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你怎么回事??？”白五葉被拽得一個踉蹌，滿臉懵圈地問。

    另一邊，秦展白也恨鐵不成鋼地?fù)u頭：“寧簫禾，你怎么回事？”

    可謂是默契十足。

    那兩人眼神飄了飄不約而同朝對方看了一眼，又在目光碰撞之際迅速收回，繼而同時嘆了口氣，比白五葉跟秦展白還默契，說是神同步都不為過。

    玉臨安好像坐不下去了似的，扯著白五葉隨便找個借口便遠(yuǎn)遠(yuǎn)地走開，直到只能模糊看到秦展白與寧簫禾的身影，確認(rèn)他們絕對聽不到自己說話，才停下腳步。

    秦展白摸摸鼻尖，雙手抱肩：“行了，有什么話現(xiàn)在可以說了吧？不是我說你，欲蓋彌彰也是有技巧的，就你剛才找的那個理由，真是不能更隨便了。”

    玉臨安撇嘴，這個略顯孩子氣的動作將一直淡薄清雅得宛若活在書中畫里的他拉回了現(xiàn)實(shí)。

    雖然與他認(rèn)識不久，但白五葉對他的遲鈍和淡漠深有體會，寧簫禾直到現(xiàn)在都不敢告白，其實(shí)也勉強(qiáng)能理解。畢竟對著這么個仙人似的人物，跟他多說兩句話都像褻瀆一般，更遑論跟他談情說愛了。某種層面上來說，寧簫禾也挺不容易的。

    不過看他現(xiàn)在這副樣子，莫非仙人開竅了？

    果不其然，白五葉剛一這么猜測，便聽見玉臨安別扭地說：“他……跟我表白了?！?/br>
    “噗……”秦展白一口橙汁噴了個天女散花。他發(fā)誓這是他此生最失態(tài)的一次，就連白五葉都沒那個眼福看他噴水，“你再說一遍，你怎么跟人家說的？”

    寧簫禾別別扭扭地低頭：“就……約他吃火鍋的時候，我看著他發(fā)呆了，然后不知不覺間，表白的話便說出口了……”

    “我看你就是個‘井’字，橫豎都二?！鼻卣拱渍娴囊凰揽蘖耍瑑H存的那點(diǎn)兒偶像包袱變成無奈，掩藏在抬手捂臉的舉動之下。

    “吃火鍋的時候表白？這也太……”白五葉哭笑不得，突然明白了玉臨安的糾結(jié)，“誒，你到底喜不喜歡他？”

    玉臨安茫然地?fù)蠐项^發(fā)，想了許久才說：“不知道，至少……不討厭吧?！?/br>
    那個傻兮兮的寧簫禾，笨蛋一樣的家伙，總是黏在他身邊，怎么都趕不走。這些年走下來，自己好像也習(xí)慣了他的陪伴，即使說不上喜歡，但好感總是有的。

    “既然不討厭，為什么不試試呢？”從他的迷茫里，白五葉依稀看到了從前自己的模樣，不由得暗中助攻了一把，“你看啊，反正你也沒有喜歡的人，那家伙又表現(xiàn)得非你不可的樣子，試試又不吃虧。感情都是可以培養(yǎng)的，我現(xiàn)在跟老秦也湊活得不錯啊?！?/br>
    玉臨安愣愣地眨眼，似乎沒有反應(yīng)過來。

    “走，我們回去?！币娝路鹩兴鈩樱孜迦~一把攬過他肩膀，將人往回帶。

    “你今天把人家約出來，就是想正式攤牌吧？”余光瞥見白五葉正帶著玉臨安走過來，秦展白拽著還在猶豫的寧簫禾站起，在他們走到跟前時把他推到玉臨安身邊，“別慫了，該說的話趕緊說，誰知道你們以后還有沒有機(jī)會？”

    玉臨安和寧簫禾眼神猝不及防地對上，然后又皆不自在地別開。

    旁邊看著的某對無良情侶相視一笑，相擁著走向別的地方，那副親密無間的樣子無意中又秀了一波恩愛，在緊張地想著如何告白的單身狗寧簫禾心上狠狠來了一刀。

    第50章 五十、遠(yuǎn)方

    走到離那兩個扭扭捏捏的家伙幾十米遠(yuǎn)的一棵樹下, 白五葉與秦展白并肩倚著樹干坐下，吹吹風(fēng)，看看風(fēng)景, 再喝點(diǎn)兒早起泡的保養(yǎng)嗓子的茶, 好不愜意。

    “生活不止有眼前的枸杞，還有胖大海和金銀花。”晃了晃保溫杯, 白五葉上一秒還在跟秦展白開著玩笑，下一秒又不禁擔(dān)心起兩位好友來, “誒老秦, 你說他倆能成嗎？”

    秦展白彎了彎唇角, 漆黑的眼瞳深邃得宛如雨后的夜空：“隨緣?！?/br>
    情感之事無法強(qiáng)求，能強(qiáng)求來的就不是真情了。他深知此理，所以除了勸寧簫禾鼓起勇氣表白之外, 這么久以來他都沒有做什么多余的“撮合”之舉。這畢竟，是人家之間的事，外人沒有資格，更沒有立場插手。

    好佛的回答。

    白五葉噎了一下, 卻也沒再說話。秦展白懂的他自然也懂，剛剛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

    抱著保溫杯暖手，白五葉打了個哈欠, 倚在秦展白肩上開始打盹。

    昨夜為了做游戲任務(wù)，玩到一點(diǎn)多才睡，今天還起得這么早，來的路上他就一直在犯困。剛才勸玉臨安時好不容易精神了一會兒, 現(xiàn)在放松下來，吹著涼涼的風(fēng)，他又困了，瞇著眼挨了片刻，便忍不住睡著了。

    風(fēng)動樹影，日光如流水潺潺，澹澹清光照在碧藍(lán)的天空上，洗凈鉛華，澄澈寧靜。

    秦展白轉(zhuǎn)頭，溫柔地注視著白五葉略顯稚氣的睡顏，右手非常輕地搭上他的側(cè)臉，為他擋去大部分?jǐn)嚁_的陽光。雖然如此，但依舊有一小部分燦金光芒透過指縫流泄而下，輕撫他的臉頰，柔和而纏綿。

    歪頭將下巴抵在他頭頂，秦展白維持著替他遮擋陽光的姿勢也閉上了眼睛。

    枝葉明滅的光影掃過二人，唯美得幾乎像是定格在了畫中。

    遠(yuǎn)處，低低的交談聲乘風(fēng)而來，又盡數(shù)消融于風(fēng)中。

    不知睡了多久，等白五葉迷迷糊糊從夢中醒來時，才發(fā)現(xiàn)樹下就剩自己了。身上披著秦展白的大衣，緊緊抱在懷里的保溫杯也涼透，他伸了個懶腰，抓著險些滑落的衣服起身，下意識在附近尋找秦展白的身影。

    形影不離太久，很多習(xí)慣早已深入骨髓。

    他張望片刻，在不遠(yuǎn)處的河畔發(fā)現(xiàn)了秦展白的身影。這人正拿手機(jī)當(dāng)相機(jī)，專注拍攝著周圍的風(fēng)景，不時彎起嘴角笑得柔和，與許多孤身前來踏青的游客別無二致。

    白五葉輕笑，小跑過去拍了拍他的手臂：“大攝影師，忙著‘創(chuàng)作’呢？”

    “你醒啦？”看到他，秦展白已經(jīng)收回一半的笑意在眼角加深，在水面的粼粼波光中燦燦生輝，溫柔迷人，“我不是在‘創(chuàng)作’，而是在搜集素材。我打算下一篇文章就寫游記?！?/br>
    “游記？”白五葉愣了一下，繼而哈哈大笑，“不會吧？我們只是到郊外轉(zhuǎn)了一圈，你就打算拿這個當(dāng)素材寫游記？大作家，你是不是還沒睡醒?。俊?/br>
    “當(dāng)然不是，我正要跟你說?！笔掌鹗謾C(jī)，秦展白拉著白五葉在河邊的草地上坐下，摟住他肩膀溫聲說起自己一時興起的計劃。

    他說，今年白五葉放暑假時，他想帶著他一起去旅游。旅游的地點(diǎn)和要做的事他想了幾個備選，分別是到西藏朝拜；去新疆騎馬；前往江南一帶賞杏花微雨，煙柳畫橋；再到海南的天涯海角看朝陽落日，潛水看海底的珊瑚和魚群。

    日光清澈，河水澄凈。涼風(fēng)習(xí)習(xí)，天空高遠(yuǎn)。

    白五葉從一開始的不以為意，漸漸被吸引過去。不得不說，秦展白的口才真的很好，他可以將任何一件枯燥瑣碎的小事，用優(yōu)美的語句形容出花開如錦的繁麗，讓人心動，讓人向往。

    他以平和的語氣和美好的語言，編織出一條風(fēng)輕云淡，閑雅清靜的旅途，還沒開始走，白五葉就已經(jīng)領(lǐng)略到了其間美景。

    有那么一瞬間，他捕捉到曾經(jīng)只在小說里感受到的“浪跡天涯”的快意，但理智告訴他，這些，全部都是他家這口子的瞎扯淡。

    “你說得這么好，我看你也不用旅游了，直接用筆寫下來唄，要是能出版絕對暢銷。”白五葉其實(shí)已經(jīng)心動了，但還猶豫著，所以故意說出破壞氣氛的話。

    “阿葉，那不一樣的。”秦展白笑著搖頭，微微瞇起的眼里盛滿了春日陽光，“我是一個……一個寫文章的，只要積累足夠，再優(yōu)美的文字我都編得出來?？扇魶]有感情支撐，這些文字再美，也會顯得空洞空白，稍有閱歷的人一看便知，那不是我想要的。所以，給我一個暑假的時間，陪我去看看遠(yuǎn)方的風(fēng)景，好嗎？”

    白五葉眼底有光芒明明滅滅，忽而垂下長睫，認(rèn)真地問：“你……已經(jīng)決定了？”

    “我很想去。”秦展白收緊攬著他的手臂，字字鏗鏘，擲地有聲，“但更重要的，是有你陪伴才行?！?/br>
    如果沒有白五葉，遠(yuǎn)方的風(fēng)景再美，對他來說也毫無意義。

    白五葉“撲哧”一聲笑了起來，被他一本正經(jīng)的情話逗樂了。他捏捏秦展白的臉蛋，就像平時他對自己做的那樣，笑著說：“好啊，我可以陪你。不過交換條件是，你要告訴我，八年前，你遇見我的那段時間的故事……應(yīng)激性人格分裂癥患者的暗戀故事?！?/br>
    秦展白微愕，呆呆地看了他許久，驚愕才化為笑意漫上瞳仁：“你怎么知道的？”

    “你能跟齊影打好關(guān)系，我就不能與老寧稱兄道弟？”白五葉得意地?fù)P了揚(yáng)下巴，“除此之外，他還跟我說了很多你為我做的傻事。不過呢，我更希望那些事由你親口告訴我，可以嗎？”

    定定地凝視他半晌，秦展白輕嘆了口氣，仿佛下定決心一般點(diǎn)了點(diǎn)頭，有些艱澀地道：“好?！?/br>
    八年前，兩個受傷的人在同一片天地下相遇。

    只是因?yàn)榉N種原因，他們錯過了互相扶持，互相舔舐傷口的時機(jī)，分道揚(yáng)鑣，天各一方。

    后來，他們好不容易才再度重逢。那個時候，他們不知不覺間，成長為最好的自己。

    而現(xiàn)在，他們要相約一起去遠(yuǎn)方。

    抱著白五葉，秦展白下巴搭在他肩頭，不緊不慢地說：“你想聽的故事很長，我會從旅程出發(fā)開始慢慢跟你說，要準(zhǔn)備好足夠的耐心?！?/br>
    “嗯?！卑孜迦~望著遠(yuǎn)方，低低應(yīng)道。

    渺渺遠(yuǎn)山，郁郁蒼蒼。

    那是他們的未來。

    ……

    羨慕地看了看那邊依偎在一起的兩人，寧簫禾可憐巴巴地又看向還在考慮的玉臨安，暗搓搓地抱著一絲他答應(yīng)自己的希望，也在心里計劃起“戀愛旅行”來。

    察覺他期待又瑟縮的小眼神，玉臨安暗笑，心頭的迷茫卻自然而然地消散幾分。

    再拖幾天吧，等他不再那么膽怯，也等自己做好準(zhǔn)備。畢竟，不是每一段感情，都能走成白五葉和秦展白那般模樣。

    這樣一想，玉臨安果斷避開了寧簫禾的目光，佯裝看遠(yuǎn)處的風(fēng)景。

    如此看來，寧簫禾的追求之路，依然路漫漫其修遠(yuǎn)兮啊。

    第51章 番外、綠光

    在森林深處, 有一片幽深寂靜的水澤。

    水草在水面下輕輕浮動，半人高的野草遮擋了明媚的陽光。淺淺的綠意飄蕩在空氣中，讓這里顯得清涼寧靜。

    到了夜晚, 水澤中會亮起大片螢火, 一粒粒如浮塵般匯聚成流動的光幕，在朦朧的水光里暈出夢幻的光彩。

    白五葉就是這些螢火中的一員。他是一只螢火蟲。

    螢火蟲的壽命是很短暫的, 他的父母生下他后沒多久便去世了，沒有人教他該如何走完接下來并不長的一生。于是他只能和其他小伙伴一起, 白天時棲息于水澤旁的野草葉上, 晚上隨著夜風(fēng)吹拂的軌跡漫無目的地飛舞。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地過著, 過著。夏天即將過去，他的生命也即將走到盡頭。

    就在這個時候，水澤里來了個不速之客。

    一只受了傷, 渾身臟兮兮的貓。

    貓兒闖入水澤的那天，雨下得很大。他渾身濕漉漉地躲到白五葉棲身的那叢野草底下，一只前爪捂著另一只爪子上綻開的傷口。他沉默地注視著遠(yuǎn)方，蔚藍(lán)的貓瞳眸光銳利, 仿佛能夠切開雨幕，直直看到自己想看的地方。

    被大雨和貓驚醒的白五葉抖了抖翅膀，想了想, 突然飛到貓兒的鼻尖上。

    “你怎么會到這里來？”他用微弱，但是好聽的聲音問。

    貓兒警惕地看著他，大大的眼睛瞪成了滑稽的斗雞眼。

    他想把白五葉從自己鼻子上弄下去，然而一只前爪受傷, 另一只爪子要捂著傷口不能被雨淋，又不能拿后爪去蹬，只好忍著，面無表情地說：“我是無意中跑到這里來的。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不過我一直生活在這里，沒見過你這樣的動物?！卑孜迦~看出他的不喜，又振動翅膀飛起來，繞著他轉(zhuǎn)圈，“我叫白五葉，你呢？”

    “秦展白，我是一只貓?！必垉豪淅涞卣f著，趴了下去，下巴輕輕枕在沒受傷那只爪子上。

    ……

    這只叫做“秦展白”的貓在水澤邊一株榕樹下安了窩。

    他的窩很簡陋，就是在現(xiàn)有的樹洞里鋪上一堆干葉子。但是和水澤其他地方相比，這里干燥又舒適，白天清涼，晚上溫暖。

    但是他的傷一直沒好。

    白五葉在秦展白來的那天跟他搭了話之后，就沒再繼續(xù)注意過他。直到今天早上，森林里刮起了大風(fēng)，白五葉棲身的那叢野草被風(fēng)卷起吹走，是秦展白順手救了他，免去他被吹到陌生地方回不來的下場，他們才又重新有了交流。

    看到秦展白爪子上的傷仍然開裂著，剛才為了救自己不小心扯到又流出了暗紅的血，白五葉愧疚地拍拍翅膀：“對不起，還有，謝謝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