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jié)
“那么待會就送進去吧?!?/br> 那人平靜地說道。 “這,這不好吧?不管怎么說,當初那持正府可是跟咱們對著干的一幫狗屁家伙兒,這如今送上來的尸體哪怕看著像,誰又知道尸體有沒有什么問題……” “有問題還是沒問題,又不是我們這些人能夠說的算的。老仙人養(yǎng)的那些仙蟲才說的算,既然有它們看顧,哪里又值得我們這些小雜碎們cao心……” 林茂躺在棺材之中,咬牙忍受著周身的徹骨寒意,豎著耳朵聽著棺外之人的對話。 不聽不知道,一聽還真是嚇了一跳。 那接棺之人在持正府外對著紅牡丹說的那一番話,竟然還真不是危言聳聽。 原來宮中那位蓬萊散人自京城事變起,便在宮中各個密道與水道之中豢養(yǎng)了無數(shù)長相奇特,世人聞所未聞的古怪蟲獸。之前那些官僚未曾死絕之時,不知道排了多少人,或者明闖,或者偷潛,都想要潛入皇宮之中打探消息。 但這些人無論武功多高,又或者是喬裝打扮的功夫是多么的高深,到了最后都無一例外被蓬萊仙人的那些蟲獸發(fā)現(xiàn),然后葬身于野獸蟲蛇之口。 而這些天,蓬萊仙人更是忽發(fā)奇想,連驗尸這件事情,都打算交給那些所謂的“仙蟲”來做。 “這可真是太過于稀奇了,那些畜生難不成還真能辨認出尸體是真是假?” 林茂感覺到自己的棺材一陣隆隆而動,顯然是被放上了馬車運往某個他不知道的地方。 而恰好有一個隨車護衛(wèi)在他耳朵旁的透氣口旁,此時正在與自己的同伴對話。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蟲子才不是什么仙蟲,是蠱蟲!既然是蠱蟲,自然有它的門道?!?/br> …… 那護衛(wèi)的一問一答,恰好對上了林茂之前心里的猜測。 果然是蠱蟲。 忘憂谷一脈無論是逍遙子還是千機,都是用蠱高手,其實這樣想來,蓬萊老人以蠱蟲守護皇城,倒是理所當然之事。 只可惜對于林茂等人來說,卻是大大不妙。 而就像是老天爺特意為他們作對一樣,緊接著林茂便聽到那護衛(wèi)漫不經(jīng)心公地開口道:“你不知道吧,之前有個宮女想要借著假死偷偷出宮去,她有個相好乃是御醫(yī),特意給她配了假死丸,吃下去以后那宮女看上去幾乎已經(jīng)死得透透的,結(jié)果一過宮門,便立刻被聞了出來。那藥還沒醒呢,直接便被蟲子吃了……” 林茂簡直想要苦笑出來了,若那人說的是真話,接下來便十分不妙了。 那宮女好歹還可以昏迷著被人生吞了,可他如今還是清醒的??!倘若就這樣被活生生吃了下去,可實在不妙。 況且這可以分辨活人死人的蠱蟲,他似乎還真在當年逍遙子的某本古書中無意間看到過。 那是一種身長如蟒,碩大無比的無眼rou蟲,周身都是粘液,口器中密密麻麻滿是縫衣針一般倒立的利齒,生性愛吃活人,一旦落入它的口中,便會立刻被分尸成四散的rou塊,十分恐怖。 不過,這種蠱蟲喜陰仇旱,所以一般情況下都生在陰暗潮濕的地下水道之中。 而這皇城之中一來并無水道,二來那宮女既然是在宮門處被吃,想來應當也不至于…… “嘩啦啦……” 一陣細小卻異常清晰的流水之聲順著通風孔,滲入林茂的耳邊。 若不是周圍的冰塊寒冷徹骨提醒了林茂如今他尚在裝尸體,這時候的他恐怕已經(jīng)忍不住一躍而起了。 這水流聲究竟是怎么回事?! 總算這時,他忽然想起龔寧紫當年說過的某傳言:這皇城之下,另有一處地宮,地宮外有九條地下河相互縈繞,號稱九龍戲珠。 難道那傳言并非是傳言,而真的是地下河?! 林茂此時尚且不知道,自己那一番猜測恰好對了。 這一行人帶著他碌碌而行,確實便是為了將棺材送到地下河旁邊,再經(jīng)由地下河的水流送往地宮。 那地宮之中,便是如今那表面上的云皇,實際中的千機老人的住所。 沒多時,林茂所在的棺材,被送到了黑暗冰冷的地下河邊。 那河岸兩邊乃是用漢白玉砌成的碼頭,雪白的碼頭襯托著因無光而顯得格外黝黑的河水,看上去竟隱隱有種不在人世,已在奈何河邊的錯覺。 那些棺材旁的護衛(wèi)先前還會交談幾句,到了此地便像是嘴巴上縫了針一般寂然無語。 有幾個膽小的,甚至胯間隱隱冒出了些許尿味。 至于他們?yōu)槭裁催@么害怕——自然是因為看見了河邊悄然無聲站著那數(shù)人。 除了為首一人之外,其他人皆是面色蒼白雙目無神,身上更是散發(fā)出陣陣血腥之氣,顯然已是被千機老人用奇詭手段所控制的傀儡。 而這些傀儡為首之人,卻還是個普通人的樣子。 此人之前便是看守這地下河的巡河守衛(wèi),因常年不曾見光,雖然是人,看上去卻比那些傀儡還要更加沒有人氣。大概也是因為這樣,所以旁人都喚他做“水鬼頭”。 這水鬼頭眼見著來人送來了了林茂的棺材,眼睛都不曾眨上一眨,瞪著一雙白中點黑的死魚眼,便叫人把林茂這棺材推入地下河。 眼看著這人行事這般魯莽,先前的護送隊伍的一名隊長不由急道:“不可——” “……” 這河邊瞬間便仿佛被人平平削去了一層活氣,明明耳旁尚有地下河水嘩啦作響,給人的感覺卻仿佛周遭一片死寂。 “不可什么?” 水鬼頭直勾勾看著那隊長,問道。 “你,你這是……你可知道這棺材中尸體事關(guān)重要,萬一出了閃失,我們從上到下經(jīng)手過這棺材的人可都要吃落掛——” 隊長說著說著,不由自主便往水鬼頭背后那些人看了一眼。 今時不同往日,先前出差事時有了紕漏,無非便是被人叫去訓斥一番再罰些俸祿,最嚴重也不過打了板子摘了差事趕回家。 第227章 是以這隊長明明嚇得褲襠一片濕熱, 還是硬著頭皮開口與對方交涉起來。 “……” 水鬼頭沉默不語, 依舊瞪著是那雙四白眼看著面前的那人。 隊長只得又道:“哪里能就這樣直接將棺材送到河里去, 不是說陛下和老仙人請了那祥瑞仙蟲鎮(zhèn)守仙河,恰好能幫忙辨明是非探查尸體……” 水鬼頭聽到這話,那張干巴巴宛若老樹皮一般的臉上突兀地泛起一抹笑容。 “啊, 那是自然,陛下和老仙人請的那仙蟲確在此處,我倒是忘了還需要請它們來看看這尸體?!彼贿呅? 一邊伸出手來拍了拍隊長顫抖不已的肩膀, 同時他的嘴里還在不停說道:“你看我這記性,竟然還要勞煩別人來提醒我一番。” “不敢當, 不敢當……” 那隊長滿頭冷汗,已隱隱察覺不妙, 一邊開口推辭著一邊扭動著身體想要從水鬼頭掌中溜走。 但這么一動,隊長的一顆心便驟然沉了下去——水鬼頭死死拿住了他的肩膀, 他竟是拼了全力也掙脫不開。 而就在此時,隊長聽到水鬼頭笑瞇瞇地沖著他說道:“既然如此,便還要再勞煩隊長, 去請一請仙蟲大人吧!” 話音落下, 那隊長便覺得自己身上一輕,整個人已經(jīng)被水鬼頭用力地拋向了地下河。 “啊啊啊啊啊——” 異常尖銳的慘叫聲劃破了河面的黑暗。 幾乎是在同時,地下河的水面上有數(shù)道白影倏然一閃,然后便見著河面上水光四濺,無數(shù)條細長的rou蟲破水而出。 巨大的蟲口一把包住了尚在不斷掙扎的隊長, 緊接著便“嘩啦”一聲砸回了地下河底,不過半晌,那水中蕩起一抹殷紅,那倒霉的隊長顯然已經(jīng)斃命。 在這過程中,跟隨隊長而來的那些護衛(wèi)哪里還顧得上別的,也都慘叫著連忙往出口奔去。期間又有幾個運氣不好的,踩在碼頭邊緣,與那地下河挨得近了,轉(zhuǎn)眼間便被河底竄出的rou蟲一口咬住,拖入河底做了這一日的開胃小菜。 不得不說,此時此刻這地下河的碼頭上一片血腥之氣四溢,慘叫聲連綿不斷,已經(jīng)宛若地獄一般。 而那罪魁禍首水鬼頭卻早在蠱蟲竄出之前便遠遠退到了遠處,隨后從懷里抓住一顆鴿蛋大小的藥丸含在嘴里。 自服了那藥丸,他的臉色便愈發(fā)顯得安然穩(wěn)當,遠遠看著面前的人間慘劇,好似那鄉(xiāng)間的富農(nóng)老太看戲一般透著一股滿足。 偶爾有那沒吃飽的食人蠱蟲滑探出滑溜溜的上半身朝著他這處滑過來,也只是在他身邊打了個轉(zhuǎn),隨后便不滿地落回了水里。 那水鬼頭此時倒是安閑,卻不想棺材中林茂等三人,一顆心已經(jīng)提到了嗓子眼。 雖然紫檀木的棺材多少隔絕了生人的氣息。 但那食人蠱是多敏銳的生物,隱隱已經(jīng)察覺到了碼頭上這木頭盒子中的不對。 不多時,紫檀棺材旁便繞滿了那可怖可惡的蠱蟲。 就連不曾探查外界狀況的林茂,也能清楚地聽到蠱蟲滑溜溜的皮膚在地面上蠕動時,粘液所發(fā)出來的“滋滋”之聲。 糟糕糟糕糟糕—— 林茂握緊了手中的滅魔燈,心中暗暗叫苦,難不成真的要在這里就暴露身份? 至于那夾層之下的兩人,更是冒著被人發(fā)現(xiàn)的風險,以秘音穿耳的功法商談起對策來。 是現(xiàn)在就沖出去?還是再等等? 畢竟那蠱蟲現(xiàn)在也不過是繞著棺材探究不休,到底也沒有真正地下口。 而如果在這里便暴露身份破棺而出,恐怕沒有見到那千機老人,三人便會被徹底制住。 到頭來,連紅牡丹那邊恐怕都會受到牽連…… 那蠱蟲的異常不可謂不顯眼,自然也不曾被水鬼頭錯漏。 “怎么?還真有問題?” 水鬼頭一聲冷笑,冷眼旁觀了半天,才硬著頭皮慢慢往那蠱蟲縈繞處走去。 一邊走,他一邊從懷中撈出了一個小布兜。 那布兜里全部都是他先前說吃的那藥丸。 而當水鬼頭拿出那玩意之后,之前還顯得有些躁動不安的蠱蟲便慢慢地平靜了下來,身形一沉,落回了水里。 “你,你,還有你,去把棺材打開!” 水鬼頭指使著自己身旁的傀儡,然后說道。 棺材內(nèi)的林茂聽得外面的動靜,之前還算緊張的心情反倒忽然平靜了下來。 看樣子,便是想要假冒尸體也不行了—— 他一邊想著,一邊慢慢將滅魔燈從懷中抽出,拿在了手中。 而在他身下,兩個徒弟更是早已不顧有人發(fā)現(xiàn)的危險,同他密語道:“師父,你用燈之時,便是我們破棺而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