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入夜，濱城某地下美食城，田螺姑娘小吃店。

    新店開業(yè)，生意火爆，又是下班以后，小吃店內(nèi)擠滿了人，店門口擺放著四張桌子，已經(jīng)坐滿了人。

    過道另一側(cè)，臨時添置了一張空桌，隔桌對坐了兩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吸引了不少來往路人的目光，尤其是女性。

    兩個男人與剛從附近辦公樓里抽身出來男人氣質(zhì)完全不同，周身散發(fā)出一股自然野性的氣息。

    一個氣質(zhì)風(fēng)流灑脫，像海上的風(fēng)一樣縹緲，五官俊美，臉上始終蕩漾著火一般熱情的笑。

    另一個則與之相反，五官英挺俊朗，身板挺直，明明身處鬧市，卻像漂泊在廣漠無垠的大海上，遠(yuǎn)觀眾生百態(tài)，目光沉毅，冷冽如水。

    他就像大海本身，廣博，神秘，外表看似平靜，內(nèi)里卻暗藏著洶涌的波濤。

    更像是古希臘海洋文化打磨出來的古希臘英雄，桀驁不馴，獨(dú)立不羈，追求自由，崇尚力量，勇敢，果斷，富于冒險精神，有強(qiáng)烈的征服欲。

    他未開口說一個字，渾身散發(fā)出來的硬漢氣質(zhì)，卻仿佛在無聲地向眾人宣告：

    男人可以死，但不可以被打敗！

    這樣氣場強(qiáng)大的男人，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桌子上一直是空的，兩個人等得時間有點(diǎn)長。

    鄭淙無聊，拿出手機(jī)翻看新聞，無意間點(diǎn)開了一個熱搜視頻，眼睛突然一亮：“季魚？船長，快過來看?！?/br>
    他把手機(jī)放在兩人中間的桌面上。

    海坤人沒動，視線卻落在了手機(jī)上。

    手機(jī)屏幕上，正播放一場禮服秀，最后壓軸的女人出場時，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坐直了身體。

    走秀的女人，一身藍(lán)色單肩禮服裙，裙擺很長，拖在了地上，手上戴了黑色的長手套，一直套到手肘以上，只露出上半截白色的臂膀。

    她雙手叉腰，一步一步踩著貓步，從舞臺后面，一直走到前面，停下來，放下一只手，擺了個p一se。

    女人眼神空靈，許是畫著藍(lán)色眼影，看起來有些冷艷。

    她轉(zhuǎn)身走回去，臺步不算嫻熟，能看出不是專業(yè)模特，但貴在自然，不做作。

    她身上像是有一種魔力，能牢牢吸引住觀看者的眼球，不管是現(xiàn)場，還是此刻屏幕前看的人，都沒人出聲，一直等著她走出舞臺。

    鄭淙長舒一口氣，笑道：“這姑娘，什么時候跑去做模特了？”

    他把手機(jī)放回桌面，坐直了片刻的身體又松垮下來：“看來，不潛水，她完全能靠臉吃飯，以后應(yīng)該餓不死她。你說呢，船長？”

    海坤一直沒出聲。

    舞臺上那抹藍(lán)色，讓他想起很久以前，在世界某個角落，看到的一朵自然生長的藍(lán)色玫瑰花，不是市面上人工染出來的那種藍(lán)色妖姬。

    海坤意識到，原來他在她身上聞到的香味，是那朵藍(lán)色玫瑰花的香味。

    這個認(rèn)知，讓他松了一口氣。

    “發(fā)什么愣？”鄭淙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奇怪，她不是受傷了嗎，怎么又敢露肩膀了？這么說，她的傷應(yīng)該已經(jīng)好了，不知道有沒有留下疤”

    “左肩，”海坤端起桌上的白色水壺，倒了兩杯水，“受傷在左肩，衣服改過?！?/br>
    鄭淙瞇著眼睛，看著對面的男人，用他機(jī)智過人的大腦加工了一下他的話，翻譯成完整的表達(dá)。

    “你的意思，她以前的裙子，露的是左肩，后來因?yàn)榻o你擋了一刀，左肩受傷了，留了傷疤，所以現(xiàn)在衣服改成露右肩了？”

    “嗯。”海坤喝了一口水，放下水杯，補(bǔ)充了一句，“不是一刀，是三刀?！?/br>
    鄭淙臉上的笑容僵住。

    他當(dāng)然知道是三刀，三戟叉他又不是沒見過，但他不知道，季魚受傷是左肩還是右肩，更不知道她的裙子有這樣的改動。

    他很了解海坤，一向不關(guān)注追蹤捕鯨船以外的事情，尤其和女人有關(guān)的事，他唯恐避之不及。現(xiàn)在卻能覺察到季魚身上這么細(xì)微的變化。

    這是否意味著什么？還是僅僅因?yàn)樗嫠麚趿巳妫?/br>
    “兄弟，那天晚上，你跟她到底有沒有發(fā)生什么？”鄭淙好奇心又上來了。

    “我跟她有沒有發(fā)生什么，關(guān)你屁一事?！焙＠け凰麊柕脽┝耍苯幽盟约旱脑挾铝嘶厝?，“管好你自己的事?！?/br>
    鄭淙笑得趴在了桌子上，這男人平時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沒想到還會學(xué)他說臟一話。

    “來來來，香辣小田螺，天下第一美食家田螺姑娘親手烹飪?！蹦圉q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招牌田螺過來，打斷了他們。

    泥鰍把餐盤放在桌上，在他們兩人中間的位置上坐下來，給他們兩人一人遞了一雙筷子。

    “快嘗嘗，好吃不好吃都給個好評。”

    “你也搶我臺詞？好，看我今天不吃垮你的小媳婦?！编嶄忍吡四圉q一腳，不等他反駁，加了三個字，“未來的。”

    泥鰍癟了癟嘴，表情很沮喪：“肯定沒戲。”

    鄭淙剛夾上一顆田螺，立刻又放下：“你未來小媳婦直接拒絕你了？不可能啊，枇杷畫的泥鰍和田螺那么美，是個姑娘都會喜歡?！?/br>
    “胡說八道，”這下，輪海坤踢他了，“你以為都和你一樣，一張嘴就能騙女人？”

    “冤枉，我什么時候騙過女人了？都是你情我愿好不好”鄭淙笑著抗議，“我這不是給泥鰍信心嗎？你真想讓所有人跟你一樣，留在海上做一輩子和尚？”

    海坤嘴角抽動兩下，沒再說話，埋頭吃東西。

    泥鰍轉(zhuǎn)頭看向擁擠的小店。

    收銀臺前的小姑娘，圍著格子圍裙，扎著兩根辮子，眉清目秀，臉上的笑容甜得像熟透的甘蔗。

    似是覺察到有人在看她，她把視線轉(zhuǎn)過來，很快又收回去。一轉(zhuǎn)一收，喜笑顏開的臉上，多了兩抹紅暈。

    “泥鰍，你留下，后天我們出發(fā)，你不用再上船，東西我會讓楊隊(duì)長派人給你送來?！?/br>
    海坤說完，放下筷子，提醒鄭淙，回去的時候記得給枇杷帶一份田螺，起身準(zhǔn)備離開。

    “你去哪？等我一會啊，我都還沒吃呢?！编嶄让撓峦馓祝瑪[開架勢開吃。

    “你可以慢慢吃，我約了楊隊(duì)長談點(diǎn)事。”海坤剛轉(zhuǎn)身，腳步還沒邁出去，突然停住。

    “咦，那個女人怎么那么面熟？”泥鰍一直看著店門口，突然嘀咕了一句。

    鄭淙正吃得起勁，他是無辣不歡的人，邊吃邊調(diào)侃：“廢話，田螺你當(dāng)然面熟?！?/br>
    他吃著吃著，覺察到旁邊兩個男人都有些異常。

    泥鰍突然起身，朝店門口跑過去，邊跑邊叫：“季魚，是季魚，季魚姐！”

    “鯽魚？”旁邊有人疑惑地看著泥鰍，似是在問，田螺姑娘不是賣田螺的嗎？怎么還有鯽魚？

    店門口。

    季魚付完錢，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聲音很熟悉，四處張望，卻沒找到認(rèn)識的人。

    余光卻瞥見一個背影，她猛然把視線投向過道對面的桌子。

    鄭淙笑著向她招手，指了指旁邊的空桌，示意她一會兒坐過去。

    她也沖他晃了晃手。

    鄭淙對面立著一個黑色身影，身形高大，脊背挺直。雖然背對著她，她卻一眼就認(rèn)出了這個背影。

    海坤。

    他沒有穿迷彩服，穿的是黑色夾克衫，黑色牛仔褲，黑色登山鞋，一身的黑色，氣質(zhì)有些冷峻，但沒有以前那么硬。

    季魚剛要走過去，泥鰍已經(jīng)走到她面前，把她手中打包好的田螺拿過去，對收銀的小女孩說：“田螺，她是季魚，我的朋友，你把錢退給她吧，我請她吃?！?/br>
    “啊？”小女孩立刻就急了，臉漲得通紅，“可是，她是刷卡的，我我我先試試?！彼剖桥氯苏`會她不同意退錢，硬著頭皮cao作刷卡機(jī)，這些她都剛剛學(xué)會，還不熟。

    “不用退了，真的不用?！奔爵~要阻止，手中的卡卻已經(jīng)被泥鰍拿了過去，讓她過去輸密碼。

    她無奈，又退回到收銀臺前，等著按鍵，不時用余光去看過道對面的男人。

    鄭淙已經(jīng)坐下來，繼續(xù)吃東西。

    海坤側(cè)過身來，向鄭淙伸出手，不知道說了什么，鄭淙臉上表情愣了片刻，但很快拿出煙和打火機(jī)給他。

    他抽出一根煙，把煙蒂含在嘴里，一手拿著打火機(jī)，拇指滑動了好幾次，終于點(diǎn)燃。他側(cè)頭點(diǎn)煙。

    打火機(jī)的光，照亮了他的半邊臉。

    季魚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他好像偏頭看了她一眼。

    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漆黑的眼眸，同樣被光照亮，讓她想起那片海，蒼茫，廣漠，無邊無際。

    季魚突然感覺心臟好像被人擰了一下，停跳了半拍。

    “好了，錢已經(jīng)退到卡里了?！碧锫蓍L舒了一口氣，把卡還給季魚，問她夠不夠，要不要再加點(diǎn)。

    季魚回過神來，順了一下呼吸，連說不用，轉(zhuǎn)身朝對面的桌子走去，卻見海坤三兩口把煙抽完，把煙蒂熄滅在一次性水杯里。

    走了。

    她腳步頓住，看著他縱身一躍，直接跳過欄桿，邁著長腿，走向前面的手扶電梯。

    電梯上行，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香飄四溢的地下美食城。

    季魚愣了兩秒鐘，回過神來，快步追上去。

    第19章

    季魚繞過欄桿，踏上電梯，三步兩步，追到到了地面層，叫住前面的男人。

    “喂，你還欠我東西呢?！?/br>
    “我又欠你什么？”海坤停住腳步，反問她，卻沒有轉(zhuǎn)回身看她。

    季魚聽到這個“又”字，立刻就笑了，快步跑到他面前，指了指她身上的運(yùn)動服。

    “裙子啊，你把我的禮服裙撕破了，還沒給我補(bǔ)好。害我現(xiàn)在只能穿又土又難看的運(yùn)動服?！?/br>
    她沒說，在她來的路上，遇見一個裁縫店，他的制服已經(jīng)補(bǔ)好了。

    季魚錯過了之前那個田螺姑娘小店，迷失了方向，漫無目的的走，問路人知不知道哪里有田螺姑娘，路人把她指到了這條地下街，沒想到會再遇上他們。

    海坤雙手插入黑色夾克衫口袋，轉(zhuǎn)頭看向一旁，嘴角抽出一絲淺笑，漆黑眼眸里，眼神像夜色一般，晦暗不明。

    “你不用現(xiàn)在就補(bǔ)?；蛘?，換成別的補(bǔ)償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