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宇文天有王爵身份，成親時東西理當比別人多，這一對人不去想。別的人熱淚盈眶和迎接的人相見，他們細細致致數(shù)大門上多少對喜字，喜聯(lián)又是多少。

    “母親，”顧氏喚著，扶住邱夫人顧氏。

    邱夫人伸出雙手：“無憂在哪里？”趙悅趙思把無憂送上來：“這個才是表姐呢，城門外面羅嗦的那個不是?？煺J認吧?！?/br>
    文無憂就想得到趙靈又做了什么，一絲笑意扶上來，但瞬間就讓邱夫人的神色打下去。

    邱夫人不無激動，流淚的神情已出來，但眸中沒有淚水。她用帕子拭一拭：“哎，流干了。”

    宇文靖內(nèi)疚的緣故陪在她身邊，聽到這話面上又有傷痛掠過。去了的廣寧王又讓罵上一回。

    宇文天等人沒有注意，他們正對著包臨在笑。

    包臨嘴上說的好：“我養(yǎng)大的兒子平白給了趙家，我要擺個架子出來。”但視線里出現(xiàn)一個俊如秀峰氣若淵亭的男子時，不等別人介紹，一眼就認得出這是他的親家趙曠。

    包臨本人名列十公子，也是出色之人。出色見出色，惺惺惜惺惺。架子就此飛的不知去向，說著久仰，也不等宇文天介紹，他就走上去。

    小心眼的榮王看笑話正是時候，如果有沒有看到這一幕的，也讓他擠眉弄眼的一通話吸引：“瞧瞧，這就是包三的架子，擺的真是范兒?！?/br>
    包臨當沒聽到，只顧著和趙曠一見傾心。包夫人每日來幫忙，現(xiàn)在這里，包臨叫出來與宇文緗見過，又和趙曠見禮。榮王抽個空子問他：“到底是送走兒子，還是留下媳婦，你忘記說了不是？”

    包臨對付他倒也簡單：“小心眼子就是這樣?！?/br>
    “你還敢說我！”榮王又跳腳。

    來客人喜慶，不能放縱他再鬧，二老爺?shù)热税阉爰馨雱竦南扰乜蛷d。

    第二天，宇文天和顧氏成就大禮。

    ……

    七月的夜晚，涼意夾雜著白天的熱汗?jié)B透到肌膚里，小風一起，單衣裳透著風寒。

    院門讓敲響時，云浩然不得不走過院中的風，不得不有了寒意的感受。

    他期待著門外是他想見到的人。、

    “岳父……”后面的話總是咽回去。云浩然這稱呼已是習(xí)慣，讓他改，他不知道換成什么。

    每回叫出來，后面問候的話嘎然止住。

    宇文天裝聽不見，也沒有糾正他的心情。往里面走：“讓你看的書看完了嗎？”

    “看完了，正在等您。”云浩然壓抑著的神情下面，是滿滿的雀躍。

    他的父親離家，他的母親離世，云家沒有一個人敢回來，回來也找不到云浩然，他住的地兒已不是舊居。

    獨自居住，云浩然樣樣自己動手，一個下人也沒有，孤獨不用再說。退親的事情上，他屈從母命，失去的不僅是無憂，還有與人交往。他不敢出門和人見面，有時候店里買紙筆，遇上一個兩個三句話也能投機的人，他也不敢約再次見面。

    他怕別人認出來，認得他就是那個拋棄親事的負心人。

    京里他是不適合長久居住，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攻書上面，準備今年下秋闈。

    皇帝需要人，今年開科舉。

    宇文天是什么時候過來的，在皇帝說出開科舉的話，那個晚上，他敲開這院門，在云浩然又驚又喜的激動里，讓他報名重考。

    怕讓云家的罪名連累，宇文天建議云浩然還是換個名字的好。

    第一次來，知會重考。

    第二天，宇文天又來了，給他勾勒出認真要看的書。今天是第三回 。

    兩個人沒有多余的寒暄，宇文天不愿意久呆，云浩然也不敢久留他。認真的聽完，送宇文天出門。

    走在街上，宇文天若有若無的輕嘆一聲。對于他看著長大的云浩然，他總是狠不下來心。

    有時候他對自己說，看在他父子確實沒有投靠郭村的份上吧。如果云浩然投靠郭村，也就不會有云嚴氏破壞親事。

    回家去，對顧氏說的又是一個理由。

    宇文天雖沒有說，但顧氏猜得到：“又去見他？”

    “是啊，得早早地把他打發(fā)出京才行。不然無憂是人上人，你我是人上人，他窮困潦倒的就在眼前，會有人說閑話?！庇钗奶煺f的煞有介事。

    顧氏心里明白丈夫心軟，卻故意道：“能有什么閑話，是他家退親不是嗎？”

    “這可就說不好，說閑話的又不按道理來。說上一句咱們家不照應(yīng)他，一傳就是一大片?！?/br>
    顧氏淡淡：“原來你我過得好了，倒還應(yīng)該照應(yīng)他？”

    “沒有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反正他要下科場，他中了，放了外官就不在京里，不更清靜?！庇钗奶煺裾裼性~。

    顧氏沒忍住輕輕一笑：“你要去就去吧，事先想好這么多話搪塞我，這是你一貫的能耐。”

    “我知道你不會反對，只是不愛聽，所以先不對你說?！?/br>
    說話的這會兒，宇文天換好衣裳，在妻子身邊坐下，看她手中的針線：“這個顏色是無憂的？”

    “是靈兒的嫁衣，無憂也分了一塊衣料去繡?！痹掝}回到趙靈身上，顧氏忍俊不禁。

    宇文天恍然大悟：“還她的嫁衣。”

    這個時候的大門外面，兩個男子站住腳步，把匾額上字認一認：“太師府第？”

    另一個人道：“我說的沒有錯吧，余兄，從云家出來的那個人，是泰王宇文太師?！?/br>
    “真是奇怪，云家居然攀得上他家？”

    ……

    明逸回房，對燭下做針指的文無憂道：“岳父又去云家?！?/br>
    文無憂頗能理解：“得了官也就離京?！?/br>
    “我并不在意他留在京里，也不怕別人借著他說什么。”

    文無憂微微地笑：“誰怕說什么呢？至多有些煩人罷了?！痹拕偟竭@里，玉成打發(fā)人來送信：“晚上不過來了，嗣哥又同人打架，把臉打青了一塊，留在家里哄他?！?/br>
    “昨天同人打，今天也同人打，”文無憂不放心，放下手中的東西，對明逸歉意：“先不陪你，我看看就回來?！?/br>
    “我也去吧，嗣哥不是愛同人打架的孩子?！泵饕萜鹕?，夫妻同往瑞國公府。

    凌甫夫妻應(yīng)該住在凌家，但瑞國公和凌朝商議過，凌朝割愛，小夫妻住在國公府。

    嗣哥房里，玉成在，凌甫在，討狗的曼姐兒一定也在，瑞國公夫妻陪著明逸夫妻進來。

    嗣哥腦袋垂著，眼神兒在文無憂身上怪異的一瞄，繼續(xù)低下去。任由玉成問來問去，他只是不說話。

    曼姐兒天真的猜著：“是認為我家住太久了嗎？父母親已經(jīng)找房子，找好了我們就搬走?！?/br>
    “不是！你們就住這里?！彼酶邕@才回上一句。

    玉成找到談話的缺口：“嗣哥你不告訴我打架的原因，曼姐兒就搬出去。”對曼姐兒擠擠眼。

    曼姐兒應(yīng)聲蟲般：“是是?！?/br>
    嗣哥慢吞吞抬腦袋，眼睛又在文無憂身上。文無憂問他：“與我有關(guān)？”

    “嗯。”

    文無憂裝出來很興奮很感激：“嗣哥為了我才打架，當不起呢。”

    “不是。”嗣哥垮著臉兒。

    房里的人一起糊涂，重新再猜。

    文無憂再問：“與我有關(guān)？”

    “嗯?！?/br>
    “那不是為了我打架，就是與我有關(guān)的話，又與嗣哥有關(guān)？”

    “嗯?！?/br>
    無憂心頭微動，有什么一閃而來。但如果是她想的那樣，難免生出不快。

    她不太想問下去了。

    玉成不能由著弟弟沮喪，接著猜：“三嫂哪有事情與嗣哥有關(guān)？”

    “有?！彼酶缪劬τ衷陂L安公主身上一掃。瑞國公也不快起來，他也不愿意當眾問出來，打岔道：“小孩子打架，不問了吧，小三，甫哥，咱們前廳喝茶去?！?/br>
    玉成是不問到底不肯走的性子，擰一擰身子，不許凌甫走，追問道：“嗣哥，你不信我嗎？不信三嫂嗎？”

    “信?！?/br>
    “那你說，是怎么了?！?/br>
    嗣哥大聲說出來：“他們說母親相中過宇文伯父，說jiejie和我是三嫂的手足！”

    “我的天！”凌甫是不知情的人，脫口驚呼才怒氣沖天：“哪個說這種胡話！這是誹謗，我找他去！”

    瑞國公、明逸、文無憂臉色一起難看，長安公主卻游絲般一聲嘆息。

    “唉……”

    玉成耳朵好的很，捕捉到以后，順便把父親、表哥表嫂的神色看在眼睛里。

    她也脫口，尖叫一聲：“什么，這是真的！”這是她一貫的說話不想先說，把凌甫嚇了一跳，嗣哥抽抽噎噎哭起來：“我不是的，我是父親的孩子，”

    凌甫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干巴巴站著打量岳父，那清楚的頹廢在眉間。凌甫也就知道了，嗣哥不見得是宇文伯父的孩子，岳母喜歡宇文伯父卻是真的。

    他干了一件很正經(jīng)的事情：“曼姐兒回房去，你父母等你呢。”

    曼姐兒不肯走：“嗣哥哭了，我得陪他?！?/br>
    “不用你陪，”凌甫握她的小手，打算把她強制性帶出去。

    “啊……”曼姐兒出了名的嗓子驚人般又出來，隨即一跺腳，眼淚就下來：“我要陪嗣哥?！?/br>
    嗣哥哭的就更兇。

    長安公主垂下眼簾：“算了吧，這話挑明也好?！?/br>
    玉成和嗣哥瞪過來。

    “母親沒有嫁成，就是這樣?！遍L安公主語氣里，沒有一份舊傷讓揭開的尷尬。

    文無憂就只能尷尬，而且有不能面對瑞國公之感。

    好在她帶來明逸，明逸清清嗓子：“姨母，這些年你后悔過？”

    長安公主恍然：“不曾?！彼p飄的說著，好似自然的從心中出，瑞國公滿面的灰色多出一層光亮來。

    玉成的邏輯素來無人能敵，她想一想理了個順序：“母親喜歡宇文伯父，嗯嗯，母親好眼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