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坤似乎沒了耐心，“這幾天先別去上班了，好好休息一下吧?！?/br>
    “警察再找我怎么辦？”

    “你只知道昨晚阮麗芝來找過我們，其他的你都不知道?！?/br>
    張?zhí)N覺得自己渾身都發(fā)軟，她呆滯的點點頭。

    周坤拭去她的眼淚，淡然的發(fā)動車子，“你不必太過擔心，只不過是一場游戲而已?！?/br>
    “什么游戲？”

    周坤彎了嘴角，“貓抓老鼠的游戲?！?/br>
    ......

    會議室。

    小張把下午審問的資料印了十幾份，發(fā)放。

    趙烈旭在移動白板上寫下阮麗芝的姓名年齡和死亡特征，邊上是曾國發(fā)案件的照片。

    趙烈旭：“先說說你們的看法?！?/br>
    蔣平：“首先，這次的挖眼案和曾國發(fā)的案子間隔一個月多點，案件十分的相似，有很多共同點，但是曾國發(fā)已被抓獲，不排除有人在模仿曾國發(fā)作案。還有就是，根據(jù)法醫(yī)的初步判定，死者的死應該是個意外，如果真是這樣，那極有可能兇手在混淆視聽?！?/br>
    從表面看，的確是這樣。

    蔣平：“但是趙隊，你說的這個意外不是意外是什么意思？”

    趙烈旭：“小張你呢？”

    小張推了推眼鏡，“我的想法和蔣平的差不多，但是有幾個疑問，兇手挖下的眼睛呢？他丟在了哪里？公園附近都找遍了，沒有。而且車上現(xiàn)場，都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這一點就足以證明兇手有一定的經(jīng)驗或者思維非?？b密。如果這場案件是個意外，兇手能做到這樣，說明他是個極其冷靜的人，能在凌晨一點到早上六點之間，短短的五個小時完成拋尸挖眼去痕跡，有條不紊的，他心里素質(zhì)很高。如果這不是個意外，那可真變態(tài)的，和曾國發(fā)一樣變態(tài)。還有就是，他為什么要殺阮麗芝？阮麗芝雖然人際圈廣，但根據(jù)調(diào)查，她并沒有得罪過什么人，只要是他殺就一定有個理由，有的是情殺，有的是報復，有的是奪財，就算發(fā)生爭執(zhí)意外死亡，那爭執(zhí)的又是什么？殺阮麗芝總有個理由，就像曾國發(fā)猥褻郭婷，殺死徐玉玉，有明顯的選擇理由?！?/br>
    趙烈旭點點頭，說：“通常，連環(huán)殺手殺人都會有其顯著的特征，他們和普通意外的他殺不一樣，他們在殺人時更多是享受樂趣或者是一種報復，尸體上的痕跡也能反映出他們內(nèi)心的需求和想法。挖眼，就是一個特征?！?/br>
    趙烈旭指了指阮麗芝的和徐玉玉的眼部照片，說道：“不用做詳細檢查也能看出來，兇手在處理阮麗芝的時候手法比曾國發(fā)的熟練許多，處理的相當干凈。都拋尸在公園，都挖眼，死者儀態(tài)相似，都侵犯了死者，不同的是，一個是性侵，一個是用樹枝。之前我們在審訊曾國發(fā)的時候有兩個點值得懷疑，一，曾國發(fā)曾說過，有人打電話給他，告訴他他妻子回來了，由于沒有查到這通電話，曾國發(fā)也有精神問題，當時認為這是他杜撰的，二，問曾國發(fā)挖眼睛的理由，他說不出。他對死者性侵凌虐換衣服這些行為都可以有理由解釋，唯獨挖眼睛沒有理由說明。”

    趙烈旭把一個u盤插電腦上，邊打開文件邊說：“這是1996年在淮城發(fā)生的一起挖眼女童案，死者名叫趙莉萱，死亡年齡14歲，被利刃挖去雙眼，處理手法和阮麗芝的很相似，下體遭受過凌虐，兇手用鋼筋鐵棍‘性侵’了她，死亡原因是脾臟破裂大出血，兇手在她腹部捅了十來刀，拋尸在淮平公園中間的那棵槐樹下，死態(tài)和阮麗芝的高度相似?！?/br>
    他說的很淡很平靜。

    投影上是幾張當年的照片，女孩一襲白裙已是鮮紅色，眼窩血rou模糊，小小的臉蛋透著一股恐怖氣息。

    這起案件發(fā)生的時候在坐的人多數(shù)只有七八歲，即使當時轟動全城，但作為孩子可能不知。

    蔣平盯著趙莉萱這個名字看，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所以這起案件和22年前的可能是同一個人？”

    趙烈旭說：“22年前的兇手還未抓到，所以不排除他又犯案了。這起女童案和曾國發(fā)案件還有阮麗芝案件可以并案調(diào)查。我之所以說這個意外并不是意外是因為，就算是模仿犯案，不同的人會留下不同的痕跡，而女童案和阮麗芝案件可以說是一模一樣。小張說了兩點很對，一，阮麗芝的眼睛呢？女童案中的女童的眼睛當年也沒找到。二，兇手很淡定的完成拋尸挖眼過程，抹去痕跡，和當年一模一樣，因為無跡可尋，所以案子一直擱到現(xiàn)在，同時也說明兇手是個非常謹慎聰明的人?！?/br>
    蔣平：“那是曾國發(fā)在模仿他？那曾國發(fā)口中的那個他就是兇手嗎？他怎么會選擇曾國發(fā)？”

    蔣平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兇手智商也太高了。

    趙烈旭說道：“他為什么選擇曾國發(fā)，這是一個突破口。他讓曾國發(fā)模仿他，就說明他和曾國發(fā)之間有共同點。這女童和阮麗芝兩起案件中，趙莉萱和阮麗芝并未直接受到性侵，兇手用鐵棍和樹枝代替，他在發(fā)泄自己的情緒，對女人厭惡的情緒，他不愿意用自己的身體去觸碰女人，說明他早些年可能受到過來自女性的傷害，導致他對女人有抵觸心理，和曾國發(fā)的形成鮮明對比，曾國發(fā)即使被妻子拋棄受到傷害，但在作案時直接性侵了死者，對他來說這是一種成就，他征服了這個女人，或者說污辱了這個女人，所以兇手極有可能在女性那里受過性方面的侵害。而曾國發(fā)做這些事情的起源是他妻子，被背叛，被拋棄。再看阮麗芝，據(jù)我知道的，阮麗芝在外有很多男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背叛了這個家庭，拋棄了這個家庭，這就是相似點，從這些可以判斷，兇手可能被母親或者妻子拋棄過?！?/br>
    第51章

    蔣平：“趙隊, 可是當初曾國發(fā)把最后的目標放在了小嫂子身上，是這個所謂的他指使曾國發(fā)去做這樣的事情，兇手的目標...是小嫂子？可小嫂子不存在背叛拋棄之類的點上吧, 她才二十出頭?！?/br>
    趙烈旭默了會，答道：“他的目標不是清河, 如果真的想殺了她, 就不會大費周章設局讓我們誤以為曾國發(fā)綁架了蘇妗，把蘇妗放在那么明顯的位置，是故意讓我們發(fā)現(xiàn)。”

    “也對, 把人質(zhì)綁架在那樣一個容易聯(lián)想到的地方, 還讓張宏守在這那兒，仔細想想，確實太蠢了?！?/br>
    “兇手故意露出馬腳, 讓我們?nèi)プ粉?。?/br>
    “可小嫂子和這事有什么關聯(lián)？為什么他現(xiàn)在要殺了阮麗芝？他到底想干什么？”

    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打開，陳冀氣喘吁吁, 拍了拍手中的檔案袋，“尸檢中心新出的結(jié)果，有大發(fā)現(xiàn)！”

    趙烈旭打開檔案袋，一些資料和照片流了出來。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張。

    照片中是阮麗芝裸露的背脊, 她的腰部被放大, 上面還有一行清晰的字體：很久不見，你很讓我失望。

    字體和大拇指指甲蓋差不多大小, 字體端正有力。

    陳冀說：“法醫(yī)說應該是用無墨水的鋼筆刻成的。除了這個, 法醫(yī)在阮麗芝血液里檢測到興奮劑, 量不多，應該是在她死亡前四到五個小時前服用的。還有，行車記錄儀被抹去了記錄，一點兒線索都沒留下，回來中途接到老九電話，去了趟南山別墅，那邊并沒有檢測到任何血液反映，不過現(xiàn)場確實有阮麗芝留下的腳印和車輪印。”

    蔣平嘶了聲，“很久不見，你很讓我失望。這是什么意思？兇手在和誰說？”

    趙烈旭靜默著，目光始終鎖在這張照片上。

    陳冀抬頭看了眼投影儀畫面，22年前，趙莉萱，幾個大字赫然印入他的眼簾。

    陳冀嘴巴微微張大，“趙...趙莉萱？趙隊，這是你......？”

    被陳冀這么一提，大伙才反應過來，這一個姓啊，如果是湊巧，那怎么趙隊對這起案件那么重視熟知？

    趙烈旭放下照片，低聲道：“趙莉萱是我親生jiejie，發(fā)生這起命案的時候我八歲，兇手將我和我jiejie一起綁架，我全程都被蒙著眼睛，他的整個犯案過程我都聽見了，但并沒有得到什么有力的證據(jù)?！?/br>
    他只知道那個男人的聲音很年輕，由此可以得出當年他的年齡大約范圍。

    “為什么會綁架你們？”

    趙烈旭：“就因為沒有緣由才更難查。完成殺害后，他將我和我jiejie一起拋在公園，整個過程，他沒有對我實施任何虐待，我就像他請來的一個觀眾，看他演完這場戲?！?/br>
    陳冀：“那這次......”

    趙烈旭把照片推到他們面前，“我想，他應該是在和我打招呼?！?/br>
    確實，很久不見。

    也如同他當年所說的，他回來找他了。

    蔣平：“也就是說，從一開始他真正的目標就不是小嫂子，而是隊長，他在給隊長一個提示一個警告，然后現(xiàn)在用阮麗芝的死亡正式宣告，他來找隊長了。那他接下來會做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這些年趙烈旭反復的想，可就是想不出一個被綁架殺害的理由和兇手的目的。

    22年前的夏天，每個周末趙莉萱都會去練芭蕾舞，顧蓉帶他一起去接趙莉萱，然后在附近逛一逛，走一走，在淮平公園溜達一會，那時的淮平公園人氣旺盛，比較熱鬧，還有賣玩具糖葫蘆的。

    他現(xiàn)在記憶有些模糊，和趙莉萱的回憶不多，只記得當時他和趙莉萱會經(jīng)常打打鬧鬧，她大她六歲，個子卻差不多，她喜歡欺負他，也不算欺負，小孩子之間都那樣，會爭搶會吵鬧，可隔天就會和好。

    那天顧蓉在公園碰上了個老同學，聊了兩句，趙莉萱說要去買氣球和糖葫蘆，他就跟著她去了，兩人追追逐逐，似乎跑的遠了，再后來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記得了。

    很普通的一天，很晴朗的天氣，就這樣，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里，發(fā)生了這起命案。

    如果趙莉萱被殺被選中是個意外，那為什么他會回來找他？

    他讓兇手失望了，失望什么？兇手渴望在他身上看到什么？兇手殺趙莉萱，讓他目睹整個過程，是為了讓他發(fā)生點什么變化嗎？可為什么是他？

    這些問題他暫時想不通，但他既然明目張膽的挑戰(zhàn)警方，這一次，他一定要抓到他。

    22年前的案子線索太少，根本無法去破案，如今再有相似的案子發(fā)生，總會有蛛絲馬跡可以去尋找，就算他準備的再充足精密，總會有一個突破口。

    趙烈旭說雙手合十擱在桌面上，緩緩說道：“女童案的兇手當年犯案年齡應該在20歲到30歲之間，現(xiàn)在應該在40到55之間，從他處理尸體和痕跡這塊可以看出，兇手，中年男性，做事冷靜沉穩(wěn)細致，甚至有一點點的偏執(zhí)，他童年或者青少年時期遭遇過來自女性的侵害，能和阮麗芝扯上關系，說明他應該事業(yè)有成，外貌良好。從起初的趙莉萱，到清河，到現(xiàn)在的阮麗芝，都是我身邊的人，他熟知我的周邊環(huán)境，我想，他應該就在我周圍。”

    “隊長，要不要派人24小時跟著你？”

    趙烈旭搖頭，“他暫時應該不會有什么行動，對他來說，這就像是一場玩了22年的游戲，他在過去埋下一顆種子，現(xiàn)在來看成果，游戲，享受的是過程，他不是為了殺人而殺人，他有他自己的目的，沒達到這個目的前他不會對我做什么?！?/br>
    他是最危險的，但同時是最安全的。

    他眼下只擔心一件事，如果兇手再次行動，會不會從他身邊人下手？

    徐睿杭收到的那條短信又是什么意思？他的下個目標會是徐睿杭嗎？

    一名警員敲敲門走了進來，說道：“徐鴻明收到的照片來源查到了，是來自一個名叫史紅眉的女人發(fā)的，據(jù)了解，史紅眉和照片中的男人是情人關系，想用這個照片敲詐徐鴻明一筆，徐睿杭短信的來源，查不到。”

    “好，知道了?！?/br>
    小張：“之前曾國發(fā)說的電話也查不到，幾乎可以肯定是兇手朝徐睿杭發(fā)了那條短信，你將會收個好消息，應該指的就是阮麗芝的死訊吧，就算母子關系再不和睦，這怎么可能是個好消息呢？兇手對徐睿杭也很了解嗎？”

    蔣平：“還有，陳哥剛剛說的阮麗芝血液里檢測出興奮劑，怎么會有興奮劑呢？從時間線上看，周坤和張?zhí)N是最后接觸阮麗芝的人，他們的嫌疑最大，而且......”

    “而且什么？”

    蔣平皺眉，“而且，我覺得周坤很符合趙隊剛剛的側(cè)寫。但我又覺得不太可能，如果他真是兇手，怎么會告訴我們?nèi)铥愔トミ^南山別墅，這不是故意把火往自己身上引嗎？他完全可以抹去所有痕跡啊?！?/br>
    趙烈旭目光落在照片上，“興奮劑是在死亡前四到五個小時里服用的，如果阮麗芝平日沒有服用這類藥物的習慣，那也就是說她被下藥了，而那段時間徐家正在舉行宴會，公共場合，能夠讓阮麗芝正好喝下這杯含有藥物的酒水，那肯定和她有過接觸。如果是這樣，給她服用興奮劑的作用是什么？至于周坤，不排除他有作案嫌疑。四十到五十之間，相貌端正，事業(yè)輝煌，處事冷靜從容，確實很符合側(cè)寫，況且，昨晚宴會他也在場?！?/br>
    十多歲被領養(yǎng)到美國，偶爾回來。

    清河的繼父，徐家生意往來的對象。

    略微相似的口吻，恰巧回國的時機。

    趙烈旭說：“去把周坤的背景調(diào)查一下，領養(yǎng)的話，可能去過孤兒院之類的地方，查查清楚?！?/br>
    “是?！?/br>
    ......

    下午張?zhí)N課上一半匆匆忙忙就走了，楊清河猜想她應該是和周坤有關。

    這事兒她不想多說，這是張?zhí)N自己選的。

    上完課楊清河回了寢室，蘇妗也剛到，她一直打哈氣，還沒睡飽。

    楊清河打趣她，“你和你班長很有情調(diào)啊，約會居然在肯德基?！?/br>
    蘇妗擺擺手，“不是約會，他突然找我我也下一跳?！?/br>
    蘇妗放了書包，拿上飯卡和楊清河去食堂吃飯，邊走邊說道：“他昨天心情不好，找我出來聊天，其實也沒聊什么，就是干巴巴的坐著，不知不覺就天亮了。其實...自從那天在醫(yī)院里......”

    “醫(yī)院里怎么了？”

    “我在醫(yī)院和你說的話，他肯定都聽見了，你走后，我想和他開口說清楚的，可是他讓我跟他回去，我看得出來，他是想打斷我不讓我說這個事情，我想他應該不喜歡我吧。所以后來就沒怎么聯(lián)系他了。”蘇妗揉了揉發(fā)紅疲憊的眼睛，“可昨晚一個電話我就心軟了，他和我一樣，似乎沒什么朋友，他想找個人說話，我也很樂意傾聽。但他不喜歡我吧?！?/br>
    徐睿杭喜歡她嗎？

    楊清河看不透，那個人身上的氣質(zhì)有幾分像周坤，是那種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城府深的人，而趙烈旭屬于你越了解他越發(fā)現(xiàn)這個人的心思你猜不透。

    楊清河想到昨晚阮麗芝和徐鴻明在二樓的爭吵，看似美好的家庭有不少矛盾在，徐睿杭和父母的關系也好像不是很融洽，他冷漠，桀驁，但這樣的人如果愿意去和你相處，她想蘇妗在他心里應該是不一樣的。

    楊清河：“也許他還沒有準備好呢？”

    蘇妗有些不解，“談戀愛需要準備什么嗎？”

    “你那么喜歡他，也不急這一兩天，不如再等等他，我看他不像是那種花花腸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