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穿這身衣裳，一點也不好看，像朵花似的?！?/br>
    江春好容易歇了淚，卻又在心內(nèi)嘀咕起來：都說“春花秋月”“閉月羞花”“人比花嬌”形容女子好看，我像朵花了，怎還不好看了？

    還沒待她腹誹完“這么穿到底好看不好看”的問題，竇元芳又補(bǔ)充了一句：“你自己穿得像朵花，怪不得蜂子要來叮你，以后注意著些罷！”

    江春：……

    好一把熟悉的“一定是你穿著暴露了才會被sao擾”“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一定是你sao氣外露”的直男癌論調(diào)！

    “注意”“注意”你個鬼?。∥液枚硕舜┲律言趿?？我就是不穿衣裳又怎了？你不怪人渣無|恥下|流，卻怪我“誘|惑犯罪”？！這cao蛋的世界，還以為你會不一樣，誰知也是個直男癌患者，滾你的蛋！

    老娘不干了！

    江春越想越氣，這種時候他不是應(yīng)該安慰自己一下嗎？反倒還指責(zé)自己？她氣得顧不得抹淚了，仿佛將才對這“蓋世英雄”的感激已蕩然無存了一般，蹬著小短腿跳下床來，將床鋪上的外衫折疊整齊，一股腦塞他懷里，道：“喏，這是你衣裳，愛要不要。”懶得看他臉色就直往門而去。

    竇元芳看著她走急了一翹一翹的發(fā)髻，這是生氣了？

    他再次無辜，這孩子怎說生氣就生氣，嘴臉恁多，脾氣委實古怪得很，不像自家淳哥兒，莫說擺臉色了，他說東絕不敢往西的……果然，老話說得好啊——孩子還是自家的好。

    竇元芳看著她矮小的背影，皺著眉頭，大長腿一邁將手搭她肩膀上：“好端端的撒什么氣？你的委屈我能理解，你受的罪我自是會從他身上討回來的。只是你不對，說你兩句又怎了？怎還這般不懂事，跟個小兒似的又哭又鬧，怎嘴臉恁多！”

    江春三十歲的人了，被他質(zhì)問得委屈異常：什么叫我“不對”？

    我哪不對了？沒出車禍沒被劈腿沒生病的，卻莫名其妙穿越來這cao蛋的世界，家窮我來打點正經(jīng)零工怎了？這也是我的錯？府里統(tǒng)一發(fā)放的“工作服”，是我說不穿就能不穿的嗎？從頭到尾未與林僑順說過一句話卻被他惦記上，難道也是我的錯？長這般矮小，危急關(guān)頭體力不給力，也是我的錯？

    “我他媽到底錯哪了？”小江春含著淚怒吼，哪還留意到爆粗口的問題。

    竇元芳將那眉頭皺得更緊了，若有蒼蠅停在上面，早就被夾死了：“我送你去縣學(xué)讀書你就讀成這般？口出不雅，規(guī)矩都學(xué)到哪了？哪還有個女娃子的樣子？”

    “好啊，既是你送我去縣學(xué)讀書，我就得感恩戴德？你說甚就是甚？這學(xué)大不了我不上了！”你兒子的命還是我救的呢，該感恩戴德的人是你竇元芳！

    江春從不覺著江家能蓋得起房、自己能上得起學(xué)是全憑竇元芳的施舍，在她看來，那二百兩銀子不過是她憑借一技之長救人應(yīng)得的報酬罷了，她付出了技術(shù)與智力，他給了銀子與機(jī)會，不過是等價交換罷了！不知這種直男哪來的優(yōu)越感！

    不過氣歸氣，她還是理智尚存的，這種話也只是腹誹而已。

    竇元芳更不解了：“你個孩子，大人說甚自然就是甚，哪有你這般嘴臉多的孩子？”

    江春要被他的胡攪蠻纏氣笑了，拔腳欲走。

    竇元芳卻已預(yù)料到，將她攔住了：“怎動不動就走的？你這樣子怎出去，先將衣裳整理好罷?！?/br>
    江春亦冷靜下來了，想起自己與他“你無情你殘酷你無理取鬧”地折騰半日，怎感覺智商瞬間降至小學(xué)生似的？果然是憋屈久了，不在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變|態(tài)了，哦，不，是失態(tài)。

    只見她擦凈淚水，穩(wěn)了穩(wěn)情緒，真心誠意地對他福了一福道：“小女多謝竇公子相救之恩，今日多有得罪，還望公子切莫放心上，是小女失態(tài)了?！?/br>
    直到小江春背影消失在門口，竇元芳還皺著眉頭，摸著下巴奇怪：怎感覺還是在生氣哩？明明撒氣的是你，又哭又鬧的也是你，動不動說走就走的還是你……不過，才這般小大，經(jīng)了這事，估計，是嚇傻了罷？

    想到她好好個小姑娘被嚇傻了，見到那主仆二人坐地上哼哼哧哧的死豬樣子，頓時又氣不打一處來，真是打死他們亦不為過。

    似是想起什么來，他咧了咧嘴角，露出一個在那主仆二人看來堪比閻王的“笑”來：你林家不是要卯足了勁要攀一門好親嗎？也不知若讓全金江縣人曉得……會怎樣？

    說著也不待他二人求饒，上去對著后頸一個手刀，將二人劈昏了。

    這邊竇元芳所作所為暫且不表，只說江春出了那院子，早已記不清來時那些七彎八拐的小路了，只豎起耳朵聽了一下，尋著有人聲的地方而去。過了那片杏林，終于可見早先的“啟月閣”了。

    院門前早就沒了海棠的影子，她只得順著原路返回大廚房。

    廚房里頭較走之前更忙了，老人辦壽宴多在午后，此時正是菜品忙著出鍋的時候，人人恨不得一個掰成兩個使。

    見她送個食盒去了半日，那灶上婆子責(zé)道：“個黃毛丫頭，怎去了半日方回？磨洋工也忒會找竅門哩！待牛婆子來了定要與她告上一狀，找來的都是些甚貨色……”

    江春只得低著頭任她罵，其間事由只可天知地知。

    余年嫂子從外頭進(jìn)來，橫了婆子一眼，婆子只得訕訕地住了嘴。

    她卻著意瞧了小江春紅腫的臉頰兩眼，再觀她浮腫的雙眼，嘆了口氣道：“你今日就在后頭燒火罷?！庇纸羞^海棠來與她一道。

    那海棠自打江春進(jìn)門就不住眼偷瞟她，見著這副形容，哪還有不明白的，只不大自在地應(yīng)下來，兩人相顧無言地看著灶火。

    日頭愈發(fā)升高，一切菜品皆已裝盤，待外頭慶嫂子一聲令下，眾丫鬟小廝就抬了托盤往外走，來往仆從眾多，不消一刻鐘的時辰，備好的各式主菜、冷盤俱端走了，只每樣留了四五份一模一樣備用的。

    大廚房的人亦跟著出去了，只余幾個粗使的在議論方才陣勢。

    “今年老夫人做壽真是了不得哩！大夫人主張從迎客樓端酒席，被老夫人拒了呢。”

    “這是為何？迎客樓的酒席做得可好哩！”

    “切，你當(dāng)誰都與你一樣只算計著吃？老夫人說了，三老爺難得回一次，還攜了貴客一道呢，自是要讓他們嘗嘗家里的味道，那酒樓里的哪日吃不得？”

    “也是，三老爺在汴京當(dāng)大官，水里游的天上飛的啥沒吃過，自是不會差這一頓酒的?！?/br>
    “咦……這你又不懂了吧，人怕出名豬怕壯，有個詞兒叫‘樹大招風(fēng)’，當(dāng)今官家最重民生的，三老爺官位那般高，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呢……算了算了，與你說了也不懂，莫來擾我清夢了！”

    江春|心不在焉地聽著，才將著了那一遭，心情雖平復(fù)些了，但心內(nèi)這股委屈與氣憤卻是無處發(fā)泄。這cao蛋的世界，甚男女平等，女子在體力上哪是男子的對手，若他們真要做些什么，女子也是無法的……若她有胡沁雪的家世，或是能有竇元芳的武力值，她還會受這般屈辱嗎？她不知道答案，內(nèi)心有個聲音告訴她不能將自己的不幸歸結(jié)于地位、權(quán)利的懸殊，不能去找客觀因素來安慰自己……但馬上又有另一個聲音在叩問她：那你真的有錯嗎？你錯在哪了？

    于是，問題又回到竇元芳曾責(zé)怪過她的“不對”了。

    毫無疑問，今日是她幸運(yùn)，得了竇元芳的幫助。要感謝他，這亦是毋庸置疑的。至于他是直男癌，亦或是封建社會禮教培養(yǎng)出來的本土直男，都與自己無關(guān)。她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讓自己盡快強(qiáng)大起來，不要再作他人砧板上的魚rou……惟有自強(qiáng)，方能自保。

    身旁的海棠心虛了半日，眼見著無人注意這邊，方湊過頭來小聲道：“那處，那處可還是疼得受不了？先忍忍罷，出去了記得買只藥膏子擦擦，要記得每日清洗，不然會懷上小娃娃的……忍幾天也就過去了。”

    江春：……

    她這才想起來，可恨之人亦有可憐之處，海棠也是被那人渣禍害了的。

    看著她那閃爍的腫泡眼，她雖外貌不起眼，有話也藏心里，還把自己推出去，但……唉，算了，才吃過虧呢，還是別圣母了。江春只是恨不得將那王八蛋剝皮抽筋，竇元芳怎只海扁一頓就放過他？想來不定還有多少小姑娘被他禍害了呢，日后最好莫給她撞見，否則定不會輕易饒過他。

    外面宴客處，胡家還從州府請了戲班子來，鑼鼓喧囂的，又有幾個耐不住的小丫頭約著出去看戲了，雖不得近前去，但只消遠(yuǎn)遠(yuǎn)地瞧上一眼或聽上一耳朵的，都夠幾日談資了。

    直到過了個把時辰，外頭宴上菜碟一批批地撤回來了，江春幾個站起來跟著打下手，將那同一樣的，幾桌歸攏倒一處，有幾個饞嘴的，已經(jīng)就手抓了吃起來，那婆子也不管。

    江春卻懶得理會，早無心思惦記吃喝了，只想著早些散席她也早些下工，這府內(nèi)多待一刻都覺著不暢快，胸間似是憋著一股氣。

    直到擺了晚食，天色擦黑，留芳幾個回了大廚房，幫著洗刷收拾干凈鍋碗瓢盆，今日的短工算是結(jié)束了。

    余年嫂子指著那碎嘴婆子，每人舀了一大勺回收回來的雞鴨魚rou與她們，又由慶嫂子身邊的丫鬟來發(fā)了工錢和賞錢，眾人才就地褪了粗使丫鬟的衣裳，準(zhǔn)備家去。

    貼身揣好錢財，江春總覺著還少了樣什么東西，只一時又想不起來，眼見著其余幾個小姑娘皆往縣城走了，她也只得跟上。

    一路上留芳自是最健談的一個，因著常年做工，往來于幾家大戶之間，曉得的事情就要多些，她只提了別家壽宴的情形來議論，道這整個金江縣也就胡家做得最好了，不止工錢高，賞錢也給得多，果然有人在京里做官，這排場就是不一樣哩。

    江春捏了捏袖袋里的銅板兒，若不論今日所受欺辱，光論這六十文的賞錢，倒確實挺豐厚的了，抵得上江家賣一集的菜蔬，相當(dāng)于江老大碼頭做兩日的苦力了……想著想著又無奈地笑起來。

    對于現(xiàn)在的她來說，能夠全身而退，能夠得了錢財，其過程也只能暫時跳過不算了，現(xiàn)在的她能奈林僑順如何？別說剝皮抽筋了，就是打一頓她都沒有這能力！這無奈的笑容中難免就帶了苦意。

    竇元芳站在不遠(yuǎn)處，見著的就是一個笑意復(fù)雜的小江春，他也不知自己為何還要來這口子等著她……只能為難地皺緊眉頭。

    江春與眾人別過之后，往弘文館走去，目前她只能忍辱負(fù)重，別無他法……再難過再委屈又能如何？生活照樣得繼續(xù)，生活的艱辛不會因你受了場欺辱而停步，不會因你受的委屈而網(wǎng)開一面、溫柔以待。

    想著館里月試的獎勵銀子也不知道何時才發(fā)，自從十七那日見了一面后，她已經(jīng)半月未得見高氏了，也不曉得她孕吐可好些了，懷相可還好，家中二嬸可有為難她……待領(lǐng)了獎勵銀子，并今日的工錢，她手頭倒是可以寬松一些了，可與她買些零嘴吃用的回去。

    突然，從旁伸了只月白色的袖子拉了她一把，“怎走路不好好看路，低著頭亂想甚，淳哥兒都比你專心。”江春今日對竇元芳的感觸有點復(fù)雜難言，你是救了我，我該感激你，但你兒子怎樣那是你的事，別拿我與你兒子比！

    見她還是不說話，元芳不太適應(yīng)這樣鋸了嘴的小白兔。

    元芳只得刻意放輕聲音，哄著她道：“記得擦點這個藥膏，睡一覺就好了?！闭f著遞過一個小白瓷瓶來，只江春也不愿接，直男的“禮物”她收受不起。

    竇元芳站在風(fēng)口，皺起眉頭來，一副再多等一秒耐心就要耗盡的樣子道：“收起來?！?/br>
    想著她也就比淳哥兒大幾歲而已，還是個孩子呢，他一個大男人做不出與孩子置氣的事，但看著她這副怎都不配合的樣子，又牙根癢癢……都怪林僑順那廝，若不是他，上午明明都還好好的一只小兔子，硬生生被他害成塊又臭又硬的石頭！嗯，他在心內(nèi)又給那主仆二人記上一筆。

    “喏，把書收好，以后記著寫名寫清楚些。”遞過一本《中庸》來，江春才終于松了一口氣，怪道自己老覺著少了點什么，原來是書丟了，估計是那一路過去揣掉了，或是在那偏院掙扎之時掉落了……怪不得他能找到那偏院里面去，原來是撿到她的書，順著找進(jìn)去的。

    這書本可是重要物件，輕易丟了還得花錢買呢，再說本就是她的，不見這扉頁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寫了她名字嗎，自己的東西為啥不要？

    見她終于肯伸手來接了，竇元芳將書冊與藥瓶子一股腦塞給她，江春也只得接了，道過一聲謝，她自往學(xué)館而去。

    才將行了兩步的距離，忽聞一聲輕語：“今日的面有些不夠軟和。”

    第52章 不快

    回了學(xué)館，小江春曉得今晚胡沁雪是不會回來了，自己一個人隨意洗漱了躺床上。經(jīng)了上午那又驚又怕的一遭，白日間忙亂著尚不覺得有甚，現(xiàn)躺下方覺出渾身酸痛難忍來，用井里剛打的冷水洗了臉后，臉上倒是更疼了。

    可能是沾了冷水的關(guān)系，帕子擦臉碰到那巴掌印都痛得吸氣，甚至連及左邊牙根處也有些隱痛……她翻來覆去睡不著——實在是太痛了。

    忽然想起拿回來的小瓶子，就放在對面書桌上，在這黑沉的夜里居然也似能看清那一團(tuán)瑩白一般。

    以其這般忍痛難以入睡，不如拿來擦擦罷，現(xiàn)不是講究骨氣的時候。

    其實，另有一個原因，卻是好強(qiáng)的她不愿提及的：若明日這巴掌印愈發(fā)明顯了，自己如何去上課？去了少不了引來旁人的別樣眼光與揣測，若有人問起，她該如何解釋那明晃晃的成年男子巴掌??？若不去，單為了這一個巴掌印而逃學(xué)，卻又是她萬萬不想的。

    她只得下了床，摸黑來到桌邊，直到揭開蓋子，一股中草藥獨(dú)有的氣味飄來，她習(xí)慣性地湊到鼻端聞了聞，苦辛刺鼻，該是有麝香與當(dāng)歸、川芎之類的，總之活血消腫藥也就那些，只她也不是專門從事藥房工作與鑒定的，不太分得清楚。

    她輕輕用小拇指挖了一點出來，見是黃白色乳膠狀的，跟豬油似的，試探著輕抹在左頰上也是滑膩膩的，更像豬油了——“嘶”，這也太刺激了。

    她咬牙忍了，待那陣刺痛慢慢消下，又挖了一蓋兒接著抹，亦或是有了心理準(zhǔn)備，這次就沒先前那么痛了。

    可能是rou體的痛楚覆蓋了內(nèi)心的難過，也可能是這藥膏子有“治愈身心”的功效，抹完藥以后，她沉悶一天的心情好似得到一絲放松，雖然內(nèi)心深處的無奈就像扎了根似的。

    在這滿屋充斥著藥味的夜里，她聽到有人在說：“小丫頭今日怎穿得像朵花似的，不過倒是與你正配，爺就喜歡這樣像花的……像花的……像朵花……恁般難看……自己穿得像朵花，怪不得要有蜂子來叮你哩！”有個高大的男子向她撲過來，也看不清臉貌。

    “啊”一聲，小江春被嚇醒來，在這初春的夜里，后頸連著肩背一片居然出了層細(xì)汗。

    直到摸到自己熟悉的被子枕頭，聞到屋里越來越淡的藥味，才曉得這是一場夢而已。

    那人渣已被竇元芳趕走了。

    第二日，她習(xí)慣性地又早早起了，只渾身覺著沒勁，坐起了卻睜不開眼，不知是昨日又驚又怕的后遺癥，還是夜間噩夢的影響，只覺著整個人心口酸脹，還伴著絲絲麻木。

    她自嘲一笑，可不就是要麻木嗎？只有麻木了才能順理成章“接受”委屈，才能順理成章接受竇元芳的同情與可憐。

    睜開哭腫了的雙眼，第一件事是先拿過胡沁雪桌上的鏡子照著看，巴掌印已消失無蹤了，連絲毫紅印皆無——那瓶豬油膏子倒是有些用，至少不會被別人看出來蛛絲馬跡了。

    收拾妥當(dāng)，她勉強(qiáng)著自己打起兩分精神來，拿了書到外頭靠窗處讀背起來。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江春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能力，沒有什么超群的記憶力，沒有出眾的理解力，她只是一個資質(zhì)平庸的普通人……

    此刻的她，無比地清楚自己的處境，沒有可以倚仗的家世，沒有可以依靠的人，甚至只有一大家子需要等著依靠她的人……想要在這誰都不傻的古代混出頭，要想擺脫這種“人為刀俎我為魚rou”的困境，唯一路徑就是狠下苦工，拼命讀書。

    她本身就是個偏感性的人，愈想愈發(fā)覺得心緒難定，讀起書來亦“有口無心”，待晨食的大鐘敲響，她也未去用餐。

    心內(nèi)有事的她，直到胡沁雪進(jìn)了學(xué)舍也未察覺。那小丫頭卻故意將她當(dāng)作小兒逗弄：“小呆子你作甚？昨晚獨(dú)自個在學(xué)寢未害怕罷？”

    江春自是強(qiáng)打起精神，與她勉強(qiáng)笑笑打諢過去的，只裝作不經(jīng)意般問她昨日府里壽宴如何。

    只見她也無甚興趣地撇嘴道：“還不就那樣，年年如此，京里三叔一家回了，少不得又是勸我阿爹回京的，這次不止他勸，還從京里請了個說客來……年紀(jì)不大，與咱們竇夫子一般大小，只嚴(yán)肅得跟個老頭子似的，眉頭一皺就能將蒼蠅夾死，三叔家小兒見了他都不敢鬧騰……我祖母倒是喜歡得緊，一個勁夸他少年英才，可惜……”

    小江春聞得此語，想著“皺眉夾死蒼蠅”簡直就是特異性標(biāo)志了，再聯(lián)系那“不夠軟和”的面條、“京里來的貴客”等字眼，估計她說的就是竇元芳，只不知這“可惜”在何處。

    “可惜他已是成過婚的，小兒都三歲了，我祖母也就念過一嘴，喏……”只見她朝著后頭林淑茵的方向努努嘴，接著道：“這母女倆倒是不嫌他個鰥夫，從頭到尾左一句‘元芳哥哥’，右一句‘元芳賢侄’地喚，就差與他把酒言歡了，好在她哥哥未露面，不然還不知要鬧出甚大笑話來哩！”

    江春|心道：林僑順已經(jīng)被揍成豬頭了，自是沒辦法露面的。

    “可惜她們母女倆也不看我祖母臉色，那人不止鰥夫一個，還是個不得意的呢，聽說被家里長輩發(fā)配到威楚府補(bǔ)武學(xué)來作教諭，還被賜了個‘山隱’的字，都道是望著他隱居山林終老一生呢……也不知何時才能回得京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