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 姜氏看著這個沒有自己漂亮也沒有自己知書達(dá)理的女子。當(dāng)初她也曾死心, 覺得只要秦逸過的好，就算她這一生也再無機會嫁給他也無所謂。只是這個女人，她怎么就能那么狠心……

    得知秦逸病重需要人沖喜的時候，姜氏是高興的?？墒乔匾輩s不要她，即便琴姬拋下了他, 他還是要為她留著那正妻之位。不過最終她還是如愿以償?shù)募藿o了表哥。

    “你、你是秦逸他、他的——”琴姬隱隱猜到了面前人是誰, 即便做足了心理準(zhǔn)備但她仍是心如刀絞。她最愛的人去世時, 最后陪伴在他身邊的，是別的女人。

    “他的妾。”她最終還不顧父母的反對，以姜家大小姐的身份屈身當(dāng)了秦逸的妾，姜氏冷聲道：“你盡可安心, 直到相公過世, 我也做不了他的妻子, 我的名分永遠(yuǎn)都只是一個妾?！?/br>
    “我……我沒有這么想……”琴姬難堪的低下頭。她不是一個合格的妻子，這是件無法辯駁的事。

    “不管你怎么想，在相公和公公婆婆眼里，我都勝過你這個妻子百倍千倍！”姜氏諷刺道，“若不是相公心腸太好，今天又哪里輪的到你坐這正妻之位！”

    琴姬啞口無言。

    “喂！你別這么尖酸刻薄的欺負(fù)人！人都過世了還爭這些有什么用！”韓菱紗眼看琴姬被刻薄的無話可說忍不住打斷了姜氏。

    “菱紗……”

    云朵拉住韓菱紗搖了搖頭，這感情里的事向來就是別人評判不了的，他們不過是一群局外人，又有什么資格對當(dāng)事人指手畫腳。這姜氏，不過也是一個可憐人罷了……

    “小姑娘，你說的太好了。”姜氏垂下眼簾，“沒什么可爭得?！痹谙喙劾镉肋h(yuǎn)都只有那個拋下他的女人，沒有她。

    “畢竟相公生前，是我日日夜夜侍候在他左右，為他熬藥穿衣，他也待我如珍寶。夫妻同心，心意相連，就算……就算他的病再也沒有辦法治了，這短短數(shù)月，不也如神仙眷侶一般——”

    “別，別說了……”琴姬難過的低下頭，握緊了拳。

    姜氏冷冷的抬眸：“怎么，你不愛聽？不愛聽我和相公是如何恩愛？你可知婦人妒忌，合當(dāng)七出，難怪公公婆婆不喜歡你?！?/br>
    “求你，求你別再說了……”秦逸，終究是她對不起他……琴姬咽下苦果：“我今天來，不過是想給相公……上柱香，很快就走……”

    很快就走……相公你看，這個女人又要丟下你走了，就像當(dāng)初一樣……相公，最后只有我會陪著你啊……

    “上香？可以！不過你必須答應(yīng)我一件事！”她不會再給她扔下他的機會了，“你放心，這個要求你肯定能做到，對你來說一點都不難！我要你上完香之后，即刻離開陳州，永遠(yuǎn)不許再回來！你根本不配呆在這里！”

    云朵忍不住皺起眉，姜氏的神態(tài)并沒有歇斯底里，甚至可以算的上冷靜，待琴姬答應(yīng)后便拂袖站到了一邊，也不去看為秦逸上香的琴姬。

    “我們，走吧……”琴姬上完香之后，不敢再多留。他們來此本就鬧出了不小的動靜，不宜久留。

    韓菱紗見云朵還在望著姜氏發(fā)呆，忍不住拉了她一把：“云朵，走了，不要留在這里受氣！”

    “……嗯?！痹贫湎胝f些什么，卻又無從說起。她總不能說她覺得那女子想輕生，上去就說你想開點吧……

    琴姬抱著琴一步步走下臺階，誰也沒有主動開口，韓菱紗和柳夢璃憂心著琴姬的心情，云朵反而是格外在意方才的姜氏。那個女人的狀態(tài)很反常啊……她總覺得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fā)生……

    “琴姬jiejie！難道你都不生氣的嗎？”韓菱紗還是氣不過，明明琴姬都已經(jīng)算得上低聲下氣了，為什么姜氏還要那么咄咄逼人！真是討厭！

    “……我看那女子滿面怨懟……她說的，未必全是真的?！绷鴫袅б踩滩蛔“参康?。

    琴姬反而看得比較開：“生人已逝，真的還是假的，已經(jīng)無所謂了……若她令相公開開心心的過完了最后那段日子，我反倒只有說不盡的感激和慚愧……”

    云天河摸摸腦袋，有那么一瞬間在琴姬身上看到了自己父親的影子：“……你說過的，和我爹說過的好像啊。他說真心為一個人好，就是要讓她天天高興，就算那個人不喜歡自己，甚至根本不認(rèn)識自己也沒有關(guān)系?！?/br>
    真心為一個人好，就是要讓她天天高興……云朵不知怎么得突然想起莫雨。

    「你喜歡就好?！?/br>
    從那個在山間遇到的小乞兒到惡人谷鋒芒畢露的少谷主，云朵幾乎沒有感受到陪在自己身邊少年較之從前有任何的變化。

    就算那個人不喜歡自己嗎……

    「再說了，要不是是喜歡你以為他為什么處處讓著你，想著你，你娘親也不見得讓你這么蹬鼻子上臉的。」

    難道小雨真的……

    “……這話說的沒錯，世人只盼做神仙的好，卻不知心有牽掛，無論圓不圓滿，都勝過孑然一身。”琴姬像是想起了什么，淺淺笑。

    云朵忽然想起昆侖皚皚白雪下那個眉目清冷的少年——我只想保護(hù)好我身邊的人。

    韓菱紗和柳夢璃忍不住問了琴姬接下來的打算，后者只說會與琴相伴浪跡天涯，收集樂譜殘章好完成秦逸生前的遺愿。

    走至淮河邊，琴姬放下手中的琴：“多謝各位熱血心腸，琴姬不勝感激，自當(dāng)信守諾言，為各位奉上一曲……”

    “呀，云朵你怎么了，臉好紅啊！”韓菱紗見云朵一直沒說話，回頭一看，小姑娘兩只爪子捧著臉，一張俏臉紅彤彤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沒、沒想人！”云朵本來掛在隊伍的尾巴上，猝不及防被這么一問，整個人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

    天吶！她在想什么！她、她怎么能去想和小雨……和小雨……她竟然還覺得很不錯！真是信了那只肥兔子的邪！

    “哎？這是想念哪家少年郎呢？”韓菱紗趁著琴姬調(diào)試弦音的功夫，哥倆好的撞了一下云朵的肩膀，調(diào)戲小姑娘。

    “沒有……”云朵尷尬的捂住臉，真是太羞恥了，小雨比她還小呢……

    “我是想到了我弟弟。”對，弟弟！小姑娘默默的錘了自己一下，不能喪心病狂到對弟弟出手啊……

    “唉，弟弟啊……”韓菱紗雖然不信，卻也沒辦法繼續(xù)問下去了。

    琴姬弦音已起——一曲仙劍問情，幾乎唱出了她全部心與生命。

    “……細(xì)雨飄，輕風(fēng)搖，憑借癡心般情長?！绷鴫袅лp聲默念著填詞，無言哀傷。

    韓菱紗也失了打趣云朵的心思，琴姬的歌聲是那樣的悲傷與無奈，在寥寥的夜空中傳出去很遠(yuǎn)：“為什么上天要讓兩個有緣的人，卻又無份……”

    “……或許人和人之間的緣分都是注定的吧，等到上天要收回的時候，連一天一時都不會多等……”柳夢璃雙手交疊，她的緣分也會是這樣嗎？

    云朵心情復(fù)雜的抱著膝蓋，輕輕的枕在了上面。她也是這樣，這一別兩年，也不知道小雨，娘親，毛毛他們怎么樣了……若是她阻止不了妖界的毀滅，豈不是再也……

    不要……她一點也不想這樣……雖然菱紗，天河和夢璃他們都很好，可這終究不是她的世界啊……

    “……這樣好殘忍，若是這樣，我寧可在一開始就不認(rèn)識那人，也好過最后生離死別。”韓菱紗覺得這世間上最讓人痛苦的也不過如此。

    “話是這么說沒錯，但就算明天我們四個就會分離，我也不后悔認(rèn)識云朵，菱紗還有夢璃！”云天河耿直道，“爹說過，活著的時候要盡歡，死的時候才沒有遺憾！要是因為害怕以后得事而一直避開當(dāng)下的事，活著也不會開心，有什么意思！

    云朵心臟猛得跳漏了一拍，生盡歡，死無憾么……

    看到小姑娘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回來的時候，湫瞳被嚇了一跳：“哇！你、你這是干什么去了！弄成這副鬼德行回來！”

    云朵難得沒有回嘴，默默的關(guān)上門，在桌邊坐下。今天晚上發(fā)生的事，讓她想到了很多的事。前世帶著數(shù)不盡的遺憾孤孤單單的離開，難道她要重蹈覆轍嗎？

    湫瞳剛剛起跳，小姑娘砰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嚇得湫瞳一下子磕在了椅子上又摔回地上，一臉懵逼：“怎、怎么了？！”

    “我決定了——”她才不要重蹈覆轍！

    湫瞳呆滯，決定啥了？

    “嗯，就這樣辦！”小姑娘一握拳決定了什么。

    ——你特么倒是把話說完整?。。。⊥米蛹绷苏娴臅说模。?！

    湫瞳還沒來的及暴起，一只軟綿綿的小手抓住云朵的裙擺扯了扯。

    “姨……姨……”

    云朵低下頭，那是一個五六歲小娃娃模樣的孩子——不過這孩子怎么看著那么眼熟= =？

    第154章

    琴姬一首曲子的時間, 云朵恍惚想了很多事情。從小到大, 除了在山間不知年歲的那段日子, 在自己短暫的生命里留下濃墨重彩的似乎都離不開小雨的影子。

    雖然娘親總是打趣她當(dāng)年在天都鎮(zhèn)對唐門少門主唐無影一見鐘情的事情，現(xiàn)在想來其實也并不是那么回事。只不過那個時候的她過于惶惶不安，想要靠近那些看起來就很友善的人。

    可哪怕是進(jìn)了惡人谷, 只要是有小雨在, 她從來就沒有不安過。小雨雖然比她小, 反而從來是像哥哥一般保護(hù)著她。

    唔。云朵忍不住紅了臉。好像……好像就這么過一輩子下去也很不錯啊……

    但是, 這是什么鬼——？

    小姑娘看著自己身邊抱著碗吃的很開心的小娃娃有些懵逼：“他, 他是哪里來的……？”

    “它就是我們從蛋里孵出來的雞小蒙啊！”湫瞳蹲在桌子上, “快, 雞崽，叫人。”

    小娃娃頓時很高興的手舞足蹈：“姨！姨！”

    云朵沉默了一秒鐘，嘴角抽了一下：“你讓他叫我什么！？”特么這只死兔子精活膩歪了是不是！

    “姨啊，你又不是他娘，不然還能叫你jiejie？你都多大了, 它才出生一天啊?！?/br>
    湫瞳并不覺得有哪里不對, 然后它被暴打了一頓扔在了地上。

    云朵給吃飽了的小娃娃擦了擦嘴, 看著那張神似莫雨的小臉，眼骨碌一轉(zhuǎn)，哄道：“乖，叫我娘親?！焙么跻彩撬M了些功夫孵出來的, 喊她聲娘沒什么不對。

    雞小蒙不懂, 不過他很喜歡云朵啊, 兔兔也喜歡！靠著云朵和湫瞳的時候，雞小蒙覺得特別的舒服，口齒不清的喊道：“娘、娘親……”

    噫！可愛！云朵的心都要被萌化了，軟萌萌的小小雨！要知道要讓小雨露出這種萌態(tài)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小的時候也不可能！從小到大小雨的性格就趨近沉著。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孵出來的雞小蒙幻化成人形之后，長的不像她，反而是小雨，但是不是長得像湫瞳實在是太好了！云朵都不敢想要是雞小蒙盯著個兔頭她會是怎樣的心情。

    “你叫他雞小蒙？為什么？”云朵看著在地上躺尸的兔子。

    “他本體是只小雞崽啊，叫什么都無所謂吧。”湫瞳本體是只野兔，在擁有意識之前，他甚至不知道名字是什么玩意兒。他的第一個名字還是云朵給起的。

    臭丫頭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湫瞳抖抖毛從地上坐起來：“你要是不喜歡，就給他重新取一個唄?！?/br>
    云朵想了想，以后要是雞小蒙長大了，頂著一張和小雨相似的臉，和人家介紹張口說自己叫雞小蒙的畫面也太雷人了……可是她也不擅長取名字啊，小姑娘撓撓頭：“不然叫星辰吧，他不是晚上出生的嘛?！痹贫湎肫鹆朔讲旁诨春影哆呉姷穆煨呛印?/br>
    湫瞳抿唇，算是對云朵無語了：“你怎么不叫月亮呢？你是不是以后打算生個崽子叫大霧或者太陽?。俊?/br>
    “望舒羲和就是月神和太陽神的別稱。”云朵撇撇嘴。

    “……”

    “他既然能剛出生就幻化成人形，想來不是什么普通的野獸成精，最起碼也是一只靈獸的級別，這種先天靈智的精怪在修行上的天賦可不是我們這種能比的?！变型驳某堕_了話題，“比如像你這種，就讓他跟著你修行吧?！?/br>
    “好呀！”

    云朵抱起小娃娃，結(jié)果一陣白煙過后，一只掌心大小的小雞崽摔坐在了桌子上，輕輕拍了拍翅膀：“嘰~”

    *

    在陳州城休息了一晚上，云朵沒想到第二天一早剛下樓就遇到他們一直在找的那兩個瓊?cè)A派弟子懷朔與璇璣。

    懷朔是個彬彬有禮，心腸很好的人，聽聞四人想要拜入自己的師門后，很大方的決定御劍帶云朵幾人一程，好讓幾人免了那月余的舟車勞頓。

    “既然能遇到，也是一種緣分，說不定以后大家就是同門的師兄弟了?！睉阉穯柼旌右^了佩劍。他和璇璣各帶一人，剩下的還需另一把劍。

    “這劍好生特殊。”懷朔剛接過望舒就被望舒非金非玉的材質(zhì)與沒有劍格的特殊造型吸引住了。

    云朵不著痕跡的問道：“懷朔公子以前見過？”

    “不曾，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特殊的劍?！睉阉酚行鄄会屖?，這劍光感澄亮，鋒芒畢露，一看就是一把好劍。

    “哎呀，師兄，說不定就是鑄劍的人為了嘩眾取寵呢！我們快點回去吧！”璇璣不關(guān)心這些，她現(xiàn)在只想快點回瓊?cè)A派，這樣就能快些見到她的紫英師叔了！

    懷朔向來讓著這個小師妹，故而將御劍訣附在了望舒劍上便還給了云天河。為了保險起見，云朵主動和云天河一起。望舒劍現(xiàn)在以她為宿體，她比云天河更能控制望舒劍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