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四十五、老梗

    白五葉所說的手工蛋糕店, 在不起眼的杏花酒街不起眼的街道轉(zhuǎn)角里，位置可以說是非常偏僻了，理所當然的, 生意無比冷清。

    店面不大, 也就白五葉家客廳大小，但后面連著一個很大的蛋糕制作房, 還沒進門就能聞到濃郁的甜香。擦拭得光可鑒人的玻璃門敞開著，門上掛著青綠色的藤蘿盆栽枝條, 垂落在風中搖曳輕晃, 清新怡人。

    與秦展白并肩走進門內(nèi), 白五葉剛一站定，坐在柜臺后的青年服務生便迎上前來，禮貌而友好地問：“歡迎光臨, 請問二位需要點什么？”

    白五葉的目光從貨架上擺的各式蛋糕上一一掃過，仿佛被膠水粘住似的，好半晌才戀戀不舍地回答：“聽說你們店最近新出了一款低糖蛋糕，都有哪些口味？”

    “有草莓、藍莓、香草, 還有混合味，就是這三種味道合在一個蛋糕上?！狈丈炀毜亟榻B，似乎經(jīng)常做同樣的工作, “如果是兩個人吃的話，建議先生買混合味，這樣份量剛好，還可以品嘗三種不同的味道?！?/br>
    白五葉撇嘴, 剛想說三種口味各來一份，就聽到秦展白說：“嗯，來兩個混合味?！?/br>
    “好的?！狈丈戳擞杂种购藓薜芍卣拱椎陌孜迦~一眼，好像明白了什么，忍著笑離開去準備。

    “雖然是低糖，也不許吃太多?！睂Π孜迦~埋怨的小眼神視若無睹，秦展白一本正經(jīng)地道，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就像個管東管西的老父親，但誰讓自家養(yǎng)的白菜那么不聽話，他也只能多費點心了。

    “兩個也太少了……”白五葉嘟囔。

    “要不要我減少一個？”秦展白挑眉，故意逗他。

    “不要不要！兩個就兩個！”白五葉急忙拒絕，又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妥協(xié)。

    其實他知道秦展白是為了自己好，畢竟事關(guān)身體，總要多注意。不過人嘛，總是有恃寵而驕的習慣，白五葉偶爾也會任性那么幾次的。

    拎著蛋糕回家，白五葉坐在沙發(fā)上喝著常溫低脂牛奶看昨天從學校圖書館借來的書，秦展白則戴著眼鏡繼續(xù)創(chuàng)作。二人離得很近，肩挨著肩，腿靠著腿，雖不言語，卻自成天地，營造出溫馨的氛圍。

    時間在他們認真做著自己的事時悄然流逝。

    “……現(xiàn)在網(wǎng)絡上有很多普遍現(xiàn)象，都是新時期人們心理變化的重要象征。如何正確把握這些變化、了解這些象征，是我們研究社會心理學時一項重要而繁瑣的任務。就拿追星來當例子?，F(xiàn)在很多80后90后乃至00后都喜歡追星，而且追得投入追得癡迷追得瘋狂，大家看到了這種現(xiàn)象，有沒有思考過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呢？為何會有人傾盡所有去追逐一個遠在天邊的幻影？他們追求的是他們真正渴望的還是心里的幻想……”

    老師在講臺上滔滔不絕侃侃而談，不說概念，而是以社會現(xiàn)象作為切入點，方便在場幾乎可說是心理學零基礎(chǔ)的學生聽得清楚明白。跟著齊影來蹭課的白五葉就屬于這一列。

    “你怎么突然對心理學感興趣了？上學期讓你跟我一起選你不樂意，怎么突然改性了？”用高一高二的高壓學習鍛煉出的手速飛快做著筆記，齊影頭也不抬地低聲問道，偶爾看一眼ppt，全然一副認真聽講的好學生模樣。

    “老秦天天與心理學資料為伍，張口閉口就是心理學怎么怎么樣，我對這個一竅不通，都不知道怎么回話，還是多少了解一點吧?！卑孜迦~隨口應道，繼而補充：“不過也不止是為了他，我最近接了份‘兼職’，要求我對心理學有點了解。”

    “你的兼職不會是調(diào)解情感糾紛吧？”齊影玩笑道。

    “……你想多了?！?/br>
    其實他的“兼職”，是客串一部推理廣播劇的角色。這是他的助理在經(jīng)過斟酌之后為他接的新的工作。

    白五葉雖然是唱見，不過由于時常要唱劇情歌客串cv，所以對配音或多或少了解一些，但這次是第一次正式接配音委托。角色臺詞不多，滿打滿算也就二十來句，可難度不小，因為那是個年紀輕輕卻飽經(jīng)滄桑的心理醫(yī)生，這也是他今天來蹭課的主要原因，秦展白那邊反倒是次要。

    齊影笑了笑，見他沒有仔細說的打算，便尊重他不再繼續(xù)問。只是抬頭看他時，意外發(fā)現(xiàn)在他側(cè)后方，有個長得很是漂亮的姑娘正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恰好那姑娘齊影認識。

    “阿葉?！笔种廨p輕撞他一下，齊影低聲道：“你可能又有桃花運了?！?/br>
    “你胡說八道什么。”白五葉正忙著記筆記，心不在焉地道。

    “我可沒胡說。”撇撇嘴，齊影回頭又看了一眼，無奈地搖頭，“別怪我沒有提醒你，現(xiàn)在的女孩子套路都很深，你當心被套進去。”

    白五葉好笑地白他一眼：“你個萬年單身狗還是留著時間想想怎么脫單吧。放心，比套路誰比得過老秦?。课也挪粫惶椎诙??！?/br>
    好心好意提醒卻被無情嘲諷的“萬年單身狗”齊影同志沖他翻了個白眼，憤憤地說：“什么單身狗，一點都沒有中文系學生的風范，以后請叫我孤狼！”

    白五葉笑出了聲。

    三節(jié)課在兩人從未停歇的筆尖迅速流逝，很快到了下課時間。白五葉和齊影約好了一起到小吃街喝最近十分流行的佛系養(yǎng)生粥，收拾收拾便起身要走。誰知剛走出教室，就被幾個女生攔住了。

    其中一個就是齊影剛才發(fā)現(xiàn)的一直盯著白五葉的姑娘。

    “來了，你的桃花運?！饼R影摸摸鼻尖，用只有他們兩人聽得到的音量說道。

    白五葉不理會他，客客氣氣地問：“同學，你們有事嗎？”

    站在最前方的女孩兒燙著亞麻色長卷發(fā)，著裝打扮非常時髦，既有少女的俏麗，又有小女人的嫵媚，笑起來甜美可愛，很是惹人注目。相比之下，另外幾個畫著精致妝容的她的同伴，就要黯淡許多。

    “我認識你，你是中文系的冰山男神，據(jù)說高貴冷艷難以接近?！迸弘p手環(huán)胸繞著白五葉走了一圈，轉(zhuǎn)身時短裙裙擺甩開活潑的弧度，花朵盛開一般，“不過今天一看，也就那樣?！?/br>
    她的眉眼染著淺淺的狡黠，笑意從眼角溢開，甜膩得像陽光下融化的糖，飛揚的音調(diào)襯著“不過如此”的表情，仿佛一只調(diào)皮的小貓，連嫌棄也是包裹在撒嬌之中。

    一個特別懂得如何勾起別人注意的女生，即便她用的是白五葉十歲就不用了的“欲擒故縱”的老梗，由她做來都比其他人自然和可愛。

    齊影被她的笑容閃了一下，有點心動的感覺。直男如他尚且這么沒有抵抗力，更何況旁邊那些路過的男生。

    可惜這姑娘挑錯了對象，對一只基佬使用言情套路，跟拋媚眼給瞎子看有什么區(qū)別。

    白五葉對她的“欲擒故縱”沒什么想法，覺得挺有意思，于是笑著說：“你可能對冰山男神這四個字誤解不淺。關(guān)于這個莫名其妙的稱號，我只認同第三個字。如果你攔住我只為了說這句話，我聽到了，麻煩讓路?！?/br>
    女生也不生氣，聳聳肩說道：“好啊?！?/br>
    說完便讓到一邊，爽快利落。

    白五葉略感訝異，多看了她一眼才扯著齊影離開，走之前還無辜地受了一波“河鱔的眼神”洗禮，雖然沒有損失，但仍是讓他哭笑不得。

    目送兩人快步走過轉(zhuǎn)角，身影消失在一片新抽的淡綠之中，女生和她的同伴長長松了口氣，略顯刻意的表情垮成無奈。

    “不行啊，不符合導演的要求。”她一下一下輕輕咬著豐潤的下唇，愁眉苦臉，“時限快到了，最重要的男主還沒找到，怎么辦啊……”

    那幾個同伴面面相覷，愛莫能助地搖頭。

    驀地，她眼睛一亮，興奮地打了個響指：“有了！我們可以換種選角方式！”

    “什么方式？”有人不解地問。

    “出租男友！”她笑彎了明亮的眼，亮晶晶的眼眸中閃爍著名為不懷好意的光芒。

    這段對話白五葉和齊影沒機會聽到，自然不知道他們所謂的“桃花運”其實只是一場烏龍測試。

    “醒醒，回神了！”走出一段路，白五葉說了好幾個話題都被齊影敷衍地傻笑應付過去，他忍無可忍地一巴掌蓋上這貨后腦勺，恨鐵不成鋼：“你能不能出息一點？一個尬撩套路就把你俘獲了？”

    齊影悻悻癟嘴，揉著后腦道：“你不覺得她簡直就是直男心目中的標準女友嗎？長得漂亮，又會打扮，損人也像撒嬌，自帶嫵媚和清純兩種氣質(zhì)。帶得出去，也能留在屋里，還不婊不作。直男如我，追不到，對人家發(fā)會兒呆也不犯法吧？”

    “我看你腦子確實不清醒！”白五葉痛心疾首地說，說完莫名覺得這話耳熟，“誒這不是李總裁的臺詞嗎？哎呀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是什么時候瞎的？看不出來她是在演戲嗎？我估摸著是戲影系哪個學霸閑得無聊，拿我練手來了?！?/br>
    這幾天跟秦展白一起合唱某當紅女性向游戲同人歌《戀與碎鈔機》時，為了心境契合歌詞，他們各自開了個號把游戲玩了一次通關(guān)，其中某總裁語錄格外魔性洗腦，搞得他時不時就會冒出一句，比如剛才。

    齊影皮笑rou不笑：“我看得出來，就是看出來了，才會只發(fā)呆啊。還有，人家不是戲影系的，人家是隔壁藝術(shù)系的才女學姐，現(xiàn)在在一間業(yè)內(nèi)名氣不小的經(jīng)紀公司當經(jīng)紀人，偶爾客串演員，今天是過來跟學弟學妹們交流經(jīng)驗的。這你都不知道？我看你腦子才不清醒！”

    白五葉語塞。

    兩人一路用互懟的方式交流，直到在友好的氛圍中吃完佛系養(yǎng)生粥，并一同以溫柔平和的語氣痛斥網(wǎng)紅店的辣雞營銷害人不淺，才互相道別分開，各回各家。

    回家途中，白五葉買了兩瓶維他命，試圖用這種飲料魔性的味道沖淡口中殘留的更魔性的味道，然而這除了讓他的味蕾再受一次摧殘之外，并沒有什么用，到了家門外時嘴角還在生理性地抽搐。

    拿鑰匙開門，他一句習慣性的“我回來了”還含在嘴里，就聽到客廳里傳出秦展白壓抑著沉怒的聲音。

    “……我早就說過我不會再管公司的任何事，無論你們想投資什么，想收購什么，公司是破產(chǎn)還是興隆都跟我沒有關(guān)系。秦家家產(chǎn)？你以為我會在意這些東西？我從小生活在權(quán)力財富中，有什么沒遭遇過沒享受過？會缺他那點東西？可笑！”

    “祖父祖母那邊我交代好了，父母？或許吧，反正他們在我心里，早就不存在了。不存在的存在，不需要我再去費心解釋。”

    “夠了！你敢去打擾他，我就讓你天涼王破！你最好想清楚，這四個字在我這里，可從來都不僅僅是網(wǎng)絡段子！”

    說完，秦展白掛了電話，冷著臉將手機扔進沙發(fā)角落。

    白五葉站在玄關(guān)處，等他講完電話，才輕手輕腳地關(guān)門、換上拖鞋，拎著書包走了過去。原本靠在沙發(fā)上緊鎖眉頭閉目養(yǎng)神的秦展白聽到動靜，表情一秒切換成若無其事的微笑，柔聲說了句“你回來啦”。

    書包隨手丟到一旁，白五葉繞到他后方，雙手居高臨下地掐住他臉蛋，揉面團似的不斷揉搓著，以玩笑的口吻問：“老秦，你想讓誰天涼王破??？”

    秦展白任他折騰自己英俊的臉，寵溺地說著此前還讓自己惱怒的話：“一個很煩的故人。這些天一直在給我打電話，讓我回去主持大局，你知道我對那些早就沒興趣了?！?/br>
    “知道。你們這些有錢人啊都是怪里怪氣的，什么一個月賺幾十億會讓自己很難受啊，錢并不能給你們帶來快樂啊，裝x于無形之間?！卑孜迦~沒好氣地說，捏臉的動作卻停下，變成輕輕撫摸他柔軟的黑發(fā)，“你也是，放著好日子不過，非要擠在我這里追求勞什子夢想，可憐我們這些小老百姓還得天天為生計打拼。”

    “如果你需要，你不用打拼，我養(yǎng)你。”秦展白反手握住他的手，笑容淺淡，“我的黑卡也是多得可以用來打撲克牌的?！?/br>
    “容我提醒你一下，這位大作家……未來的?！卑孜迦~忍俊不禁，“你剛才那句話涉嫌抄梗?！?/br>
    “謝謝提醒，我會改的。”秦展白面不改色地說，雖然這幾句對話很無聊，但卻讓他的心情放晴了幾分，籠罩在心頭的陰霾消散一空。

    還好，白五葉能夠理解他。

    第46章 四十六、爹媽

    與秦展白合唱的新歌以飛一般的速度在干音上交第六天便正式發(fā)布, 白五葉和秦展白在同一時間轉(zhuǎn)發(fā)，無意間給早已悄悄壯大的cp粉們發(fā)了顆糖。

    ——我大“延展”終于發(fā)糖了！而且今天《天歌》更新，二七也發(fā)了回憶糖！滿足！

    ——“延展”合體, 天下無敵！

    ——上邊兒那位, 低調(diào)！低調(diào)！安靜磕糖，不要張揚！

    ——只有我一個人發(fā)現(xiàn)這是你展白大佬出道以來第一次跟男唱見合唱情歌嗎？

    底下回復：

    ——你在此等著, 我去買個橘子攤。

    ——陳獨秀同學坐下，李大釗同學要發(fā)言！

    ——我把火車站給你搬來了。

    ——我已經(jīng)用橘子味的洗手液洗過手了, 能讓我摸摸你的獎杯嗎？

    ——評委不可下場答題, 請回你的位置上去！

    白五葉看到熱評第一底下的評論差點沒笑哭, 扯著秦展白的袖子問：“喂，你真的是第一次跟男唱見合唱情歌嗎？”

    挽著袖子擦窗戶的秦展白將被扯掉的袖子捋上去，點點頭說：“是, 以前以獨唱居多，而且?guī)缀鯖]有情歌。”

    白五葉聞言，摩挲著下巴饒有興致：“那我是不是應該感到榮幸？”

    “我所有的底線都栽在你身上?！被厣砟竽笏羌?，秦展白好笑地說：“你現(xiàn)在才覺得榮幸, 已經(jīng)晚了?！?/br>
    “呿！說的好像誰稀罕似的！”

    白五葉拍開他的手，笑嘻嘻地翻過身趴在沙發(fā)上，繼續(xù)樂呵呵刷微博, 時不時跟粉絲們互動，看到好玩兒的評論還會發(fā)出杠鈴般的笑聲并大聲念給秦展白聽，將自娛自樂發(fā)揮到極致。

    秦展白忙著打掃衛(wèi)生，對此也只是寵溺一笑, 隨他高興。

    白五葉的好心情一直持續(xù)到那個電話打進來。

    表情包界面一轉(zhuǎn)，變成通話界面，屏幕上閃動著陌生的號碼，地區(qū)顯示是本市。他本以為是詐騙電話，抱著逗弄一番騙子先生或小姐的想法按下接聽鍵，手機貼到耳邊時，話筒里卻傳出了熟悉的溫柔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