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言不發(fā)地起身離開，倚在墻邊，低垂著眉眼，陷入沉思。

    對面是鏡子材質(zhì)的墻壁，昏暗帶著點兒綠的燈光照射下來，把他襯得格外落寞。

    好久。

    何不言抬起眼，不經(jīng)意看到鏡子里的自己。

    白t黑褲，身姿修長，眼底是漫長的孤寂。

    他扯了扯嘴角，去洗手間洗了把臉，一轉(zhuǎn)身就看到徐苑從衛(wèi)生間出來，對方也是一愣，片刻后就揚起笑，說：“你在這啊。”

    何不言依舊看著他，安靜地點頭。

    徐苑越過他，站在一旁的洗手臺，慢條斯理地洗手。

    何不言聞到他身上的酒氣，透過鏡子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徐苑洗干凈手又去烘干，才看向何不言，說：“回去吧?！?/br>
    何不言說：“徐苑?！?/br>
    徐苑轉(zhuǎn)眸看他，“啊”了一聲。

    何不言看看周圍，沒有人。

    他才啞著聲音，低低地，格外艱澀地開口：“你是不是，對我沒什么感覺?！?/br>
    徐苑卻突然笑了，放輕了聲音，說：“我一點兒也不喜歡你。”

    真的，一點兒也不想喜歡你。

    太麻煩了。

    何不言心臟驟然沉下，呼吸像是停滯了幾秒。

    徐苑又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啊，王燦還在等著我呢?！?/br>
    他腳步有些不穩(wěn)，背影卻依舊修長好看。

    何不言手撐在洗手臺上，面無表情地看著鏡子。

    他看清了鏡里人眼底的孤寂。

    那是深淵。

    何不言沒打招呼就回家了。

    徐苑一晚上沒回來，隔天早上才悄悄回家，似乎宿醉醒來，臉上有些水腫，頭發(fā)也有些亂。

    他看到何不言，愣了一下：“你怎么這么早就起床了啊。”

    何不言臉上神情淡淡的，說：“醒了就起來了。”

    徐苑“哦”了一聲，問：“吃早飯了沒？我剛才吃了流沙包，覺得挺好吃的，就給你帶了幾個?！?/br>
    他把包子給何不言，何不言沒接，說：“我吃過了，你吃吧?！?/br>
    徐苑愣了愣，“行吧。我得先去洗個澡，一身的酒味，難聞死了。”

    徐苑洗完澡回來，看到何不言坐在書桌前做題，忍不住笑道：“都考完了你還看啊?！?/br>
    何不言頭也不回，淡淡地說：“這本還有一些題目沒做完?！?/br>
    徐苑挑了挑眉，坐到床邊，伸了個懶腰：“我得睡一會兒了，吃午飯別叫我啊，讓我睡個夠?！?/br>
    何不言一頓，回頭問：“昨晚沒睡嗎？”

    “沒怎么睡。”徐苑說，“一群人擠在包廂沙發(fā)上，壓根沒地方睡?！?/br>
    何不言又轉(zhuǎn)回頭，說：“你睡吧?！?/br>
    徐苑睡到傍晚才醒，終于補了個好覺。

    昨晚太放縱了，陪著王燦一起灌醉，感覺每一個腦細胞都摻著酒精。

    現(xiàn)在腦袋還有點兒疼。

    房間里只有他一個人，徐苑下床出房間，外面也不見何不言的身影，他想了想，下樓問徐福福：“不言呢？”

    徐福福說：“他出去跑步了?！?/br>
    徐苑看了下時間，已經(jīng)到六點了，他收回視線，笑笑：“我去找他?！?/br>
    徐苑去了公園，逛了一圈果然看到何不言的身影。

    他喊道：“何不言！”

    何不言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他，額頭上布著汗，臉也被曬得有些紅，眼睛像是被水洗過，更加黑亮透徹。

    徐苑朝他跑了過去，笑了笑：“怎么傍晚來跑步了？”

    何不言低聲說：“有點無聊?！?/br>
    “練習(xí)都做完了？”徐苑一笑，說：“快要吃晚飯了，回去吧?！?/br>
    何不言點頭，“好。”

    一路無言地回家。

    徐苑也沒說話，隱約覺得何不言今天有點兒奇怪。

    他今天太過明顯的冷淡了。

    徐苑不自覺皺眉，忍不住回想昨晚他是不是喝醉說錯話了。

    但實在想不起來。

    他沉吟良久，快到家的時候，終于開口，說：“不言，我昨晚喝醉了?！?/br>
    何不言“嗯”了一聲，說：“知道?！?/br>
    徐苑抿了抿唇，干脆直接問出口：“我有沒有說什么不該說的？”

    何不言轉(zhuǎn)眸，定定地看他，頃刻后，低聲說：“你有?！?/br>
    徐苑“啊”了一聲，一副意料之內(nèi)的模樣，問：“我說啥了？”

    何不言卻是彎了下唇角，語調(diào)格外平淡：“我忘記了。”

    徐苑皺著眉上樓，一直到熱好飯菜，眉心依然緊蹙著。

    吃飯的時候一直悄悄打量何不言的神情，能讓何不言在意的也只有那件事了，而他昨晚應(yīng)該說錯什么話，關(guān)于這件事的……

    徐苑面色怔住。

    他想起來了。

    徐苑頓時沒胃口吃飯，胡亂吃了幾口就放下碗筷。

    回到房間就靠在墻邊，等何不言回來。

    好一會兒，何不言才推門進來。

    徐苑側(cè)眸看他，說：“何不言。”

    何不言下意識地皺了下眉，問：“你怎么站這？”

    徐苑說：“你別管我站哪兒，我問你，你是不是在生我氣？”

    何不言沉默一瞬，倏然低笑一聲，“有點兒?！?/br>
    他直直地看著徐苑，唇邊的笑意微褪，“你太善良了，徐苑。”

    徐苑說：“我沒有?！?/br>
    “其實，你不用考慮別人的感受。”何不言又笑了一聲，說：“萬一別人不領(lǐng)情，那真是得不償失。”

    徐苑眉心緊鎖，直接道：“昨晚我是喝醉了，說的都是胡言亂語，你別當真?！?/br>
    何不言明白他想起昨晚說啥了，“我也做得不對，不該那時候問你?！?/br>
    徐苑感覺現(xiàn)在和他說話跟打啞謎似的，他低低地嘆了一聲，“我是說真的，那句話……其實有很多虛假成分?！?/br>
    第65章

    別人都說酒后吐真言。

    徐苑卻說他是在胡言亂語。

    何不言低頭一笑, 輕而緩地說：“徐苑, 高考已經(jīng)結(jié)束了?！?/br>
    徐苑頭疼地按著前額，不是滋味地嘖了一聲, “我知道?！?/br>
    何不言掀起眼簾, 定定地看著他。

    那漆黑的眼眸, 格外真誠。

    徐苑沒再看他，轉(zhuǎn)而坐到床邊, 沉默了一會兒, 才意味不明地開口，“何不言, 你想過你媽沒？”

    何不言一怔。

    徐苑輕輕扯了下嘴角, “還有我爸, 這個家……都想過嗎？”

    何不言動了動唇，卻說不出話，只無聲地看著徐苑。

    徐苑對上他的目光，忽的笑了一下, 問：“你對未來有什么計劃？”

    沒等他說話, 徐苑兀自回答起來：“我的計劃，考大學(xué)讀研, 可以的話出國留學(xué)，畢業(yè)找份好工作, 給我爸買車買房, 讓他過上好日子，逢年過節(jié)親戚見到他也不會明里暗里地嘲諷他沒錢沒本事?！?/br>
    “很普通是不是？”他低下頭沒再看何不言, 笑了聲，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可我的計劃里一直都沒有考慮過感情問題，以前是無暇顧及這個，可是現(xiàn)在這樣……真的讓我挺束手無措的，要考慮的實在是太多了，不是一兩句話那么簡單?！?/br>
    徐苑抿緊唇角，嗓音變得緩慢而艱澀，“它有可能……會打亂我所有的計劃。”

    何不言喉嚨疼得厲害，半天都吐不出一字半語。

    徐苑抬眸看向他，唇邊彎起笑，語氣卻有些自嘲，“不言，我其實定力沒那么強。我那時候跟你說等高考結(jié)束再說，也是跟自己說的，逼迫自己在這期間不要亂想，可有時候還是會不由自主……現(xiàn)在已經(jīng)度過高考這關(guān)了，那……你要好好想想這些，等你考慮好了再來跟我說，好嗎？”

    ——

    網(wǎng)上出了高考答案，可以估分。

    徐苑和何不言去查了答案，估了下總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