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治安軍現在就在外面,你反抗也逃不了,為什么不做做好事, 非要拉著我們墊背嗎!” “我——” 關夜飛留意到角落里小女孩掙扎的細微動靜抽掉半支煙,解脫地開口:“我可以去死, 但在那之前,你們要把她送回城市?!?/br> ——七英杰中,關夜飛最初并不是軍人, 而是皇族選拔的圣殿騎士團成員。 圣殿騎士只選拔容貌姣好、品行高潔的alpha加入,他們的身份遠在侍衛(wèi)隊之上,整日練習劍術精讀兵法,卻不必上戰(zhàn)場,本質更像華麗的吉祥物。 不染人間污穢卻不高高在上,正直且平易近人。 此刻,關夜飛夾著香煙時脊背微駝,臟兮兮的頭發(fā)遮住眼睛,騎士精神仍然無可挑剔。 紀天音終于鉆出獸皮襁褓,冷冷問:“……絕不拒絕走投無路者的請求?” 關夜飛意外地熄滅香煙:“這是騎士九戒律中的第六條,你竟然記得?” 紀天音嗤笑:“我怎么可能知道,不過勞駕問一句,哪條讓你束手就擒了?” 投降,是圣殿騎士們最不榮譽的事情。 關夜飛走到她面前緩緩單膝跪下,把身上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掏出來,最后從貼身衣襟里捧出一個白布小包:“這些東西都送給你,錢可以花掉,但不要把我的勛章丟了,可以嗎?” 白布打開,露出兩枚擦得閃閃發(fā)光的東西。 月桂白金勛章形如盾牌,光耀騎士勛章形如十字架……都在證明他有著無比璀璨的過往。 紀天音直接一巴掌將精致的貴金屬勛章拍掉! 還未等關夜飛開口又將他踹倒,最后踩著高大男人的腦袋慢慢往地上碾:“——不、要、了?” 一字一頓,殺氣四溢。 關夜飛怕傷到她,側臉委屈地貼著地面:“我已經不做騎士了……” 從背叛故國開始逃亡的那一刻他就什么都沒有了,失去榮耀、地位和財富……還有那個人。 只留一具空蕩蕩的軀殼在人間游蕩,活過的五年如同身處地獄,人生就算繼續(xù)又有什么意義? 紀天音怒極反笑:“想死是吧?不是騎士至少還是人吧?你想在死前都臟的像條狗嗎?” “……”關夜飛清澈的眼睛蒙上一層灰光。 “給我等著。”紀天音松開他,抄起角落里的缺蓋兒破水壺,從鐵皮火車的缺口處舀了一捧雪。 她盯了純白的落雪片刻,太陽xue又是一陣疼痛,卻毫不在意的張開五指按在破水壺上。 “滋滋滋……” 電流飛竄,金屬生熱,將一壺雪燒成溫水。 核心垂體受傷后不是完全無法使用異能,好比拖著骨折的腿也能跑,忍得了劇痛,跑完就必須截肢了。 關夜飛看見栗色短發(fā)的omega掌心竄過電流,下意識喃喃:“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神態(tài)相似,語氣相似,能力也相似,但你……” “你是不是想說她砍了腿都比我高?”紀天音已經學會自我傷害了。 從地上爬起來的關夜飛點頭:“嗯……” 紀天音:“你是不是還想說我還平胸?” 關夜飛紅著臉繼續(xù)點頭。 “媽的,給我好好洗干凈腦袋清醒一下吧!”紀天音扯著領子強迫他躺在車頭的控制臺上,將那頭臟兮兮的金發(fā)用熱水浸濕,“我就是她?!?/br> 關夜飛無措地任由她擺布:“你說你是將軍,知道我全名叫什么嗎?” 紀天音:“……” 這個問題沒法回答。 于是為了掩飾做老大的失敗,她決定反客為主:“那你就真的不想要命嗎?” …… 星歷3003年,距今52年前。 紀天音與金發(fā)碧眼的高大騎士初次相遇。 紀天音為主角,他卻只是個打醬油的路人,畢竟另一位主角是現任第一將軍吉頓·艾尼坦。 入伍沒幾年的女alpha屢次立功爬上準校之位,在第一師團嶄露頭角,自然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其他師團想與她交好的人也有不少。 吉頓·艾尼坦當時身為少校,軍銜比她更高,不光想交好,他還一見傾心了。 不光一見傾心,更要死纏爛打,頻繁發(fā)出共進晚餐的邀請。 不耐煩的紀天音終于接受了一次,準時到場,進入裝潢華貴的包廂。 吉頓在幾十年后會變得穩(wěn)重內斂,但當時絕對是個野心勃勃的alpha渣渣,為她斟酒時坐的極近,人誰都能看出心懷不軌。 紀天音往旁邊挪了挪:“多謝艾尼坦少將的美意,不過我不喝酒?!?/br> 吉頓俯在她耳邊,輕聲提醒:“這可不是一般的貨色,我專門從帝都淘來的陳釀,據說那年葡萄減產所以格外珍稀。” “篤篤篤?!?/br> 包廂外傳來克制的敲門聲。 吉頓以為是侍應生,開口讓他進來,看到那名金發(fā)碧眼的青年后臉色陰沉:“怎么又是你?我不是已經把升職的資格給別人了嗎,死纏爛打很有意思?” 關夜飛拿著申請表,無措地解釋:“可是您已經見證過我的實力,比麥克更符合特殊作戰(zhàn)部隊的要求?!?/br> 騎士模樣的青年曾是圣殿騎士團成員,也是強化異能者,按理可以升入特殊作戰(zhàn)部隊。 但騎士團奉行的榮譽精神在軍隊內一直被當成裝逼,他的性格又與吉頓格格不入,有了升職的機會也不想給他。 紀天音掃了一眼大致明白了什么情況。 傻孩子,你根本不是輸在實力。 “滾出去?!?/br> 吉頓不為所動,親切搭上她的肩膀:“紀準校,你一直拒絕,是看不起我嗎?” 紀天音額頭青筋跳動:“我本來就看不起你,也不差這一杯酒啊?!?/br> “艾尼坦少校……”關夜飛神情堅定要為自己討個說法。 吉頓愈發(fā)心煩,緩緩抬起陰鷙的眼睛:“既然你不喝,那倒了吧?!?/br> “嘩啦……” 紅寶石色的酒液潑在金發(fā)青年臉上。 “嘩啦!” 紀天音單手掀了飯桌砸向吉頓,發(fā)出更大的聲音! “你……!” 吉頓不甘的聲音堵在喉嚨。 女alpha隔著桌板連踩他幾腳,最后重重一踏將他電暈,邁過滿室狼藉揚長而去。 關夜飛絨絨的睫毛上掛著濃紅色酒滴,一時愣住,不知該如何是好。 紀天音走出門口,想起什么轉身:“你不跟我走,想留下來給他收尸???” 目睹長官如此難堪的一幕,他在吉頓手下的生涯已經走到盡頭了。 關夜飛被半強迫的扯出包廂,猶猶豫豫:“那個……請、請問您如何稱呼?” “只是個準校,軍銜不如他,把你的檔案調過來還是沒問題的?!奔o天音為赴約戒煙半日,掏出一支細長的萬寶路點燃,“早看吉頓不順眼,以前借著開會摸我手惡心死了……你在他手下也沒少受欺負吧?” 關夜飛冷不防被問到,本著不能說謊的精神低下頭:“嗯,有點生氣……” 紀天音看著臉都沒擦干的青年:“你生氣的時候就不想發(fā)泄嗎?” 關夜飛:“忍忍就好了?!?/br> 紀天音深深呼吸控制脾氣……“鼓勵你打回去似乎不行,算了,以后我教你抽煙吧?!?/br> …… 52年后,現在,貧民窟。 關夜飛還是沉默。 紀天音突然想把這人按進水壺里淹死:“說?。槭裁床幌牖盍??別告訴我你被逼自殺還覺得自己特別偉大,想載入帝國歷史嗎!” 金發(fā)青年難堪地別過臉,緩緩開口,語氣像交代后事:“我從前的同伴都很厲害,也很容易沖動,所以我一直在阻止他們做過分的事情,但事情還是變得糟糕了,其中一人做了可怕的事,他付出生命作為代價,我卻無法原諒自己,那是我的失職。” 關夜飛向來是七英杰中的平衡者,努力讓這群野獸不在人類社會里惹出大亂子。 但3050年底,伊卡尼安潛入帝都炸毀標志性建筑巴別塔大樓,造成死傷無數。 伊卡尼安被當場擊斃,用血彌補罪過。 但是他呢? 他因為主帥之死躲在9區(qū)自怨自艾,為什么沒有振作起來阻止一切?為什么他不用付出代價? 愧疚日復一日積壓在心底,成了自虐般的負罪感。 如今的死是贖罪,是他在為這些年的頹廢懺悔。 關夜飛自嘲地笑起來:“剩下的人應該恨死我了,我早該去死的……干干凈凈的死掉也不錯?!?/br> 紀天音摘掉他臉上的偽裝假體,露出那張迷人的深邃臉龐:“這不是你的責任。世上有很多明知痛苦還要做下去的事,所以,活著吧?!?/br> 這個宇宙到處都是殘酷的無能為力。 難以下咽時也要把食物塞進胃里,立于戰(zhàn)場時敵人求饒也要將其殺死。 甚至,她當年未必真心想回帝都接受審判,貿然開戰(zhàn)又怎樣,打不過還能逃走,她和七英杰不會死,過程中卻會讓無數平民送命。 游移不定的人沒有好下場,無法拋棄一切,則會失去一切。 所以她做出選擇。 紀天音將熱水一捧捧的澆在他頭頂,洗凈骯臟的頭發(fā),露出原本溶了香檳一般的淡金色,發(fā)質好得如同真絲。 那是她漂亮的光耀騎士。 “轟轟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