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而她阿爹的骨灰還留在司設局的小房間里。 回司設局小院時,穗兒卻不在,而穗兒的床鋪上竟是給了另一個小宮女。 蘇流螢看著對面床鋪上的小宮女,疑惑道:“穗兒呢?她去哪里了?” 小宮女道:“穗兒jiejie昨日下午就離開司設局。聽姑姑說,jiejie她是調到其他地方當差去了!” 聞言,蘇流螢心里有些許失落,原想與穗兒做最后的道別,卻沒想到她竟早一步離開了。 除了阿爹的骨灰筒和幾件簡單的衣物,還有不多的些許銀兩,蘇流螢沒有其他東西可以帶走。 看著包裹里的四根竹笛,蘇流螢卻不知做如何處置? 送肯定是不會再送出去了,只有扔了…… 見她要將竹笛扔了,同屋的小宮女紅著臉笑道:“jiejie若是要扔了,不如給我吧!” 蘇流螢當然愿意,于是將四根竹笛送與同屋的小宮女后,提上包裹離開了司設局。 出宮之前,蘇流螢想了想,終是向蘭嬤嬤提出想去長信宮再見寧嬪最后一面。 說起寧嬪,從最開始她們之間的仇怨,到后面的被迫合作,再到后來一起聯(lián)手對抗真兇。在蘇流螢心中,她雖稱不上她的朋友,卻有著另一種的情感。 如今她要走了,蘇流螢自然要與她告別,以免真兇一事,她對自己再抱著無枉的希望…… 臨近傍晚,長信宮后門一片荒蕪。 蘇流螢上前敲了好久的門,才聽到里面有人答應。蘇流螢自報家門后,良久,菲兒親自前來開門讓她進去。 已是立春時節(jié),其他地方的樹木都漸漸抽出了新芽,慢慢有了春天的味道。 而寂靜冰冷的長信宮,地上還是落滿枯葉,陰森落寞的感覺,仿佛永遠深陷在寒冬里,看不到春的希望…… 小半月沒見,寧嬪又憔悴了幾份,一身素色袍子立在廊下,眸光空洞落寞的看著她。曾經的凌厲氣勢盡褪,早已沒了半點當初的張揚,臉上寫滿了哀怨。 蘇流螢上前恭敬的向她行禮,輕聲道:“奴婢見過娘娘!” 寧嬪定定的看著她,嘴唇翕動,木然道:“聽說你成了榮清的轎前婢,怎么又回宮了?” 中間的波折蘇流螢沒有力氣,也沒有勇氣再一一向她說明,相信不用多久,發(fā)生在她身上的一切終會傳進寧嬪的耳朵里。 她苦澀笑道:“娘娘,今日我是來向你辭別的……我要回汴州了!” 聞言,寧嬪先是一怔,盯著她看了好久,似乎不太相信她就這樣離開。 杏眼灰暗,寧嬪苦澀笑道:“就這么走了?你父親的案子不查了?你舍得下樓樾?” 寧嬪心思透徹犀利,一眼就看穿了她心里的不舍和放不下。 寧嬪的話瞬間擊中蘇流螢的心扉。 臉色發(fā)白的呆呆站著,蘇流螢心里亂如麻—— 帶著阿爹的骨灰離開京城回汴州是她一直的愿望。 只是到了如今,真的要奉旨離開了,她心里卻是又亂又空,更是帶著難言的不舍。 起初,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因為沒能為阿爹查清案子,心里空亂。如今被寧嬪當場點破,她才明白,她心里的那份不舍卻是因為他…… 這一發(fā)現(xiàn)讓蘇流螢亂了心神,她哆嗦著嘴唇道:“娘娘見諒,之前與娘娘約定的事要食言了……沒能在出宮前為娘娘找出真兇……深宮長遠,以后娘娘還請珍重!” 真兇一天沒找出來,寧嬪呆在這深宮就有危險。而且她如今失勢禁足,沒了慧成帝的庇護,更是危險重重,舉步艱難。 蘇流螢的提醒讓寧嬪心頭一顫。 入宮四年,她一直是寵冠后宮,風光無限,可是被貶禁足后,那些曾經巴結討好的人卻沒有一個來看看她,更沒有人理會她困在這深宮里的死活。 就連她母家在她獲罪后,都不敢站出來為她說一句。 這個曾經被她百般為難折磨的小宮女,卻在離宮的最后時刻都不忘進來看她一眼,送她一句‘珍重!’ “你也……珍重!”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寧嬪眼眶一熱,哽著喉嚨喃喃說道。 從長信宮出來,蘇流螢再無留戀的隨蘭嬤嬤出宮了…… 蘇流螢出宮之時,樓樾并不知道,他步履飛快,直接往殷銘的三皇子府趕去。 麗姝雖然嬌縱,卻沒有膽量自殺,更沒有這份心計。 今日緋煙宮發(fā)生的一切,樓樾稍一思索,就知道是三皇子殷銘在背后cao縱的。 三皇子殷銘等了許久,沒等來賜婚的消息,卻等到黑著臉找上門來的樓樾。 見到他,殷銘微微一驚,爾后緩緩笑道:“樓世子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 而對殷銘的假客套,樓樾直接開門見山道:“我今日來,卻是想與三殿下說清楚一件事,三公主——容我高攀不起!” 殷銘面色微變,語氣瞬間冷卻下來,冷笑道:“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麗姝嫁誰與否,全由父皇做主,暫且輪不到我這位皇兄為她cao心?!?/br> 話鋒一轉,殷銘又道:“只是,我父皇的性子世子爺是知道的,向來說一不二。如果他執(zhí)意讓你做他的三駙馬,只怕世子爺不敢高攀也得高攀了!” 樓樾眸光一寒,笑道:“所以我今日上門,就是想讓三皇子出面周旋此事?!?/br> 殷銘不免嗤笑出聲:“世子爺想讓本宮幫你如何周旋?” 不理殷銘神情間的嘲諷之意,樓樾語氣堅定道:“首先讓麗姝公主主動放下這門婚事,不再執(zhí)意嫁我。再者,請三皇子出面求皇上放了蘇流螢!” 樓樾話音一落,殷銘仿佛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已是忍不住大笑出聲。 “樓世子,聽說你方才在緋煙宮暈倒了,不會是摔到腦子變糊涂了!?” 殷銘毫不遮掩的嗤笑出聲,眸光卻越發(fā)的冰寒,冷冷笑道:“我meimei為了你投繯自盡,差點丟了性命。如今更是壞了名聲,再嫁必定困難。你卻讓我去勸她放棄這門親事?!” “明明知道父皇要定了蘇流螢的命,卻還讓本宮出面救她——樓世子,本宮是該說你太狂狷,還是笑你太天真!” 雖然殷銘是皇子,樓樾是低他一等的世子爺,可從來在樓樾眼里,沒真正怕過他什么。 同樣的,殷銘對這位大庸朝第一世子爺也不敢存了小覷之心。之前對樓樾雖然心存嫉恨,卻還維持著表面的客套平和。 但今日殷銘膽敢這樣赤裸裸的嘲諷打擊樓樾,卻是篤定此次他逃不出他設下的局了。 聞言,樓樾毫不動怒,卻不以為然的笑了。 他一笑,殷銘心里卻莫名的慌了。 果然,下一刻,樓樾的話讓殷銘心里的得意瞬間煙消云散,換之是滿心的膽寒—— “近年來,私鹽猖獗,國庫因此虧損巨大,可三殿下卻賺得盆滿缽滿,成了最大的贏家……” “砰!” 樓樾話未說完,殷銘已是震怒后怕的重重一掌擊在紅木桌面上,厲聲道:“你休要血口噴人!樓樾,別以為有皇后和太子為你撐腰你就可以為所欲為,連皇子都敢誣陷……” 樓樾將一本賬簿扔給殷銘,涼涼道:“是不是誣陷,殿下自己看吧!” 接過賬簿的那一刻,殷銘心里一寒。等他隨手翻開一頁,卻是全身如墜冰窖,身子站立不穩(wěn),臉色蒼白的跌倒在太師椅上。 然而樓樾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肝膽俱裂—— “私鹽一案,危害朝廷的利益不說,更是在民間造成混亂。為此,陛下頭痛不已,讓刑部重查南方私鹽一案,更是讓大司馬李修親監(jiān)此事……” “李修查出一切背后主謀皆出自三殿下之手。卻在上報陛下之前,被你半路劫下,你拿蘇流螢活著的消息換回了李修手中的東西,更是賄賂李志讓刑部將此案的源頭斷在了 秦侍郎身上,讓他一人包攬了所有罪責,殿下成功脫身……” “這個賬簿只是殿下這么多年來私鹽收益、以及與其他涉案官員利益分臟的其中一本。其他的,本世子暫時替殿下保管……“ “只要殿下幫我達成方才所說的兩件事,不光這些賬簿,本世子當從沒見過。當日云嶺上暗算本世子的暗夾,本世子也不再追究。殿下,這筆買賣可還劃算???” 殷銘之前趾高氣揚的臉已沒了半點血色,身子抑不住的戰(zhàn)栗,陰桀的眸里一片恨意,卻又透著滿滿的無可奈何—— 私鹽一案,早在秦侍郎抄家砍頭后塵埃落定。 殷銘原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此事也不會再被人發(fā)現(xiàn),沒想,看著整天無所事事的樓樾竟是將私鹽一案查得仔仔細細,還手握致他性命的證據…… 原以為自己慫恿麗姝鬧這么一出,樓樾為了救蘇流螢,一定會如當初李修般,就范屈服,沒想到,他竟是反過來將了自己一軍,卻是將他自己逼得無路可退! 殷銘腦子里又慌又亂又恨,更有著深深的不甘。 若是這次他出面讓麗姝主動放棄與樓樾的婚事,以后,麗姝就徹底與樓家無緣,再也不可能嫁給樓樾,還會成為大家眼里的笑話。 而麗姝,只怕也會因此恨上自己這個哥哥! 思諸急速的運轉,殷銘遲遲不愿意開口向樓樾就范。 可是一想到父皇對私鹽一案的痛絕,若是知道他是最大的主謀。只怕他要徹底失信于父皇面前,與帝位再無緣份…… 眸光閃過狠絕,殷銘咬牙切齒不已,嘴邊卻是生硬的扯出一絲笑意來,道:“樓世子果然利害,這大庸朝的事,竟是沒有能逃得過你的法眼的。我馬上進宮!” 見他應下,樓樾慌亂不堪的心終是放下半分,道:“我隨殿下一起進宮!” 只有親眼見到蘇流螢平安無事,他才能徹底放心! 然而,兩人剛剛到達宮里,南山就給樓樾帶去消息,告訴他蘇流螢已被慧成帝放出宮了。 聽到消息的那一刻,樓樾懸了一天的心終于放下,窒住的呼吸也通暢起來。同時心里也涌起疑惑,不明白慧成帝為什么突然愿意放過蘇流螢? 如今蘇流螢既然已安全,只留下麗姝的事了。 一邊,樓樾仍然讓殷銘進宮去勸服麗姝公主,讓她去慧成帝成面前主動放棄嫁進樓府的想法,他卻是急忙出宮去對蘇流螢去了。 被赦免出宮的她,會回別苑等自己嗎? 另一邊,蘇流螢出宮的消息也傳到了永坤宮。 樓皇后一宿沒睡,又費神忙了一早上,等到樓樾離開永坤宮后,她終是抵擋不住疲憊歇下了。 可這一覺,樓皇后睡得并不踏實。 她夢到了一個讓她又恨又怕的女人。 夢里,那個女人揭發(fā)了她所有的罪惡,將她趕下皇后之位;夢到自己被關進冰冷陰暗的冷宮,慧成帝至死都不肯再見她一面;夢到她的兒子女兒跟著她遭罪,紛紛被貶,不再是最尊貴的太子和嫡公主…… 夢境太可怕,將樓皇后心中最在乎的人和事統(tǒng)統(tǒng)摧毀,讓她幾乎癲狂。 夢境里,她一直看不清那個女人的樣子,她恨到不行,一直拼命的追趕,最后終是讓她看清那女人的面容—— 竟是蘇流螢?。?/br> 而在她的身邊,還站著她最疼愛的侄子樓樾。他們聯(lián)手將最鋒利的刀刃刺進了她的心口…… “?。。 ?/br> 一聲尖叫,樓皇后從噩夢中驚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