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錯把男反派當(dāng)女主(穿書系統(tǒng)誤我)、重生惡婆婆、秀恩愛系統(tǒng)[末世]、妖艷男配作死手冊、我的男友是廚神、大海澎湃時見鯨、農(nóng)家多閑事、辣妻當(dāng)家:調(diào)教軍門痞少、名門淑秀:錯嫁權(quán)臣、結(jié)婚小離譜
“我之前一直想來秦山,但都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耽誤了,”江竹說,“念叨了幾年的看日出,今天終于能看到了?!?/br> “是明天,”唐葵糾正他,她打開手機,示意他看時間:“喏,還差三分鐘,今天才算過完?!?/br> 她的手機移開了,江竹的目光依舊追隨著她的手機。 方才那一晃,他看到了唐格發(fā)來的消息。 “要知道分寸啊?!?/br> 這個未來的大舅哥,平時也挺cao心的。 這爬山,荒郊野外,他能做什么? 唐葵沒有回復(fù),她長長伸個懶腰,打了個哈欠,眼淚不自覺地就出來了。 大概因為淚腺過于發(fā)達,她困得時候也常常有淚意。 江竹瞧著她眼淚汪汪的,喉結(jié)動了動,開口:“秦山上大大小小,十幾座廟宇,聽聞很靈驗。我們這次來了,不如去拜拜,你有沒有什么愿望?” “你信這個?” “去拜拜也不錯,”江竹說:“心誠則靈嘛?!?/br> 唐葵想了半天,慢慢地說:“我只希望家人身體健康,別的倒沒了?!?/br> 她自小被唐mama嬌養(yǎng)大,生活條件差,但精神上并不貧窮;等到了唐家,一家人對她更是百依百順。一生順順利利的,連心愿也是這樣的尋常。 她似乎極易得到滿足,從來不與人爭;外界于她沒什么干擾,她只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 江竹就愛她這點恬靜,也想守著她的這點天真,讓她永遠都不被打擾。 上了山,時間還早,山上果然冷,剛下來,冷風(fēng)兜了過來。江竹給她戴好帽子,把自己的圍巾解下來,給她系的嚴(yán)嚴(yán)實實。 有人打著手電,用夾雜著口音的普通話問:“小伙賊!住店么?床位二百!” 山上開店,大多數(shù)都是按床位賣的,極少有單間出售,大家都是奔著日出來的,環(huán)境也提不上多舒服,價格倒是高。 這個時候了,單間自然是訂不到了。不過他們運氣好,有個房間,只賣出去他們這兩個床位,算下來,他們倆住了個六人間。 這床還是上下鋪,中間一張長的桌子,真的像極了高中時候的宿舍。 這個時間點了,也沒有食物賣,唐葵原本以為兩桶泡面加鹵蛋就能對付過去,誰知道江竹拉著老板問:“有爐子么?” 老板大概是干這行慣了,晝伏夜出的,精神倒還好,他指指廚房位置說:“有道是有,不過你得交使用費二十,自備食材倒還好,我不給你提供東西的。水你也可以用,要交錢,用那個大瓶子接,一瓶五塊?!?/br> 江竹接了兩瓶水,用來和唐葵一同洗手;他打開身后背的包,唐葵這才發(fā)現(xiàn),他還是做了準(zhǔn)備的——兩個裝滿飯菜的飯盒,只是經(jīng)過這么長時間,有些涼了。他付了使用費,又拿來鍋,加進去些水,放進去隔水熱。 店老板搖搖晃晃去柜臺前面守著了,空間很小,只有一個小馬扎,江竹讓唐葵坐在上面,自己半蹲著身體,看著那跳動的爐火。 旅店里其他的人基本上都睡著了,靜悄悄的,偶爾有人出來上廁所,空間狹窄,碰倒東西,發(fā)出“嘭”的一聲響,又能聽到房間里人的不滿聲。 唐葵的困意已經(jīng)煙消云散,這樣大晚上的,圍爐烤手,于她而言,也是一件新奇的事情。 熱好了飯菜,江竹和老板打了聲招呼,拿準(zhǔn)備好的杯子,要了兩瓶熱水,回了房間。 他帶來的杯子還是一對的,一個藍,一個粉紅,瓶身透明,合在一起,是顆愛心。老舊的創(chuàng)意,卻也暖到她的心窩里去。 唐葵擰開水杯,喝了口,潤潤嗓子。 她說:“下周日,表姐要開畫展,你去不去看?” 說這話時,她心里有點小忐忑。 唐葵抬頭,觀察著江竹的臉色,而后者,沒什么表示,依舊是那樣溫和地對她說:“你如果想去,就去。” 語氣和尋常沒有區(qū)別,像是她剛剛在問的只是吃什么。 “那就不去。” 唐葵笑盈盈:“我們工作忙,再說了,你這次出來玩已經(jīng)請了假,不能再請了?!?/br> 安山鎮(zhèn)中心醫(yī)院的制度是,每兩周才有兩天的休息。他這次請了假,下周的休息就沒了。 既然已經(jīng)明白了鄭玉的心思,她就不愿意上趕著添堵。 江竹笑著說了聲好。 房間里的床鋪都不怎么干凈,江竹像是變魔法一樣,從背包里取出了一次性床單鋪上。唐葵躺在里側(cè),身上蓋著羽絨服。 唐葵睡的也不踏實,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又做了個奇奇怪怪的夢。 她夢到了還在讀書的時候。 炎熱的下午,她與周盼盼一同去上課,她們倆同時選了中外名著鑒賞,老師十分嚴(yán)厲,幾乎節(jié)節(jié)課點名。 經(jīng)過綜合實驗樓的時候,周盼盼忽然拉著她,興奮地往前快走幾步:“你看,江老師!” 銀灰色的一輛車,江竹穿著整潔的淺灰色襯衫,他彎腰拉開車門,里面走出來穿了大紅色衣裙的鄭玉。 妝容精致,明艷動人。 她在對江竹說著什么,像是發(fā)生了爭吵。片刻后,鄭玉徑直往前走了,江竹略微站了站,抬手看看表,往相反方向走了。 周盼盼見無戲可看,拉她走,唐葵扭頭,直直地與江竹對上目光。 他正看著她,露出了微笑。 原本,現(xiàn)實中的邂逅到此為止。本來是件埋藏在記憶里的小事,這個時候卻又突然回想了起來。每一個細節(jié),毫無遺漏。 但夢里的唐葵猛然甩開了周盼盼的手,往他的方向走去。 她叫他:“江老師!” 仿佛一口氣從肺腑里發(fā)了出來,下一秒,有人推她:“葵葵?” 唐葵睜開眼睛,看到了江竹。 “你怎么了?做噩夢了嗎?”江竹問:“我剛剛聽到你在叫我名字。” 唐葵才覺臉上出了汗,江竹拿出紙巾,給她細細地擦。 唐葵慢慢地把夢里的事情講給他聽,江竹聽罷,笑著說:“原來你還記得?!?/br> 唐葵聽出了他這話里的意思,瞪圓了眼睛:“你記得我?” 江竹說:“畢竟是我上實驗課以來,第一個被兔子蹬破臉的學(xué)生?!?/br> 說到這里,他伸手摸她的臉。大概還記著臉頰上傷口的位置,現(xiàn)在那里細膩光滑,沒有留下絲毫的傷痕。 時間還早,離日出還有段時間。江竹脫了鞋上床,坐在唐葵旁邊。 “關(guān)于表姐的事情,我一開始覺著,沒有必要說,”江竹低聲說:“但現(xiàn)在想想,若是因為這,你對我起了誤會,就不好了?!?/br> “我才不會誤會?!?/br> 江竹捏捏她的臉,笑瞇瞇:“記憶里,我只帶表姐去過一次學(xué)校。那次是她想租賃學(xué)校畫室,我不過是順路帶著她。至于爭吵——” 江竹臉上的笑淡了些:“我是告訴她,我一直把她當(dāng)成表姐一樣尊敬?!?/br> 他說的隱晦,唐葵也明白這意思。 江竹顧及鄭玉的臉面,不方便說——表姐表弟的,說出來也擔(dān)心她覺著不好。但鄭玉那日約了唐葵說話,之后唐葵雖沒說什么,但做了這樣的夢,怕也是日有所想,夜有所夢。 他如果還掖著不說,這小姑娘心里,不知道還得糾結(jié)到什么時候。 “我聽說,你曾經(jīng)帶著表姐去過鹽土村……”唐葵垂著眼睛,捏著他的手,摸他指頭上的一層繭:“具體的經(jīng)過,你方不方便告訴我?” 第36章 紅豆炒酸奶 “我母親是在我讀初二那年,總是覺著胸悶難受, 去醫(yī)院檢查, 發(fā)現(xiàn)得了冠狀動脈硬化性心臟病, 也就是俗稱的冠心病, ”江竹忽然提起這件事情,當(dāng)初他輕描淡寫提起過一次, 只說是病逝:“那個時候, 心臟搭橋手術(shù)沒有現(xiàn)如今這樣普遍, 治療費也高昂,父親一直在努力工作賺錢,想把手術(shù)費掙出來?!?/br> 唐葵直覺這會是個很長的故事, 同他靠在一起,靜靜地聽著。 “母親常時間在服用降血脂的藥,你也知道, 這種藥物, 作用不會太明顯。她抱怨過好幾次,說藥沒什么用, 我當(dāng)時還在住校, 兩周回家一次, 也沒能顧得上她, 后來, 發(fā)現(xiàn)她在吃一種叫做‘回心丸’的東西?!?/br> “她說是表姨從電視上看到之后,特意打電話給她訂的。吃了幾天,確實胸悶好多了……那種廣告, 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過,大部分是人扮成專家,模仿訪談節(jié)目拍攝的。有時候還會請不少本地的老人上鏡發(fā)言,用方言說著吃了之后身體如何如何?!?/br> “我感覺這樣鋪天蓋地的廣告,宣傳出來的不會是什么好東西,便去勸母親,但她不聽;她甚至停掉了醫(yī)院里開的藥,只吃那些‘回心丸’。我同她吵了一架,她表面上勉強同意,等我一離開家,她又去主動訂了那些藥?!?/br> 說到這里的時候,江竹面色沉郁:“我當(dāng)時就該堅定一點?!?/br> 彼時,江竹還未直面這個世界的丑惡,他仍認(rèn)為,藥這種東西,沒有害處,頂多只是夸大了好處。他以為電視臺會起到監(jiān)督的作用,既然能在上面播放廣告,一定是經(jīng)過檢驗的。 可未曾想到,這種看似發(fā)揮了極大作用的藥物,完全是隨意勾兌出來的。 “我母親最后死于心肌梗塞,我們買的速效救心丸,她沒有帶在身上;鄰居發(fā)現(xiàn)的時候,她手里還攥著從電視里訂購來的藥,”江竹說:“一直到那個時候,我都沒有懷疑過藥有問題。等到讀大學(xué)的時候,與教授閑聊,教授說,那些藥,八成是假的。那也是我第一次被普及了‘假藥’這一概念?!?/br> “那時候我已經(jīng)申請了美國的學(xué)校,回來之后,我通過電視廣告上的號碼訂購了類似的藥物,通過郵寄地址,找到了造假的工廠。說是工廠,其實也不貼切,那是一個小村子,整個村子的人,都在造假。他們從藥店里買來地塞米松類的激素用藥,打成粉末,再做成藥丸,連所謂的配方都沒有,”江竹苦笑:“一直到親眼看到,我才知道,當(dāng)初母親吃的藥,到底是些什么東西?!?/br> “表姐當(dāng)時在a市晚報報社上班,她知道我在做什么之后,執(zhí)意跟來。我當(dāng)初想,若是拍攝些圖片,再由她報道出去,說不定也能引起相關(guān)部門的注意。畢竟這種東西,我舉報了一家,還會有第二個村子出來。若不嚴(yán)加懲治,后患無窮?!?/br> “前期拍攝還算順利,我斷斷續(xù)續(xù)與他們接觸了大概兩個月,終于能搭上話頭,見到了整個村子的負(fù)責(zé)人??上В臄z的時候被他們發(fā)現(xiàn),我被打了一頓,表姐及時報了警,這才逃了出來?!?/br> “后來呢?” 唐葵聽得入了神。 江竹無奈地笑:“發(fā)報道之前,不斷有人過來施壓,好在最后,他們主編頂著壓力,還是發(fā)了出去。當(dāng)時倒是引起一陣慌亂,肅查了很長時間,也抓了不少人。但……不過半年,等風(fēng)頭過了,我又發(fā)現(xiàn)了許多如鹽土村一般的村子?!?/br> ——這其中利潤太大,也牽扯到不少人。單憑他一己之力,根本無法與之對抗。 還有件事情,江竹沒有說。 他后來去了一趟鹽土村,里面的村民,失去了收入來源,一個個木著臉;上次來,還熱熱鬧鬧的,這次過去,冷冷清清,二十歲左右的小青年,抄著手站在村口抽煙,無所事事。 旁邊的人家在打孩子,小孩子哭的震天響,孩子的母親脫了鞋,拿鞋底打他屁股,咬牙罵:“讓你買瓶醋,你連瓶子都給我摔破了!要你有什么用!” 有人認(rèn)出了江竹,拿著鐵锨把他趕走,惡狠狠地罵他:“要不是你,我們怎么會 沒了營生!禍害!” 江竹無話可說。 只是今后,他再未前去過。 “……難道就沒有管理的嗎?” 唐葵聽了,也是一陣茫然。 她從未注意到這點,幼時,家里只有一臺小小的電視,彩色的,屏幕不大,天線只能收到地方的頻道。上午可能播上三集電視劇,中間穿插的廣告足足有半個小時,大部分都是這種拉人說療效的藥品類廣告。 長大后,她漸漸地就忘掉了這種事情,方才江竹提起,她才猛然醒悟,原來那些包裝精致的藥,不知道迂回地害了多少性命。