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敏樂了一會，方問道：“真不親眼看一看。”

    林瑜訝道：“能看？不會唐突嗎？”不是說，這年頭夫妻雙方多得是在洞房之時才能見到第一面嗎？

    “這要是沒有長輩呢，就是私相授受?！辟Z敏悠然道，“這要是雙方長輩都在呢，自然無妨?！币?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但凡稍微看重些自己的女兒的，做長輩的就不會在這種事上攔著。想當(dāng)初，她和自家老爺也是這般過來的。遙想年少之時，賈敏臉上不由得泛出向往來。

    也是金榜之后，自己的父親一眼就看中了探花林如海，兩家在正式走禮之前，她的父親也這么悄悄地帶了她，兩人見了一面，從此琴瑟和鳴。

    如今，也輪到她來給小輩鋪路了。

    林瑜沉吟一下道：“侄兒想見那個姑娘一面，還請嬸嬸安排?！?/br>
    賈敏得了這一聲，一合掌，神采飛揚(yáng)的樣比之王熙鳳更似神仙妃子，又多了一份貴氣和從容，道：“只管等我消息。”

    說著，把鯉奴都舍下了，一徑去了。

    林瑜瞅瞅懷里正玩著他的手指玩得正開心的小家伙，只見他絲毫害怕，撞上林瑜的目光還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

    林瑜站起身來，顛了顛手里rou滾滾的小家伙：“胖了，怪道你娘抱不動你?！?/br>
    鯉奴摟著林瑜的脖子認(rèn)真地反駁道：“不是胖了，是鯉奴長大了?！庇值?，“哥哥讀書聽?！?/br>
    “好，哥哥讀書給你聽去！”

    第50章

    靖承明制，略有不同。

    本朝設(shè)內(nèi)閣, 內(nèi)閣設(shè)中極殿大學(xué)士、建極殿大學(xué)士、武英殿大學(xué)士、文淵閣大學(xué)士、東閣大學(xué)士。前三者皆為正一品, 滿漢各一人；后二者從一品，多授滿族。常例, 內(nèi)閣八位大學(xué)士, 五滿三漢。

    而?？旅? 卻是得授文淵閣大學(xué)士第一個漢人。

    常家也是一個大家族, 如今在京中的只有常大學(xué)士一房人。其中常大學(xué)士長子在禮部任著郎中, 主管祠祭清吏司, 是個清閑的職位。與林瑜說親的姑娘也就是這一位的嫡長女，閨名子茜的。

    另有二子，一個出外任著知縣, 妻子帶了上任，一雙兒女就留在京中；幼子還在念書, 只是如今連舉人都還沒考出來，眼看著讀書這一條路快斷了, 如今正在外頭幫著打理些的庶務(wù)。

    賈敏這一上門，常大學(xué)士的夫人姚氏就忙忙地迎了出來, 瞧著這聲色喜氣，面上也不由得帶出笑來。

    進(jìn)了內(nèi)堂安坐，做三奶奶的錢氏就知機(jī), 笑吟吟地拜見過后就指了一件事, 帶著幾個姑娘退下去了。留夫人和大奶奶何氏在里頭好說話。

    那三奶奶見大姑娘子茜俏臉微紅，一邊替她高興一邊又不舍地拉著她的手道：“姑娘也大啦！”她嫁來常家沒多久, 只覺得婆婆慈愛，長嫂威嚴(yán)但公道，下頭小輩恭敬不失親和。尤其是這大姑娘，明麗端方。管起家來恩威并施，那些個使老了的人也不敢偷jian?；紫聨讉€弟弟meimei更是沒有不服她的。她以前還常嘆不知哪個有福，得了去，他們家大姑娘便是做一族之冢婦也綽綽有余的。

    沒成想，這就要有人家了。

    “三嬸！”常子茜明亮的眼睛里帶了一絲絲微微的羞赧，瞅了一眼身后的meimei們，略提高了聲音嗔道，“還不知道什么事呢！”

    欣賞了一會子大姑娘難得的害羞，錢氏這才拍拍她道：“怕什么，只管大大方方的，日后有好日子過呢！”這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的，也就這些當(dāng)小姑娘沒經(jīng)過的才不好意思起來，想了想自己以前也是這般的，她就忍住了自己打趣人的嘴。

    “jiejie要嫁人了嗎？”其中二房的姑娘和jiejie年紀(jì)相近玩得最好的，不由得拉拉她的袖子，不安道，“是不是以后就不回來了？”

    “莫聽三嬸瞎說，jiejie……”子茜正要安慰她，一個含笑的俊秀少年的身影從自己的腦海中閃過，她不由得頓了頓，強(qiáng)忍了面上的燒意，道，“總之還早呢！”

    錢氏別過臉，掩著嘴輕輕笑出聲來，見大姑娘瞪著一雙大眼睛瞅她，她眼珠一轉(zhuǎn)想起一個主意來，忙吩咐身后一串的大丫頭小丫頭奶媽子：“將幾位姑娘好生送回院里去。”自拉了大姑娘，“你與我來?！?/br>
    “這還是做……”納悶的常子茜一看三嬸拉著自己的往回走，就明白她要做什么，見meimei們被簇?fù)砹嘶厝チ耍角穆暤?，“三嬸，要是被祖母知道了要說的。”

    “太太再不會說這個。”錢氏笑嘻嘻的，這一回看新科狀元游街，還是太太帶著的呢，又激她道，“大姑娘難道就不好奇？你平日里的爽利勁呢？去不去，一句話！”

    常子茜一咬牙，道：“去！”

    兩人又從花園那邊繞回了內(nèi)堂，索性此時天氣漸熱，后堂的門開了一小扇，兩人躡手躡腳的躲在大屏風(fēng)后邊。剛上茶畢，領(lǐng)著小丫頭子們退出來的大丫頭靈鵲見三奶奶并大姑娘悄悄的樣子，腳步微停了一下，然后故作不知地從她們的身邊經(jīng)過了。

    大姑娘何嘗有這般被人拿眼神打趣的時候，飛紅了一張芙蓉面，還得強(qiáng)撐著聽外頭說些什么。

    因角度原因，正好坐在堂下賈敏對面的大奶奶何氏一眼就瞧到了靈鵲微微停了一下的腳步，就猜到了屏風(fēng)后頭大約躲了三弟妹那個促狹的。不動聲色地吃了一口茶，就聽對面的賈敏笑道：“我那侄子是個命苦的，父母去得早，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一手cao持，還要念書，天可憐見的，如今可算好一些了?！?/br>
    夫人姚氏便笑道：“怕什么，以后我們多疼疼他就是了?！彼沁h(yuǎn)遠(yuǎn)的見過那孩子一面，其他的光聽自家老爺說。不過男人懂什么，就知道說才學(xué)好，六元及第才學(xué)自然是好的，人品呢？子茜是她嬌養(yǎng)大了的姑娘，□□都齊全的，可不能配了個風(fēng)流種子。她倒是打聽過，只是這狀元郎是姑蘇人士，家里簡單又治得跟鐵桶似的，實(shí)在打聽出什么來。

    按照老爺?shù)恼f法，光這份手段就不一般了，不過女兒家不一樣，日后是要去過日子的，萬一遭了欺負(fù)，不就是如現(xiàn)在這般，一點(diǎn)都打聽不到了么？當(dāng)然，子茜不是那般受了委屈只會往肚子里咽的包子。只是她一個做長輩的白擔(dān)心罷了！

    又問道：“我聽著說是，前頭已經(jīng)自己置辦了府邸搬出去住了？叫我說，雖然立業(yè)了該當(dāng)?shù)?，只是小人兒家家的到底冷清了一些?！?/br>
    賈敏聞弦歌而知雅意，笑道：“可不是冷清，他自來身邊不愛多方人的，我說了好幾回，皆不中用?！背砸豢诓瑁又鴮γ鎯扇岁P(guān)心的地方細(xì)細(xì)地說來，“幸而身邊有一個打小伴到大的丫頭，原是他母親買下的，后來就一直跟著。不過那丫頭是個知恩的，如今已經(jīng)自梳做了嬤嬤了，和另一個劉嬤嬤一道幫著管事?！?/br>
    姚氏和何氏在聽見自梳之后，不由得放下了提起來的心。如今的大家公子身邊誰沒個房里人呢，聽著聲氣，這狀元郎卻是個潔身自好的，并沒有。

    何氏微微傾身，道：“說來也巧，前頭我聽聞那邊空置了好些年的宅子叫三王爺給折價賣出去了，如今主人家已經(jīng)住了進(jìn)去?！蹦窃緩埵系恼与x這里只隔了一條街，聽這么一說，叫何氏突然想起來。只是張氏那個宅子她是知道的，占地大院子也大，要吃下來，就算折過價，一般人須拿不出來。雖聽說狀元郎自己有家業(yè)，但是……不能吧？

    就聽賈敏道：“瞧我這記性，一岔嘴就忘了說了，那邊可巧就是我那侄子剛買下的。翻新了一回，好容易能住人，前頭剛搬進(jìn)去呢！”說著，她抿了嘴兒輕聲道，“我那個侄子啊，不是個死板的，以后常來常往的，可不是方便？”

    一席話，聽得原本就有了□□分心的姚氏何氏更添了三分，兩人對視一眼，姚氏便堆了親近來，道：“我是常聽說狀元郎的美名的，只沒見過?！惫首鳘q豫的樣子，叫屏風(fēng)后的三奶奶錢氏并大姑娘跟著臉紅起來，前頭領(lǐng)著他們看新科進(jìn)士游街的可不就是太太么，那時候還說沒見過比狀元郎出落得更好的人了，今兒又沒見過起來。

    賈敏就笑了，心道只怕你們見了人就舍不得叫走了，而后道：“這還不容易，這不正是沐休在家，我這就遣人去喚一聲，保管就來了。”

    姚氏忙擺手道：“沒這樣的道理，正經(jīng)改下一個帖子?！泵敬笱绢^去外面說，知會老爺一聲，寫個帖子請了狀元郎過來。

    外書房?？旅粽戎⒛?，他是真心喜愛林瑜人品，聽見里頭這一聲，便知道十分有了八分了，就忙提起筆來，鄭重的請了，叫人送去林府上。

    果然不多時，門子就來傳話說林修撰來了。

    文淵閣大學(xué)士不必前頭三位，雖都是內(nèi)閣，權(quán)利卻有差。是以，同樣是沐休，另三位的府上門庭只怕是坐滿了等候拜見的官員，常府這邊就清凈了許多，都叫?？旅艚o早早的打發(fā)了。

    林瑜持了拜帖進(jìn)門，在仆從的引領(lǐng)下掠走了幾個彎子，就來到正堂邊上的書房里頭，大學(xué)士本人正等著。

    常柯敏端坐受了一禮后，便拉了他坐在自己的身邊一行行一句句的慢聲問話，待聽得林瑜平日還要練上一個時辰的武時，臉上的笑容越發(fā)真切起來，原本還擔(dān)心身子骨不好，畢竟林家也是有名的支庶不盛。不過想想也是，這么小的年紀(jì)，沒一個好的身子骨哪能熬下來這層層的考試。

    漫說秋闈，光一個春闈，春寒料峭地穿著單衣在沒個取暖的號房里頭整整九天，能好好走出來還不曾延醫(yī)用藥就可見一斑。

    兩個略略談了幾句，聽聞林瑜平日里還常常自己與自己弈棋，?？旅艟鸵獢[起陣來，也能看得出一個人城府如何。還沒來得及將棋盤拿出來，就聽來人回說里頭催了。

    常大學(xué)士只好遺憾地叫人好生送了進(jìn)去，還囑咐了等走之前非得好生殺一盤不可，林瑜含笑應(yīng)下了。

    常家的院子并不很大，林瑜還注意到了假山那邊藏頭藏腦的幾個小腦袋，他只做未見，等走過去之后才與身后的管家笑道：“那是貴府的小少爺吧？”

    那管家鎮(zhèn)靜地道：“叫林修撰看笑話了，幾位小爺正是頑皮的時候?！?/br>
    林瑜笑道：“我并無他意，只是瞧見一個跑假山上頭去了。”

    那管家頓了一下，與身后人囑咐了一聲，然后對林瑜道：“多謝林修撰提醒?！边@句道謝管家實(shí)在是真真切切的，比起什么面子來，這萬一幾個小爺哪個失了腳摔了下來，留著面子又有什么用呢！

    林瑜搖搖頭，幾人接著往里走。

    這一路可不比從儀門到正堂，從正堂到內(nèi)堂，不僅要經(jīng)過一大一小兩個園子，還要走過二門。正經(jīng)應(yīng)該使喚上一輛小車，由大力婆子拉著走。

    走在一側(cè)的管家冷眼瞧著，只見林瑜果真安步當(dāng)車好不自在。便是他這個常來常往的在這個天氣額上都有些微汗，這個狀元郎可是清清爽爽的，呼氣絲毫不亂，等將人送了進(jìn)去，他捶了捶小腿之后，又趕忙回老爺那邊將這說了，果然見自家老爺更滿意了。

    進(jìn)了內(nèi)堂，林瑜在賈敏的示意之下給兩位請過安。年紀(jì)大些的姚氏是不妨的，如今見到了喜得跟什么似的，一下子叫摟在了身側(cè)，一疊聲的叫上茶來。

    賈敏嘴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她就說，真見著了自己這個侄子的，哪個能不愛呢？便是她的母親，珍藏了大半輩子的好東西，說給就給了。雖說里頭也有別的緣故，到底也是愛惜林瑜的人品。

    在場的幾個大人都是經(jīng)歷過的，如此好時機(jī)，可不正好叫兩個小的見上一見，說上兩句話，也就成了。

    果然，不多時，就有一個長了一副機(jī)靈相的小小少年從外頭進(jìn)來，一派沉穩(wěn)地給在座幾位夫人請安，又與林瑜見禮過。林瑜眼睛往下一溜，果真見到了袍腳處還沒來得及拍干凈的一絲灰塵。

    上頭的姚氏也看見了，她一個做祖母的還能不知道自己幾個孫子的秉性，只是當(dāng)著人的面不好說的，好生囑咐了幾句，就叫他帶著林瑜去外頭園子里賞玩一番。

    聽見兩人退下了，屏風(fēng)后頭的三奶奶錢氏忙拉了大姑娘出來。她是知道的，這是幾個大人叫見一見呢，忙忙的遣人收拾了園中的一座小亭子，拽著人就給送了過去。

    常子茜心里頭驚慌，拉著就是不叫她走，錢氏一行笑一行說，好生全了她安心坐下，又道：“怕什么，我在下頭看著你呢，只管拿出你管家姑娘的氣派來！”

    說著，往下頭一躲。常子茜見果然就在一邊并不走遠(yuǎn)，她這才放心，扭著帕子坐立不安端坐在亭子里頭。到底年紀(jì)小一些，一碰上這樣的事心里就亂了，也不想想，這家里頭還能真叫她和一個外男在沒人的情況下獨(dú)處？即便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奈磥矸蛐?，在正式轉(zhuǎn)正之前，也不成的。

    如今這世道對女人家嚴(yán)苛，少不得要多注意一些，也是自保之道。

    林瑜跟著那個名喚常子陽的小少年，見他不說話，就是悄咪咪地自以為沒被他發(fā)現(xiàn)的瞅他兩眼。林瑜壞心眼一起，在他看過來時，送給他一個笑容。

    可憐常子陽小少年瞬間漲紅了一張小臉，埋了頭往前狠走一段，直到靠近亭子的時候，方演技拙劣的四下看一看，然后道：“林兄稍等片刻。我、小生先去更衣，去去就來?！被拍_雞似的跑了，倒還真有點(diǎn)內(nèi)急的意思。

    林瑜一抬頭就看見了亭子里頭一個緋色衣衫的纖細(xì)身影，她大約也看見林瑜了，一下子把頭給縮了回去。他叫這種小松鼠似的樣子給逗笑了，忙抿了抿嘴唇，拾階往上走去。

    常子茜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之前他在街上，她在酒樓的雅間里頭遠(yuǎn)遠(yuǎn)的看了一眼，當(dāng)時只覺得這個人好看，現(xiàn)在靠得近些，這種沖擊簡直撲面而來。

    剛撫平了亂跳的小心臟，常子茜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這才重新抬起頭來，就見林瑜站在亭子入口之處正歪頭含笑地看著自己。

    常子茜給唬了一下，一口氣就岔了，一時沒防備就咳得驚天動地，雙頰漲紅。

    林瑜又覺得好笑，又看著一個小姑娘咳成這樣覺得不忍，忙上前兩步，正要抬手給她拍背順氣，見她立刻撫著胸口淚光盈盈地往后躲躲才想起這不是現(xiàn)代。

    “是我造次了。”嘆了一聲，林瑜輕聲道。轉(zhuǎn)頭看見亭子里的石桌上放著一壺茶水，他上前用手背靠了靠茶壺，見是溫的，就倒了一杯，端到那個小姑娘兩步開外的地方放下。自己退開兩步，站在石桌邊上。

    常子茜只覺得那一聲清淺的嘆息直直地嘆進(jìn)了自己心底去了，她一邊為自己鬧得烏龍覺得丟臉，恨不能立時挖個坑把自己埋進(jìn)去的好，一邊看著他給自己倒茶水又覺得暖心。有心不想去拿，到底還是挪了過去，端起杯子來，小口小口的抿盡了，方覺得好些。

    兩人一時相對無言。

    不遠(yuǎn)處看著這邊的錢氏快叫這兩個小的的互動給逗死了，又不敢笑出聲來，只好摟著一臉懵懂的常子陽，嘴里咬著帕子努力的不發(fā)出一點(diǎn)點(diǎn)聲音，生怕叫上頭發(fā)現(xiàn)了，恨不能立時有人給自己揉揉肚子。

    常子陽回頭看看自己三嬸那忍得都快扭曲了的臉，一臉茫然。

    好吧，他是男孩子，得主動一些。再者，要是再這么沉默下去，只怕到天黑，那個已經(jīng)恨不能原地消失的姑娘也蹦不出一個字出來。林瑜便開口慢慢地說起自己的一些境況來，見那姑娘雖然低著頭，但是一雙粉白的小耳朵豎得直直的顯見著聽得仔細(xì)呢。

    他面上不由帶上了一絲笑意，也不拆穿只管說下去。末了，見這姑娘今天是沒有開口的意思了，林瑜便問道：“不知常姑娘還有什么想知道的？”

    聽到了這一聲，常子茜混成一團(tuán)亂麻的心在瞬間冷靜下來。她沉默了一下，繼而緊緊盯著林瑜，咬牙問了一個問題，道：“若非三十無子，你愿意不納妾么！”

    一邊還無聲大笑著的錢氏不由的收了臉上的笑意，擔(dān)憂地往上看去，面目嚴(yán)肅。

    林瑜看著倔強(qiáng)地看著自己的小姑娘，這才第一次真正看清楚她的臉。他幾乎是贊賞地看著她那雙明亮灼然的杏仁眼，在對面的忐忑中緩緩地道：“你愿意提要求，這很好?！北绕疬@時代逆來順受的姑娘，他果然還是更欣賞這樣的有心氣的。

    林瑜站起身來，收起臉上的笑容，鄭重的一揖，朗聲道：“我愿以一生一世一雙人為聘?！?/br>
    直到幾十年后，林常氏白發(fā)蒼蒼地靠在榻上之時，想起年少之時與夫君在自家園中的第一面時，還是會由衷地露出笑容來。

    那是她這輩子做過的最大的賭，也是最成功的一次，讓她被稱為了一個時代最幸運(yùn)的女人。

    等常子陽領(lǐng)著林瑜回去之后，錢氏這才一轉(zhuǎn)腳出現(xiàn)在亭子里頭，看著捧著一張緋紅的小臉茫然的大姑娘，嘆了一口氣忙摟在懷里。見她終于緩過神來了，這才一指頭戳在她的額頭上，咬著牙道：“我的姑娘喲，嬸子我一顆心都快叫你嚇得蹦出來了！”幸好結(jié)局是好的，否則可怎么說。

    一生一世一雙人，常子茜嘴里念念有詞，突然又低頭笑了起來。

    好了，這姑娘算是別人家的了。錢氏看著懷里一面笑一面又出神的大姑娘，忍不住心酸的同時又為她高興。心里嘆一聲，好歹在太太和長嫂面前能交代的過去了。

    一時不查，將另一時空納蘭容若的詞一禿嚕嘴給用了出來的林瑜轉(zhuǎn)念想了想，今兒這種算得上是閨閣之話不會有人說出去的，也就放了心。

    不過，今兒見了一面也不錯，至少小姑娘人挺可愛的。想到她被自己嚇到以至于恨不能當(dāng)自己不存在的樣子，林瑜面上微微閃過一絲笑意。

    回到內(nèi)堂的時候，里頭兩個夫人果然逾見親熱，顯得有些拿自家子侄待的意思了。又聽他說前頭常大學(xué)士叫弈棋的，便又吩咐常子陽給把人送過去。

    剩下的三個女人正好有話說了，后面的方方面面都能談起來，一時內(nèi)堂笑語不絕。

    已經(jīng)擺好了棋盤立等著的常柯敏歡喜地接了人，他也是一個弈棋的高手，平時誰能陪他呢，三兩好友一說與他下棋，連面子都不要了，再不來的，今兒可算是拉到人了。

    常子陽一看自家祖父身邊擺好的棋盤，嘴角一抽，忍不住后退一步，目露同情地看了一眼面上含笑渾然不覺的林瑜，見祖父不留他，忙一溜煙地跑了，生怕自己腿腳擺得不夠快。

    林瑜怎么會不知道身邊小少年那眼神的意思呢，只是他的心情也挺好的，又有人陪下棋，那更是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