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蘇凌有些無奈。

    程尋則道：“啊，到了，我看到馬車了，我先走了，過幾天再見，我會想你的?！彼龥_蘇凌揮了揮手，迅速坐上停在宮門口的馬車。

    蘇凌輕輕搖了搖頭，默默回味那一句“我會想你的?！彼従徆戳斯创浇?，心說，得讓她永遠留在身邊。

    —

    程尋坐在馬車上，暗暗松一口氣，輕輕拍了拍胸口，心說，這一次是混過去了，下一回呢？她還沒跟爹娘提過她和蘇凌的事情。

    要不，就跟蘇凌說，等她跟爹娘打過招呼了，他再過來？

    可這種事情要怎么開口，怎么提嘛！明明她年前才在父母跟前態(tài)度堅決地說要一心學(xué)習(xí)，沒有任何兒女私情，這才半年多就談戀愛了。

    說出來還真不好意思。

    算了，先不想，走一步是一步。

    程尋在心里默默背誦了幾首詩，將思緒拉回了正道上，心情也慢慢平靜下來。

    —

    八月十三，天氣宜人。宮中舉行封后大典，自是忙碌異常。而程尋待在書院，也沒閑著。做荷包，看著容易，實際動手并不簡單。

    雷氏原本只當(dāng)她說笑，卻不想她竟是真的穿針引線做起了荷包，笑道：“你還當(dāng)真了？”

    正在忙碌的程尋頭也不抬：“什么真的？”

    “做荷包啊?！?/br>
    程尋不解：“這還能有假的嗎？對了，娘，這顏色你可喜歡？”

    雷氏掃了一眼，有點哭笑不得：“你做的，不管是什么顏色、款式，娘都喜歡。”

    她坐在一旁，打量著女兒。如今是在家中，女兒身穿女裝，乖巧坐在繡墩上縫制荷包。她睫羽低垂，鼻梁高聳，側(cè)顏竟有些嫻靜秀美的模樣，跟平時男裝迥然不同。

    雷氏看著看著就有些出神，眼中也流露出了笑意。

    她無比清楚地認識到，呦呦長大了，是個大姑娘了。

    雷氏并沒有在女兒房中待多久。臨近中秋，書院里事情多，雷氏也沒法閑著。她要給留在書院的夫子、學(xué)子準(zhǔn)備中秋瓜果和月餅，還要人情往來?！康焦?jié)日，總有親朋好友送了節(jié)禮過來。這些都需要她妥善處理。

    然而今年，雷氏卻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兒。除了熟悉的親朋好友，竟然有一份來自宮中的中秋節(jié)禮。

    二皇子蕭瑾讓人送了節(jié)禮過來。

    雷氏心情復(fù)雜，將此事告訴丈夫知曉。

    程淵也是一驚：“不是賞賜？”

    “不是賞賜，就是節(jié)禮。”雷氏輕聲道，“我當(dāng)時倒是也回了。只是，怎么就想起送節(jié)禮了呢？”

    程淵沉默了一瞬，笑笑：“還能為什么？肯定是呦呦的緣故啊。呦呦在宮里給二皇子做伴讀，勤勉好學(xué)，受人器重，這也在情理之中。你就不要多想了?！?/br>
    “嗯?！崩资宵c了點頭，“告訴呦呦么？”

    程淵“唔”了一聲：“此事與她有關(guān)，自然該教她知道?！?/br>
    “也是?！?/br>
    —

    “二皇子教人送了中秋節(jié)禮過來？”晚間程尋從母親那里得知此事后，也是一驚。

    皇家送禮給臣子？她沒聽說過這樣的先例。

    雷氏瞧了她一眼：“是啊?！?/br>
    程尋臉頰微紅，有些緊張，又有些羞窘，低聲道：“那就送唄，二皇子不是說拿我當(dāng)朋友么？娘，沒事的，咱們還禮了就行?！?/br>
    雷氏定定地看著她，半晌，輕輕嘆一口氣：“呦呦，你跟娘說實話，你跟那二皇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娘——”

    “你們，你們私定終生了？”雷氏聲音隱隱帶著顫意。

    “娘——”程尋深吸了一口氣，“沒，沒到那個地步。不過……”她瞧著母親的神色，小聲道：“我們確實很好很好……”

    “呦呦，你……”心中的猜測得到證實，雷氏反而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她懷胎十月生下來，一點點養(yǎng)大的女兒，竟然同別人定下了終身事。

    程尋忙道：“娘，你放心，我們并沒有逾矩之處。”

    她心里有些怯意，不知道母親此刻的心理。但是她想，蘇凌是很好很好的人，待她也好。娘不會討厭他的。這么一想，她心里略微安穩(wěn)了一些。

    “不是說這個?！崩资习櫭?，“什么時候的事情？我記得三月份問你的時候，你還說……”

    程尋老老實實道：“上個月。”她不敢也不好意思說他們是在七夕確定的關(guān)系。

    “在蜀中？”雷氏輕聲問。

    “不是，在蜀中的時候，一心救災(zāi)。怎么會想有的沒的？”程尋連忙道，“是，是在回京的路上……”

    得知女兒和二皇子互許了終身，雷氏并不算特別意外。她早早就猜到了，但是能想到是一回事，從內(nèi)心深處接受是另外一回事。

    看呦呦這些日子眼中笑意遮掩不住，分明是少女情竇初開的模樣。按說年輕人兩情相悅，并非壞事。她和丈夫都不是會棒打鴛鴦的人。只是呦呦的情況要特殊很多。

    她緩了好一會兒，才道：“呦呦，你知道咱們家的規(guī)矩?！?/br>
    程尋點頭：“我知道的，娘?！?/br>
    “你在家隨意慣了，可是皇家跟咱們不一樣……”雷氏思緒亂糟糟的，她猛然意識到，皇家規(guī)矩并非她能議論的，就含糊道，“你心里要有數(shù)。他，有沒有說過，將來怎么安置你？”

    她有些后悔，也許她該在女兒前往蜀中之前，就叮囑女兒的。——也不對，那是皇子，他若執(zhí)意想做一件事，呦呦又怎能反對？而呦呦自己能告訴二皇子她是個姑娘，定然是對他有情。

    她記得這個二皇子去年曾經(jīng)求過親，是想娶呦呦，可那時他還不是二皇子。

    “娘——”程尋握住了母親的手，輕輕一笑，溫暖明媚，“我有數(shù)啊，我知道的?！?/br>
    她不好跟母親繼續(xù)這個話題，只悄聲道：“娘，咱們不說這個了好不好。你看我做的荷包，好不好看？”

    她說著拿了荷包給母親看。

    雷氏接過來端詳了一陣，勉強笑道：“看著還行?！?/br>
    “什么叫還行啊，明明很好看。”程尋笑著反駁。

    “是是是，好看?！崩资陷p輕點了點女兒的額頭，“也不害臊。你的針線活，比楊家姑娘差遠了，恐怕連端娘都比不上?！?/br>
    程尋嘻嘻一笑，不以為意：“沒事，反正我做的不好，娘也不會嫌棄我?！?/br>
    兩人又說了幾句，雷氏才起身離去。

    程尋躺在床上，將腦袋埋在了枕間。嗯，娘已經(jīng)知道了，估計爹也要知道了。這才談了一個月，就瞞不了家長了。

    第81章 上門提親

    也不知道他們會有什么看法, 畢竟半年前母親問起她時, 她還異常認真地否認, 堅稱自己和蘇凌只是朋友，并無其他任何關(guān)系。她現(xiàn)在還記得當(dāng)時對母親說, 蘇凌讓她做伴讀, 是想要她好好學(xué)習(xí)，一展所長……

    這種自打臉的感覺教人挺不自在的。

    —

    當(dāng)夜雷氏離開女兒房間，回去后就是一聲輕嘆。

    正在看書的程淵皺一皺眉, 放下手里的書，問妻子：“怎么了？”

    雷氏略一猶豫, 將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

    程淵笑笑：“我當(dāng)是什么？你不是早猜到了嗎？還嘆什么氣？熙娘，我聽你的意思, 呦呦她對那位……”他伸出兩個手指：“不無情意？”

    “你都沒看你女兒這些天的神情么？”雷氏斜了丈夫一眼。她在丈夫身邊坐下, “何止是不無情意？我還沒說句什么呢，她就說她心里有數(shù)，看那模樣，竟是想回護那位?！?/br>
    “熙娘不愿意？”程淵沉吟道。夫妻多年，他對妻子很了解, 自然也能猜出她在發(fā)愁什么。他笑了一笑, “擔(dān)心呦呦？如果真不愿意, 咱們現(xiàn)在就把她許出去？之前已經(jīng)拒了好幾家的親事，若是執(zhí)意……”

    “你要許給誰？”雷氏打斷了丈夫的話，“一時半會兒的，哪有合適的人家？她還做著伴讀呢。而且, 而且……”她頓了一頓，續(xù)道，“呦呦那樣子，你覺得她會同意么？雖說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稍蹅冋嬉遣活櫵南敕?，隨便許了人家，她心里只怕要不快活。這是一輩子的事情，我怎么能讓她……”

    她試圖平復(fù)呼吸，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

    程淵給她遞了一杯茶，續(xù)道：“你先喝口茶，歇一歇?！?/br>
    雷氏飲了茶，續(xù)道：“還有，恐怕皇家那邊也不同意。你不是說那二皇子之前就提過親么？見你沒同意，就把呦呦叫進宮里做伴讀。這豈會放手？”

    程淵輕笑：“所以說，擔(dān)心到底有沒有用，你自己不是已經(jīng)很清楚了嗎？”他輕輕拍了拍妻子的胳膊：“熙娘，別想了?！?/br>
    雷氏瞪了他一眼：“都是你，當(dāng)初杜家來提親的時候……”

    ——直到現(xiàn)在雷氏還有些遺憾和杜家的親事沒能成。若是和杜家的親事成了，也就不會有今日之事了?？墒撬睦镆埠芮宄绻噬舷轮家线献霭樽x，即使是真和杜家訂了親，只怕這婚事也不穩(wěn)。更何況，呦呦不愿意。

    呦呦自小喜歡讀書，對針線毫不感興趣，如今竟然能為了旁人去拿針線。這意味著什么，她這做娘的，最清楚不過了。

    程淵賠笑：“是是是，都是我。”

    雷氏又喝了一杯茶，擱下茶杯：“也不知那位性情怎樣，待呦呦如何……”

    “這我倒知道一些?！背虦Y不緊不慢道，“他在咱們書院讀書時，我叮囑文山多照顧他。文山說他聰慧、踏實好學(xué)，學(xué)業(yè)不錯，并無不妥之處。入朝一年，風(fēng)評很好。能讓皇上同意呦呦女扮男裝進宮做伴讀，要么是有些手段，要么是很有臉面。今年去蜀中賑災(zāi)，差事辦的也不錯。”

    “照你這么說，他很好了？”雷氏神色有些怔忪。

    “是不是很好，我不知道，反正不會太差就是了?！背虦Y慢悠悠道，“熙娘，呦呦自小喜歡讀書，又以男子身份在咱們書院待了四年，四書五經(jīng)都讀過，世面也見過。她不是那種毫無主見的人。她的事情，你其實不必太擔(dān)心……”

    雷氏怔怔的，沒有說話，但心情到底是稍微平和了一些。

    程淵繼續(xù)道：“再說，呦呦是你的心頭rou，只怕在你心里，誰都配不上她，是不是？還記得文山議親時候的事嗎？現(xiàn)在他和他媳婦兒不也是如膠似漆？那位在書院的時候就認識了呦呦，知道她是姑娘，還巴巴地來提親，肯定是有感情的，只怕還不淺……”

    雷氏默然，良久方道：“不說這些了，歇了吧?！?/br>
    程淵一笑，自不再提。

    —

    出乎程尋意料的是，次日父母并未提起她和蘇凌一事。她略微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尷尬感減輕了不少。

    程尋把做好的荷包呈給母親，換來雷氏一句：“做的倒挺快?！?/br>
    “那是那是?！背虒みB連點頭，“給娘做東西，當(dāng)然快了?！?/br>
    雷氏瞧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下個月端娘及笄，你給她的賀禮準(zhǔn)備好了沒有？如果沒有準(zhǔn)備，我這邊有，你先拿去?！?/br>
    “有呢，準(zhǔn)備好了的?！背虒っΦ?，“我娘對我最好了?！?/br>
    雷氏輕嗤一聲：“罷了，這話少說兩回，我還信。”

    程尋嘻嘻一笑，抱著母親的胳膊直撒嬌：“我不管，反正我娘對我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