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jié)
江春“噗嗤”一聲笑出來:“去去去,收一屋子有何用,多得看不過來也是浪費?!本退坪笫赖淖耘恼眨汕先f張存手機里真有人會一張張細看?不過是為了精挑細選一張最滿意的發(fā)朋友圈罷了。 “你……可有后悔過?”竇元芳突然問了一句。 江春愣住,不懂他為何會這般問,但看他臉色不太好,只認真問:“你說的后悔……是何事?” 元芳又不出聲了,靜靜看著她,見她眨巴著黑黝黝的杏眼,閨女與她像極了,尤其這雙眼……只是她的里頭多了種溫溫的柔軟,似一灣清泉,一陷進去就令他再也出不來。 “嫁與我,你……可有后悔?” 江春微微挑了挑眉,這問題……對她來說,答案是絕對否定的。她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她上輩子有過些不多不少的經歷,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一份地位平等的有尊嚴的愛,一個她滿心滿眼喜歡的男子,一位令她發(fā)自內心敬佩的英雄,以及雙方親友祝福的姻緣。 在他這里,她都得到了。 所以——“有啊,有后悔……” 竇元芳面上的期待就變成了鐵青,原來……他竟真是這般差勁與不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前妻離他而去也就罷了,自己瞧中的妻子也后悔嫁與他…… 江春見他面色發(fā)青,知他當真了,忙主動握住他的大手,一字一句道:“后悔……未曾早些遇見你?!睉撋陷呑泳陀龅侥悴艑?。 男人臉上的鐵青又僵住,見妻子面上調皮的笑意,以為是故意逗他,心內方生的歡喜,與鐵青撞到一處,面部表情轉換不過來……嗯,看著有些扭曲呢。 江春愛極了他這副又丑又帥的樣子。星月兼程疲勞不堪下的滄桑,干枯起皮甚至曬出斑來的面容,胡亂穿衣不講究的打扮……換任何一個年輕女子看來,都屬“不好看”或者“丑”的行列了。 但他身上那股凜然正氣,恨不得紅領巾都迎風飄揚的正直勁兒……嗯,對江春又是致命的吸引力。 才想著,心內就又柔軟又歡喜,歪過身子去“吧唧”一口親在他右頰上。 竇元芳身子僵硬著,突如其來一口蜜棗吃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江春不待他反應,又在他左頰上親了口,似喟嘆般說了句:“我夫君是偉男子!”是我的蓋世英雄,她悄悄在心內補了一句。 這一句,竇元芳就聽清了,一股歡喜涌上心頭,猛的一把將親完就想跑的某人抱住。 江春笑得露出了細細的白牙,故意挑著眉頭望他,面上就差寫上“你能把我怎樣”幾個字了。 竇元芳看她那口細細的小白牙,耀武揚威著,就頭腦發(fā)熱一口親過去。江春被他摟著不得不傾過身去,雙手沒了支撐點,不得不摟到他肩上去。 歡喜的男子只覺“逡巡”得不過癮,直接雙手平舉將她抱過去,置于他膝上。于是,江春只來得及哼一聲,就橫跨在他身上了…… 呼吸迷亂間,竇元芳只覺心口熱漲,身上亦熱得不像話,勉強分開來,喘著氣說:“今日十五了……” 語氣幽怨極了。 江春想起自己生產挨的那一剪刀,后半月去凈房還隱隱不適呢,只得小聲說了句“還未好全哩”。果然竇元芳就失望的嘆了口氣,在她唇上不輕不重的咬了口,“惡狠狠”說道:“那丫頭真是磨她爹!” 江春就笑起來,想到平日他對圓姐兒的疼愛,越想越歡喜,笑得越歡快,因著方便給胖妞“喂食”,衣裳穿的松散……這笑得歡快了,居然有點“花枝亂顫”之感。 竇元芳目光不由得就跟著往下,見了那兩只顫巍巍的大桃兒,身子熱得忍不住,只下意識的抱緊她,將她往他身下按去。 覺出小豆芽的偉岸形狀,江春也紅了臉,由著他胡亂折騰。 突然,只聽內室的門“咯吱”響了一聲,江春嚇得屏住呼吸,慢慢回過頭去,門關得嚴嚴實實的,但……剛才分明還留了個縫啊,風又吹不進來…… 江春臉紅得不像話,這般“放浪形骸”定是被哪個瞧了去了,就輕輕在他肩上擰了兩把。 竇元芳見她好容易露出頑皮樣子來,倒是欣慰,思索片刻,勉強擺出一副齜牙咧嘴樣來,吸著氣呼“真痛!” 江春被他那差勁的“演技”逗笑,這傻子!太浮夸了!真為難這傻子了! 但她沒法子,就是喜歡這傻子啊,今日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吧?但他不主動說,她也不問,就看他笨拙的配合著她…… 兩個就在屋里你親我一口,我親你一口的玩起來,珍珠抱著睡著的圓姐兒在外屋,看看黑透了的天色,今晚小娘子怕是要去老夫人院里歇了。 正猶豫著,突然,身旁的武婢就輕推她一把,皺著眉頭道:“咱們將小娘子抱去老夫人院里罷?” “還早著呢,待會兒再去不遲……”話未說完,珍珠臉就紅了,里屋女子嬌聲吟哦時隱時無,有時還能聽到桌椅翻倒之聲…… 幾人忙抱了孩子逃也似的出了門,往老夫人院里去了,心內都在心疼小胖妞:可憐的圓姐兒啊,你爹娘此時哪里顧得上你喲!這小肚子要餓到幾時,還尚不可知哩! 鄧菊娘見大晚上的,乖孫來了她院里,忙招呼道:“快進來快進來,做甚半夜三更來了我這頭?” 幾個婢女紅著臉支支吾吾。 老人家哪有不懂的,不自在的輕咳聲,與她們東拉西扯半日……終于,快到小胖妞“飯點”了,同德院來人喚她們了。 珍珠進了屋,不敢東想西想,只低著頭問江春可要喚水。 竇元芳極自然的接過去道:“不消,先下去吧?!?/br> 于是,珍珠極快的在屋內掃了一眼:嗯,床鋪疊得整整齊齊,還是清晨的樣子。郎君與娘子身上衣裳還是白日那身,好好的穿著呢……這到底是怎回事?她確定自己沒聽錯啊。 元芳隨意一眼,見她來不及收回的神色,臉上就有些不樂,淡淡道:“下去找竇三領十個板子去。” 江春還來不及阻攔,珍珠就“領板子”去了。 “嗨!明明……明明是我們……你做甚拿她做筏子?人家十七八歲的大姑娘,竇三怎么打板子?”明明是他突發(fā)奇想,偏要讓她給摸摸,一摸就……嗯,江春覺著手掌燙得不像話,自己老說人家什么“小豆芽”,哪里有那般駭人的豆芽? 元芳卻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竇三可不是那蠢笨的?!?/br> 心念電轉間,江春明白過來,竇三與他差不多年紀,卻還未成家,珍珠歷來持重老練,云英未嫁……二人倒也合適。 只是,他這“月老”做的……但愿竇三不是個臭直男,莫真給人家姑娘打頓板子才好。 待一家三口躺下了,竇元芳望著妻子細白的臉龐,還意猶未盡,忍了又忍,聽見閨女傳來小小的呼吸聲,他才賴著擠過去,問:“乖乖,可否再來一次?” 江春笑著捶了他一拳,恨不得說一句:“五指姑娘你也有?。 ?/br> 第148章 回來 辦完彌月酒,江春身子恢復得差不多了,出門倒是無甚妨礙,但熟藥所卻仍是去不了。因圓姐兒到了時辰就要“吃飯”,竇祖母不放心讓珍珠幾個抱她上街去找娘。 江春也心疼閨女,尋思著待過了五個月,她自己無奶水了,小丫頭能吃輔食了再出門去。 而這三四個月的功夫,她除了自己看看書,就是逗逗孩兒,自她主動抱了淳哥兒后,這小子只恨不得日日待她身旁了。 進了七月份,天氣熱得耐不住,有孩子在,江春也不用冰盆,只拿了把輕紗扇給小丫頭輕輕扇著。快半周歲的圓姐兒只穿了件鵝黃色的紗衣褂子,兩只蓮藕樣的白胖胳膊露外頭,想要伸手來拿扇子。 “小丫頭,這扇子可不能再落你手里頭了,前幾日剛被你扯壞了一把哩!”你可知這扇子得二兩銀錢哩!江春想想就rou疼! 閨女這兩月正是體格發(fā)育快速的時候,昨日稱過,體重居然就快到九公斤了!抱久了都覺手酸。身長剛好七十公分倒還好,她睡那小床還暫時不用換。 體格發(fā)育,連帶著運動發(fā)育也迅速。覺著會抬頭才沒多久呢,居然就要翻身了,才翻身幾日,抱起來又能自個兒坐了……這幾日可不得了,或自個兒用手撐著腿旁,或抓住床緣欄桿,居然就想要站起來了。 竇祖母與淮娘只顧著得意,直夸“我竇家閨女可真厲害”,江春可就頭疼了。 頭發(fā)被她抓住得老半日才拿得出來,為啥?胖妞手勁可大了,珍珠幾個也不敢下狠力掰她手,得慢慢哄著拿旁的物件兒來轉轉了她注意力才行。 就似前幾日那把輕紗扇,閨閣女子用的也就圖個樣子,不防被她一把抓過去,幾下就扯脫線了……她爹居然還怪伺候人沒看好,險些傷了孩子的手,說什么要“買一打來給她玩”,慌得江春將他攔住了,孩子不是這么慣的。 “啊布啊布!”發(fā)音困難,噴了幾滴口水在扇子上。 江春就曉得她是餓了,只她這幾日下牙床開始發(fā)紅了,怕是不出半月就要冒牙了,加輔食正是時候。 就自己去了小廚房,給她剝了一只金黃瘦小的甘蕉,搗碎成泥狀……其實就是后世的香蕉,但這時代車馬不便,東京城里的甘蕉與荔枝一樣,都是有價無市的南方果子。 竇家這一筐,還是昨日竇淮娘聽小丫頭要長牙了,讓內侍送來的。 果然,那從未吃過的清香味,又是純天然自然成熟的,香甜味濃郁得很,一下就把小圓姐兒的口水饞出來了,腦袋只跟著那小碗轉。 江春用小勺小小的舀了點給她嘗了嘗,她已經會自個兒用牙床磨了,軟軟糯糯的香蕉泥,磨著磨著又控制不住一拉一拉的流下口水來……盡管親娘在笑,但毫不影響她的食欲,才咽下去又伸手去奪碗……就這么沒好久的功夫,她就吃完了一小碗。 “阿娘!meimei吃的是什么?” 淳哥兒一散學就往同德院來了。 江春笑著道:“甘蕉,給你留著呢,我讓珍珠給你拿來。” 那小子也未見過幾回,早忘了甘蕉甚模樣了,待見著那金黃的果子,自己凈過手先剝開一只,聞著香甜得緊,自己卻不吃,只拿了遞給江春:“阿娘,你吃。” 江春感動不已,接過來剛要吃,不防就斜拉里伸出只光禿禿的胖手來——圓姐兒一把捏住剝了皮的甘蕉,使出吃奶的力氣擰下半截兒,迫不及待就要塞嘴里。 嚇得江春拉住她手,開玩笑,要不小心卡喉嚨了那可不得了,這丫頭……這倒提醒江春了,使著院里眾人,將屋內屋外那些小物件兒全收了,連帳子上掛的水晶簾也給拆了。 正拾掇著呢,竇元芳家來了,見淳哥兒在逗圓姐兒玩,就問“今日讀了什么”“幾時散的學”。淳哥兒落落大方一五一十的答了,元芳就點點頭。 這半年來,淳哥兒被江春教著大方不少,元芳也被勸著溫和了兩分,父子兩個都在改變,漸漸的向著對方靠攏了,關系倒是親近不少。 圓姐兒微微有些會認人了,日日見的父親她最熟悉了,“啊布啊布”叫著,張開手去就要父親抱……抱她脫離那搖籃,她要舉高高。 元芳剛要伸手,江春拍了他一下:“先凈手去。”準備給圓姐兒斷奶了,沒了母乳的天然免疫力,小孩衛(wèi)外功能不足,很容易染上外頭的細菌,大人抱她之前不說換衣裳罷,至少也得洗洗手才行。 淳哥兒見父親吃癟,就挑挑眉,偷笑起來……一家子其樂融融。 恰在此時,外頭來了個小廝,引著個十四五歲的青衫小公子進門,道:“親家郎君來了?!?/br> 那少年卻不耐他這般啰嗦,快言快語道:“姐,姐夫,阿婆使我來說一聲,力哥兒家來了!讓你們家去吃飯哩!”這般急的性子,與“江文”這名字可對不上號。 江春愣住,文哥兒說的“力哥兒”是表弟?!高力回來了?! 江春似高興傻了一般,只愣愣的望著他。 元芳就在旁答復:“好,你先坐著歇會兒,我們收拾一番。”又轉頭對妻子道:“我未哄你罷?” 江春這才反應過來,前幾日他就說過力哥兒不出八月,定能家來了。 因他武藝高超,性子也沉穩(wěn),再加有竇元芳這個表姐夫的面子在,在劉家軍里表現(xiàn)不俗。先是在遼人攻武州時立了功,升作伍長,后又跟著元芳退敵,擒獲了耶律宏,當時元芳就替他向朝廷討過賞,封了個從九品的“忠孝校尉”,雖仍是不入流的最低品階,但于高家來說,可謂是天降之喜了。 后來元芳趕在妻子臨產之際家來了,高力就繼續(xù)在劉家軍里,跟著劉家父子幾個,陸陸續(xù)續(xù)穩(wěn)住剛收回來的五州,驍勇善戰(zhàn)的年輕人,也立了些不大不小的功勞。 威遠大將軍就將他提拔至身旁作親衛(wèi),今年開春收復檀州一役中,劉老將軍被遼人殘部所困,全憑他一人殺出條血路來,搬了救兵去,又將耶律家?guī)讉€子侄男丁全擒住了。 遼人耶律一族算是載在這少年手里了,劉家對他器重不已,將押送遼人上京這樣長臉的美差交與他,加官進爵是必不可少了。 江春想著就覺欣慰不已,力哥兒憑自己實打實的功夫,終于熬出頭來了!想著就恨不得立馬回去瞧瞧,這小子長成啥樣了。 珍珠幾個已經去收拾圓姐兒包布衣裳碗筷了,江春就問文哥兒:“力哥兒長高了不曾?”問過就覺得自己說廢話了,練武的孩子哪有不高的。 果然,文哥兒就興奮道:“可高哩!有這般……這般高!”自己在那張牙舞爪比劃半晌,見姐夫在旁,就說“與姐夫差不多哩!” “只是比姐夫還壯!” 江春就開心起來,那可真是突破基因天花板了,舅舅與舅母都不算多高的個子,居然能養(yǎng)出他個人物來! “力哥兒可威武哩!身上穿著銀色鎧甲,一只手就能舉起座石獅子來!我……我也……” 江春打斷他,曉得他又要提跟著高力去遼東的事了。男孩子乍一聽從小一起長大的伙伴得了這般威風,跟著心動是正常的。 但他與力哥兒不一樣,他生的不甚壯實,也未練過什么武術,光憑兩分急智,去了戰(zhàn)場上能有幾分活路?況且,自收回了燕云十六州,黨項人與東洋人被懾,至少十年都不會再生大規(guī)模的戰(zhàn)事了。都說“時勢造英雄”,太平盛世可就沒有立軍功的機會了。 他讀書雖沒天賦,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好生刻苦努力一把,考進太學不成問題,不見他去年險些就入了麼?竇家倒是主動提出要給他個名額,但他自己拒了,只道“讀書要靠自個兒,明年再來一回就有勝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