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呵呵稱是，又說聽前面人傳的，當(dāng)不得真。

    再不聽人啰嗦，這就往出走。

    按理說，不該聽她這個。

    可出來上了車了，又是細(xì)想，若是言之鑿鑿，她必然不信，這妓子遮遮掩掩的，反倒令人生疑。

    趙瀾之家里的老娘，從來聽風(fēng)就是雨，因著他的婚事沒少鬧騰。

    掀開車簾，這就讓往他家去了。

    急趕慢趕到了趙家，徐鳳白坐了車上，沒著急下車。

    大門開著，不多一會兒，院里的小廝接了大夫來，急得火急火燎的，院子里也似乎有女人的哭聲，好不熱鬧的。

    徐鳳白猶豫片刻，下車。

    門口看門的小廝早不知道哪里去了，后院人倒是多，一個女人的哭聲尤其的大，一口一個老太太地叫著，她尋著動靜走過去，站在了園子外。

    園內(nèi)老太太罵得正歡：“早叫你娶了個媳婦兒回來是正經(jīng)，你不聽，現(xiàn)在算怎么個事，有了阿蠻了，沒個正房的影兒，還要抬了妾了！”

    徐鳳白赫然抬眸，走了進(jìn)去。

    趙瀾之跪了老太太的面前，低著頭任她拿著拐杖抽著他，也是不服：“妻都沒有一個，哪來的妾，這兒子不能認(rèn)。”

    他擲地有聲，老太太氣得舉了拐杖要打：“我打死你得了，都有了你骨rou，不抬你還讓孩子稀里糊涂地生！”

    一邊哭得梨花帶雨地丫鬟，尖尖的臉，細(xì)細(xì)的腰趕緊攔在了男人的身前，撲騰也跪了老太太的面前：“不是主子的錯，春杏那天……他是喝醉了……”

    徐鳳白一手扶在拱門上，那句糊涂地生猶如當(dāng)頭一棒，胸腔當(dāng)中的那顆心早已燒出了一把火來。

    趙瀾之背對著她，還在和他娘解釋：“沒有，兒子沒有做過，她就是有了身孕也不是兒子的……”

    老太太抖著手，指著他又是一頓罵，跪著的小丫鬟一聽他不承認(rèn)更是直接往一邊墻上撞了過去，哭著說沒法活了。

    老太太差點(diǎn)暈過去，一時間攔著那個是攔著那個，扶老太太的扶老太太的，趙瀾之更是怒火中燒，將癱軟在丫鬟當(dāng)中的春杏一手提了起來。

    春杏只是哭，尋死覓活的。

    趙瀾之才拎了她，一抬眸余光當(dāng)中瞥見那抹白影，立即將人推開了去，轉(zhuǎn)身往這邊來了，他眼里也只一個人，腳步飛快。

    徐鳳白似才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身就走。

    趙瀾之急急追了她出來：“站住！有人故意害我！不是我！”

    話是這么說，腳步更快。

    徐鳳白出了趙家，直接上車，才叫了車夫趕車，趙瀾之跳上了馬車來，他不叫走，直接鉆進(jìn)了車廂里面來。

    四目相對，徐鳳白只是撫額，輕輕揉著額角。

    趙瀾之坐了她的身邊：“你信我，除了你我誰都沒有碰過，大夫給春杏看了，說是有了身孕了，但我真沒有做過，丫鬟都不叫近身，是有人故意安排的?！?/br>
    她光只看著他，也不做聲。

    他更是急，舉手起誓：“今日我說過的話，要有一句假話，就讓我不得好死！”

    見她還不言語，更是拉住了她的手，攤開她掌心。

    腰間的匕首這就抽了出來，反拿著放了她手心里，一急也吼了出來：“你要是不信我，不如這就殺了我！”

    說著竟是往前來擁她了，她手一動，匕首就抵在了她自己的頸邊：“下車?！?/br>
    明知道，他不怕死不怕流血，所以才放了自己頸邊。

    太了解他了，徐鳳白冷靜得很。

    果然，趙瀾之不敢再靠近，光只看著她，一臉悲憤：“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她將匕首還了他腰間的鞘里，點(diǎn)了下頭：“知道了，你下車?！?/br>
    他怎么肯，又怕太靠近了她惱，就老實(shí)坐了她身邊不敢再動：“我不下車，你相信我了，我才下車?！?/br>
    馬車行到徐家門前時候，被前車堵住了。

    徐鳳白提著酒，緩步下車，認(rèn)出停著的那車標(biāo)識，正是皇子府的。

    車夫去后院卸馬了，她站在門外仰臉看著天上的白云，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小廝發(fā)現(xiàn)她了，趕緊迎了她進(jìn)去。

    和每年一樣，過了晌午，李昇就會來尋她喝酒。

    美其名曰是找不著一個說得上話的人，實(shí)則一直緩著她，想在她生辰這日，和她一起說說話而已。

    其實(shí)，他那樣聰慧的個人，怎會不知道，她們已絕無可能。

    不過時日長了，權(quán)和情怕是早已分不開了。

    他就是不明白，于她，和他在一起說說話，喝喝酒，也不過是應(yīng)酬而已，哪些話聽得，哪些話聽不得，哪些事信得，哪些事信不得，她清醒得很。

    她厭煩的，無非是這樣的日子。

    就像趙家老太太說的，稀里糊涂說的孩子。

    她阿蠻，不能這樣長大。

    房門開著，李昇就站在門前，他一身錦衣，孑然一人。

    看見她手里提著的酒壺了，也是淡淡一笑：“怎么，這是去備酒了？”

    徐鳳白揚(yáng)眉，也提了提酒：“嗯，殿下為鳳白踐行吧，鳳白心系邊關(guān)，京里可坐不住了?！?/br>
    也是不出所料，李昇迎了她進(jìn)門，與她并肩：“邊關(guān)也大亂，再養(yǎng)養(yǎng)身子是正經(jīng)，來得及?！?/br>
    她把酒壺放了桌上，臉上就露出了憤憤之色，不過只在他眼底變了變，隨后裝作不經(jīng)意地樣子，只淡淡地：“不愿在京里耽擱了，早走早解脫。”

    李昇一手搭在桌邊，揚(yáng)眉：“今個是怎么的了呢？誰惹你不快了？嗯？”

    桌上早擺了酒菜，徐鳳白起身去洗手。

    走了屏風(fēng)后面，一抬眼就瞧見平時搭外衫的地方掛著一幅畫，起初，她以為是李昇故弄玄虛拿來的，一把抓過這就走了出來。

    李昇正給她倒著酒：“什么事還在我跟前忍著不說，我瞧著你這模樣倒像是被誰欺負(fù)了，急著躲了外面去，身子還未好，急著出什么京?！?/br>
    他非要問，她偏就不主動往趙瀾之身上說，伸手打開了畫軸，眼前立即展現(xiàn)了一片淡墨畫作，寥寥幾筆，畫著倆大一小的背影。影子在隨風(fēng)擺動的草地上被夕陽拉得老長，簡簡單單的一幅畫，上面字跡娟秀，她竟是不知，徐婉的字何時竟然寫得這么好了。

    徐閑閑，真是可愛。

    看著她題的字，伸手在那三個背影上輕輕摩挲，實(shí)在沒忍住，轉(zhuǎn)過身去勾起了雙唇。笑，徐鳳白重新卷起了畫，走回屏風(fēng)里面放了回去。

    李昇抬眸看見，依舊好脾氣：“那是什么？”

    她板著臉走了出來，輕描淡寫地：“沒什么?！?/br>
    才坐下來，洪運(yùn)急著進(jìn)門來報，說是趙瀾之來了，讓人攔在了大門外，正是鬧騰著。徐鳳白余光當(dāng)中瞥著李昇，袖一動，桌上的酒盞一下掃落了地上去。

    “攆出去！”

    第40章 閑閑走也

    因著那個討厭的皇子殿下又來了徐家了，所以前院都封了。

    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走的, 徐椀等著等著竟然睡著了, 一覺大天亮，早起可是早早跑了前院來。

    她才穿了衣裙，沒有梳頭, 就說找舅舅有事, 奔了來。

    花桂跟了她身后, 直叫著她。

    上了石階, 徐鳳白叫她進(jìn)去，進(jìn)了門四處張望，昨日痕跡已經(jīng)都沒有了，桌子上擺著她畫的那副畫，好好卷在那里。

    徐椀連忙走過去：“小舅舅，你看了這幅畫嗎？我特意畫了送你的。”

    徐鳳白在屏風(fēng)后面系著領(lǐng)口：“看了，畫上畫的都是誰，怎么突然想畫畫送舅舅了?！?/br>
    屏風(fēng)上映著她的身影, 徐椀看著她, 語調(diào)輕快：“是小舅舅和我爹爹，舅母說昨個是你的生辰, 我覺得你們是我最重要的親人了，所以畫了你們?！?/br>
    徐鳳白整理好了衣襟，這就走了出來，抬眼看見徐椀還沒梳頭，也是看向才跟過來的花桂, 回身拿了梳子過來，遞給了她。

    花桂接了梳子，偷笑：“怎么了？主子不試試了？”

    上次給她梳頭的事情還記著，徐鳳白光坐了一邊看著小徐椀：“小殿下脾氣秉性都還好，你在東宮應(yīng)當(dāng)不會吃虧。”

    這是自然，徐椀點(diǎn)頭：“小殿下待我極好。”

    正說著話，前院又有人過來，說是趙瀾之要見，因有人攔著，直叫罵。

    徐鳳白只說，不用理他。

    徐椀聽見，連忙來問：“舅舅，我爹爹怎么了？為什么不見他？”

    花桂拉著她給她梳頭：“你還小，大人之間的事不要管，不要問?！?/br>
    徐椀看向舅舅，徐鳳白也是嗯了一聲：“沒事，你爹好著呢，他故意站前門鬧，是給別人看的?！?/br>
    說著，彎腰對上了她的眼：“阿蠻，舅舅也送你一個回禮，好不好？”扶了她的肩頭，也是緊著按了下，“今天晚上舅舅在房中等你，你過來給你看一個好東西。”

    徐椀一口應(yīng)下，自然是歡喜的。

    徐鳳白急著進(jìn)宮面圣，也未多說，這就出了門。

    大門口早停好了車，這么一大早的，趙瀾之就坐在車下，靠著車轱轆等著她，她走過去，低頭看著他。

    胡子拉碴，臉色鐵青，一副怨婦模樣。

    她皺眉：“你又來干什么？”

    他仰著臉，憤怒：“你說信我，只是哄我，對嗎？”

    她也不解釋，輕笑一聲。

    趙瀾之拍拍屁股站了起來，看著她走過身邊徑自上車了，連忙也跟了上來，徐鳳白一身朝服，才一坐下，提了身邊長劍往外一點(diǎn)，劍鞘戳在了他的肩頭上，定住了他。

    兩人隔著一個車簾，也不知道她說了什么，再一點(diǎn)，趙瀾之一下掉落車下來，徐家大門內(nèi)一個身影都看在眼里，悄悄隱去。

    徐椀記掛親爹，從院里出來時候，她爹就靠在徐家門口的石獅子上面。

    快步走出來，他伸手揉著自己臉，回頭看見她就是笑了笑。

    他一臉疲色，待她走過去，還對她做了個鬼臉。

    徐椀無語：“爹，您這可真是應(yīng)景，扮鬼臉很是像。”

    她身后跟著的花桂，已經(jīng)叫人套車出來了，看見趙瀾之還在，忙是上前，揖了又揖，求他快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