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盈芷突然想到越哥兒那句‘周姑娘把全京城的姑娘都給比下去了’，再看看自動(dòng)送上門來與周莞寧作比較的孫雅妍，眸中不由添了幾分同情。

    “那周姑娘當(dāng)真是美，只怕是滿京城也挑不出幾個(gè)這樣的美人來，盈芷姑娘說是么？”她勉強(qiáng)按捺著性子又坐了一會(huì)，正想要告辭回府，孫雅妍不知什么時(shí)候走到了她的身邊，別有深意地道。

    “孫姑娘不是已經(jīng)以身試過了么？”魏盈芷斜睨了她一眼。

    孫雅妍臉上一僵，很快便掩飾了過去，若無其事地又道：“方才盈芷姑娘與周姑娘一起過來，不曾想你倆竟是相識(shí)?！?/br>
    “我與她并不相熟，孫姑娘若是想做什么盡管做去，與我不相干，我也沒那個(gè)閑心多管閑事。”魏盈芷有些不耐煩。

    孫雅妍笑容有些僵硬：“盈芷meimei這話是什么意思？我有些不明白?！?/br>
    “那我便說得明白些。你來尋我說這些含沙射影之話，不過是想拿我作槍使罷了。敢情你以為這世上就你一個(gè)聰明人，其他的全是蠢才不成？不就是被人家給比下去了么，那便干脆些承認(rèn)自己不如人家，能有多難？再不就使點(diǎn)手段，讓對方出出丑吃吃暗虧，小小報(bào)復(fù)一下，只記得要自己做去，別想著慫恿別人替你出頭，尤其別想著打我的主意?！?/br>
    “我魏盈芷不怕麻煩，可也不是那種自尋麻煩的，日后在我跟前，說話便直白些，心眼也少耍些，我沒那個(gè)閑功夫聽你們這些人兜圈子?！闭f完，魏盈芷也不去看她已經(jīng)相當(dāng)難看了的臉色，拂了拂衣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魏盈芷，魏盈芷，等等我……”正準(zhǔn)備上車回府，忽聽身后有人喚自己，魏盈芷回頭一看，見鎮(zhèn)國將軍府的慕容文琪正小跑著追了過來。

    “我也打算回府，干脆你便送我一程吧！”慕容文琪不客氣地道。

    “我們不同路。”魏盈芷并不怎么樂意。

    “多大點(diǎn)事，好歹相識(shí)一場，送我一程算什么，也不用這般小氣吧？走走走……”慕容文琪干脆便拉著她硬是上了英國公府的馬車。

    魏盈芷無奈，也只有遂了她的意。

    “你方才跟孫雅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果然不愧是魏四姑娘，說話就是直爽！”車內(nèi)，慕容文琪夸道。

    魏盈芷可有可無地‘哦’了一聲，又聽對方問：“你真的與那周莞寧不熟？”

    “我騙你做什么！”

    “那就好。我方才沒忍住擠兌了她幾句?！?/br>
    “好好的你擠兌她做什么？”魏盈芷奇怪地望向她。

    “若不是怕我哥生氣，我還想甩她一個(gè)耳刮子呢！偏我哥把她當(dāng)作心中的神女，在他心里，我這親meimei的地位還不如她呢！我哥就是個(gè)瞎眼的，打小便愛圍著那周莞寧轉(zhuǎn)……”

    慕容文琪還說了些什么，魏盈芷也沒有認(rèn)真聽，只是突然想到方才周莞寧口中提到自己的兄長，秀眉不知不覺間便蹙了起來。

    “……去年還為了救那周莞寧險(xiǎn)些把自己的命給丟了，我要告訴爹娘，他還敢威脅我！你說那周莞寧也真是的，出門便出門，老老實(shí)實(shí)帶著下人不行么？偏要到處亂跑……”

    “英雄救美？”魏盈芷忽地插話。

    慕容文琪被她給噎了一下，隨即啐道：“什么英雄救美，我瞧著她就是不安份，怎的出門的夫人小姐那般多，偏那些壞人就瞧上她了？”

    頓了頓，她突然壓低聲音道：“魏盈芷，不如你給我當(dāng)嫂嫂吧，雖然你也不是個(gè)多好的，但總比那周莞寧要強(qiáng)?！?/br>
    “去去去，一邊呆著去，再胡說我就一腳把你踢下馬車！”魏盈芷威脅道。

    慕容文琪到底還是有些怕她，不敢再說。不過也就那么一會(huì)兒的功夫，她又道：“你真不考慮一下？我哥雖然一時(shí)被那周莞寧給迷住了，但只要他娶了親，清醒過來，還是相當(dāng)不錯(cuò)的。況且，你方才打了那姓萬的女子一巴掌，她不定四處壞你名聲，將來誰還敢娶你？”

    “你是不是以為我真不敢踢你下去？”

    “你敢你敢，你魏四姑娘有什么不敢的！”慕容文琪嘀咕，終于徹底老實(shí)了。

    沒過幾日，沈昕顏也終于知道了女兒做的好事，教訓(xùn)道：“我瞧你不吃上一回虧，都不知道謹(jǐn)言慎行這四個(gè)字是怎樣寫，你若是惱她，用什么法子出氣不行，偏要在旁人跟前直巴拉地打人家，傳出去，你這名聲還要不要？”

    魏盈芷老老實(shí)實(shí)地聽著她教訓(xùn)，一直到沈昕顏訓(xùn)得累了，這才乖巧地倒了盞茶送到她手上。

    “娘說的我都懂，只是，人活一世，為什么要過得那般憋屈？至于那些什么名聲，喜歡你的欣賞你的，自然會(huì)想方設(shè)法了解真相公正評論。不喜歡你的，便是你完美得不似凡人，依然能捏造出莫須有之事栽到你頭上?！?/br>
    “況且，我有祖母，有爹娘，有兄長愛護(hù)著，是國公府堂堂正正的姑娘，身份本就高上那姓萬的許多，難不成她得罪了我，我倒還要顧忌著給她教訓(xùn)？”

    沈昕顏難得地被她用話給堵住了，好一會(huì)才道：“焉知小鬼難纏……”

    “做人若是瞻前顧后，那一輩子得有多累??！”

    沈昕顏深深地凝望著她，見她一臉的不以為然，良久，無奈地嘆了口氣。

    “虧得你出身于國公府，若是生于家世稍低的，以你這樣的性子，不定要吃多少苦頭！”最后，她只能沒好氣地在她額上戳了戳。

    “娘擔(dān)心這些做什么，富貴有富貴的活法，貧困也有貧困的活法，我若是沒這樣的出身，自然也養(yǎng)不出這樣的脾氣。”魏盈芷搖頭晃腦地道。

    沈昕顏被她逗笑了，用力捏了捏她的嘴角：“如此說來，你這樣的壞脾氣倒是爹娘養(yǎng)出來的？”

    “這是自然，若沒有你們給我的底氣，我哪來這般大的膽！”魏盈芷笑嘻嘻地靠著她的肩，撒嬌地道。

    第119章

    “只是, 爹娘終有一日會(huì)先你而去，兄長與你又各有自己的家，哪能護(hù)你一輩子呢？”沈昕顏輕撫著她的長發(fā), 嘆息著道。

    “母親想得多了些，若是嫁人之后還得讓自己過得憋憋屈屈的, 我做什么要嫁？干脆卷包袱跟許姨母過算了, 跟著她大江南北四處去，得多痛快??！”魏盈芷不以為然。

    沈昕顏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看來這輩子受許素敏影響的不只她自己, 還有她這個(gè)女兒。

    “改日我必讓你許姨母好生教訓(xùn)教訓(xùn)你！”她氣不過地又在她臉上掐了一把。

    方碧蓉上門拜訪時(shí), 沈昕顏還是有些意外的。

    這幾年方碧蓉到國公府來并不算勤, 但與國公府的關(guān)系維系得倒是頗好, 至少大長公主每回都愿意見她, 并和她說上一會(huì)兒話。

    但方碧蓉并沒有特意到福寧院來見她，似今日這般倒是頭一回。

    “今日難得夫人得空，碧蓉便來叨擾一杯清茶, 夫人不會(huì)嫌棄吧？”　方碧蓉笑著道。

    “周五夫人肯賞臉, 是我的榮幸。春柳, 倒茶！”沈昕顏同樣笑容滿面。

    兩人互相客氣了幾句, 彼此又拉了會(huì)兒家常，方碧蓉才緩緩地道：“這一眨眼的功夫, 霖哥兒也到了娶親的年紀(jì), 不知夫人心中可有了人選？”

    “聽周五夫人語氣, 難不成有好姑娘介紹？”沈昕顏笑著問。

    “霖哥兒這般出色的孩子, 滿京城盯著的人家可多著呢！可惜我那秀丫頭生得晚了些?！狈奖倘赝瑯有Φ?。

    她口中的秀丫頭指的自然是她的女兒周莞秀。

    “待日后秀丫頭長成, 只怕你這個(gè)當(dāng)娘的還有得cao心呢！”

    “可不是，這兒女啊，都是父母的債！”

    兩人又址了一通兒女經(jīng)，方碧蓉才終于進(jìn)入了正題。

    “前些日子，我府上大伯一家子回京，不過沒幾年不曾見我那莞寧侄女，不曾想竟出落得仙女一般，生生將滿府的丫頭都比下去了?！?/br>
    “周姑娘確是天姿國色?！鄙蜿款伈聹y著她的來意，斟酌著回答。

    “原來夫人也曾見過她?！狈奖倘毓首髟尞悾S即一拍腦門，“瞧我這腦子，國公爺與我家大伯同朝為官，夫人認(rèn)得莞寧侄女也不奇怪，怪道霖哥兒也不時(shí)前去拜訪我那大伯呢?！?/br>
    不等沈昕顏說話，她又笑盈盈地道：“霖哥兒是難得的才俊，莞寧侄女又是少見的佳人……”

    沈昕顏心思一動(dòng)，這是替周莞寧作媒來的？不過細(xì)細(xì)一打量，沒有錯(cuò)過方碧蘇在提及周懋一房人時(shí)臉上一閃而過的厭惡，她又打消了這個(gè)念頭。

    看來作媒是假，試探才是真。

    “一家有女百家求，令侄女如此容貌，只怕媒人都要踩破門檻了?！彼诉^茶盞呷了口茶，不動(dòng)聲色地回答。

    方碧蓉一直緊盯著她，不放過她臉上每一分表情，只見她神情淡淡的，一時(shí)倒也瞧不出喜惡，心里有些打不定主意。

    這是對周莞寧有意呢，還是無意呢？

    “這倒也是，如此佳人，自是引得各家公子爭相來求。這些年隨父在任上，身邊也一直有鎮(zhèn)國將軍府的公子在護(hù)著……”說到這里，她又打量了一下沈昕顏的臉色，見她仍是神色淡淡的，半點(diǎn)異樣也瞧不出。

    “如今大伯這差事也有了，日后便留在京城，這莞寧侄女的親事想必也會(huì)再上一個(gè)臺(tái)階。據(jù)聞太子妃的人選已經(jīng)定下來了，只這太子側(cè)妃嘛……”

    沈昕顏微驚，方碧蓉敏感地抓住了。

    原來并無意啊！這就好。

    心里有了主意，她略一定神，意有所指地道：“如今三年孝期已過，陛下卻始終沒有起復(fù)的旨意，這人嘛，自然是急了些，莞寧侄女又是這般天姿國色，想來必有一番機(jī)緣。”

    沈昕顏不是蠢人，自然聽得出她口中提及的‘急了些之人’，必是曾經(jīng)的周首輔。

    看來那前首輔大人并不甘心就此沉寂下去啊！而周莞寧又是那樣的容貌，他會(huì)想著借她的親事攀上太子并不是什么意外之事。

    這是他如此打算，想來是已經(jīng)放棄了宮中的周皇后，打算投向瑞貴妃了。只不過，以周懋夫婦愛護(hù)女兒之心，必不可能會(huì)同意，只怕周府父子間又因此生出了不少嫌隙。

    都說到了這份上，可沈昕顏除了有點(diǎn)吃驚之外，再?zèng)]有半點(diǎn)反應(yīng)，方碧蓉終于放心了。

    這樣就好，既然國公府無意，她便可以放開膽子行事了。至于那老頭子打的主意……她暗地冷笑一聲。

    大房若是借周莞寧攀上太子，從此周府還會(huì)有她們五房的位置么？便是宮里的皇后也不可能會(huì)同意。

    沒想到當(dāng)年那個(gè)溫文爾雅的首輔大人，沒了權(quán)勢之后，與普通的糟老頭子并無不同，當(dāng)年她果然是年少無知。

    有了答案，此行便不算虛，方碧蓉自然無意久留，轉(zhuǎn)過話題又說了會(huì)京中的八卦，便告辭了。

    沈昕顏命春柳送了她出二門。

    知道了周府的打算，沈昕顏?zhàn)匀徊粫?huì)瞞魏雋航，一五一十地將方碧蓉透出來之話對他道來。

    魏雋航聽罷皺起了眉頭：“周老大人果然還是不肯死心，只到如今卻也沒有看清形勢，周府中已經(jīng)有了周懋，陛下又怎可能會(huì)再用他。周府嫡庶兩系在陛下心里，已經(jīng)是此消彼長的了?！?/br>
    沈昕顏不懂朝堂之事，只略有幾分憂慮地道：“這等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有心算無心最易成事，到底不可放松了?！?/br>
    “夫人放心，此事我會(huì)斟酌著辦的?！?/br>
    得了他的話，沈昕顏總算是稍稍放下幾分心來。不自覺地又想到女兒那番話，略有些抱怨地道，“盈兒那丫頭，真真是讓人半點(diǎn)法子都沒有了?！?/br>
    魏雋航聽罷倒是哈哈大笑：“這丫頭倒也沒有說錯(cuò)，身為國公之女，有些傲氣算得了什么！”

    “你還好意思夸她？”沈昕顏無奈極了。

    “我知道夫人在擔(dān)心什么，是擔(dān)心她日后親事。只夫人著實(shí)多慮了，只憑她的出身，哪怕是個(gè)無鹽女，只怕也有大把人家上門求娶?！?/br>
    “十個(gè)‘大把人家’，也不及一個(gè)‘好人家’呀！”沈昕顏瞪他。

    魏雋航又是一陣大笑，在收到夫人的嗔視后連忙掩下笑聲，清清嗓子，一本正經(jīng)地道：“夫人不必?fù)?dān)心，從來大戶人家出身的女子哪個(gè)沒幾分脾氣？更何況咱們的盈兒又不是沒腦子只莽撞的。相反，她的雷霆手段卻是許多養(yǎng)在深閨的女子所缺乏的，自然會(huì)有人欣賞?！?/br>
    沈昕顏搖搖頭，隨即又嘆了口氣，不想再與他爭辯女兒之事了。反正這輩子她得擦亮了眼睛挑女婿，免得將來后悔莫及。

    隔得半月有余，沈昕顏與女兒在對著賬，這幾年不但府里的雜事，便連她名下的嫁妝鋪?zhàn)樱沧屌畠悍謸?dān)了一部分。

    小丫頭初時(shí)總是抱怨，只時(shí)間漸久，一切上手了，便也品出些滋味來。

    “夫人?！闭诖藭r(shí)，春柳臉色難看地走了進(jìn)來，一見魏盈芷也在，便將話給咽了回去。

    “今日便先對到這兒吧，你先到你祖母處去，看看擬的菜單子她可有意見。”沈昕顏闔上賬冊，對女兒道。

    “想支開人家便直說唄，偏要扯個(gè)理由?！蔽河凄止疽痪洌谀镉H的瞪視下一溜煙便跑掉了。

    “說吧，有什么不好的事要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