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觸景生情，大腦突然一陣刺痛，像有玻璃碎片砸了進(jìn)來，好幾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魚，等你長大了，嫁給我好嗎？”

    “不好，我要嫁給我爸爸?！?/br>
    “為什么？”

    “因為我是爸爸上輩子的小情人。所以這輩子，我要跟他結(jié)婚，做他的大情人”

    “”

    季魚呼吸變得急促，胸口一陣暖，一陣?yán)?，一陣喜，一陣痛?/br>
    她匆匆起身，繼續(xù)往前走。

    季魚走了許久，拐了兩個彎，繞到另一片海灘，又走了很遠(yuǎn)，周圍人煙稀少，她才放慢腳步。

    旁邊有兩個穿潛水服的年輕女人經(jīng)過，也是中國人，像是在討論比賽的事。

    從她們對話的內(nèi)容，季魚大體能判斷出，她們是水肺潛水運動員，她是自由潛水運動員，兩者最大的區(qū)別，前者需攜帶氣潛入水中，她們靠閉氣。

    “這次海底狩獵比賽項目，我們捕殺的魚都是什么品種?。吭趺匆郧拔覜]見過？”其中一個女人問她的同伴。

    “會噴水，尾鰭平直，我怎么覺得像是海豚，又像是鯨魚，”另一個女人思索半晌，又搖頭，“不像，這么小，應(yīng)該不是?！?/br>
    兩個人意識到旁邊有人，壓低了聲音，加快腳步離開了。

    季魚想追上去，問問她們具體情況，突然身后有人大叫：“救命啊，有小孩落水了，快來救人?。　?/br>
    季魚循聲望去，發(fā)現(xiàn)喊救命的就是剛才一家三口的父親，母親在旁邊哭。落水的是他們的兒子，海面起了風(fēng)浪，顯然他們水性一般，不敢貿(mào)然下水。

    她跑過去，一問才得知，她離開后，小男孩一直跟著她跑。他們追過來，遠(yuǎn)遠(yuǎn)看到，小男孩不知為何，往海里跑，一轉(zhuǎn)眼就不見了。

    季魚脫下鞋，快步跑向小男孩落水的方向。

    為了行動方便，她直接把禮服裙的寬擺撩起來，她穿了安全褲，一直把裙擺撩到了腰上，綁成一個結(jié)。

    旁邊有男人看著她的腿，指指點點。

    她沒空理會，按照那對夫妻指的方向，跳入水中，快速往前游。

    風(fēng)浪越來越大，小男孩早已不知道被飄向何處。

    季魚憋一口氣，沉到水底，微瞇著眼睛四處搜尋。她沒有戴潛水鏡，海水很快灌入她眼中。

    海水里的能見度很差，她能看見的范圍不大，只能來回游動，地毯式地搜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小男孩仍然不見蹤影。

    季魚心里開始焦急，加快了游動的速度。

    她估摸著游了大概有四五分鐘，體力透支厲害，不得不往上浮出水面，大口喘氣。

    “mama嗚我要mama”

    她一出水面，立刻聽到小男孩的哭聲。循聲望去，有個黑衣男人，正把小男孩托抱起來，頭在水面上，往岸邊游。

    小男孩看到了她，立刻叫她：“jiejie，我好怕哦，我長大了要跟你結(jié)婚的”

    季魚哭笑不得，都這個時候了，他竟然還記得這回事。

    她快速追上他們，要把小男孩抱過來，黑衣男人劈頭蓋臉給了她一頓臭罵：“早干什么去了？讓小孩一個人亂跑，怎么做大人的？”

    “”季魚長這么大，從來沒被人這么狠地罵過，卻啞口無言。

    她最不擅長和人爭辯，被他這么一說，她突然覺得她確實也有錯，小男孩是為了追她才亂跑，她卻沒有聽到，也沒有及時把他送回去。

    季魚停了下來，看著訓(xùn)話的黑衣男人。

    男人有著像獵人般粗狂特征的臉，皮膚卻很光潔，五官俊毅，眉弓突出，像海邊突出的石岸，墨黑的雙眸，與她對視，眼神筆直有力，似礁石般冷硬。

    季魚很少見到能把硬氣和帥氣結(jié)合得這么好的男人。即使泡在水里，她依然能感覺到，他強大的氣場。

    小男孩哭了一會兒，許是在海水中掙扎疲憊了，趴在男人肩膀上不出聲了，黑衣男人轉(zhuǎn)身繼續(xù)游向岸邊，小男孩向她揮了揮手，笑著跟她說“再見”。

    季魚也揮了揮手，目送他們靠向岸邊。

    茫茫大海，最終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環(huán)視四周一圈，無意間瞥見，遠(yuǎn)處，海水被染成了紅色。難怪她在水里的時候，能見度會這么差。

    起初她以為是淺水灘常見的磷蝦群，仔細(xì)聞了聞，空氣中除了魚腥味，還有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她忽然想起，不久前，在沙灘上遇見的那兩個水肺潛水運動員的對話。

    季魚曾經(jīng)看過一本書，書上對鯨做了一種簡單通俗的定義，會噴水c尾平直的魚皆為鯨。

    提到鯨，一般人只會想到藍(lán)鯨c抹香鯨等體型大的鯨類，卻不知道，像烏拉鯨c海盜鯨c白嘴鯨之類的普通小鯨魚，隨處可見。

    小鯨rou味道同樣鮮美，對于熱衷捕殺鯨魚的日本，大鯨捕殺難度增大的情況下，把目標(biāo)轉(zhuǎn)向小鯨，不是沒有可能。

    她們還提到了海豚，海豚也是鯨魚的一種。

    難道有人在附近捕殺鯨魚？

    季魚轉(zhuǎn)向紅色海域，逆流而游。她猜想，應(yīng)該是水流把這些血水沖到了這片淺灘。她沿著染血的海水反方向一直游，肯定能找到血水來源。

    她游了許久，不時發(fā)現(xiàn)有巡邏的船只，為躲避他們的視線，遇到船只，她就往海底潛，躲過船只后，再游向水面。游了一段時間，又遇到巡邏的人，再次往下潛。

    如此反復(fù)，她終于游到了一片還未開發(fā)的海灘，遠(yuǎn)遠(yuǎn)地就能看到，沿岸泊著一艘大船，越靠近船，血腥味越濃。

    季魚游到船邊，躲在船底下，偷聽船上的動靜。

    船上面應(yīng)該很多人，來來去去在忙碌，不時有歡呼聲傳來。

    她聽不懂日語，但從偶爾聽到“巴嘎c呦西”之類的單詞，判斷他們說的是日語。

    從船上，源源不斷地流下鮮紅的血，把附近的海水染成了血水。

    季魚很確定，這是一條捕鯨船！

    她圍繞著船游了一圈，找到能上船的索梯，悄悄爬上了船。

    果然不出她所料。

    甲板上，擺放著好幾條大體型的鯨魚，都已經(jīng)不能動彈。有人正拿著刀在割鯨脂，像剝柚子一樣，一瓣一瓣剝下來。

    季魚想起她禮服裙內(nèi)口袋的手機(jī)。她在定制禮服的時候，特意讓設(shè)計師用防水布做了內(nèi)口袋，就是為了防止這種突然落水的情形。

    她拿出手機(jī)，調(diào)試了一下，還能用。她把手機(jī)打開，鏡頭對準(zhǔn)甲板上忙碌的人群，把整條船上的動態(tài)都一一攝錄下來。

    還沒錄完，船上突然有人指著她大叫。

    她被發(fā)現(xiàn)了！

    季魚迅速把手機(jī)放回防水內(nèi)口袋，轉(zhuǎn)身直接跳入海中，潛入水里，往回游。

    捕鯨船也落下好幾艘小艇，朝她追過來。

    季魚潛入深海，她在海中的方向感很好，雖然能見度差，她也大致能找到來時的方向。

    每隔一段時間，她浮出水面，只露出兩個鼻孔，大口呼吸，憋足氣，再潛入水里。

    那些追她的小艇，最終被她甩掉。

    游回到岸邊的時候，季魚已經(jīng)精疲力盡，拖著濕噠噠的禮服裙，走在沙灘上。

    暮一□□臨，沙灘上的人多了起來。

    季魚沒走多遠(yuǎn)，發(fā)現(xiàn)前面不遠(yuǎn)處，一群戴著墨鏡的黑衣人迎面朝她跑來。

    她提著裙擺，轉(zhuǎn)身往后跑。

    沒跑多遠(yuǎn)，后面同樣有人追過來。她只能轉(zhuǎn)向側(cè)面，往遠(yuǎn)離大海的方向跑。沒跑多遠(yuǎn)，又一排的黑衣人出現(xiàn)，像巨浪一樣朝她涌過來。

    季魚環(huán)視四周，除了大海的方向，其他三個方向都有人朝她逼過來。

    再跳進(jìn)海里嗎？可她已經(jīng)游不動了。

    季魚渾身濕透，海風(fēng)吹來，冷得牙齒打顫，強迫自己保持鎮(zhèn)定，思考對策。

    第3章

    季魚還沒想到該逃往何處，急得在原地打轉(zhuǎn)。

    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叫：“抓小偷，快報警”

    先是中文，再是日文，還用英文重復(fù)了一遍相同的內(nèi)容，聲音出自同一個人。

    人群瞬時變得混亂，坐在高高的人工塔上的海灘安全維護(hù)工作人員迅速跳下來，維持秩序。

    季魚準(zhǔn)備趁亂繼續(xù)逃，剛轉(zhuǎn)身，手腕突然一緊。

    “跟我走?！鄙砼猿霈F(xiàn)一個高大的黑色身影，拉著她往海邊跑。

    季魚感覺這個背影有點眼熟，像是在海里救小男孩的那個黑衣男人。許是他們同救過人，她沒有多想，并選擇了相信他，跟著他快步往前跑。

    事實上，她已經(jīng)走投無路，沒有別的選擇。三面追過來的人，很快就能擠過混亂的人群，發(fā)現(xiàn)她。

    黑衣男人拉著她跑了很遠(yuǎn)，跑到一個敞篷前才放慢腳步，他推著她，鉆入帳篷內(nèi)。

    他迅速把帳篷拉鏈拉住，扣上反鎖扣，轉(zhuǎn)身推著她倒下來，欺身往她身上壓下來。

    季魚剛要叫，他一手捂住她的口鼻：“不要出聲?！?/br>
    他的聲音篤定醇勁，仿佛一記實拳砸下來，她無力回駁。

    帳篷內(nèi)光線幽暗，她看不清他的臉，從他外型輪廓她已經(jīng)能確認(rèn)，他確實是救小男孩的那個男人。

    男人高大壯實的身軀，把她嚴(yán)嚴(yán)實實地壓住，但沒有挨著她的身體，用手臂撐在她身旁，支撐著他身體的重量。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

    他的眼睛，仿佛比夜色更黑，更沉。

    她身體被他壓住，口鼻被按住，頭也不能動，只有眼珠子能動。

    季魚環(huán)視一圈，依稀能分辨出，這個帳篷，正是黃昏的時候，那一家三口的帳篷，許是他們離開得匆忙，帳篷沒來得及收走。

    帳篷外面一片噪雜，過后漸漸恢復(fù)正常。

    突然，有“沙沙”的腳步聲靠近，不止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