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擺手示意打探消息的斥候兵下去，書房里便只剩下了他與李雄李徹三人。

    李雄看著漠北這一片廣袤的草原，感嘆道，“若非眼下平陳在即，老臣當(dāng)真想上奏皇上，直接讓老臣帶兵踏平沙缽略和達(dá)頭，也免得生出這些事端。”

    楊廣搖頭，這件事若擱在以前，他說不定還當(dāng)真要朝父親奏請一番，乘著沙缽略勢弱，趁機滅了他。

    只他這些年跟在父親旁邊看了不少事情，尤其是在對待突厥吐谷渾等游牧民族上。

    突厥人與大隋百姓安家種田不同，他們逐水草而居，居無定所難以趕盡殺絕，在突厥的百姓不是真心歸附大隋之前，使用蠻力搶得這一片土地，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

    搶來也無用，讓突厥分而治之，相互掣肘，不失為上上之策。

    李徹亦不贊成李雄，朝他搖頭道，“這波人打得跑打得死，卻打不盡，容易死灰復(fù)燃，輕舉妄動，還不若現(xiàn)在這般，作壁上觀，看他們自己人打自己人。”

    “朝內(nèi)百廢待興，不爭這些閑氣，是皇上英明之舉?！?/br>
    李雄聽得頷首大笑，復(fù)又坐下來道，“我就是這么一說，原先突厥人說南邊養(yǎng)了兩個孝順的兒子，爭相著要給他供奉，現(xiàn)在換成突厥人仰仗我們的鼻息，一洗前恥，大隋的百姓也能直起腰桿來了，暢快！”

    時至午間，賀盾輕叩門進(jìn)來奉茶，聽李雄說得暢快，心里亦是感慨萬端，楊堅上位短短不過數(shù)載，內(nèi)修制度，外撫戎夷，光是戎馬倥傯打敗突厥這一項，已經(jīng)足夠楊堅名垂青史了，更別說后面的開皇盛世。

    賀盾給兩位將軍奉上茶便打算自己退下去，她近來多半時候都跟著王韶學(xué)習(xí)管理農(nóng)莊上的政務(wù)，打算熟悉以后自己接手過來再做改造，但若李雄李徹等朝廷重臣造訪，她必定要親自出來奉茶，一則為示尊重和禮儀，二來她也挺喜歡做這些的，偶爾能聽將軍們指點沙場意氣風(fēng)發(fā)，就更高興了。

    賀盾正要出去，被李雄喚住了。

    李雄起身，先朝楊廣行禮，“老臣有個不情之情，想請王妃幫忙?！?/br>
    楊廣起身扶了李雄一把，溫聲問，“先生有話請講，莫要如此客氣?！?/br>
    李雄執(zhí)意不肯，再拜道，“慚愧，老臣先前多得王妃看顧調(diào)養(yǎng)身體，這才大病得愈保全一命，眼下我有一摯友李詢，與其叔父老太師一道病重不治，王妃醫(yī)術(shù)素有名聲，我代李詢厚顏相請，王爺王妃若肯施與援手，老臣與李家定然感激不盡?！?/br>
    李詢，大將軍李賢之子，老太師李穆的侄子。

    得益于上次賀盾上身的事，他讓暗一把李家上下五代都差得一清二楚，這會兒一聽，便知李雄說的是誰了，李崇的兄長。

    楊廣面色不變，將李雄扶起來，溫聲道，“老太師李穆為大隋立下汗馬功勞，我和王妃若能盡得綿薄之力，那是再好不過了?！?/br>
    這件事他除了應(yīng)下別無它法。

    賀盾醫(yī)術(shù)精湛，在長安城素有名聲，能托到李雄這里，只怕父親那里也攔不下，近來劉昉、張賓、元諧、王誼龐晃等北周元老正使絆子，父親要處置劉昉元諧等人，為保證朝堂平穩(wěn)，勢必要安撫余下的北周舊臣，論起當(dāng)初武川鎮(zhèn)沿襲至今的軍團勢力，李穆當(dāng)屬頭一份，眼下真是當(dāng)頭送上來的好時機，安撫好李穆，余下的北周舊臣們也就安分了。

    李雄這里收到了李家人的來信，父親大張旗鼓請阿月回長安的圣旨，只怕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了，楊廣口里說著場面話，心里卻嘆了一聲，阿月得父親喜歡不是沒有道理，運道好得沒話可說，在哪都能給父親解燃眉之急。

    李雄大喜過望，對著楊廣拜謝不止，平日正直不可犯的大將軍，這時候喜形于色，連連說現(xiàn)在便回去寫信送與李詢，急忙忙告退了。

    旁邊李徹見正事說完，便也起身告辭了，楊廣把李徹送出了晉王府，等人走遠(yuǎn)了，快步回了書房，見賀盾亦步亦趨的在后頭跟進(jìn)來，心說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跟姓李的莫不是八字不合，處處生事端。

    楊廣示意賀盾坐下來，他與她在一起這么多年，自是知曉她的脾性，眼下有人上門求醫(yī)，比起在這種田，她定是想先救人要緊，更何況這件事也由不得她，圣旨一到，非去不可。

    去了長安好也不好。

    好的是長安有父親母親在，她待在那比晉陽更安全，不好的是這次她一個人回去……

    楊廣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里升起的些微煩躁，朝賀盾低聲道，“阿月，這件事很復(fù)雜，父親若發(fā)了圣旨讓你回長安救李穆，你量力而行便可……”楊廣本是想說李穆七十多歲的老壽星，活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足夠了，救治不力很正常，但看著賀盾清湛湛的眼睛，頓了頓，自己失笑了一聲，心說罷了，只道，“你回去聽父親的吩咐便是。”

    賀盾點點頭，直接點破了楊廣的話，輕聲道，“阿摩，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有點想法想說給你聽……”

    賀盾見陛下點頭應(yīng)了，便接著道，“這些功臣和元老們，居功至偉，在軍隊、朝堂上的聲望都很高，振臂一呼萬人響應(yīng)，所以父親很忌憚他們，暫時動又動不得，所以才會不尷不尬的晾著他們……”

    “我知道有時候非得要除去這些人，才好實施新的政令，高熲蘇威等人才有立足之地，阿摩你和父親想的一樣，對這些前朝舊臣、聲望隆重的功臣元老有所防范是必然的，但這些人里面有心存謀反之意的，也有一心只想報效朝廷忠心耿耿的人在，如果略加甄別，給這些原本可以成為忠臣棟梁的大人們一點信任，用人這一塊上摒棄那些過往的來歷恩怨，別太拘泥于一格，少些猜忌，君臣相宜，也就能避免許多麻煩事了?！?/br>
    這是楊堅楊廣父子兩人的通病，被楊堅誅殺厭棄的元老功臣里，真正想謀反的還不足其一，其他諸如元諧、李徹、虞慶則、王世積等人都是冤死刀下。

    除此之外，如高熲、楊雄、韓擒虎、賀若弼等人，都受楊堅猜忌疏遠(yuǎn)，等楊廣繼位，又把楊堅屠戮剩下的元老們清洗了一遍，這次高熲楊素等人沒有逃脫厄難，可以說被清理得很干凈了。

    沒有功臣元老威懾四方，對一個泱泱大國來說，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楊堅猜忌成性，與他北周篡權(quán)的來歷有些關(guān)系，楊廣在旁看著這幾十年，很難不受楊堅的影響，父子倆在這上頭可謂一脈相承。

    賀盾輕聲道，“阿摩，我很欣賞父親，父親很偉大，但偉人也有缺點，過度猜忌這一點，阿摩，你就盡量少學(xué)一點罷?！?/br>
    加以甄別。

    一個人如何能甄別出旁人的用心，便是父親如此英明神武，大概也沒猜出他心中所望，江山社稷之事，當(dāng)真應(yīng)了那句話，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人。

    楊廣心有思量，一語不發(fā)，賀盾唉唉問，“那阿摩，你覺得楊雄叔父對父親怎么樣，對朝廷怎么樣？”

    楊廣知道她要說什么，但楊雄確實挑不出錯來，便點頭道，“叔父戰(zhàn)功赫赫，忠心耿耿，待人寬和，是良將忠臣?！?/br>
    賀盾聽他這么說，覺得有希望，高興道，“那你看，聲望高是叔父用戰(zhàn)功和鮮血換來的，父親該不該疏遠(yuǎn)他？”

    楊廣看著賀盾的目光就幽深起來，“不該，不過阿月，我自認(rèn)為禮賢下士，倚重幕僚臣子，沒有哪里不妥當(dāng)，你從哪里看出我和父親一樣的？”

    這是不死心還想找出漏洞提高演技吶，賀盾搖頭道，“阿摩你方才讓我量力而行，和父親一樣，對這些為大隋殊死而戰(zhàn)的將軍將士們，沒有感恩之心，阿摩，父親若是想做一個更偉大的人，那么在政治上，就要有一顆容納百川更為廣闊的胸懷?！睏顖詻]做到，陛下能進(jìn)步一點點，那就好了。

    被自己的妻子影射心胸狹隘，并不是一件榮光的事。

    楊廣甚至維持不住這副溫文爾雅的表情，臉上發(fā)僵，可她又坦坦蕩蕩看著他，目光里都是殷切和期盼，無半點批評諷刺之意，讓他的怒氣和難堪堵在心里發(fā)不出來……

    楊廣在腦子里將歷代霸主雄主的事跡在心里翻了一遍，雖是十分難堪，但不得不承認(rèn)，相比之下，他確實缺了一些東西，甚至還不如父親。

    賀盾說的也不無道理，譬如父親，若非罷用王誼元諧等人，讓他們心生怨懟，確實不會被劉昉盧賁利用生出這諸多事端來，元諧王誼，畢竟不是當(dāng)真想造反，賀盾說的甄別說的定是這個了。功臣?xì)⒌枚?，弊端也不少，余下的臣子寒了心，不想造反，為自保，只怕也要謀劃猶豫一二……父親這兩年對待這些開國功臣的做法，確實不大好。

    不知怎么，楊廣便想起前幾日他嫌棄她身體干癟的事情來。

    當(dāng)時賀盾便坦坦蕩蕩應(yīng)下了，承認(rèn)她身體干癟，并且這幾日也確實在調(diào)養(yǎng)身體，她不好口腹之欲，這些日子用飯食也注意用了葷腥，這雖只是他的一句玩笑之言，但足以說明在這上頭他不如她……畢竟他被指出了毛病，不但不想承認(rèn)，還隱隱有些惱羞成怒的趨勢，想來父親在面對李德林的時候，也和他現(xiàn)在一般感覺罷。

    失策，被自己的妻子看扁了，他當(dāng)真該正正經(jīng)經(jīng)拜李德林為師，年紀(jì)越長，他越發(fā)不能接受在她面前露出一丁點不好來，他是想變得更好，但寧愿這個教訓(xùn)他的人是旁人。

    楊廣壓住想叫賀盾先出去的沖動，強自鎮(zhèn)定淡然下來，應(yīng)道，“我記下了，阿月，先從李百藥開始，我因他是大哥的人，并不是很信任重用他，我先試試罷……”

    賀盾高興地哇了一聲，眉開眼笑道，“阿摩，你真好，我其實很擔(dān)心勸不動你，或者勸你的時候你生氣打我一頓，不理我什么的?！?/br>
    她真是甜起來的時候甜得要命，扎心的時候能把他扎得倒地不起，在她心里，他是不是就是一個心胸狹隘之人，楊廣硬將那句你是不是嫌棄我的話壓了回去，看她清湛湛的眼睛里盛滿星辰一樣看著他眉開眼笑，心里又是甜又是難堪，咬牙道，“你亂說些什么，我什么時候打過你?！辈痪褪谴蠖葘捜菝?？這有何難，這世上除了賀盾，還沒有能難倒他的事。

    賀盾心里高興，聞言便哈哈樂了一聲道，“阿摩你不記得啦，先前第一次見母親，回來你就把我壓在床上，打算拿戒尺揍我來著，惡狠狠的?！?/br>
    楊廣暗自咬牙，再不想看面前沒心沒肺的禍害精，想把歷史上唯才是舉的帝王傳記翻出來看看，又見賀盾手肘撐在桌面上看著他不肯走，不太想在她面前這樣，便只把并州的政務(wù)拿過來，開口道，“阿月，你忙碌了一早上定是很累了，先回去歇息罷?！?/br>
    正午的陽光自窗戶射進(jìn)來，暖融融的。

    賀盾應(yīng)了一聲，正要起身，抬眼咦了一聲，伸手就在楊廣耳垂上捏了一下，感覺燙燙的不是陽光照進(jìn)來的光影效果，頓時有些樂不可支，“阿摩，你的耳垂好紅，兩只都是，像紅石榴一樣，哈哈，阿摩你，你莫不是害羞了……”

    “…………”這沒眼色的害人精，楊廣真是要給她氣得吐血三升，把耳朵上作怪的手拿下來握住，咬牙道，“你適可而止罷，祖宗?！?/br>
    這真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盛景，賀盾忍俊不禁，嗯嗯點頭應(yīng)了，楊廣看她樂不可支的模樣，索性破罐子破摔，隨她笑去了，叮囑道，“你這次回長安去給李穆李詢看病可以，但不許見李崇，聽見了么？”

    賀盾知道他在這上面有心病，時常擔(dān)心自己綠云罩頂，便點頭應(yīng)了，笑道，“好的，那要是路上不小心遇見了怎么辦？”

    楊廣道，“你只做沒看見就是了?！弊詈盟駨堊有拍前?，掩面而進(jìn)，掩面而出……

    這時候他便希望天下的男子都秉持君子風(fēng)范，非禮勿視，不該看的目不斜視。

    賀盾想著那場景，知道這是晉王妃的本分，又不想他上戰(zhàn)場了還掛心這些瑣事，便也應(yīng)了，“好罷，我聽你的就是了?！?/br>
    第74章 現(xiàn)在人被救活了

    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并州雖是遠(yuǎn)離長安，但這陣風(fēng)還是刮到了晉陽。

    楊廣和賀盾都沒想到，前來傳送圣旨的人會是盧賁。

    身為散常騎侍，兼任少庶子左右將軍，特意來從長安跑來晉陽，就為了傳晉王妃回去，父親如若只是為了彰顯對李家的榮寵，那就太過了。

    著他出兵相助沙缽略的旨意是高熲送來的，高熲前腳剛出了晉陽，后腳盧賁便進(jìn)來了。

    人是賀盾和楊廣一起出府親自接的。

    盧賁四五十歲上下，身長七尺，面色細(xì)白，方臉闊目，胡須頭發(fā)整理得一絲不茍，步伐不緊不慢有種權(quán)臣漫步的從容不迫，見到楊廣便快步上前躬身行禮，臉上掛著笑，親切自如得恰到好處，“殿下英雄少年，端的了得！老臣前往晉州赴任，路過此地，順便把皇上的旨意帶過來了。”

    楊廣不動聲色地往前迎了兩步，比起在父親頒布禁酒令的時候故意縱容妻妾賣酒的劉昉，盧賁顯然要高明許多。

    楊廣上前虛扶了盧賁一把，溫言道，“將軍膽氣過人，為大隋立下汗馬功勞，晚輩受不得將軍如此大禮，快快里面請?！?/br>
    盧賁本是武將出生，但許是這么些年錦衣玉食的生活閑養(yǎng)慣了，武將身上的豪氣和爽朗散了個干凈，看起來倒像個面白精明的中年文士，笑起來格外的意味深長，“富貴險中求，殿下過獎了。”

    他話說得平和，賀盾卻沒漏過他眼里一閃而過的倨傲和得意。

    賀盾知曉盧賁緣何如此。

    當(dāng)年楊堅輔政的過程并不容易，百官不隨，是盧賁帶領(lǐng)禁軍護(hù)衛(wèi)兩側(cè)，幾乎半押半送的將文武百官‘請’到了武德殿參拜楊堅，許多年過去，賀盾到現(xiàn)在還記得盧賁殿前大喊同行富貴時的情形。

    盧賁這半生的履歷，也當(dāng)真應(yīng)了‘富貴險中求’這五字真言。

    盧賁話含隱喻，擱在楊廣的耳朵里，實在口蜜腹劍得非同尋常。

    兩人分明是頭一次相交，盧賁看著他的目光倒比姨母獨孤氏還要親昵親近三分。

    無事獻(xiàn)殷勤，非jian即盜，接了圣旨便要即刻啟程，盧賁見他的機會也就這兩個時辰，這位將軍想圖謀什么，想必很快便會明說出來了。

    楊廣只含笑擺袖在上首之位坐下來，他也不急，示意賀盾給盧賁奉茶，笑道，“敝舍寒漏，茶品粗劣，怠慢右將軍了?！?/br>
    賀盾給兩人添了茶，是晉陽自產(chǎn)的山茶，茶香濃厚，口味甘甜，算是晉陽除卻食醋大棗之外的另外一種招牌了，晉王府自來都用這個招待客人。

    盧賁看著賀盾，拱手贊道，“世人皆道王爺與王妃伉儷情深，果真不假，王妃賢良淑德，正與王爺年少英才相配，才子佳人，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實屬難得?！?/br>
    賀盾道了謝，屈膝行了一禮，便打算自己先出去了。

    來晉王府拜見的客人，但凡是有點輩分的，多半都會這么夸一夸，賀盾是沒想到這么個曾經(jīng)火中取栗謀求富貴的戍衛(wèi)長，還能說出這么些場面話來。

    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楊廣都喜歡聽旁人說他和阿月是般配的一對，現(xiàn)在聽盧賁這么說，楊廣臉上笑意更濃，朝賀盾道，“王妃你先去收拾東西，想帶的東西都帶好，救人要緊，用完膳便啟程回長安，快去收拾罷?！?/br>
    賀盾也是這么想，朝盧賁微微服了服告退，盧賁拂須笑言道，“王爺待王妃，也是長安城頭一份了，夫妻之間正該如此，老臣今日入城遇得高仆射，我與他說他夫人亡故的事，讓他快些回長安，他偏不聽，非得要接著去郡鎮(zhèn)上督檢輸籍，一顆心全撲在朝事上，雖是忠心為國，卻也不如王爺王妃這般和睦自在?！?/br>
    賀盾與高熲少時結(jié)交，這會兒聽說他妻子亡故，一時間就說不出話來，只自己先出去整理行裝了，想著一會兒等他們說完話陛下出來，她要記得提醒陛下注意這個盧賁，背后非議同僚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楊廣不用看便知賀盾心里在想什么，看了眼正閑閑喝茶老神在在的盧賁，只漫不經(jīng)心地坐著，等盧賁開口，無事不登三寶殿，盧賁這次來得蹊蹺，被皇帝厭棄的老臣，借機尋藩王皇子，用心可不用太明顯了。

    盧賁先撫掌，門外兩個親衛(wèi)士抬著兩個箱子進(jìn)來，箱子看外觀只做行裝的打扮，楊廣微微瞇了瞇眼睛，心說這盧賁果然是好大的膽子。

    盧賁擺手示意衛(wèi)士都下去，自己開了一箱，真金白銀明晃晃的燦然生輝，映襯得書房里都亮堂了不少。

    楊廣雖貴為一國皇子，并且頗得皇帝喜愛，這等世面卻沒在自己屋子里見過，他自小攢到大，總共的金銀財物也就馬車?yán)锬切『?，這么整齊上乘數(shù)以萬計的真金白銀，他當(dāng)真是頭一次見到。

    楊廣起身在箱子前踱了兩步，離得近了，他便越發(fā)覺得這東西的確能晃花人的眼睛。

    盧賁似是很滿意少年人的神色，又開了另外一匣，里頭各色珠寶流光溢彩，價值連城，盧賁笑道，“這是老臣獻(xiàn)給王妃的見面禮，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請殿下笑納了?！?/br>
    楊廣拿起一串上等青玉珠串?dāng)R在手里掂量了三分，看了盧賁一眼，笑道，“將軍富可敵國，真乃神人也?！?/br>
    “殿下喜歡便好！”盧賁朗笑出聲，躬身拜了一拜，走近了兩步，低聲道，“山川富麗，又豈是這些凡塵俗物能比的。”

    楊廣臉色頃刻冷了下來，寒聲道，“先生請慎言，此等大逆不道之語，先生還是莫要再提起的好，免得本王難辦，方才的話本王只做沒聽過，你且下去罷?！?/br>
    盧賁頭埋得很深，看不見神色，只被訓(xùn)斥也不像生氣氣餒的樣子，又彎了腰，連連道，“殿下教訓(xùn)得是，是臣下失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