐苑把椅子讓給徐福福，自己坐在床邊。

    徐福福拿出手機，翻到朋友圈的一篇文章，遞給他，“你看看這篇文章?！?/br>
    徐苑接過手機，低眸一看。

    是一篇同性戀走向正軌的文章，里面舉了很多例子，小李小王是如何從同性戀變成正常人娶妻生子。

    徐福福觀察著徐苑的神情，臉上的笑像是凝固在唇邊，搓了搓手才有些緊張地說：“我是偶然才看到這篇文章的，覺得寫得挺好的，可以試一下……”

    徐苑不想繼續(xù)看下去，抬起頭，直接問：“試什么？”

    徐福福愣了愣，徐苑勾唇笑了下，不等他回答，接著說，“試著變成正常人？”

    “不是……”徐福福啞然，半晌才干巴巴地擠出一句，“他里面有些用詞是不太好，你別誤會——”

    徐苑斂住笑，沉默著，目光往下垂，長翹的眼睫擋住他眼底的情緒，在下眼瞼處落下一小片暗影。

    徐福?？吹剿姆磻?yīng)，喉頭一哽，話音突然哽咽了下：“我就是……上面說也可以喜歡女孩子的……”

    徐苑咬咬牙，抬起眼定定地看著他，極其認真地說：“爸，我有喜歡的人了?！?/br>
    徐福福徹底怔住，過了好久，他才朝徐苑伸手，聲音沙啞得厲害：“把手機給我吧……我以后不會勸你了?！?/br>
    他沒問徐苑那個人是誰叫什么他們有沒有在一起，他想不到問這些，接過手機撐著椅子扶手站起身，一聲不吭地轉(zhuǎn)身離開。

    徐苑也起身，心頭五味雜陳，低低地喊：“爸，對不起?！?/br>
    徐福福聽到他的聲音，回頭看他，良久才長長地嘆氣：“兒子，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只是，怕你以后不好過啊！”

    第102章

    徐福福沒有再提起這個話題, 何玲也沒有, 都選擇避而不談。

    表面上和平常毫無差異。

    仿佛這件事只是激起了個小水花，隨后便恢復(fù)平靜。

    徐苑明白父親的擔(dān)憂, 在云城這座小城里, 誰家出了點事都能被當(dāng)成談資, 要是被其他人知道，少不了在背后嚼舌根議論個沒完, 甚至還會連帶著用有色眼鏡去看待徐福福和何玲。

    光是人言可畏這一點就能讓人頭疼一陣, 更別提未來路上還有重重大山等著他們，這條路不好走, 它艱苦又充滿未知, 是否平坦順?biāo)? 或是荊棘載途，誰也無法意料未來會發(fā)生什么。

    但不管如何，先過好現(xiàn)在，一步步慢慢來。

    日子還長, 都在慢慢地變得強大。

    父親節(jié)這天, 徐苑和何不言請他們?nèi)ワ埖瓿燥?，拿出禮物時后, 徐福福才后知后覺知道他們是特意回來陪他過父親節(jié)的，他笑得臉上皺紋都疊在一起, 滿心欣慰, 嘴上卻不住說著不用搞這些花樣。

    晚上他還發(fā)了朋友圈，說兒子特意回來給他過父親節(jié), 還附上吃飯時拍的飯菜照片，照片拍得很糊，沒有一盤菜是對上焦的，一點美感也沒有，卻在句尾加了七八個笑臉表情。

    徐福?？粗紫潞糜训脑u論，笑瞇瞇地開口說：“他們都羨慕我有兩個好兒子呢，既聰明又孝順。”

    徐苑聞言動作一頓，視線從電視新聞上移開，無聲地笑了下，眼底卻沒有笑意。

    也……不怎么好。

    沒一個能讓他們省心的。

    隔天下午，他們就要返回學(xué)校，第二天上午有課。

    中午在家吃了好多粽子，何玲包的，蛋黃rou餡和板栗rou餡的，很好吃。

    她還叫他們帶了些粽子給室友吃，上次徐苑隨口一說兩個室友夸她做的牛rou醬好吃，這次又準備了好多，叫他們都帶上。

    到了火車站，時間還早，離檢票上車還有半個小時。

    何不言彎腰，何玲伸手理他的衣領(lǐng)，邊笑著說：“再過幾天就十八歲成年了，可以找女朋友了啊?！?/br>
    何不言眉心皺起，按捺著情緒沒說話。

    徐苑低頭在給施養(yǎng)倫發(fā)消息，聞言頓了頓，循聲看了過來。

    何玲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更深：“怎么還這么害羞？追女孩子可不能這樣，膽子得大一點——”

    何不言直起身體，淡淡地掠過，“我進站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