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到補習(xí)機構(gòu)給熊孩子上課。

    三，跟秦展白死磕。

    不過不久前他又?jǐn)偵狭藘杉笫聝骸?/br>
    第29章 二十九、驚聞

    軒轅涵知道自己在做夢。

    皚皚白雪覆京華, 灼灼紅梅繞十郡。

    這是他游學(xué)歸來的那一日。

    身上繡著灼艷紅梅的白衣在晨間輕煙中幻化為華麗紫袍，潔白衣領(lǐng)挑銹著繁復(fù)云紋，以腰身為起始蔓延至廣袖袍擺的上古鳥蟲文古樸大氣, 玄奧無方。習(xí)慣了披散身后的長發(fā)高高束起, 潤澤的發(fā)絲不像日后那樣發(fā)尾發(fā)黃，仍然閃爍著柔亮光澤。

    牽著馬, 迎上沖破云層吐出的第一縷耀眼日光，他有些出神地走入高大厚重的城門, 茫然望著身旁來來往往的人群, 這樣繁華熱鬧的場景, 他已有多年未見。

    回帝都那日的回憶，也離他十分遙遠(yuǎn)了，遙遠(yuǎn)得他現(xiàn)在翻找記憶, 竟尋不出哪怕一個可供參考的片段。

    忘了這一日發(fā)生的事，忘了這一日遇到的人。

    苦笑著按住眉心，他由衷感慨道：“果真是老了，記性差到這個地步……”

    話一出口, 便覺似曾相識。

    “你的記性確實很差，明明約好城郊八角亭見，你卻徑直入了城?！?/br>
    低沉而溫潤的嗓音在不遠(yuǎn)處柔柔響起, 宛若春日拂過湖面的輕風(fēng)，夾雜著細(xì)雨的柔和與藏在層層漣漪下的淡雅花香，同微風(fēng)一并撩過軒轅涵的耳畔，亦撥動了他的心弦。

    他旋身回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身周的人群、風(fēng)景皆變?yōu)槟：庥埃ㄓ心莻€人是清晰的，明亮的，鮮活的。他就像一束光，照亮了軒轅涵眼底揮之不去的陰影。

    長及膝下的黑發(fā)隨意散下，披在背后，唯有兩縷垂在胸前。光潔眉心綴著一條細(xì)細(xì)的銀鏈，鏈子連著一枚銀色羽毛別于鬢邊，玉墜流蘇垂落，精巧而自然。如瀑青絲下，他面容如玉，雖不及軒轅涵精致完美，卻自有雋秀清雅，高貴不凡。如雪白衣裁剪簡約合體，衣擺柔順拖到地上，迎風(fēng)而舞，出塵如仙。

    正是他的二皇兄，軒轅雅。人如其名，高雅尊貴。

    但軒轅涵更喜歡叫他二哥。

    “二哥。”他喚道，雀躍地松了韁繩直直奔向軒轅雅，在他訝異的眸光中攬住他的肩膀一把擁入懷中，身體都在激動地顫抖。

    他與軒轅雅做了數(shù)十年兄弟，卻幾乎沒有任何尋常人家的親密舉動。唯一一次擁抱，也是在軒轅雅血祭之后自己接住從半空墜下的他，即將天人永隔。

    既是做夢，便允他任性一次，彌補這一缺憾可好？

    軒轅雅怔怔回?fù)?，好笑又無奈地道：“你是怎么了？剛回來便古里古怪的，莫不是在外游歷太思念故鄉(xiāng)了？”

    軒轅涵收緊手臂，側(cè)過臉貼在他鴉青鬢發(fā)邊，薄唇緊緊貼著發(fā)絲，仿若親吻。軒轅雅雖不自在，卻也沒有掙開，任他抱著自己。

    “二哥，這么多年，我好想你?！?/br>
    “什么？”

    軒轅涵低低的話語傳入耳中，令軒轅雅愣了一下，正要說什么，卻被他加重的力道箍住，打斷了未出口的話。

    “聽我說，二哥，聽我說完。”

    軒轅涵忍了幾百年，今后也將永遠(yuǎn)忍下去的話，此時卻忍不住了。既然這是夢境，他好不容易才再度見到心心念念的人，那便讓他一訴衷腸又有何妨？反正也不會有人知道，反正……這只是個夢。

    “我要謝謝你，拿自己的命為人族鋪了路，也為我鋪了路。雖然比起這些，我寧愿自己的經(jīng)歷再艱辛十倍也想換你留在我身邊，與我并肩作戰(zhàn)，陪我朝夕不離。”

    周遭景象在扭曲，一簇簇火光涌上，將四面八方的景致燒毀。

    “百載時光，我歷盡滄桑，滿目悲涼。忙忙碌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這么久，當(dāng)一切塵埃落定，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真正想要的，早已不再身旁了?！避庌@涵說著，松開了軒轅雅，漫天火光中，二人目光交錯，情意流轉(zhuǎn)，“二哥，終有一日，我會去找你的?！?/br>
    雙手輕輕撫上他的面頰，軒轅涵壓低聲音，強調(diào)般重復(fù)道：“一定會的，記得等我?！?/br>
    軒轅雅怔愣的神情緩緩淡去，露出一抹淺淡而溫柔的笑容。

    “好?！?/br>
    火光騰起。

    ……

    方寸工作室出品的二七同人短劇繼天歌官博發(fā)布的同人歌之后，又一次刷爆天歌圈子。短劇只有七分鐘多一點，拍攝時間也只有短短的三天，音樂用的是三首同人歌中的第二首和一段原創(chuàng)古風(fēng)純音樂，飾演者依然是被寧簫禾死乞白賴拖過來的白五葉和秦展白，兩人再度狠刷一波存在感。

    這波存在感刷得太強，以至于白五葉都開始懷疑自己的定位了。他是做什么的來著？好像是唱見吧。

    這部短劇被命名為《夢里》，劇本是二坑寫的，拍攝和剪輯由寧簫禾親自cao刀，兩位主演的演技說不上好，至少不尷尬不出戲，加上某大神出資弄的特效，質(zhì)量放到整個cos短劇圈里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而且這幾天二七打榜活動進(jìn)行得如火如荼，各類同人作品層出不窮，無形中也為這短劇添了許多關(guān)注度，所以刷屏什么的也是理所當(dāng)然?？梢哉f，如果不是二七粉低調(diào)，這部短劇刷屏的程度還要再深得多。

    男神們的支持通過這部短劇清晰傳達(dá)給每一位創(chuàng)作得焦頭爛額的粉絲，為她們打了一劑強心針，原本就瘋狂的增長速度現(xiàn)在已經(jīng)奔著癲狂的程度去了。很多粉絲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用來寫文畫圖剪輯，還是白五葉覺得不能讓二次元的活動影響到現(xiàn)實生活，出面勸了好幾天才讓她們冷靜下來。

    聯(lián)動活動從官宣至今也不過是過去了半個多月時間，但很多人卻覺得好像已經(jīng)過了十幾年幾十年那么久。忙著安利、忙著反黑、忙著控評、忙著設(shè)計周邊、忙著推廣周邊、忙著各種各樣以前不少人根本不會去做，甚至不會去關(guān)注的事。她們真的很累，但是有白五葉三天一更的同人剪輯，有官方爸爸的大力支持，有同人歌，現(xiàn)在又有短劇，她們又堅持著往前走，一步也不退地走。

    萌cp萌的是感覺，就是那種“我沒有談過戀愛，卻愛上了別人的愛情”的感覺。卻很少有人會為一對cp付出很多，會為一對cp一起努力做一些事。這是種奇異且難得的體驗，所以有二七粉大神說過：我們生在萌cp的最好時代。得到了一致認(rèn)可。

    微博上鬧得沸反盈天，尤其是寒涼粉，嚷嚷著也要由大神寫劇本出系列短劇，誓要打壓二七粉的氣焰之類的話。白五葉的生活卻一如既往的平靜，平靜得他自個兒都覺得不對勁，總感覺是暴風(fēng)雨來臨的前兆。

    果不其然，一月二十號之后，在同人作品打榜最忙碌的時期，他攤上若早知道一定避之唯恐不及的大事。

    他的父母回國了。

    初二那年，白父白母離婚了。其實他們早幾年就簽好了離婚協(xié)議書，只是顧及白五葉的感受，所以沒有告訴他，仍然裝著恩愛夫妻的樣子守著他，守著這個早已支離破碎的家。這一點，白五葉也是看了他們出國前留下的信才知道的。

    原本夫婦……不，前夫婦二人是打算等白五葉中考結(jié)束再與他攤牌，那時他已經(jīng)長大到能夠承受此事帶來的傷害的程度，不會有過激反應(yīng)。更何況即便離婚，他們也是一家人，他們是父母，對孩子的愛不會因為任何事磨滅。

    誰知那時，白五葉母親忽然懷孕了，孩子是她的法國情人的，她不得不在白五葉與另一個孩子間做出選擇。是維持假象，還是重新開始？

    結(jié)果顯而易見。

    他們攤牌了，在最不合適的時候。

    但是白五葉知道這件事時，反應(yīng)卻出乎意料的平靜。沒有質(zhì)問，沒有責(zé)罵，甚至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的不舍。他只是靜靜看著自己的父母小心翼翼拿出離婚協(xié)議書向自己解釋，然后接過他們轉(zhuǎn)移過戶的房產(chǎn)證與一張金額大到可以讓他一生生活無憂的銀行卡，再微笑著送他們?nèi)C場。好像他們不是要離開自己，而只是出國辦事、做生意，很快就會回來。

    前夫婦兩人為此膽戰(zhàn)心驚，中途也偷偷回來探望過他?？墒腔貒髤s被告知他們留給白五葉的房子被他賣掉了，他搬到城市的另一個地方，買了間小一些的屋子，學(xué)習(xí)、生活波瀾不驚。

    他們不知道這是好是壞，但也看懂了白五葉不想再見到他們的意思。所以他們又回到各自組建的家庭中，過著被愧疚和擔(dān)憂包圍的日子。

    其實在國外時，他們有拜托國內(nèi)的朋友照顧白五葉，節(jié)假日和他的生日也回國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又不敢過去，怕惹他生氣。一家人就這么擰擰巴巴地過了五年多。

    直到不久前，白母從生意伙伴的兒子那里知道白五葉初二時遭遇的事。

    ……

    白五葉到市場買菜，剛挑了根蘿卜，手機就響了。他看了眼屏幕，毫不意外地看到“湊牛氓”三字。

    湊牛氓是他給秦展白設(shè)的備注。

    眼底暈開淺淺的笑意，心情突然變好的白五葉將挑好的蘿卜遞給賣菜大叔，順手接起電話：“你不是去a市參加學(xué)術(shù)交流會了嗎？怎么有空給我打電話？”

    秦展白低沉含笑的嗓音傳出話筒：“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我正在像司馬相如思念卓文君一樣思念你，所以給你打電話了?！?/br>
    白五葉現(xiàn)在對他信手拈來的情話早已適應(yīng)良好，臉不紅心不跳地挑他的錯：“你快別提那渣男了，說正經(jīng)的，到底什么事？”

    沒混過去的秦展白無辜摸鼻尖，又想到白五葉看不見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溫聲道：“我晚上就回去了，車站離你家近，能去你家借住一晚嗎？”

    白五葉“噗”了一聲，只覺槽多無口：“你干脆拎包入住得了，還借住，咋不上天呢你？”

    “可以嗎？”秦展白扯了扯勒得慌的領(lǐng)帶，打蛇順棍上，“如果你愿意，我現(xiàn)在就讓人幫忙收拾東西寄過去?！?/br>
    “大哥你可拉倒吧！我那狗窩供不起您，您還是住您的獨層公寓，別來跟我搶地方了。”白五葉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低估了他臭不要臉的程度，笑罵一句后拎著蘿卜走向下一個攤位，“行了，沒事我掛電話了。你要來早點來，晚了不給你留門?！?/br>
    秦展白重重應(yīng)了一聲，又纏著他東拉西扯幾分鐘才依依不舍地掛了電話。屏幕暗下的瞬間，秦展白臉上溫柔繾綣的笑容變回生人勿近的冰塊臉，整個切換過程不到一秒。

    而目睹他換臉全過程的助手只能深深低下頭裝瞎，一點異樣神色也不敢表露。開玩笑，因為看到他跟某人打電話時不符合人設(shè)的樣子而露出驚訝表情的助手全被他換掉了，光這個月就換了五個，他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么一份既清閑又高薪的工作，堅決不要步上前輩們的后塵。

    “小陳?！弊剞k公桌后，秦展白打開電腦繼續(xù)寫到一半的教案，“我讓你查的事，你查得如何？”

    助手不敢耽擱，立即上前匯報道：“秦先生，您讓我調(diào)查的那對夫婦之前定居于法國，各自組建了新的家庭。男方與一位法籍華人……男性，兩年前在荷蘭舉辦婚禮；女方與比自己小五歲的法國男性結(jié)婚，育有一女一子。不過……他們與自己伴侶的感情好像出了點問題。”

    “之前，好像？”頭也不抬，這兩個詞被秦展白以冷冷的語氣說出，頓時讓房間里的溫度下降十度以上。

    可憐的助手凍得瑟瑟發(fā)抖，連忙更改措詞：“之前定居于法國，半個月前兩人決定搬回w市，高價買回了出國前他們生活的房子。他們與自己的伴侶因為他們再婚前的孩子起過爭執(zhí)，這是他們之間的心結(jié)，目前看不出化解的跡象?！?/br>
    “他們回國了？”敲擊鍵盤的動作一僵，秦展白擰眉不知思索什么，片刻后猛地站起，辦公椅被他過大的動作往后推出半米，椅腿擦著地面劃拉出刺耳聲響。

    “是，中午十一點的飛機?！?/br>
    神經(jīng)緊繃的助手嚇了一跳。

    “馬上訂最快的飛機，換票也好高價向其他乘客買票也罷，我要在下午兩點之前回w市。”秦展白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套上，一邊大步往外走一邊說道。

    助手心里叫苦不迭地跟上。

    與此同時，白五葉剛剛買好菜走出菜市場。

    他提著兩只環(huán)保袋，透過袋口去看里面放的新鮮rou菜，默默數(shù)著看有沒有漏掉什么。中午他約齊影到家里吃飯，順便教他做菜，菜式一早就定好了，原材料上可不能出問題。

    確定該買的都買了，白五葉點點頭，合上袋口，趁現(xiàn)在綠燈趕緊大步走向街道對面的公交站。然而走到一半時，他的目光落到人行道對面一對穿著將就得體，相貌氣度皆不俗的男女身上。

    男人成熟俊美，一身藍(lán)色修身唐裝襯得他身形筆挺，氣質(zhì)儒雅。微微斑白的兩鬢與深邃雙眸為他平和的氣息增添些許歲月流逝的厚重感，活像從書里走出的民國教書先生。

    女人高挑美艷，歐式妝容透著高傲的嫵媚，黑色鑲鉆恨天高賦予她強大的氣場。從她身上，誰也看不出她是四十歲出頭的女總裁，更看不出她已經(jīng)是三個孩子的母親，更像雜志上美麗而又光芒萬丈的超模。

    他們并肩站著，素來淡然沉著的神色此時變得十分激動，好像恨不得立刻沖過去抱住白五葉一般。可白五葉卻僵在原地，非但沒有回應(yīng)他們的激動，反而驚慌地后退。

    綠燈閃了閃，跳到紅燈，道路旁的車流迅速碾過人行道。霎時間被車輛包圍的白五葉在一陣陣刺耳的喇叭聲中轉(zhuǎn)身飛快跑開，任由那兩人的呼喚淹沒在嘈雜的聲響中。

    只是那一聲熟悉的“葉兒”卻穿越人海，輕飄飄落入他耳中，剎那間如利刃穿心。

    第30章 三十、糾纏

    寒風(fēng)呼呼地掠過耳畔, 刮得臉頰生疼。白五葉被內(nèi)心沒來由的恐懼驅(qū)使著悶頭往前跑，一直不停地跑，跑到身邊的景色全然變得陌生, 來往人群銳減, 才氣喘吁吁地拖著腳步停下。

    裹在身上的大衣束緊的領(lǐng)口讓喘息急促的他覺得窒息，他不耐地扯開衣領(lǐng), 單手叉腰在光禿禿的樹枝底下站定。

    昨夜下過一場大雪，今早興許是環(huán)衛(wèi)工打掃得不干凈, 地上到處都是一撮一撮的積雪, 在明媚的陽光下緩緩消融?；┑睦湟鈴哪_底滋生蔓延, 白五葉沒站多久就覺得腳凍麻了，忍不住抬了抬腳，空白的大腦中思緒也漸漸回籠。

    呼出一口白氣, 他低頭慢吞吞地走到街邊的長椅上坐下，手臂往扶手上一搭，大半個身子便靠了上去，疲憊地揉著眉心。

    冷靜下來后, 白五葉才反應(yīng)過來剛剛自己的舉動有多愚蠢。其實他并不是無法面對他的父母，也不是恨他們，只是單純的不想再與他們有交集。每次想到他們, 他就會想起那年籠罩著晦暗陰霾的天空，老舊照片般翻著灰黑的生活。雖然早已釋懷，但那種不好的回憶，他并不愿過多的再去回想, 這樣做，與其說是回望過往，還不如說是自虐。

    神色平靜地攤開雙手，掌心三條細(xì)細(xì)的紋路清晰地烙印在應(yīng)有的位置，修長深刻。他的目光掠過長度適中的生命線，驀然想起送走父母后，自己坐在房間里拿小刀沿著這根線條劃了一刀的事。雖然不怎么用力，也沒有留疤，但看著劃過的部位，他還是隱約看到那里似乎有血滲出，像心里結(jié)痂多年，卻因為不久前匆匆一眼而裂開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