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朱清和咬著唇說道:“村里的東西不用cao心,我和羅叔說一聲,讓他安排就行,到最后算賬就行。廠子里的員工福利得好好的琢磨琢磨,累了一年,也不能太寒磣了。我這邊不夠,拿你的來補?!?/br> 阮穆心里一陣美,他就喜歡朱清和用這種不見外的口氣和他說話,花他的更是高興,養(yǎng)家的人能被人依賴,這點最有成就感。他想做朱清和世界里的唯一,不管什么時候想到的第一個人都只能是他。 車子在路沿上停下來,遠(yuǎn)處模糊的能看到幾臺大型機器的輪廓,還有來來回回走動的人影。朱清和下車,對著阮穆說:“你回去吧,我忙完打算回去看看,本來那老窯就已經(jīng)破了,再不收拾就不成樣子了?!?/br> 阮穆瞇著眼往遠(yuǎn)處看了一眼,應(yīng)聲開車走了。 朱清和松了口氣,做賊果然不是什么好差事,要不是死憋著他還真怕自己捂不嚴(yán)實。走到人群中,看到一張臉被凍得通紅的周維申,他忍不住在心里暗罵,這個人何德何能讓自己因為他而和阮穆耍心眼。 周維申見是他,趕緊迎上來正要開口,想到身后的正經(jīng)負(fù)責(zé)人只得壓下心里的那股欲望,看著他們互相寒暄。好不容易空下來,他趁著項目經(jīng)理和人討論事情的時候,走到他身邊說道:“這天氣怪冷的,你怎么不多穿點?你弟弟沒事了吧” 朱清和涼涼的看了他一眼,冷聲說:“你想說什么?痛快說完,不要打啞謎,我沒那么多時間和你耗。” 周維申被他給噎了下,臉上閃過一抹難堪,在外人看來可不就是熱臉貼了人家的冷屁股?沒巴結(jié)到點子上。當(dāng)初兩個人本來是一條線上的人,誰知道突然間朱清和就變得這么高不可攀。 周維申故作灑脫了的笑了笑,兩手揉搓著取暖,放在唇邊哈了一口氣,說道:“你別緊張,我沒別的意思,我不會告訴他的。我就是不明白,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他好歹和你是同一個媽,你那么害他?!?/br> 朱清和的臉色更冷,眉眼間遍布寒霜,嘴角卻是微微上揚,一副毫不在意地表情:“你就是告訴他,與我也沒什么影響。這件事,你最好和他去說,你在我耳邊提這個,就以為是捏到我的把柄了?呵,別太天真了,我不是被嚇大的。對了,再和你說一句,以后別隨便管閑事,也不要拿你的心思去揣摩別人的做事方法,你看不透的?!?/br> 周維申干笑一聲:“你這人……能不能不要把人想的那么壞?你是大老板,我就要拿這事訛?zāi)阋还P錢?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看在咱們兩個人是朋友的份上,好心勸你一句,朱總,好歹是一家人,別把事情做的太過分,對你能有什么好?要是真被抖出來,滿城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你信不信?” 朱清和冷笑一聲:“別人怎么罵我,那是后話,我不會費心思去想,所以你還不要去抓耗子多管閑事……” 第112章 周維申頭一次受到朱清和這般沒體面的數(shù)落, 臉上的神情僵了僵,連最后一點笑意都吃力地維持著,他一番好心,最后卻被放在心里的這個人罵成是狗…… 朱清和見那經(jīng)理走過來,客氣地往前走了兩步,絲毫未將身后的人放在眼里,說道:“這里的大致情況, 姚經(jīng)理已經(jīng)看到了,之后的事情會有我們專門的負(fù)責(zé)人和您對接, 有什么事情和他說就好。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只管提,但是我只有一個要求, 把各個環(huán)節(jié)的事情辦漂亮, 沒問題吧?” 周維申突然明白過來,朱清和這樣做的目的無非是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就像此刻這樣, 朱清和是個老板, 就連項目經(jīng)理和他說話都得客氣幾分,還有什么可說的?說了兩句客套話,他就離開了。 姚經(jīng)理摸著下巴說道:“我聽說這位朱總以前是個窮小子, 誰知道沒幾年就變得這么厲害,和他合伙干的小伙子比他還年輕?不服老不行了,我在這行蹦跶了幾十年才混到這個位置,瞧瞧人家,直接就上天了, 有話說的對,人和人比氣死人?!?/br> 周維申冷笑一聲:“誰讓人家兩人的關(guān)系好,那個阮穆您知道嗎?聽說是個來頭不小的人,要什么有什么,能結(jié)交上這樣的朋友,還能差得了?不過這些福富家少爺?shù)钠庠蹅兛擅煌?,誰知道什么時候就翻臉了,到時候只怕賠的連褲子都不剩。讓你生還是讓你死,在人家手里全和玩似的?!?/br> 姚經(jīng)理撇撇嘴:“我聽你這話怎么覺得那么酸味重呢?我和你說,什么都別怪,只能怪自己沒投個好胎,你要是能有這樣的好出生,說不定比他還能耐。行了,先把人叫過來,我們開個短會。這兩個小子胃口不小,這么大的攤子,老板都說要親自把關(guān)?!?/br> 周維申心里閃過一抹無法言喻的念頭,而后心里咯噔一下,他居然會生出這樣的心思,真是糊涂了,一碼事歸一碼事。冷風(fēng)吹進(jìn)腦子,冷的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快步去叫人了。 朱清和從特地打開的一處門出去,這里是為了方便來往的車輛進(jìn)出,不會打擾到村里人的日常生活。唯一的一條不怎么平整的路,一腳踩上去黃土都能沒過鞋子,沒走幾步遠(yuǎn),鞋子上,褲腿上全是土,枉費昨天阮穆給他的鞋子上了鞋油,這種日子真像是做夢一樣。 好不容易走到連著村里的那條路,他彎下身子拍打身上的土,沒留意到不遠(yuǎn)處走過來的兩個人,正要往老窯走,一人出聲叫住他,正是許久不曾見過的張繡。轉(zhuǎn)頭看過去,今兒的張繡與以往打扮不一樣,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清秀的臉上畫了淡妝,穿著灰色的大衣,精神了很多,他點了點頭,客套地問道:“出去???” 張繡被他話里的應(yīng)付給噎得心里一陣難受,卻還是笑著給身邊的人介紹道:“送他去坐車,你這是要回老窯去?”說完才給身邊的男人介紹道:“這是我們村里的頭一號能耐人,我們是小學(xué)同學(xué)。” 朱清和的名字在周邊村子里時常被人提起,畢竟人們總喜歡用前面活得艱難,后面成才出息的例子來督促自己的孩子能出息些,說的無非是:“你看人家朱清和,小時候被他爹媽給攆出來,沒人管,瞧瞧人家現(xiàn)在成了大老板了。我和你爹省吃儉用供著你,你要是再考不好,能對得起我們嗎?” 那人很熱情的說道:“早就聽說過了,沒想到張繡和你是同班同學(xué),也算是有交情的人了,往后要是有什么難處,還請朱老板看在老同學(xué)的份上多幫忙啊?!?/br> 朱清和心里雖然厭惡這種功利的討好,臉上還是露出一抹淡笑:“好說,我還有點事,你們先忙著?” 那人見朱清和走了,趕緊推了下張繡,沖著她使了個眼色,笑著說道:“天這么冷,你別送我了,我走兩步路就到了,你先回去吧?!?/br> 張繡見朱清和沒走幾步遠(yuǎn),肯定把他的話聽進(jìn)去了,心里閃過一抹苦澀,點了點頭,快步追上去。她穿著帶跟的鞋,要追上朱清和有點難,但她還是小跑著跟上來,喘著粗氣走在他身邊,說道:“他是我姨托人介紹的,是城里富源食品廠的員工,家里就他一個兒子,我爹媽都覺得條件不錯,所以讓我試著處。一個月了,沒什么不好也沒什么好,將就著吧,這就定下來了?!?/br> 朱清和沉默地繼續(xù)往前走。 張繡依舊不死心:“那房子拆不了,我爹媽心里急,怕往后我弟娶不到好姑娘,所以急著把我打發(fā)出去,打算用彩禮錢,去大隊批塊地建新房子。這就是人的命,躲不了。” 朱清和突然停下步子,瞇起眼看著張繡,依舊是那副淡然的嗓音:“你和我說這些做什么?老同學(xué)這層關(guān)系又能說明什么?張繡,人的臉面是自己掙出來的,你的用意,真讓我看不起來。你怎么不說,就是那個朱清和把你們劃在外面不占地,害得你們得做別的打算?張繡,我想你想錯了,我不是誰和我攀層關(guān)系,我就屁顛去幫人辦事的那種人,所以消停點吧?!?/br> 張繡再一次被他狠狠地打了臉,立馬紅了眼眶,哽咽地說道:“你有必要把話說的這么難聽嗎?一個村的,好歹給別人留點面子,再說就算你怎么不想被熟人給纏上,新廠子那邊不是還得安頓村里人去干活?是啊,我就想借著和你是同學(xué)的這點關(guān)系,抬高我自己,這樣做怎么了?事實是如此而已。朱清和,我就是不甘心,我喜歡你,但是我卻不得不嫁給一個比不上你的人。他比我大五歲,長的那么丑,你能不能……我爹媽是逼到?jīng)]路走了,所以拿我一輩子的大事去換錢,為了他們的兒子,他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br> 朱清和嘆口氣:“張繡,你想過什么日子全在你自己手里掌握著,人有千條路可走,你自己邁不出那一步,怪誰呢?不過,不要把我拉扯進(jìn)去,我對你們這些事情沒有任何的興趣。我到家門口了,先走了?!?/br> 張繡知道自己只有這一次機會了,所以才咬牙往他跟前湊,只是這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的人說出來的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把人傷得體無完膚。她一直在后面看著他走遠(yuǎn),這才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張媽見她回來了,笑著問:“我等過陣子就和你姨回話去,兩邊都開始張羅起來,早點把事情定下來,我們也就放心了。這是怎么了?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回來就怎么不是人樣子了?” 張繡當(dāng)即嚎啕大哭道:“媽,我不喜歡那個人,你幫我推了這事行嗎?” 張媽氣得在她頭上甩了一巴掌:“你放什么屁?人昨兒進(jìn)的咱們家門,今兒早上出去的,我這可是告訴全村的人了,這就是咱們家的姑爺,你現(xiàn)在說什么推了,腦子里灌漿糊了?” 張繡更加不管不顧地吼:“憑什么為了弟弟娶媳婦就得把我嫁出去?你們是不是生我出來,就是為了打算換錢的?弟弟娶媳婦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不嫁,你們重新去想辦法?!?/br> 張繡她爹從屋子里出來,臉上的笑還沒消去,冷不丁地聽到女兒的話,不可置信地問:“你出去一趟,撞鬼了?怎么定下來的事情就這么變卦了?我告訴你,想都別想,我挺中意這個孩子的,等定下日子來就開始張羅。還能由得了你?做人別這么自私,你見誰家的女兒還讓上學(xué)的?我這幾年讓你好吃好喝,一遇到事就開始撂挑子了,你要是個帶把兒的,今天的這事兒就不會是你遇上。” 張繡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刻骨的恨,她本來就喜歡朱清和,那次靠近他,也是想給自己一個機會,誰知道爹媽壞了事,在占地這件事情上不停地刁難,害得連最初那點能平靜相處的情分都給丟了,而這時,她的弟弟從屋子里聞聲出來,陰陽怪氣地說:“姐,不就是嫁人嗎?你嫁給誰不是嫁?這輩子,你除了嫁人還能做什么?爹媽還能害你?你也別太不知好歹了,是不是在外面聽了誰的鬼吹燈?難不成還惦記著那個朱清和?快醒醒吧,不看看人家是什么人,眼睛長頭上的,能看上你?他要是能看上你,早痛快地答應(yīng)咱家的條件了,哪還用窩在這個破屋子里?” 張繡也不知道哪根神經(jīng)被刺到了,一瞬間她像是瘋了一樣:“你一天到晚不干人事,只會躲在家里吃喝拉撒睡,跟頭豬有什么區(qū)別?當(dāng)誰都欠你的?你有什么資格說教我?白日夢做了這么多年,也該醒了吧?就你這樣的還想娶媳婦?瞎了眼的才進(jìn)這家的大門遭罪……” 張繡被張爸一巴掌打的頭歪向一邊,心里更是冰涼,不管他做什么,只要是兒子,一切都不是錯,誰讓自己是個女兒的…… 第113章 大冬天, 不管什么都變得蕭條,有陣子沒沒住的老窯此時陷入一片灰蒙中,枯葉堆在院子里,像是有好些年沒人住過的感覺。 朱清和掏鑰匙開門,先生了火,等灶上見了點熱意,這才拿著笤帚出去掃院子。村里不比城市寸土寸金的, 蓋了拆,拆了蓋的, 每一家都有一個大院子,要是喜歡清凈的人, 開塊小田地, 優(yōu)哉游哉的過日子該是很享受。只可惜,人身上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注定擁有和渴望并存, 沒個滿足的時候。 掃完院子, 舒展有些發(fā)僵的筋骨,屋子里這會兒已經(jīng)暖和起來了,他擦抹了一遍炕, 把被子拿出去抖了上面的灰塵,進(jìn)來后脫了鞋子重新躺下來,頭枕著胳膊,側(cè)著身子想事情。朱清亮還是被學(xué)校開除了,就算他誠心悔過, 但是給學(xué)校帶來的影響太壞,再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更有些家長坦言這樣的人留在學(xué)校,要是惹來社會上的人sao擾其他無辜的學(xué)生怎么辦?總之一句話,朱清和必須離開學(xué)校。 朱玉田兩口子雖然恨他無法無天不收斂,終究還是放心不下,聽到朱清亮托人帶來的消息,朱媽去還愿意和她來往的人家借了一籃子雞蛋就匆匆地往城里趕。與她來說,大兒子指望不上,下半輩子能依靠的只有朱清亮了。她雖然沒文化,卻也看得出來學(xué)歷的重要,只剩半年的時間就畢業(yè),她就是給學(xué)校的領(lǐng)導(dǎo)下跪也要讓兒子拿到畢業(yè)證。 這個時候?qū)W校已經(jīng)開始準(zhǔn)備放假的事情,班主任看到兩個風(fēng)塵仆仆上了年紀(jì)的人,無奈地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地沖著朱清亮說:“你怎么這么不懂事?你已經(jīng)是成年人了,看著你爹媽來學(xué)校領(lǐng)你,你心里不愧疚嗎?我們這就去見校長吧,晚點還有會要開?!?/br> 這是校長第三次見朱清亮,都說事不過三,他一再犯,而起引起了公憤,所以朱媽還沒來得及聲淚俱下的跪地哀求,校長直接判了他死刑:“朱清亮做了什么事情,想來兩位也知道了。我們學(xué)校教書育人,引到他走正途,給他機會,督促他改邪歸正,但是他放棄了,我們無能為力。正好這兩天學(xué)校放假,可以把鋪蓋之類的私人物品收拾好。很遺憾,他被開除了?!?/br> 朱玉田急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不放棄地說:“校長,就剩半年了,您通融下行嗎?好歹讓他把畢業(yè)證拿上,需要什么,我們都會想辦法。求您了,我和他媽沒上過學(xué),想讓他成才,要是開除了,他這輩子可就真的完了。我們家里供個孩子讀書不容易,要是這么回去,以前的學(xué)費不就白交了嗎?” 正巧外面有人來找,校長客氣地說道:“不好意思,我這里還有點事情要解決?!闭f著和班主任點了下頭。 班主任將他們一家三口帶出去,站在走廊里,說道:“我能明白兩位的心情,我是朱清亮的班主任,看他走到這一步我心里也難過,但是學(xué)校有學(xué)校的規(guī)矩,其他的家長對這件事也頗有微詞,經(jīng)過多方面考慮,才做出這個決定。希望他回去之后,能夠深刻認(rèn)識自己的錯誤,盡早改正這些壞習(xí)慣?!?/br> 朱媽趕緊把端在手里的籃子遞上去,懇求道:“老師,我們也沒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這一籃子雞蛋,你收下,求你再幫幫我們清亮吧。把孩子卡在這個當(dāng)口 ,不上不下的多不合適不是?” 班主任往后退了兩步,這個時候來往的學(xué)生老師很多,她尷尬地勸道:“這是學(xué)校管理層的決定,我也沒辦法。實在很抱歉,清亮,你的一輩子全在你自己手里攥著,我們能給你的只是環(huán)境,如果你執(zhí)意往偏道上走……” 剛才進(jìn)去校長室的那個人出來,對班主任說校長有事情要交待她,她抱歉地笑了笑,趕緊進(jìn)去了。 朱媽低落地說:“瞧人家走那么快,分明就是不想管咱們家的閑事。清亮,你讓我說你什么好?” 朱玉田氣得吹胡子瞪眼睛:“還有什么好說?別杵在這里讓人看笑話了,收拾東西走人。” 朱媽不甘心:“就這么走了?萬一要是還有希望……” “哪來的希望?有功夫還不如回家想辦法,看看誰在市里有認(rèn)識的人,要是能幫忙說兩句好話,事情還好辦很多?!?/br> 只是他們誰心里都明白,這個學(xué)校不可能再接受朱清和,已經(jīng)鄭重做出了處罰,當(dāng)著全校師生的面改變決定?這是打誰的臉? 朱清和抿嘴笑了笑,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當(dāng)初朱家有多風(fēng)光得意,這輩子就有多狼狽落魄,聽說他們扛著鋪蓋回來的那天,村里那些愛看熱鬧的人已經(jīng)關(guān)心地問了好幾次事情經(jīng)過了,說是同情,也不過是借機來奚落的。 朱家人心里有多難熬,他猜得出來。不過這些人神奇的是總能把難如登天的事情想的不費吹灰之力,大概還會上門來找麻煩的,一次一次地不知疲倦,就像前世一次一次地催錢一樣,總有些習(xí)慣是改不掉的。無妨,他倒是要看看他們怎么開這個口。 身下的炕燒得暖烘烘的,身子骨很舒服,他只記得自己長長的打了個哈欠,翻了個身,之后便睡著了。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味道,最容易讓人放下一直壓在身上的一切擔(dān)子,睡得十分舒坦。他想明白了,阮穆說的有道理,事事過問,他自己累不說,也很容易讓工作的人心里不舒坦,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他懂,醒悟過來,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可不是就稀里糊涂地犯了大忌嗎? 他是被茶壺?zé)_的聲音給吵醒的,揉著額頭坐起來,看到提著暖瓶要灌水的人,笑了笑:“你怎么過來了?現(xiàn)在什么時候了?” 阮穆真是佩服這人,他和羅勇已經(jīng)從城里回來了,見他沒在,問辦公室的人才知道,他壓根就沒回來。在朱家村他能去的地方只有老窯了,到食堂帶了些吃的,沒讓宋釗跟著自己開車過去了。 羅勇這一陣的功夫已經(jīng)和廠子里的人認(rèn)識了,到了哪兒都是贊嘆不已的口氣:“我哥真是厲害,悶聲不響的就搞了這么個大廠子,還這么賺錢。我爸就說能吃苦能忍的人簡單不了,我現(xiàn)在相信了。” 宋釗帶著他挨個地方的逛,兩人從樓上下來剛好見到阮穆提著一個大飯盒開車走了,羅勇忍不住問:“咱們不是吃過飯了?他做什么去?” 宋釗聳聳肩:“還用說?肯定是朱總,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回來也沒見人?!?/br> 羅勇沒好氣地說:“阮穆以前就經(jīng)常跟在我哥屁股后頭,攆都攆不走,而且還特小心眼,搞得誰都是他的敵人,要不是看在我哥照顧他的份上,我非得和他翻臉。不過你說這人是吃什么長大的,比我還小兩歲,我還在學(xué)校里規(guī)規(guī)矩矩地待著,他已經(jīng)跑到社會上闖蕩。我一直沒好意思問他,他是不是走關(guān)系了?!?/br> 宋釗一臉看傻子的表情,說道:“你知道為什么嗎?因為人家的心比你成熟,凡事過心過腦子,不像你連腦子都不過。什么都能走后門,我還沒聽說拿證畢業(yè)能走后門的。人家不屑理你其實是很有道理的,不在一條線上,沒什么好說不是?” 羅勇齜牙咧嘴的給了宋釗一拳頭,其實他知道,雖然那幾年一直跟在朱清和的屁股后面,朱清和做什么,他做什么,但是他終究是被家人保護的太好,遇到事情不會像朱清和那樣想的過深。但是這次外出上學(xué),在打工的過程中,遇到過很多突發(fā)事情,雖然很讓人措手不及,但是他都解決掉了,閑暇時候好好的想了一遍,才發(fā)現(xiàn)這些都是朱清和教會他的,那幾年雖然出了很多力氣,但是卻受益良多。 阮穆將水推到他面前,說道:“炕燒得這么熱,嗓子干了吧?先喝口水潤潤,我給你帶了飯過來,吃完了要回廠子里嗎?” 朱清和接過來抿了幾口,好受了點,才搖頭說:“不回了,你說的,一個蘿卜一個坑,沒我在也不會有什么,我做什么湊過去惹人嫌?好久沒回來了,還是住了幾年的老地方睡覺舒坦。你別說,一陣子不在,我還怪想的。怎么樣,羅勇是個有眼色聰明的,沒什么問題吧?” 阮穆見他吃的香,也被勾起了饞蟲,就著他的手喂了自己一塊排骨,嚼了嚼咽下去,這才說道:“是個大方的,能拿得出手,羅叔應(yīng)該能放心了。你要是不想回,咱們今兒就在這里住一晚上。” 兩人小時候就在這張炕上說話,睡覺,一晃眼的功夫就已經(jīng)過去了這么多年,每每想起曾經(jīng),都覺得是一道讓人倍加珍惜和難忘的記憶。 晚飯兩人對付的吃了,這么冷的天,實在不想出門,洗漱過剛準(zhǔn)備睡覺,聽到外面?zhèn)鱽韽垕尳辜钡睾奥?,又不得不爬起來…?/br> 第114章 阮穆當(dāng)初領(lǐng)教過這位中年婦女的威力, 他已經(jīng)脫衣服鉆進(jìn)被子了,剛準(zhǔn)備拉在一邊站著的人,被外頭叫魂的聲音一吵,有些氣急敗壞道:“什么時候你還管起村里的事情了?” 朱清和邊穿外套邊說:“你躺著,我出去看看?!?/br> 剛打開門一陣夜風(fēng)鋪天蓋地的灌進(jìn)來,讓人忍不住縮脖子,朱清和低著頭出去, 走到拿著手電筒凍得臉色發(fā)青的張媽面前問道:“有事嗎?” 張媽一臉急切,伸出凍僵的手扯著他的袖子, 顫聲說:“清和,你見阿繡了嗎?她爸訓(xùn)了她一頓, 她就跑出來了, 我原以為她是一時氣急,到朋友家里散心了, 誰知道天擦黑了都沒見人回來。我們一家子村里能找的地方全找了, 就是不見人。她那點心思你也知道, 所以我想來碰碰運氣。” 朱清和眉眼冷淡地望進(jìn)那雙躲閃不停的混沌眸子里,淡淡出聲:“你以為她和我在一起?你去別地找吧?!?/br> 他的話音才落,身后傳來門被推開的聲音, 張媽趕緊側(cè)頭看過去,眼睛里綻放出一道耀眼的光,只是很快就暗淡下來,出來的那個人她也認(rèn)得,是阮穆。她原本想著如果女兒真在這里, 就不逼著孩子嫁給那個人了,就算有城市戶口也不過是個給人打工的,哪像跟了朱清和,那就是老板娘,輕輕松松的就能到城里當(dāng)闊太太。 朱清和看透她的心思,嘴角勾起輕蔑的笑,轉(zhuǎn)身往回走。 “清和,我……” 回答她的不過是門重新被關(guān)上的聲音,張媽臉上一陣難堪,本來還想拜托他幫忙找人的,誰知道這么冷巴巴,兒子說他眼睛長天上了,果然是對的。有兩個臭錢就還真當(dāng)自己是鳳凰了,要是出個什么岔子,一無所有了,還不是被扒了皮的雞?還有那個死妮子,好端端的犯什么瘋病,要是被她給逮回來,看她怎么收拾。心比天高是好事,可也要看人家能不能看得上,光一個人惦記有什么用?這種鬼天氣,真是倒了八輩子霉才生了這么個不省心的。 朱清和快步走過去拉著阮穆回到屋里,關(guān)上門,見他外面就套了件呢子外套,一陣的功夫臉都凍得白了,忍不住斥道:“穿這么少,感冒了怎么辦?快上去躺著?!?/br> 外面風(fēng)怒吼聲早把兩人的聲音撕碎了,阮穆沒聽到他們說什么,麻溜的鉆進(jìn)被窩里問:“她找你干嘛?大晚上的,還想把她閨女說給你?” 朱清和跟著上炕,熄了燈:“張繡和她爹鬧意見了,跑出去到現(xiàn)在都沒回去,她以為人在我這兒,所以眼巴巴地上來找。要不是你推門出來,八成還得進(jìn)來檢查一遍才放心。她可真是看得起我,我要藏也得藏個國色天香,風(fēng)姿綽約的不是?我是大俗人,清粥小菜入不了眼?!?/br> 阮穆原本還想著和他鬧一鬧的,現(xiàn)在完全沒了興致,閉著眼,被身下的熱度烘得睜不卡眼,冷不丁地聽他這么說,當(dāng)即睜開眼,翻過身,在黑夜中抓住他的胳膊,咬牙道:“你說什么?感情以后還想來個金屋藏嬌呢?當(dāng)我是死的?” 朱清和被他一本正經(jīng)的口氣給逗笑了:“這不正藏著么?你想打誰?你這張臉,誰比得上?” 阮穆聽得心花怒放,他就怕朱清和是逼不得已才和自己在一起,而心里喜歡的卻是……人總是得不到的時候抓心撓肺的難受,費盡千心萬苦得到了又開始提心吊膽,生怕哪里出了錯,又失去,反正沒個活路,怎么都是個不自在。 阮穆重重地抱著他,悶聲說道:“有時候真是不知道怎么了,我怎么就這么拿不住你?就算你在我跟前,我心里都不是滋味,好像是夢,誰知道什么時候醒過來了,你就變臉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