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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地的一個富戶朱善人家大業(yè)大，房屋結(jié)實。在這次地震中，家中并無傷亡。他在二皇子到達此地之前，就開始了設(shè)粥棚施粥。等二皇子一行到來后，更是主動獻出自己一處空著的宅院來作為欽差們的下榻之處。

    晚間，程尋同蘇凌、江侍郎等人回到朱宅。

    江侍郎感嘆道：“還好現(xiàn)在是五六月了，天熱，待在涼棚里還算合適……”

    程尋瞧了他一眼，接道：“江大人不用太擔(dān)心了，等新房屋建好，就好了……而且，朝廷撥過來的有帳篷?！?/br>
    江大人點頭，又對蘇凌拱一拱手：“這次多虧了殿下坐鎮(zhèn)，一切順當(dāng)?！?/br>
    蘇凌擺手：“江大人看起了。此次賑災(zāi)，江大人才是首功?！?/br>
    見他們客氣推讓，程尋不免有些想笑，她輕輕咳嗽了一聲。

    蘇凌視線微轉(zhuǎn)，從她臉上掃過，又很快移開。他輕聲道：“這邊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過兩日咱們就能回去了?！?/br>
    江大人一笑：“殿下說的是?！?/br>
    他們都忙碌了一天，身心俱疲，也沒心情閑話。江大人拱一拱手，告辭離去。而程尋和蘇凌比鄰而居，自然一起向小院中而去。

    程尋輕聲問：“咱們什么時候回去??？”

    蘇凌偏了頭看她：“想家了？”

    “有一點兒?！背虒ば÷暤溃拔铱催@邊快步上正軌了。”

    蘇凌一笑：“步上正軌？嗯，是快步上正軌了。等此間事了，咱們就回去?；厝サ穆飞喜挥锰?，趕得上過七夕就行?！?/br>
    他將“七夕”兩字咬的很重，程尋輕輕“啊”了一聲，臉頰guntang。

    說話間已經(jīng)進了小院。程尋佯做不曾聽見他的話，直接進了房間。

    次日清晨，程尋早早起床，收拾停當(dāng)后，卻沒聽見蘇凌的敲門聲。她心中詫異，等了片刻，依然不見動靜后，干脆自己走到蘇凌房門前，見門是從里面閂著的，她更加意外，輕輕敲門：“誒，殿下，二殿下！”

    少頃，屋內(nèi)響起腳步聲。緊接著門被打開，露出一張她極為熟悉的臉。

    “呦呦？”

    蘇凌不像平時那般衣衫整齊，他雖穿著長衫，但是很明顯沒有收拾好。程尋一眼能看見他白色的中衣，而且他罕見的眼神有些迷茫，兩頰紅彤彤的。

    程尋瞬間反應(yīng)過來：“你生病了么？”她說著伸手就去探他的額頭。

    他果然是在發(fā)燒！而且熱的嚇人。

    蘇凌扯一扯嘴角：“可能，有些乏，睡得沉了。”

    程尋急道：“你這是發(fā)燒了，你等一會兒，我找人去請?zhí)t(yī)。唉，太醫(yī)還在那邊幫忙。”

    蘇凌擺一擺手：“你別急，發(fā)熱而已，不要緊?！?/br>
    “發(fā)熱怎么不要緊了？”程尋更急了，“地震過后，人容易染病。太醫(yī)們特意煮了藥汁讓人喝，你是不是根本就沒喝??？你先回去躺著，我讓人去請?zhí)t(yī)?！?/br>
    蘇凌看她滿臉焦急之色，還膽大到質(zhì)疑他，訓(xùn)斥他，他絲毫不覺得惱怒，反而感到溫暖，還有些想笑。他腦袋有些混沌，只“嗯”了一聲。

    程尋扶著他就要往房內(nèi)而去。

    蘇凌擺手：“不用扶，我是發(fā)熱，又不是傷了腿，走不動路了?！?/br>
    程尋沒有理會他，待他重新坐回到床上后，她才轉(zhuǎn)身離開，找了一個侍衛(wèi)，簡單說明情況，讓其去請?zhí)t(yī)。而她自己，則打了一盆涼水，將毛巾浸濕后，冷敷他的額頭。

    她發(fā)燒時，母親雷氏就經(jīng)常這么做。

    額頭上冰涼的感覺讓蘇凌舒服地輕輕嘆了一口氣。他輕聲道：“你不用擔(dān)心，我很少生病?！?/br>
    她的手隔著毛巾輕輕放在他頭頂，蘇凌心中一動，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程尋小聲道：“你別亂動啊，生病就好好躺著。少生病怎么了？我也少生病呢?！?/br>
    她撥開了他的手，繼續(xù)道：“你說你都這么大人了，連自己發(fā)燒都不知道嗎？要不是我來敲你的門，你是不是要一直睡下去啊……”

    說到這里，她自己都有些膽怯。

    她和蘇凌認(rèn)識兩年，第一次看見他生病。如今他老老實實躺著，她看著都心慌。

    蘇凌心想，她大約是太擔(dān)心了，連語氣都跟平時不大一樣了。他只是發(fā)熱而已，她竟然擔(dān)心成這個樣子?？墒?，這樣關(guān)心他的她，也挺有意思，不是嗎？

    “不會一直睡下去……”蘇凌笑了一笑，“不是還有你會過來嗎？我真沒事，喝一貼藥就好了。我今天還得……”

    “還得干什么？你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養(yǎng)病，你知道嗎？”程尋拿掉冷毛巾，重新浸濕，擰水后，敷在他額頭。

    她動作生疏，卻小心翼翼。

    程尋還解釋著：“我小時候發(fā)熱，我娘就是這么做的。我娘一直守在我身邊，直到我退燒?！?/br>
    蘇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聲音很輕：“我小時候不敢生病?！?/br>
    第77章 撩與反撩

    “我也不敢。”程尋隨口道。

    這個時候的醫(yī)療條件又不好, 誰敢生病啊。

    她換了一條毛巾給他冷敷。心念一動, 忍不住唇畔微露笑意：“呀, 如果是我生病，那換一條毛巾, 再換一條毛巾, 豈不是要掉色？也不對，沒有藥水，只怕有點難。咦, 你說太醫(yī)會不會診脈就診出我是女的？”

    蘇凌躺在床上，含笑看著她：“會吧？”

    程尋半彎著腰, 拂去他額角的碎發(fā)，將冷毛巾敷好, 想起問先時的問題：“你為什么不敢生病?。俊?/br>
    話一出口, 她猛然意識到不對了。他小時候長在北和宮，未被皇帝所承認(rèn)，遮遮掩掩長大，自然有諸多不便。她自悔失言，忙道：“呀……”

    蘇凌眼神一閃, 聲音很輕：“那時候, 我是不能見人的。生病了, 又不能請?zhí)t(yī)。就只能不生病……”

    程尋手上動作微頓，心口緊了一緊，一種名為憐惜的情緒一點點自心底滋生，柔柔地纏繞了她整顆心。

    她動作極輕, 將帕子在額頭冷敷好，又靠近他的身子，執(zhí)了他的手，緊緊裹在自己手心里，小聲道：“不要想那些了，蘇凌，不要想那些……”

    她原本想到了諸多安慰的話語，可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是努力攥緊了他的手，輕輕喚著他的名字：“蘇凌……”

    這聲音教人溫暖又略帶纏綿之意，讓蘇凌一顆心晃晃悠悠，如同飄在云端。他偏著她，看她黝黑的眸子里擔(dān)心、關(guān)切，只有他的身影。

    他不由緩緩伸出另一只手，撫向她的臉頰。

    許是因為他身子發(fā)熱的緣故，他手指碰上她的面頰，只覺得指尖發(fā)涼。一滴清淚自她眼中流出，掉在他手指上，是熱的。

    蘇凌心里驀地一慌：“怎么哭起來了？”

    是他唐突了？

    他待要抽回手去，卻被程尋一把緊緊攥住。她握著他的雙手，放到唇邊，輕輕碰了一下，聲音極低：“我沒有哭……”

    是心疼，是憐惜啊……

    蘇凌精神一震，原本有些混沌的腦袋瞬間清醒過來。

    她是親了他的手么？！

    這個結(jié)論讓他的心狂跳不止，仿若有電流沿著雙手瞬間竄至全身。他猛地直起身子，想將她一把攬進懷中。

    然而，他起身的動作過急，敷在額頭上的冷毛巾掉了下來。

    程尋眼光一轉(zhuǎn)，當(dāng)即皺了眉，輕輕在他手上拍了一下：“你不要亂動啊！好好躺著?！彼f著，就去按他肩頭，想讓他順勢躺下。

    然而蘇凌并不配合，他定定地看著她，身子巋然不動，卻捉住了她放在自己肩頭的手。

    “快躺下啊，冷毛巾都掉了。”程尋面上隱約帶些焦急。

    而蘇凌只是勾唇一笑，捉著她的手，往唇邊輕輕一湊，微抬眸沖她笑道：“好，我聽你的?！?/br>
    他老實躺下，可程尋卻覺得guntang之意自手心一直蔓延到耳根。她臉頰發(fā)燙，拿回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他壓在胳膊下的毛巾。重新?lián)Q了一條，給他敷上，小聲道：“你別鬧，你現(xiàn)下病著呢。等會兒太醫(yī)來了，讓太醫(yī)給你開藥。吃了藥，捂著睡一覺就好啦?！?/br>
    蘇凌眼中蘊著笑意，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我沒鬧啊?！?/br>
    程尋斜了他一眼，只是這一眼的威懾力著實太小。

    落在蘇凌眼中，是她眼波流轉(zhuǎn)，似嗔似怨。他心中一蕩，溫暖柔軟。連她涂黑了臉頰的模樣，都只覺得分外惹人憐愛。

    “我這次出來的太急了，忘了一件事……”蘇凌慢悠悠開口。

    “什么事？”程尋好奇。

    “我應(yīng)該去見一見山長?！碧K凌沉吟，事情可以日后再正式定，不過得教她爹娘心里有數(shù)。

    程尋正欲答話，忽聽外面有人道：“殿下，程公子，趙太醫(yī)來了?！?/br>
    程尋雙眼一亮，忙道：“快請進來。”

    趙太醫(yī)背著藥箱，匆忙而至。正值夏季，趙太醫(yī)臉上猶帶著汗?jié)n。他一臉焦急之態(tài)：“殿下怎么樣了？”

    程尋將身子一側(cè)，忙道：“他身體發(fā)熱，太醫(yī)快看看吧?！?/br>
    趙太醫(yī)上前，查看二殿下臉色之后，復(fù)又細(xì)心診脈。

    程尋在一旁，見他神情凝重，也不免心里擔(dān)憂。她不敢發(fā)出聲響，唯恐打擾了趙太醫(yī)。

    良久，趙太醫(yī)收回手，明顯松了一口氣。他猶不放心，又認(rèn)真問了幾句：“殿下除了身子發(fā)熱，犯困，可還有其他感覺沒有？比如惡心？腹部酸痛？”

    蘇凌搖頭：“沒有，只是覺得困頓，想睡。”

    “殿下是發(fā)熱了，開一貼藥，睡一覺，等身上熱度退下去就好了。”趙太醫(yī)舒一口氣，容色稍霽。

    他這一路提心吊膽，一聽說二殿下身體發(fā)熱，他就心說不好。地動大災(zāi)過后，最容易染恙。若是二殿下真的感染了時疫，那可就麻煩了。不說會不會此地百姓大面積染恙，單說二殿下有個三長兩短，他賠上性命都不夠的。

    皇家子嗣，且又是今上唯一的血脈。

    他真不敢想下去。

    還好還好，只是普通發(fā)熱。

    “那太醫(yī)快開方子吧?！背虒ぢ犃寺月苑判?。太醫(yī)這么說，肯定是沒什么大事的。

    趙太醫(yī)斟酌再三，開了方子，又命藥童去抓藥。他又看著程尋，溫聲問道：“程公子身體無礙吧？”

    程尋微覺訝然，搖頭：“無礙，無礙。太醫(yī)們煮的藥汁，我每日都有喝呢?！?/br>
    蘇凌忽然開口：“我也有喝?！?/br>
    程尋回頭飛了他一眼，他則勾一勾唇角，露出一個堪稱無辜的笑容。程尋心頭一跳，慌忙移開了視線。

    待藥童抓藥回來，蘇凌的親隨前去煎藥，嚴(yán)格按照趙太醫(yī)的叮囑，待藥煎好后，端著到了蘇凌房中。

    這時程尋剛換下他額頭的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